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梦醒何处

激烈的喊杀声伴随着钢铁碰撞声在四周飘**。

在他面前熊熊燃烧的,是一堵高逾五英尺的火墙。

一个雄壮的身影从火焰后面一跃而起,自天而降,手中的长柄战斧夹着猛烈的破空之声向他头顶劈来。

而他,则紧握着手里的长矛,挺身向那半空中黑影的小腹处刺去。

从手上传来的,是长矛握杆上翻出的毛刺扎入手掌的刺痛;扑入他鼻中的,是被火焰炙烤过的灼热空气;鼓**在他耳膜的,是那个黑影发出的如野兽般的咆哮。

他觉得双臂如灌了铅一样沉重,面前的空气像黄油一样黏住他的长矛,哪怕再向前挺近半分也是难上加难。而头顶那柄战斧的来势也同样变得越来越慢,整个画面仿佛定格了一般。

一柄劈向他头顶的战斧,和一把刺向对方小腹的长矛,就这样无限缓慢地靠近……再靠近……

相反的,他听到自己的心脏越来越快地跳动,“噗通……噗通……噗通……”,仿若要从他的胸腔中喷薄而出,带走浑身已被炙烤得滚烫的血液。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再也无法忍受这份煎熬,于是发出一声呐喊,将沉重的眼皮睁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碧绿的树冠,阳光透过叶片的空隙洒在草地上,刺耳的战吼声也化作了树顶唧唧的鸟鸣。

他摸了摸已被冷汗浸湿的头发,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

“原来只是个噩梦。”他想着,茫然环顾四周。

这是一片云杉和山毛榉的森林,四周空无一人,远处的森林在树影的覆盖下黑呼呼地看不清楚。他挣扎着站起,想要四处走走,结果腿上一软差点摔倒。

“不知道我昏迷了多久,连肌肉都已经麻痹了……”他自嘲地笑笑,努力稳住了身形。再看自己身上,一件麻布的斗篷和一根系在腰间的草绳,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他伸手去扶旁边的树干,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腕上有一个刺青,上面横平竖直方方正正的两个字他是认得的,却想不起来是究竟是哪种文字:“望乡”

“这是哪里?”他试图回想过去,突然大脑如同被锯子切割一样剧烈疼痛起来。

“额……!”他捂住头顶低呼一声。火焰形成的墙、那雄壮的人影、迎面劈来的战斧、周围的喊杀声、女人的啼哭声、兵器的碰撞声在他脑海中一个个地闪过。他不敢再想,扶着一颗矮树慢慢坐下喘息。

从远处传来一阵欢快的口哨声和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最后在他身后停住。只听一个乐呵呵的声音在他背后说道:“朋友,想要搭车么?”

他回头望去,只见一辆马车停在离他背后不远的地方,车上有三个人。对着他发问的,是一个面容友善的年轻小伙子,金黄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看年纪才十七八岁,脸上还挂着稚嫩的少年气。

另一个背对着他坐在车上的,看样子是一个修士,剃去了头顶的头发,只留下周围一圈。而赶车的马夫,则是个四十岁上下的汉子,蓄着一蓬乱糟糟的红胡子。

年轻人问完这句后,修士只是回头淡淡地瞟了一眼就转过了头去,远没有一名天主仆从应有的济世情怀。大胡子马车夫却从鼻中冷哼了一声,眯着一双眼睛在他身上恶狠狠地打量了起来,看起来并不欢迎他。

他蹒跚着朝马车走了过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当见到他这样踉跄的步伐后,车夫似乎露出了一丝宽慰的神情。

他想说“谢谢”,却发现自己的喉咙沙哑干涩,只发出了一声含糊不清的“咕噜”。爬上车挨着年轻人坐下去后,他听见车夫一声吆喝,马车又随之缓缓移动了起来。

年轻人递过来一个羊皮水袋,看着他一阵狂饮后微笑着问道:“你从哪里来?怎么会在这个荒郊野岭?”

他报以感激的目光,递还了水袋,说出了苏醒以后第一句完整清晰的话:“我……忘了……”

对面两人很是诧异。修士转过脸来,毫无修养地盯着他的脸端详了一会,皱着眉问道:“你的长相……莫非是从巴格达逃跑的奴隶?”

他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回答。年轻小伙看出了他的窘迫,笑着为他解围道:“你一定走了很远才到了这里。我是从第戎来的,去夏比镇。”

小伙又指了指前面的马车夫和修士:“多亏遇到了这两位好心的先生,他们也是去那个方向,愿意搭我一程。”

他这时才注意到,马车的一角放着两个鼓鼓囊囊的包裹,料想是这年轻小伙的行李。

“我也去你说的那个地方看看。”他说,喝了水以后,嗓子舒服了很多,人也健谈了起来,“可惜我恐怕没有钱请你们几位好好喝一杯。”

小伙子听到他这自我解嘲的玩笑话后呵呵笑了起来,然后伸出一只手来说道:“我叫弗雷泽。”

他尴尬地发现记不得自己叫什么,盘算着随便瞎编一个含混过去,然而一个熟悉的名字忽然浮上他的心头。

“杰森。”他握住了弗雷泽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