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禁海令下
在牙行办理好租赁手续后方杰总算是有了个落脚的地方，他此时最想的事情莫过于好好睡一觉——打从穿越以来到现在，他基本上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这日子真是太难过了。在牙行门口跟李平挥手告别，虽说今天李平就从方杰身上赚走了上百个铜子，但方杰并不会因此就有什么看法，这本就是人家应得的，有付出就该有回报，事实上李平这年轻人不错，至少给人一种对生活充满希望的感觉。
有了家是一回事，真正能够躺下去又是另外一回事。作为一个男人，想要将这个时代的一套宅子，哪怕就是一套只有一进一出的宅子拾掇出来，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当方杰发现这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之后，他就立马做出了选择：先收拾睡觉的地方，然后是厨房。就目前而言这两个地方对他来说很重要。
下一步做什么，自己在这个时代的路该怎么走？方杰心中只有一个朦朦胧胧的想法——他不想成为朝堂上卑躬屈膝、勾心斗角的一员，但也不像任人鱼肉，如果说要让他发起一场由下至上的革命，他又会觉得太累了。
躺在**，穿越后这几天的经历有若走马灯似的在方杰脑海中闪现，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坠入的梦想，总之等他睁开眼睛之后才发现，外面的光线竟然又昏暗下来。为什么要说又？那是因为手表告诉他，这一觉不是迷瞪了一下眼睛，而是整整睡了差不多二十四个小时。
“真是舒坦，就是肚子饿的厉害。”
终于美美睡一觉的幸福感包裹着方杰，直到他出门脸上都始终带着微笑，在离家不远酒肆要了些肉食，饱饱地吃下三碗白米饭之后，方杰忽然明白，原来幸福真的可以很简单。
“如果不是我口袋里已经没有几个钱，说不定我会被这种生活给腐蚀掉吧。”
家中有大桶，烧好水倒进去再脱光了往里面一泡，用不了几分钟时间就感觉整个人像是都软掉了一般的舒坦，靠着莫大毅力的支撑方杰才没有在泡澡桶里睡着，真正让他清醒的还是——快要空掉的钱包。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就连英雄汉都要为钱犯愁，方杰觉得自己跟英雄汉还有很大的差距。不管他将来想要怎样，先赚个温饱钱才是眼下最重要的。
“做什么好呢？”
其实穿越者并没有小说中那样无敌，诚然穿越者知道诸多先进的科技、商品，但并不意味着就能够顺利的转换为商机。科技时代任何一样商品背后都有整个时代在支撑，那些不需要科技支撑就能弄出来的东西往往又没什么技术含量，不要将古人想象的太愚蠢，至少方杰在看到捆在木棍上的鬃毛牙刷和装在竹筒里的皂角胰子后，就知道眼下他不能指望这些“小发明”来过日子。
方杰手头的资金还能撑几天，所以他也没有风风火火就去找什么项目，凡是三思而后行总好过莽撞，毕竟他在这个时代并没有强大的后援会，一旦投资失败搞不好就再无翻身的机会，在大明朝当个乞丐？这样难堪的神情方杰觉得会无颜去见老祖宗的。
福州城在大明东南沿海地区也算是个重镇，所以倭寇撤退后不久，整座城市又再度正常的运转起来，方杰就当是给自己放了两天，除了吃饭睡觉之外，他几乎都在城里面转悠，两天时间下来，脚底虽然打起了水泡，但他却觉得很划算。
这两天的闲逛对于方杰来说意义重大，不仅让他对福州城有所了解，更重要的是对这个时代有了更多的了解。虽然在二十一世纪他也上过历史课，但课本上的东西怎么能够跟亲临其境相比，尤其是史书记载，往往有时候就是最不靠谱的。
譬如说这两天在福州城中最热门的话题，便是汪直。
汪直这个人历史记载中大多都是负面的，毕竟他跟倭国人勾结这点不容置疑，而且他还卖给倭国人武器，以至于历史上在汪直登台后的相当长一段时期里，倭寇们使用的热兵器，基本上都是通过汪直，向葡萄牙商船买来的。
可如果方杰没有接受过后世历史记载的熏陶，光是听福州城中那些平民百姓们的谈论，那么对汪直肯定又是另外一种看法。
在福州城中的老百姓看来，汪直并不是什么海贼，也不是什么倭寇首领，而是一个商人。大明朝是不允许平民百姓造船出海搞贸易的，可朝廷不受这个限制，直白点说就是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
这种事情对于生活在远离大海的人来说或许并没有太大影响，可是对于生活在海边上的人来说不同了，靠海吃海，仅仅是出海打渔那点微薄的收入怎么能够养活一家人呢？于是乎就有胆子大的人，偷偷建造海船出海了，他们一开始只是跟周边国家的人进行贸易，随着海船越造越大，数量越来越多，贸易路线也就越来越长。
事实证明，这种海上贸易是绝对可以带来高达百分之几百的利润的，在如此暴利的驱动下，整个东南沿海不知道有多少人投入到海上走私这个行当之中。
汪直只能算是其中一家，刚开始的时候他也没那么大胆，敢于自己建造海船走私，他只是负责处理那些走私回来的货物，算是个下线，后来逐渐发展壮大。在汪直跟松浦家族达成协议之前，东南沿海走私的货船很容易遭受到来倭寇的攻击，那些零散的倭寇往往穷凶极恶，吃相那是相当的难看，不仅要钱要货而且还杀人抢船，一度让那些海运商人苦不堪言，后来还是汪直鼎盛后，与以平户松浦家族为首的最大几支倭寇队伍达成协议，让大明的海商可以通过缴纳保护费这种形式换取在海上的贸易安全。
这个协议的出现的确是大大改善了大明海商的生存状态，而且所需要缴纳的“保护费”也在一个相对合情合理的范围内，所以虽然汪直也享受到这笔保护费带来的好处，但东南沿海的海商还是发自内心的承认汪直的这份恩情。
但这一切都是朝廷不认可的，禁海令存在一天，民间就不允许有一板下海，这可是老祖宗的规矩，谁都不能打破。原本大明海商们还是偷偷摸摸的，暗中塞点银子，给点好处给地方上的官员或者是水军头领，基本上也就能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而汪直的出现几乎是让大明海上常规化，以往只会选择深夜在无人经过的小港口卸货的大明海商们，竟然渐渐争取到了阳光下的权力，就连汪直自己家的商船，竟然都敢明目张胆的停泊进水军港口，而且相安无事。
用通俗点的话说就是汪直太过于嚣张了，连自己姓什么怕都是忘了，最终才引来了朝廷的围剿。曾经朝廷也想过，实在不行就诏安吧，汪直倒也是同意，只是他提出来的条件和朝廷开出来的条件差距去的太远，以至于双反基本上谈不拢。
最终朝廷干脆施了个谋略，将汪直给骗到城中，又想法遣散了王直边的卫队，然后诱捕汪直，随后就将汪直一家人统统抓了起来。郑全一开始也没想过要马上斩杀汪直，正常情况来说，还是需要皇帝陛下御笔勾朱砂后，才能将人犯斩首，但正所谓特殊时期采取特殊手段，所以郑全才会下令砍了汪直的脑袋，将其悬挂在正门门楣上，以儆效尤。
站在福州府老百姓的立场来看，汪直其实并没有什么坏处，正是因为有汪直这样的大海商，福州城才会有今日之繁荣景象，若是整个城市都没什么人能够赚到钱的话，服务行业就根本发展不起来，对于一个城市而言就是最差劲的恶性循环。
以汪直为首的一批大海商不仅大大拉动了福州城的内需，更重要的是为大家趟出了一条新路，一条可以发家致富的路。
可惜趟路的人往往也最容易踩雷，汪直就是那种运气不好一脚踩在地雷上的倒霉鬼，当然也可以说是枪打出头鸟吧，谁让汪直这个海商在整个海上群体当中是那样的出名，就如同是黑夜里的白炽灯。
“难道这才是事实？所以汪直其实是个商人而不是历史上记载的海盗，也不是朝廷给他安的罪名，说是密谋造反。”方杰也不敢过早地对汪直这个人定性，事实上除了挂在城门口的那颗脑袋之外，方杰对于汪直的印象也就局限在那天看到抄家的过程。
的确，福州府里的汪府由里到外都透出一股浓浓的土豪气息，但这本身是无可厚非的，赚了钱不拿来享受拿到是用来数着玩？方杰觉得换成是他自己，如果生意做到汪直那种程度，恐怕奢侈方面只会过之而无不及。
“对啊，我不是说过我也想做个汪直那样，可以号令七海的海贼王么？对，这个就是我的目标，我是一个想要成为海贼王的男人！”
口号可以这么喊，想要达到这个目标该从什么地方下手，方杰是一点头绪都没有，总不能去个倭寇吧？
“请问，有人在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