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地表，距离科技会总部不远处的异人培育所现已是一座喧嚣的小城。

三年来，小城以培育所为中心，不断向外扩张，一直向外延伸，直到其原本的面积扩张了整整三十倍。自从地表环境得到明显改善，不少在地下住腻了的科技会成员就搬进了培育所内，相较地下拥挤不堪的多人寝室，培育所内设施配套齐全的单人寝屋就变成了多数人心中心驰神往的理想屋。

何况，三年来，培育所周围的发展是极快的。随着培育所内的人数逐月稳增，高瞻远瞩的高层宣布对培育所进行扩建。扩建后的培育所俨然成了一座小镇。第二年，科技会宣布小镇对外开放，这意味着科技会管辖境内的自由民也能够在小镇内自由生活和贸易。自由民的商队成了第一批进驻小镇的外来人口。自由贸易集市很快被建立起来，愈来愈多的人口和愈建筑相继出现。很快，一座被称作临城的小城诞生了。

如今的培育所摇身变成了一座综合性大学。不论是谁，只消通过综合测试并成绩合格，再每月提供足量的个人伙食，就能免费在培育所内接受各式教育。当然，假如穷困潦倒但天赋异禀，也能通过劳动换取免费的高等教育。目前该培育所只为年满十八周岁的成人提供教育。未成年的孩子可以先在科技会为各自由民聚集地开办的三位一体学校进行数年的教育培训后，再在成年后参与年度入学考试。

目前在培育所内接受教育的人数并不多，负责教授课程了除了科技会内各领域的研究员、科学家外，以斯坦、敏思、梅丽等人为首的各领域顶尖专家也会偶尔抽空给学生们上课。就连年老体壮，经验丰富如普修丝等一批老教官，也被迫重操旧业。培育所不仅培育思想和知识，它同样是未来自由军军官们的摇篮。当然，为自由军培育军官，是秘密进行的。

每日清晨，梅丽都会早早起床，前去参加普修丝的思想教育课上进行旁听。这本是给未来军官们设立的单独课程，但她却比大多数学员都去得早。普修丝对自己这位曾经的女学员的‘勤奋’既高兴又心酸。两人虽从未对那件事进行过任何语言上的交流，但她心知肚明，自己这位曾经的女学员为什么会每天坚持来上思想教育课。

她在缅怀他。

当其他人，敏思、索尔等等人逐渐因为繁忙而逐渐忘却他时，她却如此坚持整整三年。普修丝心里清楚，梅丽会一直坚持下去，直到某一天，她也将想自己一样，再也不去触碰那属于过去的回忆。过去就是过去，而非现在或未来。一如现在的她和过去的罗米那样。

清晨，阳光一如既往地溜进大敞的窗，洒在靠窗的桌上。梅丽照旧坐在靠窗的最后一排座位上，普修丝正站在最前面声嘶力竭，她正在为昨晚记不住规章条例的一名可怜学员大发雷霆。

刚一下课，那名被教训得满面通红的年轻学员就一溜烟跑出了育儿所，撇下因动作慢了半拍以至再也追不上他——只能站在原地急得直跳脚的他的同伴——以及对此现状见怪不怪的其余学员们。同往常一样，对面前事见怪不怪的普修丝照例操着强调内心怒念未消的口吻，大声数落着那名溜掉的混账小王八蛋。普修丝大声重复着那几句八人听腻了的陈词滥调，她每次都会万分激动，以至越说越气愤，逐渐由埋怨演变成不堪入耳的臭骂——

“这个该死的小王八蛋！脚底抹油的小兔崽子！你最好在待会的体能课开始前给我一个合理解释，啐！”

在普修丝喋喋不休的奚落声中，学员们开始悄悄离席，梅丽在座位上坐了好一会，这曾是索尔的位置。她弯下腰，故意将这只手环丢到地上，手环兀自点亮，发出柔和的白光。她叹了口气，又把它捡了起来，放在了桌子上。这同样是索尔的遗物。她的手腕上有一只一模一样的手环。

与另外七人不同，梅丽不需要去地底实验室或研发所去，她的工作是同一支三十人的户外样本采集小队去寻找和采集新变异的生物样本。由于梅丽总是能安抚那些因变异而极具攻击性的生物，采集样本的研究员们都希望能与她结伴。有了梅丽的帮助不仅大大降低了采集样本的难度，还大幅提升了队员们的人身安全。

采集回来的样本会分成数份，分别交予生命研究所的各个子部门，基因实验，动植物研究，资源可利用研究，环境改善实验和样本储存等等。被采集回来的样本会进行克隆繁殖，以协助其他子部门进行相关环境适应性实验，好让未来人类寻找到新殖民星时能有充足可供利用的生物资源。

很快育儿所里就只剩下普修丝和梅丽，俩人一前一后，似若无事地在偌大的育儿所里转悠。现在是早餐时间，不论普修丝还是梅丽，都不着急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去，去看看什么有什么能令自己忙活一阵的事。

用早餐时，两人皆因对方的沉默寡语而倍感无所适从。梅丽匆匆塞完餐盘内的食物后，索性告辞了普修丝。后者正因食不甘味而进展缓慢。

在踏出餐厅的大门后，梅丽快步朝培育所外走去，她拨弄着手腕上的手环，反复核对今次外出的车队时刻表。时候尚早，空气中还弥漫着晨间温润的潮气，她来到培育所的大门外，蹲坐在岗亭边的石阶上。岗亭内正在例行换班，两个正在交接的全副武装的毛头小伙子同时朝窗外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

屋外人显得焦躁且不安，她时而伸长脖子，望向空旷的大街——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她时而又焦急地朝手环瞥一眼。她主要是想看看时间，好让自己能通过默算来预测拓荒小队的具体抵达时间。这是她打发时间的法子之一。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消逝，换岗的人已在岗亭内打起了瞌睡，街道上人流熙熙攘攘，这又是多么平静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