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都省省！天杀的，先别吵嘴！”

队长匆忙制止，他本做好了应对任何困难的准备，但眼下这片巨大的旋涡远远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不，假如只有他自己，为了逃出生天，纵使前方是通向地狱的大门，他也会义无反顾地往下跳。

但现在，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会导致严重后果。十四岁起，他就被分配到情报部从事间谍工作，多年来，他亲手送走了太多并肩作战过的队友们。今次，他不想再让悲剧重演。可真的再原路折返吗？显然不现实！阵阵激流声愈发充斥着他沉重混乱的大脑，在他的脑海中激**不休。

然而，就在他努力在内心同自己较劲儿的时候，索尔却悄无声息地径直朝着旋涡的方向游了过去。

“拦住他！”队长发出一声惨嚎般的喊叫。

正在激烈讨论的其余人被队长的叫喊声惊醒，他们循着微光望去，正好看到索尔正独自朝前快速游。

“8-40，你在干什么，快回来！”先生急得大吼，欲要游过去阻止他的自杀行径。

“没事，我没事！先别过来！”索尔听到身后的大喊，忙侧头对身后回喊，“第一个进入旋涡的人必定面临最大危险，所以，这个头我由来开！你们别忙着跟上来，待我消失后，默数五秒再进第二个人，这样就不会撞伤对方！”

他一边向后大叫，一边迅速朝前游。但其实他已经不需要再用力划水了，随着他的主动靠近，旋涡的巨大吸力已牢牢攫住了他，这使得他完全丧失了逃脱的可能。

索尔之所以会这么做，自然又是零的功劳。消失许久的零再次主动联络上他，给他个人下达了最新命令。零的命令很简单，不惜一切代价进入地底避难所。

末了，零还保证，以索尔穿在身上的‘超级战衣’，是完全无惧任何伤害的；索尔只消屏住呼吸，很快就会在激流的协助下毫发无损地抵达地底。零的这番言辞绝无半点虚言，何况，他之所以将过程描述得这般详细，正是为了平息会议室内激昂的反对之音。

零擅自变动行动计划早已惹得多数人不满，如今他毫无章法地指挥，透露出极端危险的信号。陆续有人愤然离开会议室，不忍再去观看这场危险十足的谍战‘直播秀’。

对零本人来说，获悉军方地下世界完整的详细资料，是多年来为此牺牲的情报员们未曾完成的夙愿。他不能与这一绝佳时机失之交臂。思索再三，他决定冒险一试。

遵从命令的索尔不敢迟疑，迅速向旋涡靠近，吸力愈来愈大，周围水声响彻一片，好像屏障般完全隔绝了外界的全部声响。他想透过激**的水幕看清远处的众人，却什么也看不清，而那深渊般的黑色旋涡却不断在眼前放大，他逐渐被巨大的牵引力和与来愉快的旋转速度弄得头晕目眩。

在栽进旋涡中心的前一秒，他本想说点什么，对外头的众人喊句鼓动人心的话，可他张开的大嘴霎时被水流灌满，发出的声音也变成了刺耳的尖叫和沉闷的呕吐声。紧接着，他消失不见了。

索尔的突然消失伴随着好似吞咽般激烈沉闷的激流声，久久回**在众人耳际，所有人都张大嘴，眼睁睁看着这名年纪最小的队员消失在眼前。

五，四，三，二，一……先生出声倒数道，因为紧张和恐惧，他嘴唇和双手直哆嗦，但他还是在倒数五秒后义无反顾地朝旋涡游去。

“我先来吧！”队长横在先生面前。

“不，我做第二个，小家伙人生地不熟，阅历又太浅，放在那片混乱不堪的地下世界，是会倒大霉的！你也一样，原谅我这么说，队长！”先生高声劝阻，随后头也不回地朝前游。在切身感受到旋涡那令人作呕的牵引力时，他索性敞开双臂，让自己顺着激流向旋涡冲去。

“倒数五秒，别忘了，队长！下头见！”他在临消失之际大吼出声。

“听听他说的这是什么话！这个大蠢货！”火种发出无力的抗议声。

被水流冲得七荤八素的索尔意外地发现自己能够正常呼吸了。剧烈的眩晕感消失无踪，战衣自动开启防御模式，在他的耳鼻口表面覆盖上一层透明的膜；这层膜有效将他与外界相隔绝，不论激流冲灌，抑或狠狠被甩在管壁上，他都毫发无损。

他就像被包入皮茧的蛹，只消在这片黑暗的激流中睡上一觉，就能成功抵达终点。附在眼皮表面的透明薄膜也为他提供了夜视的能力，但他实在对这片满是污秽的水下世界丝毫提不起兴趣，径直闭目养神，任由水流带着他向下漂流而去。

情报部偌大的会议室内，斯坦正控制着画面伸缩比，想尽可能让画面保持稳定。

在索尔被旋涡拉扯进去的一瞬间，画面曾一度断连黑屏，斯坦急忙对脑波信号增幅模块的收发频率大幅增幅，画面勉强再度连线，但失真严重。画面显示索尔正以极快的速度远离旋涡外的七人，由于脑波信号增幅模块仅被植入七人体内，很快，失真严重的画面也消失无踪。全息投影自动停止了工作，进入休眠状态。

“怎么回事？”问话的并非情报部部长零，反是几度出言刁难零的高层们。

“断连了。”斯坦下意识解释道。

“那就尽快连上，大发明家！”其中一位高层的语气咄咄逼人。

“需要些时间，大人，请允许再给我些时间。”斯坦为难地说。

他实际早已猜到，这套脑波通讯模块在缺失脑波信号增幅模块的情况下，很难将信号完整无损地穿透地下数公里厚的岩层传输到地表。何况军方在建造地下避难所时必定会在防护墙内增加屏蔽夹层。

即便最后其余七人侥幸未死，顺利抵达地下，八人再聚首时，也未必能再与万里之外的全息投影信号接收模块建立稳定的联系。也就是说，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索尔等八人将与组织完全中断联系。

斯坦此刻正是用这样无能为力的眼神悄悄向零求助。

“带上设备，到门口去等我，斯坦。”零轻声命令道。

零又仰头对会议室内的众高层和各部长大声宣布：

“请允许我暂时离开一会儿，各位！显然我们的大发明家遇到了一点亟待解决的技术问题，不过，这是在可控范围内的。他和他的搭档——将会在我的办公室里尽快解决掉这一技术问题，请各位稍安毋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