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斯坦在车队进城后就开始忙活起来。他先操控进入战备状态的纳米入侵机器人进行无限制繁殖，再命它们尽可能布满城区内全部带有视频播放功能的民用设施；接着，他让一部分机器人承担接收视频信号的载体，并与索尔的表层战服建立连接，随时准备进行实况转播。

“现在进行画面传输吗？”斯坦逐渐从骇然中转醒，他洞悉了零的宏伟计划。即便他替零的大胆担忧，可他不反对这么做。

零说得没错，是时候在世人面前揭开军方真实面纱的冰山一角了。

“再等等，他们六个尚未脱困，现在打草惊蛇为时尚早。”零摇头道。

“我能保证军方网络安全部从发现到阻止画面传输，至少需要一个小时。时间是充裕的，部长大人。”斯坦在一旁跃跃欲试，他仿佛忽然被当下零的沉着冷静和其余人的担惊受怕所影响，以至他自己也变得焦渴难耐起来。

“再等等！”敏思紧紧攫住他那跃跃欲试的手，她早已被吓得脸色惨白，较之斯坦，她更担心索尔的安危。

“我只是想试建立连接，这没什么大不了。”斯坦面颊赤红，敏思对自己好友的担忧令他略感不适。

被俘的六人和其余五十余名自由民被从车内被赶了出来。由一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押解着，连推带搡，跌跌撞撞地朝前挪。不时有人哀求祈怜，希望能获得不存在的赦免令。

“求求您，听我说吧——”不断有人哀声道，大声抽泣着，向后方推搡他的士兵诉说有关自己的实情。

有人大声讲述他是成功的商人，在自由民乃至军方地界里也格外出名；也有人说他是某达官的朋友，甚至毫无顾忌地向众人吐露那些大人物的名讳；有人态度强硬，非要找这里的负责人当面对峙，因为他们不相信自己花了大价钱，竟会遭受这般不公的待遇！

这帮被吓坏了的贵族富贾大叫大嚷，一度与押解的士兵发生肢体冲突，但结局是悲剧的，闹事的人被大兵揍得满脸是血，哀嚎连连。假如不是为了履行研究员要求的——四肢和内脏健全，他们定会揍得这些大胆包天的蠢货们屎尿齐流。

混在人群中的六人自始至终没有说话，六人间相隔三到五步，呈之字形分布在队伍中，虽然偶尔也会遭到士兵们的踢打辱骂，但六人的境遇相对算佳。作为六人直属领导的零自然清楚，六只下水道的老鼠正在抓紧时间恢复体力，伺机寻找逃命的机会。从六人偶遇交集的眼神变化就能看出，他们正在互相交换意见，只待意见统一，这六匹训练有素的狼就会立刻行动起来。

六人在了米丝崔丝的规劝下将此前获得的武器装备尽数留下，以至于在被押解的这段路程中一直找不到袭军逃跑的机会。押解的士兵将这群人送进一间宽敞的密闭房间，里面早已有研究员等候。众人被要求脱光衣物，赤身**地接受检查，研究员们衣着厚重防护服，手持生命体征检测模块，对每个被脱得精光的俘虏扫描全身。

身体过于羸弱者淘汰，有严重疾病者淘汰，年龄较大者仍然淘汰。淘汰者足占一半，淘汰者被带进另一间屋子，被手持武器的士兵就地枪决。两屋之间完全隔绝，侥幸过审的人并不知晓隔壁发生的事。

检查完毕，所有人就地接受全身消毒。头顶喷射下来的消毒液如倾盆大雨般当头浇下，这一切是在哀求，谩骂和抽泣的混杂声中完成的，但凡有人反抗，就会遭到一旁士兵的毒打。随后，这些全身被冻得直哆嗦，眼睛和皮肤被消毒液泡得发白泛肿的俘虏，又在研究员的带领下穿过档头的门进入另一个房间。在那里，他们将被注射微剂量药物做进一步甄选，同时接受医学观察。

押解俘虏的士兵并没有跟上来，六人互相交换眼神，随着最后一名士兵离开，隔离门被缓缓关上，六人开始悄无声息地变换位置，就此猎物与猎人彻底调换了角色。

情报部偌大的会议室内，斯坦的视线一直在画面和零那若有所思的脸颊之间来回移动，只待对方一声令下，他就立刻将画面转播出去。零的左手摩挲着下巴，右手则有规则地敲击着桌板，指关节和桌板撞击发出砰砰砰地脆响，这脆响声愈发急促，好似临阵敲响的战鼓声，这让他上看起来比画面中的六人还急。

佬块挡住身后的专家，好让他能不知不觉间摸到队伍最后。专家无声地挪动，眼神不断在斜侧边的枪手和司机的眼神间游离；两人作为他的另外两只锐眼，负责替他观察周围一切细微变化。

索尔在队长的带领下站在靠前的位置，两人看上去因过度绝望目光呆滞，实则正在估量——假如稍后两人闪电出手，能在几息间制服屋内全部十五名研究员。两人的视线从研究员手持的注射器到旁边桌上的金属托盘，被焊死的固定式椅子，金属的文件夹，研究员身上厚重的防护服的细微破绽，以及，该用什么锐物刺进去能快速杀死对方。这是当下两人考虑和交流的全部信息。

专家摸到门边，他用手指的指甲轻轻划了一下控制隔离门的生物密码锁，内嵌在他指甲里的超微干扰模块迅速向生物密码锁发出一道致命脉冲——电流呲呲作响，密码锁冒出一道青烟，被彻底损毁了。隔离门锁被破坏，门立刻进入封闭状态，整间屋子立刻警报大作。

霎时间整间屋子里乱成一团，不明就里的自由民们发出惊惧的哗然，他们或朝损坏的门跑去，拼命想打开门出去；或就地抱头，连滚带爬地朝角落里钻。

就在研究员们尚未从惊慌中回过神来时，索尔和队长用被撕开折弯的金属锐片戳穿了他们的喉咙。仅数十秒钟，两人就了结了屋内所有研究员。另外四人同时也破坏了其他门禁和全部监控设备。

六人从研究员的身上搜走任何能利用的东西，赶在门被强行打开前，一跃至三米高的天花板上，打开通风管道逃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