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求官无门之人
看清楚没，这就是朝廷。
小吏拿来了一份名帖。
“大人，这是一位在京三年的进士送上来的名帖。”
“三年？都没外放么？”
“他没门路嘛。”
没有门路，进士就是个摆设。
没有门路，没有关系，没有特殊的才能……
就算是状元郎，也不过是去翰林院当个编修，毫无实权。
江旭自己不就混了个七品么。
这种滋味，体会过的人才知道。
要不然，那些人干嘛挤破脑袋求见吏部的人呢。
“这个人人品如何？才德如何？”
“这小的们就不清楚了，您不是状元郎么，您一试不就清楚了么。”
“好吧，让他来见我。”
两个小吏为难了。
“怎么了，我使唤不动你们？”
“不是不是，大人您别多心，您现在是个管官员教化的，官员的任免，不在您的职责之内啊。”
“那他干嘛给我写拜名帖？”
“他给吏部的所有大人都送了帖子，只是想求个一官半职的。”
如果真是个人才，干嘛不用呢。
“大人，这小子在城里靠替人家写状纸为生，穷鬼一个，拿不出钱来。”
越是这样的人，就越要在意。
不过也保不齐穷人翻身就变贪官，聊了以后才知道。
江旭约了这个进士在一家茶楼见面。
他是个闲职，就是不在吏部上班，也没人在意。
很多人可巴不得他天天不去吏部呢。
这名进士，五十多岁了。
衣衫褴褛，法制枯黄，面相苦涩。
言谈举止是小心谨慎，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
“你叫高言慧？”
“回大人，是。”
“你中了进士，圣上没有钦点你么？”
“圣上只会钦点状元，草民苦无门路，又没有钱，因此……”
“如果让你去做一任县令，你会怎么做？”
高举人摇头。
“草民不知。”
“你对怎么做官，心里没底么？”
“草民孑然一身，做官只为光宗耀祖，不求其他。”
“你做生意，一样可以光宗耀祖。”
“我们老家遭了灾，草民家中之人全都死了，草民最大的愿望，就是回到河南去，振兴家乡。”
有点志向。
说完，高举人自惭的笑了笑。
“大人，您能来见草民，草民已经感激不尽了。”
“草民知道，您只是个管教化的官，没有权利任免官员，这得尚书大人点头才行。”
“尚书大人那边，我可以去周旋。”
“什么？！”
一下子，高言慧的眼神就亮了。
江旭不记得唐初有个叫高言慧的官。
这不重要。
历史的长河中，被埋没的人才，永远比得到重用的人才要多的多。
“大人此话当真？”
“那得看你自己了。”
“看我自己？可是……草民的全部家当就五两银子啊，如何周旋？”
“我说的不是银子的事，而是看你会不会当个好官。”
“若能委以官职，不论大小，草民定当报效大人，定然做个清官！”
江旭却付之一笑。
“清官就是好官么？”
“做官，要的是教化一方百姓，还要让百姓富足，能常人所不能，敢常人所不敢。”
“贪官是不好，但无能的清官照样也是个废物。”
“我说的话，你能听懂么？”
要说纯粹的清官，当朝无一人。
就连魏徴也会拿点底下人的孝敬，只是非常少罢了。
官太清了也不行，上下的人对你挤压、弹劾，你连半年都做不下去。
坏官奸诈，好官就要比坏官更加奸诈。
要不然，拿什么来跟那些祸国殃民的孙子斗呢。
“我先提醒你，我可以保举你，但你要是做一个糊涂官，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草民不敢，此生若是草民坑害一个老百姓，必将——”
“好了，毒誓就不要发了，我只看你的实际行动。”
既然他想去河南，河南有一个最穷的地方，似乎没人肯去。
江旭是从小吏的口中了解到的。
那地方叫举县。
受灾过后，一直有亏空，银子都让之前的县官给贪了。
这就导致后面的官不敢再去。
去了也没油水，还捞不到政绩，纯属受罪。
他回到吏部，求见长孙无忌。
“江旭，第一天上任，感觉还行么？”
“挺好的，我想求尚书大人帮个忙。”
长孙无忌心里一咯噔。
可千万别是转别的官职啊。
“有一个叫高言慧的进士，大人听说过么？”
长孙无忌能做吏部尚书，脑子肯定是不用说的，很灵活。
江旭一提，他马上就知道是谁了。
“我知道这个人。”
“十年寒窗，进士都做不了官么？”
这里头的事情挺复杂。
因为这个人当年考进士的时候，阴差阳错的，把房玄龄推荐的一个名额给挤掉了。
有房玄龄在，他就永远别想做官。
就是这么现实，怪你自己命不好。
但这种事，是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
“哦，这个人过于胆小、怯弱，实在不适合做官。”
“哪怕做个师爷也不行？”
“他可以自己去找个衙门求职啊，这没人会反对的。”
“长孙大人，十年寒窗，不容易啊，进士都没人要了，今后还有谁敢考取功名。”
长孙无忌手指在桌上跳动着。
滴答滴答。
“江旭，你怎么会管起他的事情来了。”
“我看他有些才气。”
“当然有，没才气能中进士么。但才气不等于为官的能力。”
“大人，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事，你不方便说？”
他看出来了。
长孙无忌爽朗的笑着。
“没有没有，既然你这样提了，要不就让他到你的手底下做事？”
也罢，看他的面色，这已经是顾及人情颜面了。
“那就多谢大人了。”
“小意思，这点事算什么呢。”
“需要文书么？”
“不用，一个小吏而已，又没品级，我就能定夺了。”
吏部的差役走了进来。
“大人，梁国公到。”
“哦？！快请快请！”
梁国公，便是房玄龄。
吏部衙门，他是三天两头的来。
“江旭，我就不留你了，我要见梁国公。”
“好，那我先去了。”
江旭走出门时，就跟房玄龄擦肩而过。
房玄龄的眼中是满满的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