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童年的白鸽1
第五章 童年的白鸽(1)
当年门前那一棵竹笋，已经长成一棵参天大竹。竹根深深扎入泥土，在它的周围，每一年都有嫩笋钻出地面，几年过去，那里已经形成一片偌大的竹林，将整座房屋都掩盖起来。从远处望去，看不见李家那一栋三间茅草屋，只能望见那一片翠竹林。像一片绿色的湖，在微风中荡漾。
竹林里来了很多的鸟儿。每一天的早晨和傍晚，雀噪蝉鸣，热闹非凡。草屋顶上升起饮烟的时候，乳白色的烟雾总是在竹林上空徘徊，经久不散，给竹林增添了一种神秘而温暖的色彩。
不知不觉间，李畋已经长到七岁了。
他长得身子单瘦，小胳膊小腿，只有那只脑袋显得大。宽大的额头，细长的眉毛，黑乎乎的眼睛，一副文静的样子。只有在他独自想着什么心事，在母亲或者姐姐面前撒娇时，才会发现，他那一双眼睛特别地黑亮，闪出一种机灵的光波。
李畋从小就是一个喜欢问这问那的孩子，他对这个世界什么都感到好奇，什么都想弄一个究竟，他满脑子都装满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问题。
他看到有一棵树上出现一只鸟窝，两只鸟儿在那里栖息，他想弄明白那两只鸟在窝里做什么，它们为什么住到树上，??住到自己家里来呢？他得爬上那高高的树上，将鸟窝弄下来，将它放到自己家里去。住在外面，又刮风又下雨，还有太阳晒，鸟儿是多么地难受呀。李畋经过多次努力，终于爬上了那棵高大的枫树。他爬到离鸟窝更高的那一个枝杈上，看到一个很有趣的情景，鸟窝里有五只麻色的蛋。
这时李畋犹豫了，如果去弄这只鸟窝，那会将鸟蛋打碎的。他要等两只大鸟回来，好好问一问它们，你们为什么将蛋下在这儿呀，下到我家屋子里去不好吗？
可是当那两只黑色的鸟儿看到有人爬上了这棵大树，接近了它们的窝时，两只鸟惊叫着，扑愣着翅膀，围着李畋的头顶盘旋，有一只鸟还扑过来要啄李畋！
李畋说：“我不是来欺负你们的，我是想将你们的窝弄到我家里去呀！你们不明白吗，你们听不懂我的话吗？”
那两只鸟儿哪里管李畋的解说，还是一个劲地扑呀扑，发出一声声惊恐的鸣叫！
李畋只好快速地爬下树来，树枝将他的胳膊划出了血。
直到李畋下了树，那两只鸟儿才安静下来。
李畋一直想不明白，自己一片好心，怎么它们还生气，还要攻击自己呢？
那几只鸟蛋就是它们的孩子吗？它们会像母鸡那样将蛋孵出小鸟儿来吗？
从此以后，李畋每天都要到这棵树下来转一转，他要看一看小鸟儿孵出来没有。
终于有一天，鸟窝里传来小鸟的“唧唧”的叫声。这时只要大鸟飞临鸟窝，窝里便伸出四只小鸟的脑袋，张开大大的嘴巴，鸟的母亲就将口中的食物塞进小鸟的嘴里去。当大鸟飞走，小鸟儿的脑袋便齐都缩进窝里去了，它们也不叫唤了。直到它们的爹爹妈妈再一次飞来，它们又齐都伸出脑袋，张开嘴大叫，好像在说：“我饿了，我饿了，给我给我……”
李畋简直看得入了迷。
他每天都要来到树下，看鸟儿喂食，听鸟儿的鸣叫。
他想，不要很久，那只窝里肯定会飞出一群小鸟来呢！
当那四只小鸟长大，长出翅膀，能飞的时候，他家的屋后就多了一群鸟儿了，李畋每天都能看它们飞翔，听它们唱歌了。
可是，李畋做梦也没有想到，那一窝小鸟没能等到长大，就不见了踪影！
这一天李畋又高高兴兴地来到树下时，他看见鸟窝静静地挂在树枝上，他想，小鸟儿这时睡着了呢，它们的爹娘还没有来将它们叫醒呢。于是，他就在树下等着，等着大鸟来给它们喂食。
李畋等呀等呀，终于看到两只鸟夫妻飞来了。可是它们的嘴里却没有衔着食物，它们只是围着自己的窝飞了几圈，又默默地飞走了。最后，那两只鸟儿发出一声声凄惨的鸣叫，又飞到别的树林里去了。
李畋好奇怪，怎么不见了窝里的小鸟呢，难道它们已经长大了，长出了翅膀，飞走了吗？它们飞走时，怎么不和自己说一声啊！
或许，它们是飞到窝外顽皮去了，它们的爹爹妈妈去寻找它们了吧？
李畋在树下等了好久好久，一直等到太阳都当顶了，不但没见小鸟儿飞来，就连那两只大鸟也不见了。它们搬家了吗？搬到哪去了呢？
李畋要弄一个究竟，于是爬上树去，他爬呀爬呀，终于爬到鸟窝的旁边了。
可是李畋简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鸟窝里空空的，只余下几根小鸟的绒毛。哦，鸟窝里没有了这几只小鸟，这只窝好空，好像全世界都空了。李畋的心里也空了！
小鸟分明没有长出翅膀来，它们怎么就不见了？
李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下树来的。
他慌急慌乱跑回家，说：“妈妈，那一窝小鸟到哪里去了？”
母亲莫名其妙，她摸一摸孩子的额头，一点也不烧，望着孩子那黑乎乎的眼睛，说：“畋儿，你怎么啦，什么小鸟不见了，妈妈不明白你说的意思！”
李畋拖着娘的衣襟，边走边说：“娘，您跟我来，快来，您去看看，那些小鸟到哪里去了，我好想它们！”
燕儿跟着儿子来到树下，朝着儿子手指的方向看去，这才明白儿子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昨天我还看到两只鸟儿来喂食，从窝里伸出小鸟的脑袋，它们还在那里叫个不停，今天就不见了嘛！”
母亲说：“它们许是长出翅膀，飞到山林里去了！”
李畋说：“不是不是，它们没有长出翅膀，它们只长了一些绒毛，怎么能飞，娘，您骗我！”
母亲上下打量了那一棵树一番，叹了一口气说：“畋儿，你别想那几只小鸟了，你要是想喂鸟，让爹爹给你捉几只回来。”
“娘，那几只小鸟到底到哪里去了，它们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啊，我看到它们的爹娘也好伤心的，刚才它们还飞过来了呢，可是打了一个圈就飞走了。娘，我要您帮我找到那几只小鸟，我要你帮那一对鸟夫妻找回它们的孩子！”
燕儿察看了一下地面，又看一看天空，对李畋说：“畋儿，不用找了，那几只小鸟呀，不是被蛇吃了，就是被天上的老鹰吃掉了呀！”
就在离母子俩不远的一棵树枝上，那里挂着一张白色的蛇皮，那是一条不小的蛇蜕掉的皮，薄薄的蛇皮在风中飘荡。再说，鸟窝顶上有浓密的枝叶遮挡，老鹰是发现不了的，十有八九是被毒蛇爬上树去，吞掉了这几只无辜的小鸟了。母亲说：“畋儿你看，那一棵树枝上还挂着蛇蜕掉的皮呢。我想呀，小鸟肯定被毒蛇吃掉了！”
畋儿望着孤怜怜地悬挂在树上的空鸟巢，感到心中一阵发痛。在他幼小的心灵里，第一次感到了这种疼痛。好可怜的小鸟，它们就这样被毒蛇活活地吞到肚子里去了，成了毒蛇的食物呀！也第一次在他幼小的心灵里，似乎产生了一种怨恨，那就是对毒蛇和老鹰的仇恨。
他也尝到了后悔的滋味，“唉，要是早些将那几只鸟儿放进自己家里来，小鸟就不会被毒蛇吞掉了。妈妈，都怪我，是我害了那几只鸟儿啊！”
燕儿抚摸着孩子的头说：“我的好儿子，这怎么能怪你呀。鸟儿本来就是在树上结窝，在天空飞的，它们要长成一只大鸟不容易呀，天空中有老鹰和鹞子，地上有蛇，还有野猫和豺狗。它们都吃小鸟，吃小兔。你总不能将山林中所有的鸟儿都弄回家里来养着，对不对呀？你还太小，你不懂的。等你长大了，就明白这些道理了！”
要是世界上没有这些毒蛇和猛兽，那该多好，那小鸟儿就可以自由自在地在天空飞翔，在树林里歌唱了！
从此李畋就有做不完的事了。他每天都到山林里去转。只要发现哪一棵树上有鸟窝，他就砍来一些荆棘，围在树杆上，他想，这样，窝里的小鸟就安全了，毒蛇就不会爬上树去了。
有一次，母亲发现李畋很晚才回家，以为他是贪玩去了，一看他胳膊上、手掌上弄出了很多的伤痕，在再三追问下，李畋才将自己的秘密说了出来。
“娘，我要结一张最大的网，将有鸟窝的天空罩住，不让老鹰去伤害鸟儿和小野兔，我要将所有的树杆上都用荆棘围住，不让毒蛇和野猫爬上树去！”
母亲将儿子紧紧地搂在怀里，轻轻地拍打着孩子的脊背。
李畋扑在娘的怀里，不言不语。
孩子的泪水，将母亲的衣襟打湿了好大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