Chapter 19 老师，我要退学
三天假期眨眼过去，开学第一天早自习，月考成绩闪电公布。齐颜考了个不尴不尬的全班第九名，文科班年级第五十二名，堪堪过五百分，比他预想中要差一些。
拿回考卷，齐颜把每个答错的题都看一遍，认认真真总结经验教训，和他以前的成绩分布情况相同，语文最好，文综次之，英语尚可，数学最差，但分数要比巅峰状态少很多，看来在家休学对成绩的确有影响。
“再接再厉。”
齐颜在考卷上给自己写下批语，整整齐齐夹在书里，虽有不足，但第一次考试还算满意。
程元熙不负众望考了年级第一，分数和高考成绩几乎相同，用他自己的话说，他的成绩已经定型，再想向上突破会很难，需要付出比其他人更大的努力。
时越取得复读班第二、年级第五的好成绩，比程元熙少了三十分，但他脸上总是宠辱不惊，谁也看不出他对这成绩是否满意。
唐薇很为时越高兴，一是因为成绩好，二是因为时越没有被高考失利影响，又找回曾经考试的状态。
唐薇自己考了全班第十二名，拿到这个成绩她原本觉得很正常，对于艺术生来说不算低，可她总感觉被齐颜超过很没面子，几次向齐颜下战书，期中考试一定要反败为胜。
周海洋和易欣不出所料地考了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而且周海洋不仅是复读班倒数第一，在整个年级也是如此。
早自习拿到成绩单，两人大眼瞪小眼，似乎只有他们能读懂彼此眼神中的尴尬和忧愁：复读一个月，怎么成绩还不如高考呢？
周海洋毕竟交了张白卷，成绩一如既往很稳定。可易欣上个月着实下了番苦功，各科老师布置的作业她完成80%左右，学习态度比之前好太多，都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哪想到是场徒劳，怎能不令她伤心加灰心。
她把试卷一张张撕毁，趴在课桌上，整个早自习都像用胶水黏在上面一动不动，心中重复两句话：我不适合应试教育，我是个学习废柴。
直到齐颜悄悄给她递来一张纸条，她展开，见上面写着“加油”两个字，她感觉灰蒙蒙的天空燃起一点光亮，转身冲齐颜一笑，把纸条夹进书本，重新打开练习册。
齐颜转身看旁边空空的座位，姜小余在发下成绩单时就被杜亚娟叫去办公室，显然不是因为她成绩太好，而是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差。
姜小余这次成绩足足比高考低了一百三十分之多，名列全班二十九名，杜亚娟第一眼看到成绩，还以为她少交了一科试卷。
杜亚娟的办公桌在窗边，桌上摆放很多书本和试卷，繁冗却不杂乱，窗台上大小几个盆栽在朝阳中安静生长着。早自习时间，屋里很安静。
杜亚娟让姜小余坐在椅子上，两人面对面像在做采访，杜亚娟的表情略显凝重，姜小余脸上则写满忐忑和羞愧。
“杜老师，对不起。”姜小余不等杜亚娟询问，喃喃说道。
杜亚娟叹口气，“你没对不起我，你对不起你自己。姜小余，你高考离一本线只差几分，所有老师提起你都替你可惜。”
她顿了顿，继续说：“像你这种情况能选择复读，那需要下很大决心，很大勇气，所以我一直认为你是最不需要督促的几个人之一。可这次成绩实在有些离谱，你让我想说你都不知道怎么说。”
姜小余低下头听训，半个字不辩解，不觉间眼泪滴出眼眶，无声地哽咽起来。
“怎么了？老师批评也是为你好，你别哭。”杜亚娟心一软，不知自己哪句话说重了。
姜小余用校服衣袖轻轻擦去眼泪，站起身说：“老师，我今天是来退学的。”
“退学？”杜亚娟跟着站起身，手搭在姜小余肩上，拿纸巾帮她擦脸，“为什么退学？跟老师说清楚。”
“我要回家里帮着照顾商店，不想上学。”姜小余抿着嘴，微红的鼻翼忍不住抽搐。
杜亚娟越听越觉得荒唐，“别人不想上学我信，你姜小余不想上学？”
姜小余不答，依旧默默抽泣。
两个女老师走进们，看到这一幕，凑过来问，杜亚娟一五一十说了，那两个老师都认识姜小余，这么好学懂事的孩子不想上学，要回家照看商店，谁听了都觉得奇怪。
“小余你跟老师说清楚，有什么难处，老师会和学校商量帮你解决。”杜亚娟坚决不同意她退学，“这不是你真实成绩，退学也不是你真实想法。”
“是啊姜小余，快跟你们杜老师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你这么好的学生要退学？这学校还有几个能读下去的？”
几个老师在旁边催促，姜小余心中感动，不想再欺骗，右手紧紧抓住左臂，低着头说：“老师，我爸妈不想让我上学了，他们让我回去看店。”
老师们同时愣住，杜亚娟感觉血压升高，“看店？他们怎么想的？再说你学费都交了，怎么能刚开学就退学？”
“我家里有个弟弟，明年读高一。”姜小余小声嘀咕。
“你弟弟读高一，跟你有什么关系？”杜亚娟冷静下来，“你家里经济困难，只能你弟弟上学，你回去看店？”
“嗯。”姜小余忍不住委屈。
另一个老师也跟着生气，“这什么理由？开学都一个月了，你现在退学也不能返还学费啊，交都交了，怎么也要让你读完这一年，看看高考成绩再说。”
“是啊，这孩子高考成绩本来不错，能走个差不多的学校，回来复读就是想考个更好的，家长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杜亚娟消消气，拉着姜小余的手坐下，轻抚姜小余脖颈上的头发，“别哭小余，跟老师好好说清楚，你这么好的学生不读书了，老师带这个复读班还有什么意思？”
在老师们苦口婆心轮番劝说下，姜小余终于说出实情。
早在月考前，姜小余爸妈就找她谈过几次，家里的两元店经营惨淡，她爸爸在农贸市场找了个开车运输的工作，商店只能交给妈妈一个人照看，弟弟姜小成读初三，也是中考的关键时期，父母不能分心同时照顾两个孩子考学，也没那个经济能力，思前想后只能选择让姜小余回来帮忙看店，供弟弟姜小成读书。
“他们说我读大学也没用，弟弟有出息，我们家才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听到姜小余最后这句话，杜亚娟手指忍不住发抖，“什么歪理邪说？你是你，你弟弟是你弟弟，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套重男轻女、传宗接代的名堂。”
“是啊，女生怎么就不能光宗耀祖了？姜小余这孩子不读书太可惜，杜老师你想想办法。”另一个老师情绪更激动。
杜亚娟凝神思考，“小余你跟老师说实话，想不想继续读书？”
“想。”姜小余不假思索。
“如果以后考上大学，你愿意勤工俭学？不怕比别人吃更多苦？”
“嗯，只要能读书，我愿意吃苦。”
“好，你先回班上课，中午我去你家家访。你现在已经是成年人，自己能对自己的决定努力负责就行，老师会尽量帮你。”
姜小余擦干眼泪回到班级，悄悄穿过教室，几乎无人在意她进出，她在班里总像个透明人一样，除了被同学欺负的时候。
齐颜见她眼眶微红，连忙问：“杜老师批评你了？”
“没有。”姜小余咬住嘴唇。
“你怎么考这么差？”齐颜心直口快，除了“差”字，他实在不知怎样形容姜小余这次考试成绩。
唐薇努起嘴斜睨齐颜，轻声抱怨：“会不会说话？”
齐颜急忙捂住嘴，赔笑说：“小余你别误会，我就是纳闷儿，你学习明明比我好，怎么考这点分？”
唐薇也问：“小余，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姜小余正不知怎样回答，门口有人轻敲两下门，徐立鑫走进来，教室里瞬间鸦雀无声。
“打扰大家了，你们继续自习。齐颜，周海洋，出来。”
齐颜本以为能躲过一劫，事实证明他还不够了解徐立鑫，等他和周海洋走出教室，只见徐立鑫拿着两把扫帚站在楼梯口，用眼神示意他们过来领工具。
齐颜苦笑着走过去，“徐主任，您这也太夸张了，亲自给我们送工具。”
徐立鑫脸上戴着严肃面具，十分庄重地把扫帚交给两人，像霍格沃兹入学典礼。他一句话不说，转身朝楼下走，齐颜和周海洋只好识趣地跟着下楼。
走出教学楼，直奔前面不远处的篮球场，篮球场在体育场旁边，早自习还没下课，空无一人。
徐立鑫边走边说：“这是仓库最好的两把扫帚，特意给你们挑选的，别辜负我对你们的期望，一定要保质保量完成任务。”
“任务？打扫篮球场？徐主任，您是不是小题大做了？”周海洋一脸不情愿。
徐立鑫习惯性地摇起扇子，余光扫他一眼，“什么叫小题大做？教育二字没有小题，我这是用古人方法教你们做人。”
齐颜急忙接下茬，“对，古人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徐主任用心良苦，我一定好好完成任务。”
前几天齐颜被徐立鑫批评，杜亚娟知道后又给他上了一堂思想教育课，他向杜亚娟保证不会再犯，在徐立鑫面前当然不敢放肆。
“很好，觉悟不错。周海洋，你应该多向齐颜学习，知错能改就是好学生。”
听徐立鑫夸奖齐颜，周海洋直翻白眼，“我跟他学？跟他能学到……”
徐立鑫转身瞪他，周海洋吓得立刻闭嘴，却悄悄朝齐颜比划一个友好手势，齐颜懒得搭理他，用微笑回应挑衅。
来到篮球场，徐立鑫开始划分势力范围，“这两块，你的，那两块，你的。每天提前半小时来学校，扫帚就在我办公室门口，我和你们一样提前来上班。看到我办公室窗了么？我就在那里watching you，上课前五分钟把扫帚送回办公室，回班上自习。听懂了么？”
“听懂了。”两人异口同声，都显得无精打采。
徐立鑫点点头，“让你们打扫篮球场，一是教育你们。齐颜刚才说得对，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想做好学生，以后做个有用的人，打扫卫生是个好方法，你们扫的不是篮球场，是你们将来要走的路。”
周海洋听得云里雾里，齐颜也似懂非懂，但为了不惹怒徐立鑫，只好夸他因材施教，深谋远虑。
“徐主任，二是为了什么？”齐颜问。
“杀一儆百。”徐立鑫直言不讳，“其他学生看到你们在这里打扫，想犯错他也要掂量掂量。”
周海洋瞪大眼睛，“您还真把我们当工具人啊？”
“少废话，扫。”徐立鑫摇着扇子开始监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