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去往西部

在故事开始之前,先介绍下我自己。我是杨伊鸣,今年三十一岁。三年前,作为一所重点大学的在读博士生的时候,我的导师谈怀仁曾对我说过一句话:虽然你已经学有所成,但在我这里,你只是个婴儿。五十六岁的导师谈怀仁,来自于婉约秀丽的江南之地,学识渊博,思维敏捷,又敢于冒险,只是为人强势冷漠,是个不折不扣的学术狂人。作为一名探索宇宙和时空前沿的学者,目前负责一个本校乃至国内都数一数二的重点实验室,而我作为他唯二的学生,便自然而然成为了他当仁不让的学生兼助手。因为据说他的另一个学生是他的女儿,但他们父女关系不和是全校皆知的事情。既然关系不和,他的女儿却执意报考到了自己爸爸的门下,一时让我困惑不解。不过这个问题在我博士毕业一年之后的一天终于找到了答案。

读博的日子是枯燥和苦闷的,再加上导师性格古怪,虽然他的大名在学界如雷贯耳,但愿意投入他门下的学生却是寥寥可数,再加上先前有不少师哥学姐中途死活都要改道的例子,这几年更是无人前来投报。就连我那唯一的师姐,她比我早两年,这三年之中我竟然一次也没有见到过。听说是导师另有安排,至于是什么样的安排,我也从来没有过问过。在我看来,这似乎属于他们的家事。又听说这个我唯一的学姐在我读博一年的时候便悄悄回校通过了论文答辩,答辩一结束人就莫名其妙地又消失不见,不知道这父女俩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更不知道学姐她去了哪里。所以,三年的读博生涯,于我和导师而言,完全是一对一的考验,对于我来说,个中的酸涩不难想象。如果不是我脾气温和,一副万事不慌的性格,再加上我自幼父母双亡,是远房的一个表姑一直磕磕绊绊地资助我读完了大学,而这个远房的表姑业已在我用大学的奖学金偿还了她的“恩情”之后,彻底和我断绝了来往,过早深知人生艰辛的我排除万难才读完了博士,只怕三年之后的论文答辩并不会如想象中的那么顺利。我毕业的那一天,我的导师只是淡淡地对我说了句:恭喜你,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转身回了自己的实验室。虽然过去他的冷漠我早已习惯,但那一刻他绝然的转身依然让我心中很不是滋味。我呆呆地站在那栋青灰色的三层实验楼外那棵木槿树下面,久久没有离去。

一个月后,我顺利地进入了一家航天科技公司,并担任了实习技术顾问一职。就在我以为我和导师此生的联系可能到此为止的时候,导师却在一年之后意外地又找到了我。他想让我代他去一趟西北,接回一个人。

这个人自然是他的女儿,谈琴。

此时是2082年,我那时已经步入了按部就班的工作和生活,承蒙导师以往的教诲和栽培,或许是足够出色,在入职新公司一年之后,我开始担任一个新项目的技术顾问。这个项目在我入职公司之前就已经秘密地开始了几个年头。如今距离项目的开始已经过去了整整八年。在首都北京这个地方,对于一家航天科技公司来说,当一个新兴的项目久久不能落地,而且还要无限期地投入且依然看不到尽头的时候,那种压力感扑面而来。作为公司新项目的技术顾问,我的焦虑可想而知。时下科技日新月异地发展,各种新科技层出不穷,过去无数的不可能在如今已成为了可能。时间对于我们来说,简直是分秒必争。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让我放下手头的工作去接一个我素未谋面的人,虽然这个人的名字对于我来说再熟悉不过,可内心深处她依然只是个陌生人,仅此而已,因此我心里自然是不情愿的。至于为何导师不亲自去接而是由我代劳,我没有多问,因为在我三年的读博生涯之中,作为导师的一个始终不露面的女儿,我不认为他们父女之间会有什么默契的交流,或许这也是导师难以启齿的地方。

难得导师第一次有求于我,在公司对面那家幸运茶馆里,望着导师第一次在我面前流露出的平和却又急迫的眼神,我瞬间动了恻隐之心,于是答应了他。一天之后,我安排好了所有的工作,买了机票,动身前往了阿克苏市。

几个小时之后,我已经走出红旗坡机场并乘坐一辆无人驾驶汽车动身前往了导师告诉我的位于阿克苏市市郊的一个地址。西北的天空,永远是那么的澄净明亮,那一天的天空格外的蓝,只在遥远的天边,漂浮着几片闲云。窗外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时节已到了秋天,田野上大片采摘后尚未清除棉棵的棉田从公路边一直延伸到了遥远的天边,而天边则是连绵的山脉。坐在无人驾驶的出租车中,我一边望着窗外异域的景色,一边在脑海之中极力地回忆着往日和导师的交往之中他关于这个女儿的只言片语,最后却是一无所获,反而让自己在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当车停了下来,自动导航助手小度提示我已到目的地,这才把我从睡梦中唤醒。我揉了揉眼睛,然后背起旅行包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