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老僧

齐都御书房

南齐皇帝坐在一张椅子上,在他的面前,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棋局。

一位穿着灰色僧衣的老僧坐在南齐皇帝对面,审视着眼前的棋局。

哒哒哒...

这时,一位穿着黑袍的男子迈步走进御书房内,他的腰间挂着一个暗黑色的令牌,正面刻着一个大大的“张”字。

若有明眼人在场,定能认出这人便是南齐锦衣卫镇扶使张正渊。

张正渊踱步来到南齐皇帝身旁,看了眼坐在对面的老僧,神色微动,俯身道:“见过慧远大师!”

慧远大师瞟了张正渊一眼,微微点头,而后他的目光再次回到棋局之上。

南齐皇帝轻咳两声,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张正渊,轻声吩咐道:“有何事只管明言,慧远大师不是外人。”

虽说在外人眼里,这位年迈的南齐皇帝身体还算硬朗,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实自己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

因此,他才想把今后的路都给太子铺好。否则,他可不认为,年仅三十又二的东宫太子能够敌得过远在江南的那位身经百战的年迈藩王。

张正渊微微俯身,贴近南齐皇帝的耳边,轻声说了句:“败了。”

听到这二字,原本神色平淡的南齐皇帝脸上多了些许的慌乱,就连举起棋子的手都有了些颤抖。

但这位南齐皇帝不愧是统治南齐三十余年的庙堂主人,这慌乱只不过出现了一瞬,便再次恢复了正常,只见他放下手中的棋子,再次轻声问道:“他意欲何为?”

张正渊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竹匣子,并将它递给南齐皇帝,解释道:“这是镇南王府的鹞鹰送来的。”

南齐皇帝眉头微皱,而后接过小竹匣子,并将它轻轻打开,一张字条从匣子内滑出。看了眼手中的字条,南齐皇帝沉思片刻,随即展开字条,上面规整地写着“臣,当死战!”

看到这几字,原本镇定的南齐皇帝明显一怔,心中最脆弱处像是受到了什么重击一般,一股酸楚从心中涌起。

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曾经并肩作战,二人守一国的那二人如今成了这般不死不休的关系?

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皇室子第说到底竟比不过平民百姓家的兄弟情谊深厚?

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作为南齐最高统治者,却连自己的兄弟都无法保全?

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

一系列的疑问在这位已然风烛残年的南齐皇帝脑海中浮现,这些问题,他没有答案,在这个领域,他不再是个拥有至高权利的皇帝,却是个一问三不知的懵懂孩童。

此时,坐在南齐皇帝对面的老僧突然毫无征兆地面露微笑,而后在棋盘上落下一子,这一子打破了棋局的势均力敌之势,至此,老僧胜了这局棋。

审视一眼棋局上的万千纠葛,南齐皇帝心如乱麻,此时的境况可比当年与北周一战更为凄惨。

那老僧自然察觉到了这位南齐皇帝脸上的神色变换,只见他一边收起棋子,一边劝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后辈自有后辈福,若是陛下做得太多,反而适得其反。陛下自不必如此自责,此事哪怕是先帝也无法避免,陛下的心境不应如此,不应如此啊。”

南齐皇帝闻言,似乎想清了什么一般,微微点头,看着面前的老僧,回道:“朕,受教了,多谢慧远大师。”

那老僧见南齐皇帝神色恢复正常,脸上又挂上了一副笑容,轻声道:“老僧到底是老了。陛下保重龙体,老僧这便告退了。”

那老僧收起棋子,而后起身出了御书房,回太常寺去了。

张正渊见老僧离开,这才再次贴近南齐皇帝耳边,轻声道:“镇南王在大庭广众之下,明言那刺客是北周细作。”

南齐皇帝微微摇头,叹息道:“朕当真不如皇兄,当真不如啊!”

......

扬州绥岳河畔

那一叶扁舟行至河畔处,便缓缓停下。船家微微一笑,道:“客官,到了!”

小王爷与独臂老者从船舱内探出身子,看了眼周遭的环境,眼前是一堵偌大的城墙,想来应该就是扬州城的城墙。独臂老者从随身的钱袋中取出二十枚铜钱,扔给那船家,道:“一人十文,两人自是二十文。”

那船家心领神会,笑道:“客官,您慢走!”

小王爷与独臂老者下了那一叶扁舟,随即便一同向着扬州城走去。

不多时,二人便行至扬州城外。在城门处,有四位士兵在排查着来来往往的民众。

待到二人走到城门下,一位身材彪悍的士兵率先上前,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进扬州城所为何事啊?”

独臂老者微微一笑,而后走上前去,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回道:“军爷,您也不是不知道,今年收成不好,我们自然是为了进城乞讨,好谋得一条活路啊。”

彪悍士兵审视二人一眼,原先还想要进行一番搜查,但在闻到独臂老者身上的臭味之后,便打消了这个想法,只见他摆了摆手,对着身后的同僚们说道:“放行!”

彪悍士兵身后的几位士兵这才让开路来,让小王爷和独臂老者二人进了扬州城。

小王爷赵文在看到扬州城内的繁华景象之后,脸上瞬间挂上了一副笑脸,作为年迈藩王的次子,这位小王爷自从出生后便被禁足在王府之中,那位年迈藩王美其名曰为保护赵文安全。

路边各类小贩层出不穷,有卖包子的,有卖扬州城地图的,有卖面人的,有卖小玩意的......

看着这些令人眼花缭乱的商品,这位小王爷想将它们都收入囊中,可当想起如今自己身无分文之后,他也便打消了这个想法。虽说独臂老者身上带着铜钱,但这位小王爷可不想因此就去恳求这位身份神秘的老者。

就在这位小王爷的目光被各类商品吸引之时,一位同样衣着破烂的少年戳了戳小王爷的胳膊,轻声问道:“这位兄弟,你饿不?”

赵文审视一眼来人,点了点头,回道:“怎么?这位小兄弟,你有路数能弄到吃的?”

那少年自信地拍了拍胸脯,用带着骄傲的语气继续说道:“你也不打听打听,在这扬州城内,我可是乞丐王。”

听到“乞丐王”三字,赵文顿时来了兴趣,随即便轻轻拍了拍那少年的肩膀,道:“不知这位小兄弟姓甚名谁啊?”

那少年撇了撇嘴,不屑地回道:“兄弟啊,不是我说你,你连我周三的名号都不知晓,也想在扬州城内乞讨?”

赵文微微一笑,道:“现在不就知道了?周三兄弟,快带我们去吧,我快饿死了。”赵文故意装作一副很饿的模样,他倒想看一看,这位自称扬州乞丐王的周三究竟有什么本事。

站在赵文身后的独臂老者,听到二人的谈话之后,脸上也浮现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乞丐王,这一词,他并不是第一次听到,只不过,那一次是在丐帮总舵。

周三点了点头,降低声音轻声吩咐道:“先说好了啊,你们可千万别说给别人啊,我那儿的存粮可养不起太多的人。”

赵文重重点了点头,应和道:“那是自然,周三兄弟你大可放心,我绝不会将此事告诉别人。”

听到这般回答,周三这才放下心来,摆了摆手道:“你们跟我来!”而后便向着街道的另一侧走去,赵文和独臂老者二人紧随其后。

不多时,一行人便来到了一处破庙前,这破庙在扬州城的最北侧,靠近北城门,庙门破旧不堪,就连庙门上的牌匾都有些摇摇欲坠。

呼...

伴随着一阵微风,周三轻轻推开庙门。也许是听到了庙门被推开的动静,破庙内跑出了一帮和周三年纪相仿的乞丐。

在人群中,有一人吸引到了赵文的注意。那人虽说衣着破烂,但她的身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非凡的气质。

或许是感受到了赵文的目光,那人缓缓抬起头来。

一时间,二人的目光交汇。

身为年迈藩王的宝贝疙瘩,处在镇南王府的小王爷,什么倾城绝色的美人他没见过?但如今这副模样的少女,他却是第一次见到。

那人虽说身上的衣衫破烂不堪,但脸庞却是那样的干净,尤其是那个清澈的,不含一丝杂质的目光,最令人动容。

片刻后,那人脸颊微红,自顾自地低下头去。

周三并未注意到赵文和那人的神色变化,只是自顾自地介绍着:“兄弟们,这是我周三新招来的两位兄弟,我们的队伍又壮大了。”

言罢,周三转过身来,拍了拍赵文,道:“这位兄弟,你来做一个自我介绍吧。”

感受到身上传来的一股外力,赵文这才从失神中回过神来,上前一步,道:“我叫邓文,来自扬州城郊的一个小村子,这是我的爷爷,你们叫他老邓就行。”

独臂老者闻言,微微一笑,也上前一步,道:“孩子们好。”

周三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补充道:“虽说我可以给你们食物,但是你们也应遵守我的规定才是。小张,你去把那块木板拿来。”

一位身材消瘦的小乞丐闻言,便小跑着进入寺庙,不多时便带着一块小木板回到了众人面前。

那小乞丐将手中木板递给赵文,而后再次回到了原先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