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是对上帝微笑
古今中外,作家、诗人、哲学家、社会学家,这个家那个家,这个人物那个人物,各说了一套套关于爱情、关于婚姻、关于家庭的名言。而我认为那都没意义。我的唠叨就更没意义。倘非说有意义,只能证明人类爱听诸如此类的唠叨而已。
记者曾问一位修女:“您对爱情的学问有何见教?”后者曾获什么人权奖。
答:“对你爱的人经常保持微笑。”
又问:“你爱过吗?”
答:“是的。我只爱上帝,可我发现对上帝经常保持微笑并不容易。”
对上帝并不容易,对凡男俗女则更不容易了。况且,医学家认为微笑可益于心灵明朗,美容家却认为将会导致面肌老化。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牧羊犬天天和羊在一起,对羊相当忠诚。倘若狼来了,它又最肯于奋勇向前,自我牺牲。但雄牧羊犬求欢于羊,母羊调头默默离去,寻找公羊。并不计较和谁在一起更有“共同语言”,也不认为应对牧羊犬的破碎了的心负什么道义的责任。
爱情首先源于爱说,其次才产生所谓“爱情”的“情”。中国人一向颠倒过来,以为其更合乎逻辑。然而在爱的情绪之中,逻辑学是最不起作用的。
没有学问,没有技巧,没有现成的经验,没有规定程序,没有纪律,没有至高原则——便是爱之本质。
故一千个人有一千种爱法,个中是非卑俗、高低美丑,全凭各人领悟的道理。故爱德华王子为一个女人而抛弃王冠,引起英国人的普遍沮丧。但人类情爱史上却多了一位最有性格的现代男人。
我原是理想主义色彩极浓的男人。对女性,对爱,常抱过分圣洁过分浪漫过分理想的观念。这很肤浅。亚当和夏娃之爱固然不受任何习俗所指使,那乃是因为他们赤身**,不知除了爱还需要什么,也不忌讳丢掉什么荣誉、权力、地位和财产。更重要的是,伊甸园里只有他们一男一女。后来上帝将他们逐出伊甸园,他们便都哭泣起来,显然因为付出了代价——这一点后来成了制约人类的理性力量。亚当和夏娃当时各自心中怎样?圣经上没讲,我们也就无以考证。谁知他们是否都有点后悔呢?
如今,亚当夏娃式的爱情是没有的。倘若女人问男人:“先告诉我,你工资多少?我再考虑和不和你结婚。”这在以前,我是认为俗不可耐的。而今天,我认为这是“现实主义”的。不考虑的人,倒有点儿过分浪漫了。日本社会学家著书立说,论证“爱在当代不可能”。我以为不可能的只是一种过了时的“情爱观”。如同上个世纪的电话簿子,除了对侦探或收藏家还有些用处,对普通的人则是无用的。而一种新的情爱观,可能不那么美妙,却是时代大钢琴上奏出的音响——你听不惯也得听。归根结底,爱对任何男人和女人,首先应是愉悦的,否则莫如去对上帝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