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破而后立
“哥哥，雪球，你们可要早点醒来，我一个人很害怕啊。”
夕阳渐渐西沉，冰儿红着眼眶，脸上有几道泪痕，掺杂着灰尘草泥，脏兮兮的。她把哥哥和雪球并排放躺在小溪边，半跪在地，低声泣求。
哥哥昏迷不醒，她急得手足无措，撕下了布裙，沾了溪水，把哥哥脸上的血污擦得干干净净，露出了他苍白英俊的面容。
冰儿表情安详，一点不像是伤重不治的样子，倒像是在香甜的熟睡，可是无论她怎么呼唤，他都一直没有醒来。
“哥哥是太累了，他只要再睡一会儿，一点能起来的。”
她小声地安慰自己，鼓励自己要有信心。
相比之下，雪球的状况则要惨得多了，它受了好几次重击，最后更是狠狠地摔在了山壁之上，若不是它作为妖兽，身体坚韧，只怕那一下子就能被掼成肉泥。
饶是如此，它的肋骨也断了好几根，背上的肉翅更是被撕裂了一个大口子，血流如注，把半边的白毛都染成了红色。
冰儿强忍泪水，帮它把断骨一一接好，还是用裙子上撕下来的布条绑紧，从哥哥的包裹里面找出了金疮药敷在伤处，可是雪球还是奄奄一息，眼睛也一直没有睁开过。
冰儿从小就懂事，什么都会做，在这么艰难的时刻，她依然是尽自己所能，想要照顾好哥哥和雪球。
虽然一个人在谷中又是害怕又是担心，却一直坚持咬牙，不让眼泪再落下来。
“你们一定会好起来的！”
她坐在哥哥和雪球的身边，一心一意虔诚地向上天祈求着。
最先恢复的是雪球。
它虽然看起来比冰儿要惨得多，但毕竟主要都是外伤，而妖兽的生命力又足够强韧，在冰儿的悉心照顾之下，恢复很快，在第二天早上就已经悠悠醒转，虽然还是虚弱不堪动弹不得，但滴溜溜乱转的眼珠子，却也说明了正在开始恢复健康。
冰儿欢喜了一阵，她将这个视为一个吉兆，既然雪球能够醒来，哥哥的恢复，也是早晚间事。
如今冰儿和雪球都伤重不能动弹，食物也只有她自己解决，她虽然不能打猎，却采来了许多野果，先捣碎了喂到冰儿口中，再给雪球喂食，最后才自己吃上两三枚，竟然也处理得井井有条。
小小年纪，她身上已经体现了她母亲的贤惠与大气，假以时日，又会是个贤妻良母。
雪球虽然不爱吃果子，但是小主人的拳拳爱心，它虽为畜生，也能体会，不由呜呜而叫撒娇献媚，它之前还为自己被纳为玄宠一事懊悔，经历此事，却也觉得遇到这么一个温柔善良的主人，也算是一件幸事。
只要她那个恶魔一样的哥哥不要再欺负我就行了。
它转过头去，望着依然沉睡不醒的冰儿，正想得意地嗥叫两声，忽见风曜嘴角一弯，露出一个笑容，虽然没有其它动作，笑得它立刻就蔫了，不敢挑衅，乖乖养伤。
过了五日，雪球的伤势已经大致痊愈，可以在谷内狩猎，它也甚为卖力，冰儿才算是不用那么辛苦，专心致志地照顾哥哥。
谷内的气候温和，绿草茵茵，每日里也是天气晴好。
风曜的情形，已经一点也看不出来有受伤的迹象，所有的外伤都已愈合，就连一点疤也没留下，面色红润，肌肤晶莹如玉，整个人都焕发出一种出尘的光彩。
除了他仍然在沉睡之外，他比任何一个健康人都要来得健康。
冰儿仍然是耐心地将果汁喂入风曜口中，他也顺利的咽下，并无任何异状。
固体的食物，他还不能吃，于是冰儿的烧烤作品，大部分都进了银狼雪球的肚子，他何曾吃过这等美味，大快朵颐，高兴得摇头晃脑，巴不得冰儿他们兄妹俩一辈子跟它住在这个山谷之中，当然，前提是风曜永远都不要醒来。
每日夜间临睡之前，冰儿都会轻轻擦净哥哥英俊的脸庞，在星光之下依偎着哥哥入睡，雪球有些嫉妒，也会硬挤到二人中间，静静地看着冰儿晶莹的双眸。
如是又过了好几日。
风曜依然在沉睡之中，不过他的精神内核，却一直保持着清醒，在天地元气的反复冲刷之下，也变得更为坚韧和强硬。
原本他带着剑神的意识重生，已经有一个足够强悍的灵魂，经过此次破立，更是坚定无匹，就算是再强的威压，也无法再让他低头。
生、死、天、地，在这个轮回之中，这些最有威力的东西，他都已经见识过了。
世间一切，都无法再压服于他！
在这片混沌的黑暗世界之中，只靠冥想，他有如恢复甚至超过了当年剑神的修为，仿若无所不能。
而体内的玄气，经过这么多日的集结和凝练，形成了一个飞速旋转的凝视的紫色光团，一念之间，就可以散诸四肢百骸，运动随心，比之寻常的玄气，更为灵便快捷。
更厉害的是，这紫色玄气散开之后，在他精神所及之处，风曜完全可以感觉得到，这分明就是一柄柄细小的利剑，这种玄气的形态，让他在战斗中能够更为得心应手，配合自身剑术的修为！
这剑状的玄气，收发由心，锐利而耀目，绝非普通玄气可以比拟，在实战之中，能将他的战力提升三四倍都不止！
风曜暗暗心惊，他知道太玄感应，无形无相，因为他的精神内核是剑。
“难道真是故老相传，在登升之境之上，还有更高的武学境界？”
他也越发好奇，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当下他的修为，还远远没有到达那个境界。
元气重组，流通经脉之时，实际上他已经重新突破了天璇境界。
五感渐渐返回到他的身上，这种沉浸于天地的修业，也渐渐终了。
风曜醒来的时候，感觉到一个温暖的小小身躯趴在自己的胸膛上，借着星月之光，能看到她安详的睡容，在她的睫毛上，有着几滴晶莹的泪珠儿。
那是冰儿在熟睡之中，无法遏制留下的眼泪。
在他脚边，还有一团白色的东西蜷缩着，那是那头笨狼雪球，风曜想起它忠心护主的模样，也不由露出一丝笑容，轻轻挪动腿脚，小心翼翼地不吵醒它。
他微微侧过身，轻轻地抱住了妹妹，心中感到无限的平安喜乐。
“嗯……”
冰儿在他怀中扭着翻身，换了个姿势，旋即忽然睁开了眼睛。
“哥哥，你醒了！”
她兴奋地一骨碌坐了起来，双手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似的打量着风曜，忽然泪流满面，紧紧地抱住了他。
这几天来的担忧和恐惧，终于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
“哥哥，我好怕，你醒不过来了。”
当时的情景实在是太可怕了，柳九阴化为血雾而死，也就罢了，但是风曜在温柔笑容的同时，七窍流血，栽倒在地，让冰儿吓得魂飞魄散。
她害怕哥哥就此离去，再不回来。
之后这么多天的昏迷不醒，她虽然不敢承认，其实心里的恐惧，却是一天一天地在累积。
直到此刻。
直到风曜醒来的时候，她才痛痛快快地流出了眼泪。
风曜搂紧了她，右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抚慰。
“放心，哥哥回来了！”
“我答应你，以后，绝不会让冰儿再为哥哥担心！”
夜空群星璀璨，偶尔有一颗流星划过，映照着兄妹俩的双眸，被吵醒的雪球不耐烦地嗷嗷直叫，但也亲昵地蹭到了风曜的小腿上。
这一刻，这一片山谷之中，宁静温馨，连风也变得温柔了。
风曜进入禁林之后的三个月，此时已经到了他应该结束惩罚的日期。
楚怀玉早早地赶到禁林出口等待，这三个月来，作为一个母亲，她牵肠挂肚，恨不得早日相见。
不过却有人比她到得更早。
楚怀玉远远望见公公风山河的背影，也不由吃了一惊。
大管事徐管家，还是稳稳地侍立在老爷子的身后，手中托着一盏热茶。
风家的家主，风山河也一样记挂着这个孙子的修行。
听到后面传来的脚步声，风山河回过头，扫了这长久不搭腔的媳妇一眼，微微颔首。
“公公！”
楚怀玉拘谨地打招呼，她丈夫风太莫的离家出走，是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一个心结，虽然风曜的天分缓解了二人的关系，但这时当面，却还是没什么话好说，很难像一家人一般融洽相处。
“嗯。”
风山河沉声答应，又转过头去，望向禁林的出口处。
徐管家对着大少奶奶沉稳点头，以示为礼。
他明白老爷子的心思，其实对媳妇和孙子孙女还是放在心上，只是这老头子孤傲了一生，实在放不下架子，这也没法强求。所以他也是主动示好，传达一份来自风山河的善意。
楚怀玉心思灵慧，明白他的好意，微笑回应。
无论如何，由于风曜地横空崛起，这一家人的关系已经改善了不少。
他们几人静静地等待着风曜的出现，三个月的禁林之行，却不知道这小子的修为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风山河最挂心的是这个，而抽根烟，则是最关心这一双儿女的安全。
天色尚早，林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薄雾，初秋的天气，微微有些清寒。
“你的儿子不错！”
在尴尬的沉默良久之后，风山河忽然没头没脑地夸了一句，他闭着双目，并没有看向楚怀玉的方向。
楚怀玉微微一惊，抬头望向老人，心中又是酸涩，又是欢喜。
在此之前，老爷子从来都没有称呼她一声。
“多谢公公夸赞，曜儿他也是你的好孙子！”
风山河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良久，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风家的将来，就要靠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