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嘘

高考的第二天,夏灯起床就肚子疼,正好请假在家休息。等到下午肚子不疼了,便起床、游泳、滑板,订了一张去景镇的机票。

休息室候机时,她托着下巴,面朝窗外发呆。停放整齐的飞机、忙碌的地勤人员、仿佛白粉笔画出的碧蓝天空的尾迹云,这些都是她喜欢夏天的原因。

最重要的,夏天游泳更舒适。

临上飞机,她看完了先前搁置的特德·姜的书,发现她跟他的脑回路是有相似之处的,都喜欢在心里做正反两方,针对一个问题不停探讨。这个过程只有自己觉得有趣,说出来别人只觉得枯燥、无聊、不知所云。

不过她不喜欢跟人沟通,也不会给别人和自己带来这种困扰。

飞机落地,太阳下山,一道美得不像话的夕阳光线穿进她的眼。她没赶上好时辰,不然应该能看到与壁纸无异的蓝天白云。

但这也好。

都好。

她先去民宿办理入住,民宿有接送机服务,司机很热情,口音很像夏灯之前认识的昌镇的一位朋友。

没想到办理入住的人还挺多,她被引到招待区稍作休息,没多久旁边坐了一位阿姨。

阿姨健谈,一直主动聊天,聊到她儿子:“你看办理入住的那个,就是我儿子,大学毕业了,很多公司都抢着要他呢。”

夏灯应声:“嗯。”

阿姨只以为夏灯认生,更加激动:“姑娘你是哪儿来的?一个人吗?多大了啊?应该在上大学呢吧?阿姨呢……”

阿姨自我介绍五分钟,几乎把家底倒尽了,夏灯准备直接离开。正好约好的向导到了,打断了阿姨的热情。

夏灯找的向导是去年去极地探险时认识的,是西城人。

进入房间,朋友问夏灯:“你考完了吗?我一直想问。”

夏灯看表:“现在考完了。”

“……”

朋友摇头感叹:“也就是我,换一个人都得问你为什么不学习不考试。”

她知道夏灯根本不用,一级一级往上考是给普通人制定的规则,为了找一个好工作,她家里的经济条件完全能够让她不必去刻意遵守这些规则。再说她本就也知书达理,冷是冷点,该有的礼节一点没少。可能在她眼里,也不理解众人,但她不会置喙别人的事,别人也不应该给她下定义。

夏灯走到露台,扶着栏杆,深深呼吸。

“不过我也想知道,你在学校不学,那在家学吗?”朋友问道。

夏灯回过头来,靠在栏杆:“学的,挑喜欢的学。”

朋友点头。

她认识的另一个人比夏灯还离谱,莫名其妙拿到米国高等学校的offer,写的文章几篇几篇地发。运动明星、一级还是二级运动员的头衔也不知道真假,反正就是被录取了。

虽然“走后门”这件事并不光彩,但像夏灯这样的应该不用走后门,她大概不会去不感兴趣的学校。

朋友便问:“那你是出国,还是在国内挑一个有钱就能上的学校,继续随心所欲做自己?”

“不知道,还没想好。”

“那你来景镇干吗总知道吧?”

夏灯翻找手机相册,找到一张照片后给她。

朋友眯眼一看:“这是个小金球?做工有点粗糙啊。”

“北城橄榄球业余联赛第一名的奖励,被同学借走把玩,同学他爸误把它和一些古玩意儿卖给了潘园一练摊儿的师傅,师傅把摊位转让了,再也没找到。年初听说他来景镇市集摆摊了,我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把东西找回来。”

朋友把手机还给她:“但这种不值钱的东西那师傅大概率不会留。”

“那就当过来玩的。”

“那我可得好好想想怎么招待你。”

高考结束,兄弟正等游风一起出去浪,游风一句有事把他甩下了。

游风确实有事,照片已经裱好几天了,最近忙得抽不开身,一直也没去拿。

他步子很急,走得匆忙,拐弯时紧贴着边缘,还是被撞了,对方个子不高,穿着跟他一样的校服,梳着马尾,他不自觉后退两步,没想纠缠,却被对方再次拦下:“游风!”

游风等她下文。

女生揪着手指,支支吾吾、犹犹豫豫。

游风准备离开。

女生这才扭捏地说:“考完了,你……想要一个女朋友吗?”

她的脸像红云,眼像晚星,但游风不觉得动人:“我有了。”

女生表情一僵,抬起头看着他。

游风说完,越过她,匆忙离去。

他们高中有一个传统,算是约定俗成。高考后要给喜欢、欣赏、崇拜的人送礼物、祝福,多是鲜花、巧克力,但往往只会堆满一个人的桌面和桌膛。

好像每个人的青春里都有一个帮自己挺过孤寂夜晚和压抑清晨的人,她/他在心中神圣不可侵犯,所以在离开校园的那一刻,不必羞涩,大方对她/他表达感谢。

不到这一刻,暗恋都不会见光。

有些暗恋得深,即便到这一刻,也只想继续深埋下去。

游风对这个传统没兴趣,但这确实是一个送东西的好机会。这时就显出这传统人性化了,送礼物的人不能反悔,收礼物的人不能退回。

不然以那个人的性格,她敢直接选择不带走。

拿到照片,他返回学校,高三生基本都没走。学校高考完的当天会对考生开放一整天,凭准考证即可入内。高三老师也会在,也算是他们高中的一个小传统,为给大家足够的时间释放压力,庆祝短暂的自由。

每个班差不多只剩半数人,半数也颇有活力,往往吵吵闹闹折腾到后半夜才安静下来看电影。

游风目标明确,直奔那个人的班级。来到门口,一眼看到她桌上堆成山、桌下铺成海的景观。

他照片这么大要往哪塞?

兄弟出去吃饭回来,准备晚上跟大伙在教室看最后一场电影,穿过走廊看见游风,挑眉道:“你不是有事儿吗?怎么回来了?”话间看到他手里包裹严实的东西,“这是什么?是不是给我的?”说着就要下手。

游风躲开他的手。

兄弟更好奇了:“什么?”话音刚落,恍然大悟,“给她的?”

他顺着游风的眼神看过去,可不就是那个人的座位。不过游风好像来得太晚,没地儿放他的东西了。

“你再晚点来,楼道都没你地儿了。”兄弟向来说话直,他大概是目前唯一一个看出游风对夏灯有心思的人。反正他已经决定要去国外了,以后也不会回来,就想着趁他还有机会,把该耍的贫嘴都耍了。

游风没理人,放下东西走了。

兄弟在他身侧说:“你要不要去看看你的桌子?可不比夏灯强多少,把过道都塞满了,从班里出来要拐八个弯。”

“困了。”游风要回去睡觉。

兄弟停住脚,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那怎么着?我明儿给你弄家去?反正不能拒收,不然骂死你了。”

游风头也不回地说:“随便。”

景镇市集夜市很热闹,夏灯朋友虽是西城人,但没来过,竟不知道这两年这座城市年轻力量这么蓬勃。

她是想多玩多看的,一双眼睛应接不暇,夏灯有目标,根据已知信息直奔目的地。

师傅摊位比较偏,行人不少,驻足的却少,他显得有些破罐子破摔,坐在板凳上用手机斗地主。

夏灯站在摊前,他也不抬头看一眼,夏灯不急,挑挑拣拣,拿起一个陶瓷物件,把玩一阵再放下。

来回几次,师傅终于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选什么?”

夏灯坐到摊前的小板凳上,把照片拿给他看:“原先跟潘园收过一堆小玩意儿吧?一口价一堆,其中有这东西,对吗?”

师傅听她这问话的架势,以为是以前犯事被人拿住了,不自觉放下二郎腿,腰杆慢慢挺直,眼睛微眯起:“我没见过。”

“我敢来找你,就是知道你收过,你要说实话,我们有得聊,你要是不说,你看这事……”

师傅以为她是派出所新来的实习警察,下意识环顾四周,没找到疑似她同伴的人,思量片刻,最后说:“就算是收过,也不犯法吧?”

“哪去了?”夏灯避开他的问题。

师傅皱眉:“那不就是个小玩具吗?还不如我一个普通的磁州窑烧的壶盖。”

“所以哪去了?”

师傅盯着她坚定的眼神,试探道:“那我得去仓库里头找找。”

夏灯点头,站起身,说:“明天这个时候。”

这时朋友正好过来了,她的中性风穿搭和趋近一米八五的身高让师傅的佝偻背更弯曲了三分。

回去的路上,朋友问夏灯:“东西要到了吗?”

“明天他拿来。”

朋友点头:“你跟他说什么了?把他吓成那样。”

“他撤出潘园就是因为手脚不干净,人也不老实,我直说我找东西他会敲诈我,我越想要他越耐得住,且有得纠缠。”

“你就吓唬他了?你这让我想起你破解黑车圈套那回的事了。”

以前在雪山脚,他们一行差点被敲诈,夏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看着人畜无害,内向冷漠,纯纯大家闺秀的模板,尤其那一双眼,盈盈如水,没想到心思深得很,个中关窍都是她点出来的,他们才没花冤枉钱。

藏锋。

说的就是她了。

游风晚上去了健身房,做了力量训练,汗涔涔地回到家,打开门看爷爷正在露台修剪他养的一盆绿萝。

他把摩托车钥匙放下,从冰箱拿了罐冰咖啡,喝了一口,说:“您吃饭了吗?”

爷爷看一眼烤箱:“你胡奶奶给你做的黄豆猪蹄,还有烤鸡。”

游风拿出来,坐下就吃,边吃边说:“绿萝存活率很高,不用这么精心伺候。”

爷爷正好修剪完,放下工具,走到岛台餐桌前,坐下来,问:“考得怎么样?”

“差不多。”

爷爷点头。

游风初中就通过测试免三考了,他考不考都是一路保到底的,他心仪的学校也早递了offer过来,本不用留在学校,但他什么都能兼顾,爷爷就随他了。

他家有钱,爷爷有资源,他从小接触的就不一样,唯一变量大概就是他长得俊俏,纯纯纨绔子弟的材料,成长为今天这样,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学术环境,至关重要。

除了猪蹄,爷爷还带来他找来的难题和新书,嘱咐了几遍教授也是要睡觉的,不要每次一学习到兴奋就忘记。

爷爷一走,游风打开电脑,一边翻资料,一边听在美研究所的一位副教授讲师解析这一届IMO(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题目,不知不觉身后的黑板又被他写得满当。

景镇第二天蓝天白云,夏灯将手举过头顶,阳光穿过指缝,挑逗了她的眼,她自然地闭上。

朋友作为向导要带她游景镇,但因为不专业,以致边查边走,还不时走错,为旅行增加了难度,但也磨炼了耐性。

中午她们在景区一家面馆吃饭,朋友一边为她加辣,一边殷勤地哄说:“下午不可能再错了。”

“嗯。”夏灯的回应略微敷衍。

下午没再走错过一次,朋友搂着夏灯肩膀如释重负道:“记性不行,走过的路都忘得差不多了。”

记性不好这一点夏灯感同身受。

但很多事不是忘记了,是把它们埋在了脑子里,被提醒或者因为某一个契机,也就想起来了。

晚上再来到夜市,师傅比起昨日被突然袭击的慌张,明显镇定很多,东西拿出来,放在摊上。

夏灯要拿,他又先一步捡起来,低头抿嘴,眼神却瞄向她,笑得有一点阴险狡诈:“不白给。”

朋友啧嘴,双手一碰,手筋嘎巴嘎巴地响。师傅丝毫不惧。

夏灯扫码给他转了三千一百元,扭头对朋友说:“报警。”

“好嘞!”

师傅慌了:“嘿嘿嘿!干吗呢?”

夏灯说:“金额达到三千元算诈骗,师傅不知道吗?这里只有我们仨,我们俩对您一个,到时候警察一问起来……您先算算这笔账。”

师傅“咝”了一声,挠挠头:“真是厉害啊,丫头片子。”

“现在想好了吗?”夏灯又问。

师傅把东西给她。

夏灯说:“感谢。”

从夜市出来,朋友才问:“你要是早想好用三千块钱买这东西,昨天直接来这一出不就行了吗?”

“昨天不确定他手里有没有,转过去发现他没有,即便闹到派出所把钱找回来,目的没达到,白浪费了时间。”

“可以。”朋友笑笑,看着她手里的东西,又问道,“那你现在东西拿到了,接下来还逛吗?”

“不了。”

她得回去了,不然就来不及了。

游风又熬了通宵,下午刚睡着,兄弟打电话过来,他接通,摁了免提,放在耳朵边,听着兄弟粗粝的声音问道:“你是要做咱们学校这么多年以来唯一一个拒收礼物的人吗?”

唯一。

游风睁开眼:“她的都拿走了?”

“拿走了啊,上午来的,被人缠住表白了一番,不知道还干吗了,反正是和司机一起搬走的。”

游风顿时不困了。

兄弟又说:“我先帮你拿吧,放我家仓库里,你哪天想起来记得跟我说。你别老搞特殊化让人讨厌,都收你不收,你是长了两个脑袋吗?”

游风没认真听:“照片她拿了吗?”

“……”

兄弟错了,游风不是长了两个脑袋,是长了“夏灯脑”。他骂道:“是是是,大小姐别的都不拿就拿你送的。我说了你信吗?她就拿了两盒最轻的巧克力。”

游风想象了一下她呆呆地拿着两盒巧克力的样子,眼神变得温柔。

假期第五天,夏灯刚从游泳馆回来,想看会儿书,怎么都看不进去,喜欢的那些“杂书”突然没兴趣了,满脑子都是那个人收到小金球的反应。

听说他把礼物拿走了,那应该会看到吧?这是他拼来的奖,她帮他找回来了,他应该会开心吧?

到第五天,她还在想,已经严重影响了生活。她忍不住在房间踱步,最后停住,捂着额头对自己说:“不要再想了,送出去的东西,重点在于送出去了,至于会不会被喜欢,不重要,都不重要。忘掉忘掉,忘掉这事。”

给自己“施完法”,她忍不住呼气,笑自己的幼稚,暂忘的所有事以后都会想起来,又不是不知道,还“施法”呢。

将来有一天,她一定会想起自己曾经为一个叫游风的男生跑到景镇花三千一百块钱把他的奖品买回来,混在大家给他的毕业礼物中。

但他一定不记得。

喜欢他的人那么多,他没看向过谁,其中多不多一个她,大概率也不会知道,知道也不会在意。

再说她不算是喜欢他,欣赏差不多。

她见过他在那场比赛拼杀的汗水,看到他怎么带领队伍走向胜利,逆转局势的样子闪闪发光。

那种欣赏就像她最近对特德·姜的欣赏,她深以为他跟特德·姜在她心里的位置不相上下。就是说,如果有一天他跟她表白,她一定不会答应。

谈恋爱是很麻烦的事,没游泳一半有趣。他也不会跟她表白的,他只热衷于学习、运动。

在那场比赛之前,她印象中的他好像一直是个有杀伤力的小痞子。

游风出国三趟了,夏灯那边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传来。

她没看到吗?收了不看吗?

好像也挺正常的,她清冷寡淡,除了游泳还有什么能打动她?

但就一眼都不看?

这件事开始搅扰着他,以往一进入学习状态就百分之百专注的人突然间没那么专注了,他用夜跑来分散注意力,汗水一路挥洒,身乏了就什么都抛下了,却不能将她从脑海中剥去。

他陷入死角,疑惑什么难题都不会被难倒的他,为什么一到夏灯这里就那么无解。

被一袭倩影折磨几天,他洗了三次澡,刷了五遍牙,挑了一身制服,在手腕处点了一点香水,背上琴,去她家门口徘徊了,走来走去又走来走去的。

然后天黑了。

她没出来过,也没从外边回来。

他觉得自己无聊,看一眼手表,对自己说,凑满十个小时,最后五分钟,不回来他就先收兵。

五分钟到了。

他咬牙,表可能不准,这不可能有五分钟。

又是五分钟。

他不咬牙了。

牙快被咬坏了。

他准备走了,她回来了,车停下,她从车上下来,一边整理包,一边走向花园别墅大门。

她一直专注手里的包,没看到他,即将从他身侧走过时,他下意识上前一步,拉住她外衫的袖口。

她一愣,扭头看到他,惊讶的神情逐渐明显。

游风也愣了,接下来他应该干什么?

夏灯也好奇,他怎么在这里?他要干什么?怎么愣住了?没话说吗?那她走?但他拉着她的袖子,那是走还是不走呢?

他是看到小金球了吗?

但她没署名,他不可能知道是她送的。

她不知道该干点什么,突然一道远光灯射向他们,她不由得挡住眼,他已经握住她一双手臂,与她转换位置。灯光照射在他脸上,他微微眯眼,光影在他脸上沉浮,她的心跳突然加速。

车开过去了,他还握着她,他忘了松手,她也忘了抽回。

许久,她提醒他:“你,我胳膊。”

“哦。”嘴上答应着,手却没放开。

“……”

又僵持住了。

一分钟过去,夏灯慢慢抽回胳膊,游风突然又抓紧了。

“……”

又是一分钟,夏灯说:“有事吗……”

“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

夏灯的心“怦怦”乱跳。

这是表白吗?

她才说过不会答应的,于是她说:“哦。”

“哦,是,答应了吗?”

“哦。”

游风松了手。

终于松手了。

夏灯停顿数秒,转身往家门口走。

游风又叫她:“那个……”

夏灯转过身,看着他,他个子真的很高,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攥紧包带,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会有这么多期待。

游风捏着手机的一角,说:“电话。”

“哦。”夏灯答应了,但没挪动。

游风很愿意朝她走去,再把手机递给她。

夏灯低头输手机号码时,长发扫到他的胳膊,两个人比刚才更近了一些。她输好抬头,对上他的眼睛,心跳更快,不敢再待,立即跑进家门。站在花园墙内,心跳还没平复下来,呼吸又逐渐粗重。

她缓慢扭头,看向镜头外的观众,把食指比在唇边,轻声说:“嘘。”

不要告诉他,我也有心动。

那时的夏灯还不知道,后面两年,她有男朋友也跟单身无异,某人把她拐到涂州,扭头出了国,两年内两人之间的联系屈指可数,聊天内容就像是彼此厌倦的老夫老妻。

她忍不住再次对自己“施法”,要忘掉自己为什么答应跟他在一起。她甚至给自己洗脑,她就想要相敬如宾。这都是她所盼望的。

就在她用游泳、读书填满自己的生活时,逐渐忘记这个离开了她、为了研究太空而废寝忘食的人时,他回来了。

他们的故事,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