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祸起长安2

第一章 祸起长安(2)

在京城通往陕北边关的官道上,一骑快马日夜兼程地往西北方向飞奔。

得得的马蹄声,在漠北的寒风中不绝于耳。

马背上是一位少年,头缠麻布帕,身着黑色短褐,足蹬平底布靴,完全是一身农家少年的打扮。但从他那矫健的身段、透着坚毅的脸庞和浓黑的剑眉,尤其是那一双明亮有神的眼睛看,他又不像是一个平常的农家少年。

他是李浑的长孙李盛。

李盛年仅十五岁,却长得身材高大,臂力过人。从小不喜文而喜骑射,小小年纪学得一身好武艺。李盛从小仰慕英雄豪杰,胸怀大志,希望自己长大成人后为国家效力,成为一名带兵打仗的将军。尤其想做一个像先祖李广那样为后人敬仰的飞将军!

他知道先祖李广因射箭而名闻天下,所以他对射箭刻意求精,现在能射空中飞鸟,有百步穿杨的功夫。

马蹄声急,李盛的心跳得更急。

他不断地催促坐骑,希望尽快赶到边关,将叔父托付的紧急书信亲手交给父亲。

他虽然不知叔父信中所写何事,但从叔父那严肃郑重的神情可以看出,这一定是一封非同小可的信。他必须遵照叔父的嘱咐,一刻也不能延缓。

“???儿,为叔叫你来,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完成,你可愿意?”叔父李洪将他叫到房里,开口就这样问道。

李盛看到叔父一脸严肃,那一双平日温和的眼里,此时闪着一种锐利的光。

李盛不假思索地说:“叔父,您无论要我去做什么,盛儿都义不容辞,您只管交代我就是。”

“盛儿,这可是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不能有半点闪失呀!”

“叔父,您只管吩咐就是,您明示侄儿,到底要我做什么事呀?”

“盛儿,你过来,将外衣解开。”李洪拿出一封信函,外面用一层布包裹着,说,“叔父要先将此信放进你贴身的衣服里,还得用针线缝好。”

李盛眼看着叔父撕开他的内衣,将那一封信塞进去,然后一针一线地缝合好。他想,这是要送给谁的书信,为什么还要缝进衣服里去?也许,这真的是一封不同寻常的书信吧。立时,李盛心中涌出一股豪情。心想,越是重大的事情,我李盛还越是愿意去做。何况,叔父将重要的事情托付自己去做,是对自己的信任,说明自己已经长大了啊!

“盛儿,你不要紧张,叔父是要你到边关去,将这封书信亲手交给你父亲!”

“好呀,叔父,您原来是和我卖关子嘛。这算什么事呀,不就是将一封信交给父亲嘛。我早就想到父亲的边关去看看呢,盛儿可很乐意去的!”李盛不由得喜出望外了。

“叔父,我哪天出发呀?明天行不行呀?”

李洪说:“盛儿,叔要你今天晚上就出发,立即。”

“什么?今晚就出发?”

“是。一刻也不容耽误。这封信,关系一家人的身家性命,非同小可!侄儿辈中你最年长,再说,叔看出你是李家后辈中最稳重再有胆量的,加上你一身武艺,为叔才将这件大事托付于你!”

“叔父,您能否告诉我,这到底是一封什么信?”

李洪的脸色更加严肃了:“盛儿,叔现在不能告诉你,你交到父亲手中,自然就明白了。这些你都不必多问。你只要克服一切艰难困苦,尽快见到你父亲,将此信亲手交到父亲手中,那你就做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你懂吗?”

李盛禁不住激动起来,这到底是一封什么信,怎么会关系到一家人的身家性命?这一家是指我们李家,还是指别的家?李盛想,既然叔父现在不能说,就不必多问,去努力完成这件事就是。李盛正想着,叔父拿出一套黑色的衣服和一双布靴,让李盛乔装打扮一番。

李盛说:“叔,等我向祖父和母亲告了别,再来换上衣服吧,好不好呀?”

李洪坚决地说:“盛儿,不要告诉家人,也不要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你迅速换上便装,拿上这一些碎银,还带着这一把防身用的短剑,就悄悄地离开。潜出城区后,出北门五里处的路边树下拴着一匹马,你也不要管别的什么,骑上那匹马就往西北而去……”

李盛虽然年仅十多岁,但他深感这封书信的重要,一刻也不敢停留,换上叔父给他准备的猎户服装,出得城门,走出不到五里地,果真看到一匹马正悠闲地站立在那里。哦,这正是自己家的那匹黑马呀!马鞍上还有一个黑布包袱,包袱里放着干粮。

没有来得及和家人告别,第一次离家的李盛正感到有些慌惑,这时看见这一匹马,一种亲切感不由涌上心头。他朝四处张望,没有看到一个人影。月光下,那匹马也早认出了小主人,四只蹄子欢喜地踢蹬着,接连打了几个响鼻。它的眼睛在月下闪着亮亮的光……

李盛记住了叔父的叮嘱,一刻也不敢停留,也不再想附近是不是有家里人远远地守着这匹马。解开缰绳,飞身上马,沿着官道飞奔而去。

马蹄声在夜空中显得格外清脆响亮。

逢山过山,逢水过水。只听见耳边呼呼的风声。路边的宿鸟被惊飞,发出一声声的尖叫。从京城到边关,一千多里路程,这个第一次离家出远门的少年,心中充满着一种豪气。

李迩昌陪同边关守将巡视了军营,又看了一会演练场上兵士的操练,不觉已近午时了。他正坐在营帐内小憩。

李迩昌四十多岁,长年边关的风风雨雨,在他脸上留下岁月的沧桑。加上日夜辛劳,鬓角已出现了根根白发。李迩昌眉目清朗,面容稍显憔悴,微眯着眼睛,正在思索着什么。忽听有人来报:“大人,有一位猎户在营外求见!”

李迩昌一激灵,什么,有猎户要见我?

兵士回答:“是一个猎户打扮的少年,浑身尘土,满脸污垢,坐过的一匹马也累趴在营门外了。看模样是远道而来。他能呼出大人的名讳,非得见大人不可,故在下才敢通报。”

李迩昌好生奇怪,他想了想,说:“那让他进帐来吧!”

少年猎户蹒跚着走进帐来,看见坐在虎皮椅上的李迩昌,双膝一跪,嘶哑着嗓音叫道:“爹爹!……”

李迩昌大吃一惊:是盛儿!

不由心里一惊,盛儿怎么是这等模样,怎么一千多里来寻找他?家里肯定是出了大事了!

“盛儿快快起来,告诉爹,家里人都好吗?快告诉爹爹……”

李盛双手撑着地,想站立起来,使了几下劲,都没能站起。两天两晚没有眨眼,一路没有停留,他甚至累得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李迩昌更加着慌了,走过去扶起儿子,让他坐在一把椅子上,命下人赶紧弄来一碗温开水,让他喝下去。李盛咕嘟几下将一大碗水喝光,这才缓过一口气来,说:“爹,您可别着急,家里人都好!您在这里,都好吗?”

“爹无恙。既然家里平安,你为什么独自一人千里迢迢来找为父?”

这时李盛解开外衣,靠近爹,将缝着书信的内衣掀起,说:“是叔父嘱我给爹送来一封书信,我也不明白叔父写的什么,他说……”聪明的李盛话到半句,回顾了门口的几名军士一眼。李迩昌轻轻摆摆手,那两名军士便默默地走出了营帐。

李迩昌将那一个浸透了汗渍的麻布包着的信展开。

李迩昌的脸立时变得煞白,拿信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李盛说:“爹,叔父写的什么?为什么说,这封信关系着一家人的身家性命?”

李迩昌慈祥地盯着儿子,轻声地、迟缓地说,“孩子,是朝廷可能要发生点变故。没有什么大事。我们先回吧!”

“爹爹,是回京城里的家吗?”

“不是,我们先回到军营里,爹住着的营房。”

李迩昌说:“盛儿,吃过饭,你好好睡一觉吧,这几天你太累了!”

李盛狼吞虎咽地吃了个饱,倒头便呼呼地睡熟了。人间发生的一切变故,似乎都与他无关。

——他成为了一名将军,在战场上指挥着千军万马与匈奴决战,他挥剑向前一指,只见兵士们狂潮似地向敌人的阵地冲去,他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

从敌阵中冲出来一个黑头黑脸的大将,手握一把斧头,凶神恶煞地高叫道:“你就是李盛?我要将你的头砍下来!”

李盛举剑相迎,但敌将的力气好大,震得他双臂发麻。黑大将伸出强壮有力的胳膊,从马上将他的前胸揪住,揪得他透不过气来,“只要你交出那封书信,我就饶你不死!”

书信,叔父交给自己的书信?好像还在自己的怀中,又好像是交给了父亲。这是一封关系到全家人身家性命的书信,怎么能交给敌人?李盛拼命抵抗,说,要命有一条,要书信,那是痴心妄想!

“好,那你死定了!”黑大将举起斧头,朝着他头顶直劈下来……

李盛惊醒了。

他睁开眼,四面黑乎乎的,身子在上下颠簸着,能听到马蹄声和车轮的声音。啊,不好,自己成了黑大将的俘虏!他下意识地摸摸胸前,那封书信不见了!

他运了运气,想一下跳将起来,但立刻被人轻轻地按住了。

“盛儿,盛儿,你终于醒过来了。”

是爹爹的声音。

“爹爹,这是在哪里?”

李迩昌说:“你现在睡在马车上呀!”

“我怎么睡在这儿,不是睡在军营里的吗?”

“孩子,你生病了,正发着烧,爹送你到乡下郎中那里去医治。吃几副药就好了。你接着睡。爹在你身边呢!”

李盛这才明白,刚才是做了一个噩梦。

他只觉得浑身乏力,眼睛都似乎睁不开。不一会儿又呼呼地睡着了。

睡梦中,他仿佛听到了父亲轻轻的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