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语言理应被赋予艺术的魅力，而非所有话都需直来直去，催促的话也是一样，”零耐心地说，“啊，对了，斯坦。说到这个，你的小女朋友呢？”

“她早就回生命研究所了，唉！”斯坦无奈地叹息道，“顺带一说，她不再是我的女朋友，我俩的关系——近年来因一些事，一直不怎么顺当……”

“这可不是高层们愿意看到，或听到的结局，小子。”零善意地提醒道。

“我知道，他们毕竟希望未来是美好的。但生命研究所不是也开具了明确的证据——我们九人彼此之间，纵使结合，也不会有机会诞下子嗣——”斯坦笑着摇头，他当然还深爱着敏思，但她，却并未心系于他。

“没人愿意听，或看到事实真相，即便它们总是明摆着放在那，也不会有人乐意去翻看，世人喜欢听，或看他们自诩希望的虚幻。这就是当下我们止步不前的瓶颈之一。来日方长，况且你们尚且年轻。”零鼓励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您瞧，即便您说了这么一大通道理，我还是只能告诉您——我这三天一事无成，我们和索尔彻底失联了。”斯坦坦白道。

“在高层面前提他的名字是不谨慎的，斯坦。”零摇头道，“这比你告诉高层损失了八个异人精英更将惹出不必要的乱子和麻烦，我要你牢牢记住，以免在稍后的会议上你会因疲倦困怠遗忘这一点。”

“我忘不了，部长大人。”斯坦起身，开始收拾桌面，他将一堆被拆得七零八碎的零部件一股脑丢进回收桶，让人工智能自己去分类处理，随后从桌子旁的置物架上取走一台与之前一模一样的全息投影，准备与零一道走。

临出发前，斯坦在零的建议下简单洗了把脸，换了套干净的衣服，又在搭乘电梯的空档吃了些即食食品，待他整个人看上起来稍稍振作后，才带着他向情报部走去。

“放心吧，你的小女友也会出席，我把她特意安排在你旁边，好替你分担一部分来自高层的施压，当然，你还有我，记住——”在两人进入情报部那偌大的会议室前，零还不忘出言安抚道。

门开了，开门的是敏思，她默默瞪着门外的两人，紫眸里看不出情绪的波澜，她给两人让出道来，示意两人进去。会议室内的人数比之前少了一半，众高层和各部部长仅到了一半，空气中仍弥漫着一股浓郁的令人窒息的压抑氛围。斯坦机械地在长桌正中间的位置站定，这里为他单独空出了一个位置，在他的两边则分别是情报部部长零和敏思的座位。

待三人坐定，一名新加入会议的中年男人立刻开始发问，他正是不久前刚从前线会议赶回来的首席议员。

“零！情况怎样了？”首席议员即代表众高层的话语权。

零没有立即回答，他用了一个意状不明的眼神作为答复。

首席议员又将视线转向斯坦，转而向他发难：“你呢，我们的天才，有什么实质进展？”

斯坦的喉咙用力咕噜了一下，但仅只吐出几个含糊不清的音节。

“这三天我们通过努力搜寻，已有了一点眉目。”敏思干巴巴地解围道。

“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还活着，议员大人。”

“你们三人让我们等了整整三天，我希望不是在白白浪费时间。”首席议员的话愈发咄咄逼人。

“时间本就应拿来浪费。”零似是无意地咕哝道。

“在这三天的时间里，我们差点失去城市区的前沿哨所，”首席议员敲击着桌面，使之发出短促的咔嘚咔嘚的声响，“假如再想不出事实法子，有效阻止军方前沿部队前进的步伐，我们将极有可能失去那座宝贵的哨所。而失去该哨所，不仅意味着会让大片土地丢失，还会直接导致即将到来的谈判上，我们将失去一枚重要筹码。各位！我希望你们能明白，眼下由你们全权负责的这件事情的重要性！”最后这番话显然是在针对零。

“我的人会做好安排给他们的分内的事，纵使艰难万险，意外频生，胜利的天平终会朝着倾向我们的一方倾斜。正如我一直认为并坚信不疑，谈判的筹码理应掌握在我们手里一样，议员先生。我为前沿哨所的牺牲的士兵们表示惋惜。”零眯缝着眼睛，不卑不亢地回敬道。

“别打马虎眼，零！你的计划失败了，这是不争的事实！我现在要求你交出异人部队的全部指挥权——”首席议员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先别着急，在一切尘埃落定前，请先别着急翻脸嘛！首席议员先生，请坐下——”零瞥了一眼身旁的斯坦，后者正在调试全息投影设备，但他的脸看上去似乎不如此前那般覆满恐惧与绝望。零忽然想起来，在自己和众高层代言人——首席议员这个老冤家针锋相对时，敏思在斯坦的耳畔嘀咕了一句什么。她说得很轻，以至于零自己一个字也没听见，但斯坦的脸明显看上去重新溢满了希望。

这两个小家伙究竟在搞什么鬼把戏？零不禁在心里犯嘀咕，他索性将视线转向斯坦。

“给他们看看你的成果，斯坦。”他挤着左眼说。

斯坦笑了，那是心存侥幸的笑，他的眼神里流露出的，是好似撒谎者生怕精心捏造的谎言会被揭穿时的忧虑。全息投影自动展开，将黑色的画面展现在众人面前。起初画面里什么也没有，逐渐地，能听到嘈杂的金属摩擦声和车轮滚动的巨大胎噪声，偶尔还能听到有人用力吸鼻子、打哈切或人们之间小声嘀咕的絮语声。但画面却自始至终漆黑一片。

“实时画面模块似乎出了问题。”斯坦忍不住低说出声，他没料到竟然这么快就联络上了索尔。

画面里传来一阵汽车刹车的吱嘎声，随后是一阵由远及近的士兵高呼放行的吆喝声，接着汽车又用力启动了，逐渐加速，向前飞驰而去。

“这是怎么回事？”首席议员大声质问道。

“一个模块出了点小问题。”零满不在乎地回答说，实时画面模块被安置在索尔的战服里，虽然看不见画面，但这至少说明，他本人还活着，从周围传出的声音也不难辨认，派出去的蜚蠊小队至少还有三到四个人还活着，零大胆猜测，活下来的几人不知用什么法子混上了军方运输物资的汽车，正在逐渐远离军方这块极危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