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招摇过市的小神棍

云止醒来的时候,周围已经恢复安静。他此次休息是一连三日,若是不知晓的,怕是会以为他睡死过去了。

他抬头去看莫轻轻所在的位置,发现她正浑身浴血地坐在一棵大树下面,神色木讷地处理灵兽尸体,将所有能够换钱的部分都取了出来,放入储物袋内。

她的周围一片狼藉,很大一部分已经被夷为平地,各处都是零散的灵兽尸体,被简单地隔离,不会散发血气。

仅仅从场面,就可以猜测出之前的战斗有多么惨烈。

他看向莫轻轻,微微皱眉,随后轻描淡写地问道:“为何不召唤团子为你疗伤?”

“让你看到我的狼狈,岂不是更得你的心意?”莫轻轻说得轻松,随后将一粒丹药丢给云止,这是云止之前故意丢出来的那粒。

他捏在指间看了看,随后又看了莫轻轻一眼。

她并未抬头,而是继续倚靠在树边处理尸体,手上血液黏稠,也不知是她的血液,还是灵兽的。

她这是在……闹情绪?

云止将丹药收回储物袋中,伸了一个懒腰站起身来,收起结界的瞬间,莫轻轻突兀地丢掉手中的东西,快速冲过来,提起佩剑便向他刺来。

谁知,原本懒散的云止忽地消失不见,随后她身体凭空跌倒,身上被一个人压着。

云止的手指抵在莫轻轻的死穴之上,轻蔑地说道:“别以为你偷袭就能得逞,你绝非我的对手。”

莫轻轻挣扎了一下,只觉得浑身疼痛,这才老实下来。

“若是有朝一日,我能够超过你,你就做我的双修道侣好不好?”

“强扭的瓜不甜。”

“所以我在与你商量。”

“那就看看你有没有那等实力了。”云止说着松开手,颇为嫌弃地退后一步,“将身上的臭气冲洗干净,熏死人了。”

莫轻轻静默地坐在地上没有动,酝酿了一会儿感情,一咧嘴直接哭出声来,也不知忍了多久,眼泪才会如此汹涌。

“我险些就要死掉了,那些灵兽个个想要我的命,是不是欺负我很有趣?”她哽咽着,眼泪与脸上的血混合,哭得脏兮兮的,还有些许楚楚可怜的味道。

云止沉默了许久,久到莫轻轻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终于开口:“待你坚持不住,我自然会醒来。不过,你坚持下来了,不是吗?你……这点历练都坚持不住吗?”

如若这样都觉得受不了,日后又怎么可能超越他?

莫轻轻的哽咽声渐渐弱了下来,随后她抬起衣袖,擦了擦眼泪,又抽噎了几下,这才重重地点头:“日后我定会让你承认我的实力,我也不再会因为这些事情哭鼻子。”

说着,她布下结界,将云止隔绝在外面,操控洗涤术洗身,换了另外一件道袍。

云止沉默地站在原处,扭头去看那一地狼藉,微微失神。

当年,他所经历的那些,怕是比这还要苦难上十倍、百倍,而他竟然也坚持了下来。

他当年是为了强大,莫轻轻却是为了他。

回到集市,将莫轻轻收集的灵兽尸体分了几处变卖之后,只得了七百低阶灵石。

“一千万低阶灵石等于十万中阶灵石等于一千高阶灵石等于十颗极品灵石。”莫轻轻掰着手指头一口气算完,憋得猛喘了一口气,随后问云止,“我的这些灵石只可以换成七块中阶灵石啊。”

“对我们现在的修为,用低阶灵石相对方便一些,而且,有时随意地取出几块中阶灵石也会被人盯上。”云止不以为然,仔细端详了一下莫轻轻的清单,这才决定,“先把团子的灵兽袋换了,你莫要委屈了它。”

莫轻轻自从知道了团子的厉害之处,宝贝还来不及呢,当然是同意的。于是乎浴血奋战了三日多的战果,最后还需要跟云止借三百低阶灵石才够买一个稍微好一些的灵兽袋,这让莫轻轻颓然了好半天。

“如果灵石那么好赚,还能说是修炼吗?”云止瞧莫轻轻无精打采的模样,不由得说了一句。

“回去之后,教我修炼法术吧,我打灵兽的时候还能轻松一点。”

在之前三日的对抗之中,莫轻轻也发觉了自己实力的不足,经历了这么一番事情,她越发渴望增强实力了,便也开始积极地想要学习法术了。

云止悄悄扬眉,却拒绝了:“之前让你在藏经阁好好看书,那些你不是也记下来了吗?有了口诀就不必回门派了,历练一段时日再回去。”

莫轻轻一想,不回去的话就能继续与云止单独在一块儿,何乐而不为呢,当即就同意了。

云止又与莫轻轻安排起了日后的修炼规划。

当初的确是云止让莫轻轻闭关冲击筑基的,不过如今,他的建议也是让莫轻轻稳定修为,毕竟莫轻轻根基不稳,法术都还不精通,御剑飞行之时也是歪歪扭扭的,着急提升修为只能是害了她,让她徒有其表。

再者,冲击金丹与冲击筑基有很大的不同。在金丹期会出现一九雷劫,虽然只有九道雷,其威力却不可小觑,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被雷攻击得灰飞烟灭。

之所以有不少人喜欢打劫渡劫的人,原因也在这里。在渡劫之前,许多人都会尽可能地加强自己的法术,然后用大部分的时间去收集各类法宝,就连门派也会提供帮助。雷劫来临之时,修者会将所有能够护身,或者是极品的宝贝都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被雷劫毁了法器事小,丢了性命才是最划不来的。

“就算你如今已经到了筑基中期也不可胡来,至少要用三十年来稳定修为,待稳定之后再继续提升修为,可懂?”云止扭头去看莫轻轻。

莫轻轻初生牛犊不怕虎,有了一次性提升了几阶修为的先例,自然不觉得提升有什么困难,便也没放在心上,只是随便应了一句而已。

云止注意到了莫轻轻的心不在焉,便也不再啰唆了。

之后,云止为莫轻轻租用了一处洞府,好让莫轻轻进入其中放出团子,让团子帮她疗伤。她在洞府之中打坐调息一日,就可以恢复这几日所消耗的体力。他根本没有什么体力消耗,便懒洋洋地从储物袋里取出了垂钓的器械,到了一处湖边坐下钓鱼,一坐便是一整天。

莫轻轻是一个老实不下来的人,觉得自己身体已经好起来了,便出了洞府。

已是落幕时分,晚霞染红了整片湖泊,犹如一湾鲜红的血液。湖中心芙渠花开千朵,点缀着点点淡粉的颜色。坐在湖边的少年正值青葱年华,俊朗的外表在夕阳下更加柔和,宛若初绽的桃花散着淡淡芳香。他远目眺望,好似要望穿整座山河,表情宁静而祥和。

莫轻轻蹑手蹑脚地走到云止身边,顺着他的目光跟着看去,只看到流水潺潺,青草红花,好似没有什么有趣的事物。于是,她转移了注意力,去看云止的战利品。蹲在水桶边盯着里面来回游动的鱼,莫轻轻当即去拽云止的袖子:“师弟师弟,你也教我钓鱼呗!”

云止手中正扶着鱼竿,被莫轻轻这般一拽当即吓跑了鱼,使得他当即不冷不热地开口:“你先得有一套垂钓的渔具。”

“我没灵石了……你把你的借给我呗。”

这一回云止干脆不理她了,只是抬手将她的小手弹开,自顾自地继续钓鱼。

“小气……”莫轻轻噘着嘴巴蹲在云止身边又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再次去拽云止的袖子,“师弟,你就让我试试呗,你看你好半天都没钓到一条了,说不定我一上手就能钓到呢。”

“你能不能安静?”

莫轻轻的嘴巴越噘越高,最后干脆撒娇,孩子似的去揽住云止的手臂,拼命地摇晃他:“你就让我试试嘛!就一会儿还不行吗?”

其实云止这个人没什么爱好,就是喜静,垂钓是他难得喜欢的事情,偏他遇见了一刻都消停不下来的莫轻轻,外加他当真不是什么爱哄孩子懂得谦让的性格,当即就皱起了眉头,瞪了莫轻轻一眼。

莫轻轻缩了缩脖子,可这种象征性的威胁无法磨灭她心中的跃跃欲试,见云止不再理她之后,再一次拼命摇晃他。

这一次,云止是真的怒了。

他放下手中的鱼竿收了绳,莫轻轻本以为云止是要让给自己,伸手去接,却看到云止用控物术操纵钓鱼线将她缠了个严实,随后一脚将她踢到了水里。莫轻轻不大会水,灵根又跟水相克,当即挣扎了起来,扑腾起的浪花溅得到处都是。

云止悠闲地在自己面前布下结界阻挡水花,随后惬意地继续钓鱼:“你不是想要钓鱼吗?好,我现在用你钓。”

“师弟……我……我不会游泳……”莫轻轻一边挣扎着,一边呼救。

她是修仙者,身体要比凡人强许多,这般一折腾整个湖都遭受了劫难,翻腾起了巨大的波浪,如同海啸来袭。卷起来的水珠如珠帘,在夕阳的映衬下泛出粉红的颜色。

“师姐,这可不行啊,日后我们一准会去水中历练,若是到了海里夺珍宝的时候你不会水可是不好,不如趁现在学学。”

“我要……死……死掉了!”

云止依旧不管她,嘟嘟囔囔地念起了口诀,莫轻轻只能努力地让自己听清,随后跟着云止说的口诀运转周身灵气护体,随后试着调整姿势,不出片刻果然好了些许。适应了游水,却依旧无法上岸,也不知云止对她施展了什么法术,让她只要腾出水面就会被弹回去。

于是她气鼓鼓地浮在水面上,就好似吃撑了的金鱼,嘴巴噘得老高,脸蛋鼓鼓地瞪着云止。

云止神态怡然,根本不为所动。

突然,莫轻轻潜入水里,没一会儿就从水里飞出多条鱼来,直接落在了岸上,显然是莫轻轻在水里用足了力气将鱼踢了出来。

“这回可以了吧?让我上去!”

“用你钓鱼有些可惜,你再等等,说不定水里有水系妖兽。”

莫轻轻一听就急了,狗刨着上岸,强行破了云止临时布下的阵法,甩了甩身上的水抱怨:“水系与我的灵根相克,与水系灵兽交战我绝对会处于劣势的。”

云止瞥了她一眼,收了鱼线。

这一回,莫轻轻不敢再闹云止了,悄悄地去换了一身道袍,随后便在稍远处自己练习火系与金系的法术。

没有全盛真人指导,莫轻轻学习法术的速度很慢,好在她悟性一直不错,自己琢磨了之后也能像模像样地使出,这样一来根基会更深厚一些。让莫轻轻觉得奇怪的是,云止很少修炼法术,大多时间都是在打坐调息或者是游山玩水,偏偏她如何努力练习,就是打不过他。

云止钓鱼钓得满意了,才招呼莫轻轻一句:“师姐,能麻烦你帮我处理一下这些鱼吗?”

这种客气的语气,让莫轻轻听着十分舒服,当即手脚利索地将水桶中的三十多条鱼都收拾了,用木棍串好。云止坐在一侧看着,时而还指点一番:“这种鱼在肉上割几刀的话,味道会更好。别割太深,要露出鱼骨了……”

处理好了鱼,云止让莫轻轻放出火系法术来。

“我练燃火术又不是用来烤鱼的。”莫轻轻抱怨着嘟囔。

“此言差矣。”云止回答得义正词严,“用你的燃火术来烤鱼,可以很好地锻炼你的控火能力,若是火太旺了鱼会煳,若是火小了肉会显得老,火头适中才是最好的。将这些鱼都烤了,你的控火能力将大大提高。”

云止说得冠冕堂皇,莫轻轻听得将信将疑。

莫轻轻蹲坐在石头上,双手操作燃火术,皱着包子脸任由云止悠闲地利用她烤鱼。时不时地,云止还会嫌弃她:“师姐,火又大了,欲速则不达,你这样不稳,以后如何控制力道。实战之中,你这种火叫作荒原火,完全不受控制,伤害敌人的同时,说不定连自己的人也伤害了。”

“我已经很努力了……”莫轻轻用肩膀蹭了蹭自己脸上流出的汗珠,狼狈地回答。

她有一张极为清秀的脸,配上她灵动的大眼睛,每次露出委屈的模样,都会显得特别可爱鲜活,就连云止这样淡漠的人都觉得很有趣,以至于乐此不疲地欺负她。也正是在这种时候,云止才会突然感叹,其实跟这个小丫头搭伴寻找对自己有益的药草也不错,至少不会太闷。

当然,莫轻轻吵闹的时候,云止也是发自肺腑地觉得她很烦。

烤到第二十条鱼,莫轻轻已经开始大汗淋漓了,脸蛋也被她涂抹得黑一块白一块的,宛若一只小花猫。

云止时不时地瞥她一眼,也不提醒,而是继续督促她控制火候。

“师弟,我突然觉得店里卖的那些凡间食物不贵了,做出来是挺不容易的。”莫轻轻由衷地开口。

谁知,云止竟然撇嘴,不屑道:“吃这群人做出来的食物简直如同嚼蜡,凡间那些厨子做出来的东西才叫美味。”

修仙者到底是修仙者,对五谷杂粮并不依赖,偶尔吃些只是为了解馋。不像凡间,他们是日日吃这些,自然琢磨出了不少的道道来。这些人如若来了修仙界的饭馆,怕是一口饭也吃不下去。

莫轻轻一听眼睛就亮了,当即兴奋地问:“当真?凡人也会燃火术?”

“不,他们用木材生火。”

“师弟是怎么知道的?”

“我曾去凡间历练过。”

莫轻轻当即吞了一口唾沫,用十分渴望的眼神盯着云止,诚恳地问:“我们能去凡间历练吗?”

云止迟疑了一番,随后竟然同意了:“你目前阅历太浅,如果去凡间历练一番的话能够快速知晓世间百态,也是你必须经历的一课。”

云止想的是让莫轻轻快速提升见识,知晓世间的欺骗,见识形形色色的人,不然她太容易被骗。莫轻轻却是在垂涎凡间的食物,越想越觉得美好,烤鱼的时候都更加卖力了。

到底只是心智只有十几岁的孩子,有了能出去玩的机会,当然会十分兴奋。

不得不说两人都穷得要命,拼凑了半天的灵石也只够租用一间洞府,晚间的时候也只能住在一起。

云止对莫轻轻没有什么非分之想,莫轻轻也不知道双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以为两个人在一起就算是双修了,也就老老实实地躺在石**睡觉。云止不愿意与这个小家伙一起挤,忍受她不雅观的睡姿,便坐在椅子上打坐调息。

夜,月朗星稀。

月光游刃有余地游走在世间,扫过万物,留下一地银白。晚来风急,吹来沙石击打墙壁发出“叮当”的声响,更添些许寂寥。

云止调动灵力查看自己的泥丸宫,确定那里灵力充足,才又去探寻丹田,注意到破裂的金丹依旧没有复原,不由得长长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这伤会痴缠他多久。

石**的莫轻轻翻了一个身,发出“噗”的一声。

云止当即黑了一张脸。

修仙者感官要比凡人灵敏许多,这一点会为他们提供方便,也会让他们受些罪,比如这渐渐肆虐的臭气,就足以熏得云止晕头转向。他一向不是个容忍的人,当即打开洞府的石门,拎着莫轻轻的衣领就将她扔出了洞府。随后他调用灵力,幻化出一阵飓风,将洞府之中的气味吹散。

过了一刻钟的时间,莫轻轻自己摸索着走了回来,见云止没睡便嘟囔起来:“师弟,我最近睡觉越发不老实了,今日都折腾到洞府外面去了。”

云止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随后突然说起了一件事:“你可知凡间有一种动物叫傻狍子?”

“那是什么?”

“一种好奇心很重的动物,无论什么东西都想停下看个究竟,甚至猎杀者突然大喊一声,它也会停下来看。猎杀者如若没能一击致命也不用着急去追,因为狍子跑一段时间会屁颠屁颠地跑回原地,看看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你很像这种动物。”

莫轻轻抿着嘴思考了半天,才得出一个结论:“你在骂我傻啊?”

云止但笑不语。

临去凡间之前,云止去店铺里买了两条链子,只是最简单的红绳,上面串着琥珀色的灵力珠子。两人分别渡入灵气后,珠子闪烁了一下,随后恢复暗淡。无论何时,佩戴上这个两人就算走散了,也能依靠手链探寻到对方的所在位置。

修仙者因为需要吸取天地灵气,所以大多在灵气充足的地方修炼,灵力又需要在天地灵气充足的地方滋生,所以大多聚集在深山之中。

两人在途中兜兜转转又收了些灵兽,换得灵石后,莫轻轻还给了云止一些,其他的便留在储物袋中准备积攒够了,买更好的法衣等物品。

凡间要比修仙界热闹许多,熙熙攘攘,人来人往,见到了才觉得修仙界真是人丁单薄。莫轻轻就好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两只眼睛都快不够用了。

云止很是机智地拎住了莫轻轻的衣领,将她拽到了角落:“你没看到街上没有几个女人吗?”

经由云止一提,莫轻轻这才注意到街道之中女子甚少,少有的也多是中年妇人,衣装颜色暗淡,扛着重重的东西搬运着什么,应属于苦力那一类。更多形似女人的都戴着幂篱,朦朦胧胧的轻纱几乎遮盖了整个身体。

云止走进人群买了两顶幂篱回来,罩在了莫轻轻头顶,自己也同样罩了一个。莫轻轻是女子,戴幂篱理所应当,云止则是因为相貌太过于出众,走在街道上太过于显眼了,这样还能低调一些,省去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这里是凡间,灵石是不通用的,所以你莫要乱闯,紧跟我走。”云止说着,带着莫轻轻进到了一间酒楼,与店小二交涉了几句之后,他们被安排在三楼雅间,推开窗子可以俯瞰下面川流不息的人群。莫轻轻掀开幂篱蹲在窗边,双手扒着窗沿往下看,若是身上再有一条尾巴,那么她此时一定摇得欢畅。

云止则是点了一桌子菜。待店小二出去,他走到莫轻轻身边负手而立,站立如松,寻觅了片刻突然指着下面的一名男子问道:“你觉得他是个怎样的人?”

莫轻轻顺势看过去,云止指的是一名二十多岁的男子,身体单薄瘦弱,有几分文质彬彬,便道:“他应该就是那种读书人吧,通情达理,很温和那种。”

云止点了点头,随后示意她继续看,很快就看到那男子尾随在一名戴着幂篱的少女身后,走了几步突然拽下了女子的幂篱,随后拔腿就跑。女子幂篱被人抢走当即尖叫了一声,她身边的丫鬟要去夺,男子竟然笑得极为无耻,说出一连串的污言秽语:“难得小爷跟着她半天,瞧着身段极好,没承想脸丑到这般地步,罢了罢了,算小爷倒霉了。哟哟!你还哭上了,长得丑你还有脸哭,给小爷舔脚小爷都不乐意。”

话音一落,周围响起了一阵嘲笑声。

男子幸灾乐祸,模样还颇为享受,他无耻他自豪。

莫轻轻见了当即有些生气,指着那个男子就骂:“这个人怎么这样啊,我去收拾他。”

云止则是按住了她的肩膀,慢慢道:“你可知在凡间,一名女子若是在街上被人这般摘了幂篱会是如何下场?”

“能如何?被人嘲笑丑?”

“非也,她们会被认为丢了贞洁,从此抬不起头来,日后想要嫁人都难。甚至,保守的家庭会秘密处死她们。”

“为何?怎可这般霸道?”

“这就是凡间的规矩,就好像修仙界强者为尊。这男子不过是想要调戏一下良家女子,可这简直就是要了这女子的性命。”

莫轻轻一听便气得银牙直咬:“真真是个畜生!这世道也太不公了,我……”

“你能如何?颠覆这天下吗?不,你不能,不仅仅是你,你的父母也不能,而你,只能变得强大起来。”

“强大?”

“是。”云止手向天上指,“成仙,万人敬仰,你说不定能改变些许规则。”

莫轻轻沉默了片刻,继续怒视那嬉皮笑脸的男子,握紧了白皙如藕的小拳头:“我如今的力量起码可以灭这个人。”

云止却摇了摇头:“你之前还在说他明事理。”

“我看走了眼!”

“所以,你该知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个道理,看人的时候不要仅看表面,他或许并不像表面那般纯良。同样,这男子仗着自己有恃无恐欺负女子,你仗着自己有些修为就去灭了他,这样一来,你与他也没什么不同。”

“可这种人渣不除,简直就是留下来祸害人间啊!”

云止就知道莫轻轻会如此激动,于是伸手拉过她的手,将她握紧的小拳头一点点掰开,随后拉着她在桌边坐下,招呼她吃饭。

莫轻轻原本嘴馋,此时竟也没了什么胃口,放着一桌的食物也不肯吃。云止也不怪她,只是自顾自地吃东西,终于,莫轻轻忍不住开口:“师弟,你为何不让我管?”

“你如今出手了,对方不过是一介凡人,当然不是你的对手。他日看到不公平还出手,偏对方还是你也招惹不起的人,你怎么办?舍命去帮吗?今日我要教你的成语便是:明哲保身。”

莫轻轻终究还是没听,一个闪身间就从窗户跃了出去,不出三个呼吸间就已经跃了回来。见云止看了看她,当即耸肩回答:“日后我能帮就帮,不能帮就不管了,这样心里还能痛快一点。”

云止也不怪她,而是让她快些吃东西。

她还小,要学习的事情还有很多。

莫轻轻心情好了许多,吃起东西来也格外香,连连夸赞凡间的食物好吃,好几次险些咬了舌头。酒足饭饱,云止才说了下文:“之后你惹出麻烦我不会帮你解决,当你惹了强大的敌人,我也会离你而去。”

莫轻轻一听就急了,这与碧辛真人说的故事不一样啊!明明是该同甘共苦的,怎么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你不讲义气!”

“是我不讲义气吗?你可曾想过你的冲动有可能连累到我、你的亲人,甚至是整个清新派?”

这让莫轻轻沉默下来。

其实她一个人真无所谓,她是一个大大咧咧随性的女子,根本不会在意许多,可若是因为她连累了云止或者其他人,她定然会内疚万分,这也让她对这个问题又一次思考起来。

见莫轻轻难得露出思考的表情来,云止也不着急打扰她,慢条斯理地品饭后茶,谁知莫轻轻毫无预兆地一拍桌子,决然道:“路见不平一声吼,跟着师弟扭头走!”

云止酝酿了半天,怎么想怎么觉得这句话别扭,莫轻轻好像在暗骂他?

“我只帮你付这次的饭钱,之后就要靠你自己一个人生存了,三天后的正午,我们在这里会合。”云止云淡风轻地说道。

莫轻轻当即就蒙了:“一点银两也不给我?”

云止十分优雅地点头,莫轻轻突然断定,自己小肚鸡肠的师弟是在报复她。

莫轻轻独自走在城镇的街道上,古色古香的建筑,平静的湖泊,长长的抄手游廊连接着八角琉璃瓦的凉亭水榭,各式各样的牌匾以及她没见过的新奇事物,带着乡音的吆喝声与小孩子走街串巷的打闹声不绝于耳。

感受到云止手腕上那颗灵力珠子距离她越来越远,终究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并非什么都不懂,也知道买东西需要一种称之为银子的东西。可她没有,看到那些糖葫芦与糖人就觉得馋,这让她思考起了赚钱的营生。这凡间一般瞧不起女子,像她这样的想要生存下来着实不易,可是让她苦恼了好一阵。

直到……她看到了一名老道士。

起初莫轻轻将他当成是一名来凡间历练的修者,好奇他如何生存,便悄悄地跟踪了他大半日,后来才发现他不过就是个大骗子,用的也都是一些花把式,根本不值一提。

她眼珠一转,计从心来,于是操纵轻身术到一边的水塘中摘了一朵开得正好的莲花,快速到了老道士摆祭台的附近。

其实老道士的卖相不错,一头花白的头发,消瘦的脸颊上有着**瓣一般的皱纹,包裹着些许老年斑。他站立如松,步态优雅,立于一处当真有几分仙风道骨。他身边绕着两名童子忙来忙去,颇为讨喜。

祭台上供奉着五谷、水果、鸡鸭鱼肉等祭品,老道士正按着一张黄色的符纸,用朱砂画着复杂的图腾。

台下围着不下几百的凡人,个个用崇拜的目光看着老道士。

莫轻轻突然叹了一口气,这些凡人总觉得老神仙就该是这老道士的模样,殊不知修仙者大多可以保持年轻的容颜,就连头发也是浓黑如墨。在修仙界不可因为一名修者长得年轻就轻敌,这些人很可能是隐藏了修为的绝世高手。

而那些老迈的,大多是元寿将尽,却一直没有提升修为的货。

看样子,该上场了。

莫轻轻突然凭空出现,纤柔的身子盘膝坐在一株莲花之上,单手掐着手印唤道:“尔等凡夫俗子,也敢开坛祭天?”

所有的人都惊了一惊。

只见虚空之中飘浮着的少女艳若桃李,身姿如柳。她梳着整整齐齐的道家发鬓,不留一丝碎发,露出来的俊俏小脸娇嫩非常,颜如渥丹,眉如新月,双眸如砖,朱唇榴齿……

如此美貌当真有几分仙人之姿,让人望而声叹。

或许是她飘浮在空中的架势有些唬人,或许是她当真有几分仙气,引得不少人惊呼出声。老道士看到莫轻轻也吓了一跳,动作一顿,竟然出口来问:“哪里来的妖孽,居然敢在老道面前班门弄斧。”

莫轻轻也不生气,扬眉冷哼:“我乃天山道士,路过凡间看到你这冒牌道人坑骗世人,当然不能放过。”她说着,纤纤玉指轻弹一下,一颗火弹当即飞出,向老道士攻击过去。

老道士乃肉体凡胎,哪里抵抗得了,当即被烧了道袍,胡子也被烧了几根。这下他不得不腿软了,他自己也知道他符篆无火自燃的猫腻,哪里及得上这少女凭空弹出法术来?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当即跪在地上求饶:“求仙娥饶命,老道……老身只是想要弄些钱财,并没有恶意。”

他说着,哆哆嗦嗦地从小童手中接过包裹,拆开,里面全是白花花的银子。

莫轻轻险些直了眼睛,这些银子够买多少糖葫芦的?

周围的凡人们发出一片惊呼,竟然也齐齐跪了下来,高呼见过仙娥。被人这么一拜,莫轻轻也有些不自然,当即坐直了身子,轻咳一声,扭头又瞥了一眼那些银子,脱口而出:“还不把这些银两交出来!”

老道一听也傻了,难不成仙娥是过来抢钱的?

莫轻轻看老道的模样,自知着急说错了话,又瞥了一眼周围人诧异的眼神,一咬牙,发狠地说道:“还不将钱财还回去?”

说完,不禁心疼得直咬牙。老道这才回过神来,慌忙去还钱。

唉……莫轻轻突然觉得自己白跑出来一趟,便只是直勾勾地瞧着那些银子。

不远处的天空中突然传出一声轻笑,不过又很快忍了回去。云止将手腕上的灵力珠子放在了客栈,便掐着隐身诀跟了莫轻轻一路,生怕她招惹了什么是非。没想到莫轻轻在“坑蒙拐骗”上完全可以自学成才,可惜考虑不周,最后钱没落进她的口袋,她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煞是可怜。

不过很快,转机就来了。

莫轻轻正忙着失落,自然没有注意到云止的跟随,刚想扭头离开,就见那些凡人继续拜她:“仙娥,求仙娥求雨来,让我徐州城脱离干旱吧。”

莫轻轻实话实说:“我只是学徒,尚无呼风唤雨之能,怕是不能相帮。”

众人一听,不由得瞪了老道士一眼,人家仙娥都不能呼风唤雨,你却在这里摆花把式。

不过,这个问题让莫轻轻眼睛一亮,当即回答:“不过,驱鬼降妖、风水堪舆我还是可以的。”她说着,丢了莲花,直接落在了人群之中,一下子就被众人围住了,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近来的事情,请她去帮忙。

莫轻轻也不客气,直接提了要求:“想必大家也知道,我们道家替人分忧解难,看相占卦是要泄露天机的,做得越多,折损的元寿越多,所以不能无偿……”

“这是自然!自然!”

“仙娥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就是。”

大家极力地附和着。

莫轻轻嘿嘿一笑,她也不傻,指着老道士说道:“他平时收多少,我就要多少。”

童叟无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