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个多礼拜前吧。”
一个礼拜前……
我微微蹙眉,那时候严敬还没进去,还真有可能是严敬给老王的。
那严敬的用意何在?
就算他们企业偷漏税什么的,和他严敬有什么关系。
他身为财务经理,一旦事发反而要负主要责任,明显损己不利人。
严敬也不是那种社会责任极强的好人。
柯南道尔借福尔摩斯之口说:最大受益者,就是最大嫌疑人。
幕后黑手的目的,定是为了得利。
那严敬想得到什么?
我很快有了答案,对于孤苦伶仃的严敬,最希望的肯定是能找到他的囡囡,这是他半辈子的执念。
而与之等同的,就是对人贩子的仇恨。
想到这里,我突然有些毛骨悚然。
那份账本…和人贩子有关?
不会是人贩子团伙记账用的吧?
“我将自己十五年的过往随老父亲一起葬下,留在家乡,遵从父亲遗愿开始新的人生。”
这是严敬的原话,当时我还不觉得什么。
现在想起来,严敬真的有开始新的人生?真的只是无意中当了财务经理?
关于账本的问题,我似乎找到了答案,也正好能解释凶手的作案动机。
不仅是要报复人贩子老王,更是要借此引来警察注意,将人贩子团伙被一网打尽。
但还有一个疑问——
直接凶手究竟是谁?
张元有嫌疑,可能是受严敬嘱托自导自演了一场戏,但可能性不大。
他没多少社会经历,应该没这么强心理素质,不可能在警方审讯下滴水不漏。
严敬也不可能,他已经在局子里了,怎么跑出来作案。
那是严敬雇了个人?
我不禁想到严敬不知去向的巨额款项。
又与王妈闲聊了会,我起身离开。
当时的我万万没想到,这次见面竟是我与她的最后一面。
……
不久,王怡的案子再次开庭。
因证据不足,合议庭最终按“疑罪从无”的原则,无罪释放王怡。
但王怡的嫌疑仍未解除,不得离开当地。
而严敬的供词,由于存在漏洞,警方仍在侦查中。
至于张元的案子,由于张元的再次翻供,案件依然在侦查中,目前还无法证明他确实只是自卫,但与王怡案一样,当时确认在场的只有他一人,他自然成了唯一嫌疑人。
张元的案子,或者说老王的案子。
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和王怡案其实是同一个。
只要能撬开严敬的嘴,找到杀害老王的凶手,就自然可以解除张元的嫌疑。
之后的日子,我一边温习专业知识,一边为严敬和张元的辩护做准备,难得过上平静的生活,一直到我收到王怡母亲的死讯。
“出事了,又死人了。”
刚用完午餐,我就收到舍友的消息。
“还记得你那个案子吗?”
“怎么了?”我心里咯噔一下,有些不好的预感。
“先是她丈夫死了,之后是她爹死了,现在她娘也死了,现在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
死一个是巧合,两个是倒霉,但连续三个还能用运气来解释?”
我深吸了口气。
严敬…
又下手了。
“知道具体情况吗?电话联系。”我问。
舍友立刻转发我一份doc文件,“反正现在圈子里都传遍了,直接发你也没事。”
文件里是案件详情,概述如下:
今日上午9点整,警方接到匿名举报电话。
按着地址找到了王怡母亲现居地址,发现门又是反锁的。
警方破门而入,看到倒在地上早已气绝的被害人。
在屋内仔细搜查后,没找到其他人,也没找到作案凶器。
唯一的关键痕迹,就是在白漆的墙上,用暗红色涂料画着一幅奇怪的画。
画了一只狗,还有一高一矮两个人。
看到这里,我皱起眉头。
狗、两个人、一高一矮……
总觉得似曾相识。
只可惜,文件里仅是文字转述,没有具体图像作参考。
我继续往下浏览。
法医验尸结果推断,被害人死亡时间是前一天下午14时至15时。
据可靠消息,警方第一时间就判断出凶手布置密室的手段,但对案件侦破来说无济于事。
凶手使用的,又是最老套的鱼线牵引方式反锁。
与其说是布置密室,不如说就是为了封闭现场,锁好门防止无关人员误入。
小区年份久了,内部监控年久失修,只有围墙一圈的监控是新装的。
这几日都下着雨,警方检查小区围墙后得出结论,没有人翻墙入内。
那就只能是正门进去的,或者干脆就是内部人员。
连续三起命案,还或多或少都是密室类型的,性质过于恶劣。
上面下了死命令,必须在一月内破案,大量警力被调动起来搜捕潜在的嫌疑人。
“叮铃铃……”
是手机来电,来电人是王怡。
“我想起来了,杨明确实不是我杀的,因为那天晚上…
我根本没见到杨明!”
又翻供了…
这次的更匪夷所思,王怡竟然称,当晚没见过杨明。
那回去的那个杨明是谁?
我看过监控,当天夜里,杨明是回过家的。
手机那头,王怡的声音有些急促,“26号那晚10点,我听到开门声,还以为是杨明回来了。”
“我听到脚步声在客厅里停下,大概是在沙发上坐下,但我以为是杨明,就没在意。”
她顿了下,“大约十分钟后,我拉开卧室门,想出去倒杯水,结果发现客厅里坐着的人并不是杨明。”
“那是谁?”我问。
王怡微微沉默,似乎在回忆,“我……我想不起来了。”
“我的记忆在这里又断了,但我很确定,我见到的绝对不是杨明。”
我梳理下思路,“我记得你曾说过,那晚10点多,你因杨明出轨而与他产生争吵,再之后就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
但现在你又说,你不记得10点多的事……
那一开始你是怎么知道你和杨明发生了争吵?”
王怡苦笑了声,“我也是现在才意识到,当时我应该是记忆混乱了。
26号之前的那几天,每天晚上10点多,我和杨明都会发生争吵。
而一开始警方来询问时,我对于26号那晚的记忆其实停留在10点杨明开门的瞬间,我当时脑子还有些混沌,把25号那天的记忆当成了26号的。”
我微微皱眉,感到有些荒谬,记忆还能错乱成这样。
假设王怡现在说的都是真的,她那天晚上在客厅见到的,并不是杨明。
而楼道监控显示,当晚10点只有一个人进入。
那杨明去哪了?
我不由得想到我给严敬胡编乱造的所谓真相,我当时的“推理”是,严敬和王怡互换身份,那晚7点回家的不是王怡而是严敬。
换个角度,如果王怡确实是王怡,而杨明却不是杨明呢?
当晚10点,是其他人扮成杨明的模样回家,那就意味着,杨明可能不是在家里死的。
凶手杀了杨明,换上杨明的衣服回杨明家,假装此时的杨明还活着。
碰巧楼道灯坏了,也看不清脸。
王怡出来后发现人不对,凶手应该用某种手段刺激得王怡发病失忆。
然后播放了一段早已录好的王怡杨明两人吵架视频,让邻居以为杨明这时确实还活着。
再之后,凶手故意打开水龙头,放了几吨水,假装是在卫生间毁尸灭迹的。
这样,由于当时在室内的就只有两人,一个是王怡,另一个则被误认为是杨明。
唯一嫌疑人就只有王怡。
再加上王怡受到刺激间歇性失忆,想不起那晚情况,自己都不清楚有没有干那种事。
正好可以完美栽赃到王怡身上。
我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不过,还有一个漏洞。
凶手之后是怎么离开的?
杨明王怡夫妇住在6楼,当时又下着雨,外墙又湿又滑,是个正常人都不会选择从窗外爬下去。
那就只能是从楼梯下去的。
那他是怎么躲过楼梯监控的?
如果再伪装成杨明出去,那不就暴露了杨明不是死在家中的?
如果伪装成王怡,杨明和王怡身高相差这么多,就算监控质量再差都能看出不对。
如果假装陌生人,那警方已排查就会发现,这个人之前没进去过,就会自然而然怀疑之前进去的杨明是他假冒的。
我拨通朋友的电话,向他询问26号及之后的监控有没有中断。
“有一段没有,27号凌晨2点15至2点29,监控录像缺失,原因是小区跳闸断电。”
我心里了然。
显然,凶手就是在这14分钟里,躲过监控离开现场。
那凶手应该还有同伙,在外面负责拉闸断电。
我坐在桌旁,细细推敲着事情的经过。
直到下午两点,我接到警局的电话,说是在被害人家中发现我的指纹。
当律师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被当成犯罪嫌疑人叫去问话。
好在我前一天整日宅在酒店,一步都没出去,酒店监控可以证明这一点。
“周律师,你和被害人生前有过交集,当时你们聊了什么?”对面的警官问道。
“那是在10天前,当时我是受王怡委托,去探望她的母亲……”
我大致叙说了下。
警官也没多耽搁,直接让我回去,叫下一个嫌疑人过来问话。
……
警局离案发小区不远,二十分钟车程后,我来到目的地。
这里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群众和赶业绩的记者,都被门卫大爷拦在小区外进不去。
记者们正在采访门卫老大爷。
“请问案发当天,您有察觉到什么异常吗?”
“没有。”
“请问您看到什么奇怪的陌生人进入吗?”
“你们不就是吗。”
“请问……”
“不晓得。”
老大爷很擅长把天聊死,将脸扭过去,不愿被拍到。
一直等到傍晚,周围才渐渐恢复平日的冷清。
被折腾了一下午的老大爷,终于能清净会。
我假装才刚到,拿着包胖大海和两份盒饭走进门卫室。
“大爷,吃了没?”我明知故问。
“没呢,那些人围着我说了一下午,都找不到空隙买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