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5 卷入他的纷争

他们约在了高长月去兼职的前一天,为了看到当天晚上的音乐喷泉灯光秀,孟明朗还特意把碰面时间安排在了下午。

高长月带着小呆出现在医学院门口的时候,孟明朗已经在那里等着了,隔着一段距离,能隐约听见他在跟校门口的保安大叔聊些什么。

听不太清,高长月快步上前,叫他:“孟明朗,你们聊什么呢?”

孟明朗回头看了她一眼,之后又快速转回去,对着保安大叔说:“那晚上就麻烦您了。”

说着,他从手上提着的小盒子里取出一杯热咖啡,递给保安大叔,大叔也不客气,直接伸手接过去。

此时高长月已经走到跟前,小呆跟在她后面,两人都穿着明黄色的羽绒服,但因为头发一长一短,极其容易辨识。

“你们聊什么呢?”高长月追问道。

孟明朗转身过来,从小盒子里又拿出两杯热奶茶,给她俩一人递了一杯,答道:“当然是聊该聊的事情。”随后径自朝校内走去。

高长月疑惑地回头和小呆对视一眼,小呆却有点儿心不在焉地朝她挤出一个笑容,上前拉着她去追孟明朗。

手里握着的奶茶还烫手,小呆感觉那个温度似乎沿着五指一点点暖进了心里。

小呆一到冬天就容易手脚冰凉,所以喝的东西总要比别人烫上许多,她还喜欢喝原味奶茶不放珍珠,这些只在上次他们三人一起去艺术学院喝奶茶时,高长月提过一次。

可现在她手里的这杯奶茶,侧边的贴纸上却明晃晃地备注着:原味热奶茶,不加珍珠,不要温,要烫一点儿。

这种在细节上被人额外关注的感觉,非常好,好到心也跟着开始发烫。

孟明朗轻车熟路地带着两人把之前说过的几个地方都走了一遍,每到一个地方,高长月都抢着要帮小呆拍照,说要带回去给奶奶看。

小呆十分配合,只不过姿势永远都是站得笔直,一只手搭在某处建筑物上,另外一只手缩在衣服袖子里,垂在身侧。

“小呆,看这里!”高长月举着相机示意正好走到刻着“学海无涯”的石碑前的小呆看镜头。

小呆正了正身体,往石碑旁边靠过去。

在连呼吸都能呼出白雾的寒冬里,西落的太阳清冷地偏挂在天边,小呆视线投在几步之外的镜头上,可能是黄昏的阳光依旧耀眼,她眼睛不由自主地往镜头旁边偏移了一点点,在落日余晖萦绕的光圈里,能看见站在好友身后斜挎着背包的男生,他和光同样耀眼。

晚饭是孟明朗带她们去吃的,在滨城最大的室内冰场旁边,是他们平时在这里训练时经常去吃的一家菜馆,味道并不算数一数二,可用队友们的话来说,这种家常菜,叫作“妈妈的味道”。

三人吃完饭再回到医学院,已经快八点了,天完全黑了下来,校门口只有一盏很亮的大灯和灯光下孤立的警务亭。

孟明朗走过去,敲敲警务亭的窗户,里面的人还是白天的那位大叔,他探出头看了一眼三人,说:“来了啊,进去吧,我一会儿给你们开闸。”

“好,谢谢叔。”孟明朗避开摄像头,从口袋里把刚刚从菜馆带出来的二锅头塞到大叔的手里。

大叔眯着眼睛笑,接过酒之后拍了拍孟明朗的肩膀:“你这小子,快进去,天太冷了,我只开五分钟啊。”

“五分钟够了。”孟明朗边说边带着身后两人溜进校园。

高长月这时才反应过来他刚刚为什么在走之前还要拿一瓶酒,她还以为眼前这个人是怕她和小呆冷,喷泉边正好可以喝酒取暖。

在和门卫三言两语的沟通中,相比年龄差不了几岁的两个小姑娘,孟明朗看起来处事要圆滑许多。

“原来你白天就在跟保安说这个呀。”高长月拉着小呆快走两步,追上他。

“不然呢?”孟明朗看一眼她,又环顾了一下此时灯光昏暗的校园,“又是假期,又是大冬天的,谁没事整天把喷泉开着?”

高长月被呛了声,随后提高音调压回去:“我还没问你呢,不是封闭集训去了嘛,这才不到一个月,你怎么就有时间出来了?”

“我说我闯了祸,不仅和队友发生冲突,还顶撞了教练,被强制停训了,你信不信?”

高长月对上那双看过来的眼睛,薄薄的单眼皮下是一双发亮的瞳孔,坚挺的鼻梁,她此时正在打量着他表情中细微的变化。

想起他之前跟自己开过的玩笑,高长月立马收回目光,快速应一声:“我才不信!”

她转过头看向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呆:“你信吗?”

小呆愣了一下,之后看看高长月,又看看孟明朗,小声地回了一句:“我……我也不信。”

“看,连小呆都不信你。”高长月扬着下巴,底气十足。

孟明朗笑了,他收回视线,边往前走,边用不大的声音说:“这次,我没有开玩笑。”

就在此时,伴随着他出口的那句话,距离三人不到十米的地方突然啪的一声,灯光大亮、音乐声响起,从地面喷出无数水柱,在半空中交汇后,又重重落在地上,溅起的水花因为各色的灯光照射,也随即变了颜色。

高长月没听见他说什么,只看见他被光照亮的半边侧脸和一张一合的嘴唇,所以当小呆惊叹着“好美”,独自往前走去时,她提高音量问:“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孟明朗转头看着她,也提高了音量,“喷泉开闸了!”

“我看到了,真的好漂亮……”高长月跟着小呆往前走去。

医学院的音乐喷泉果然像传言中一样,水柱设计独特,音乐美妙,灯光绚丽。高长月在心里想,人人都觉得医学就该是死板的,可这所每年为医学界输送无数行业精英的学校却有着自己不一样的风格。

二十年,说长不算长,说短也不短,数千个日日夜夜,塑造了成千上万种不同的人生。于小呆而言,自从有记忆,能容下奶奶和自己的那间低矮民房,还有巷口那不过十平方米的路边小摊填满了她这七千多个日夜。

可是今晚她却第一次这么强烈地觉得,自己的人生好苦。

苦到只不过是这小小的一处喷泉,都足够让她感动,都足够成为她这二十年来看到过的最美丽的风景。

她在差一步就能踏入喷泉水池的地方停下来,忍不住朝那些仿佛在发光的水柱伸出手。夜晚的冷风刺骨,她却毫不介意,想去触碰那些在自己眼中美好得不像话的东西。就在手指即将碰到水柱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拽紧她的手腕:“别碰,水很凉。”

小呆蓦然怔住,抓在她腕间的手心略微潮湿。她转头看过去,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孟明朗正站在她身边。

“好冷!”

孟明朗闻声放开小呆的手,立马转身过去,拉开正摊开手玩水的高长月。

“你们两个傻了吗?室外温度都能让水结冰了,还敢玩水?”

高长月把手缩回袖子里,瑟瑟发抖:“我就感受一下,没想到这个水不仅冻手,还冻骨头。”

“你好好查查滨城晚上的气温,这喷泉的水要不是因为流速够快,早就结冰了。”对孟明朗来说,自己校园里的风景再美,看得久了也就没什么稀奇的了。

“想玩水,等明年夏天再来,你不仅可以用手玩,还能进去冲个凉,没人拦你们。”

“嘁!”高长月撇撇嘴,“光天化日的,你们学校校风真开放,没人拦,这么说你夏天在这儿冲过凉?”

“我是说你们两个爱玩水的小朋友。”

“你说谁是小朋友……”

两人斗嘴间,四周渐渐暗了下去,水柱慢慢失去冲力,流回蓄水池,音乐声也戛然而止,灯光尽失。

高长月的注意力被转移了,看了看表说:“这门卫大叔还真准时,说五分钟就五分钟,多一分钟都没有,我还没来得及给小呆拍照呢。”

“明年可以再来,”孟明朗顺着话往下接,“等明年开春,喷泉从早喷到晚,随时都能来看。”

“没关系,长月,以后还有机会的。”

小呆接上话,说话间她把一直露在外面冻得有些麻木的手指缩回袖子中,昏暗的光线里,背对着她的那个人的身影,高大、挺拔。

她在此之前从未见过比这更美的风景,今晚的这里成为她这二十年来,去过的最美的地方。

她想,大概也是因为她自己在此之前没有见过比眼前这个人更心细的男生,所以这个叫作孟明朗的人,才能在寥寥几句对话中,让她觉得与众不同。

第二天一早,小呆匆匆帮奶奶摆好摊位之后,抽空给高长月打了个电话。

她想要孟明朗的联系方式。

高长月刚起床,还在洗漱,她含着牙刷在电话那头疑惑道:“你找他干吗?”

“我……我的围巾,好像落在他那里了。”

“围巾?”高长月才突然想起来,“对啊,昨天吃饭,还是我帮你放进他背包里的,走的时候都没想起来,要不我让他送过来吧,你帮奶奶看着摊子。”

小呆犹犹豫豫:“这不太好吧,让他从西岸过来,挺远的。”

“有什么不好的,看他的样子也没什么事做,我要去兼职,你又抽不开身,这种小事,他跑一趟没什么的。”

小呆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算了,还是我过去拿吧,奶奶的摊子已经摆好了,早上人少,我来回两小时,可以在午饭前赶回来的。”

高长月往嘴里送一口水,漱完之后吐出来,侧着头把手机夹在肩膀上:“那行吧,我发号码给你,你跟他联系。”

“嗯。”

小呆照着发过来的号码打过去,电话响了许久,才被接通,对面沙哑着声音询问:“哪位?”

“不好意思,这么早打扰了,我是小呆。”

等她在电话里说明白打这通电话的目的,对面的人睡意也没了。他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从一旁的躺椅上拎过背包看了一眼,里面果然有一条粉色的毛绒围巾。

两人最终在电话里约好了时间和见面地点。就在离昨天他们三人吃饭的菜馆不远的室内冰场正门口。孟明朗担心她从清风巷过去找不到,还特意询问她认不认识路。

“我能找到,”小呆轻轻地说,“以前去过两次,那里经常有冰球比赛。”

既然她这么说,孟明朗也没多想什么,挂了电话就起床洗漱去了。

孟楠洛在厨房做早餐,看见孟明朗出来,问了一句:“都被停训了,还这么早起床,佳人有约?”

孟明朗穿着睡衣,充耳不闻,仿佛已经习惯自家小叔这种说话的语气,哐的一声就把门给关上了。

等他出来,回房间换好衣服,背上包准备出门,在厨房忙碌的小叔又是一句:“不吃早餐了吗?”

孟明朗瞥一眼桌上的面碗,回:“不吃了。”

在门被完全关上之前,又探进半个身子来:“小叔,你已经连续吃了好几天面条了,如果是因为不会做饭,你可以跟我说,我会做。”

厨房里埋头忙碌的孟楠洛佯装生气:“你个臭小子,谁说我不会做饭?”

孟明朗咧嘴一笑,抽身出去,顺手关上了门。

等小呆从公交车站跑到碰面地点时,孟明朗已经在大门口等着了。他斜靠在铁栏边,手缩在袖子里,露出的几根指头攥着手机在看些什么。

小呆跑过去,急忙道歉:“对不起,路上有点儿堵,我来晚了。”

孟明朗抬头,视线从手机转移到面前站立的女孩身上,身高刚到他肩头上方一点儿,稀疏的刘海紧紧贴在额头上,这么冷的天,她竟然能跑出汗来。

他收起手机:“没事,本来你从东岸过来就比较远,我也刚到。”

说着,他打开背包,从里面拿出围巾递给小呆。

“谢谢。”小呆双手接过围巾,呼吸因为奔跑还有些急促。

“谢什么,一直也没机会跟你说,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孟明朗突然来这么一句。

小呆有些跟不上孟明朗的思路,蒙了:“啊?”

“上次在清风巷,我无意中听到了高长月和她妈妈争吵,后来在你奶奶的摊子上,你也没有拆穿我,不是吗?”

他明明在刚到巷口的时候,还问过她“满满茶坊”怎么走,她当时给他指过路。如果这还不能让人留下印象的话,那么在那个拐角处,她急匆匆跑过去的时候,两人臂膀碰撞,她狠狠摔了一跤,后来他在馄饨摊上跟她打招呼,他们对视的那一眼,他就知道,她认出他来了。

“那件事……”小呆语调有些沉闷,“我和长月都应该谢谢你。”

关于争吵,谢谢你没有莽撞出现,保护了长月的颜面。

关于馄饨摊,谢谢你坦然爽朗,逗奶奶开心,同时也小心翼翼地保护了我的自尊心。

小呆不知道,该是什么样的家庭,才能教养出孟明朗这样如朗朗明月般的人,坚忍与细腻、温柔与和煦,每一个美好的词都能够用在他身上。

可孟明朗似乎没太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刚想问,身后传来一声呼唤:“明朗!”

他回头,看到身后走来两个人,是金帅和齐雷。

齐雷揉揉眼睛,手肘碰了一下身边的人说:“我没看错吧,真是明朗!”

金帅此时也看出来了,他走近问:“明朗,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我和朋友约在这里,有点儿事。”孟明朗回。

两人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小呆,金帅一向嘴快,脱口而出:“谁?女朋友?”

小呆唰的一下脸红了,呆愣在原地。

孟明朗回头看她一眼,语气淡然地解释:“不是,好朋友而已。你们今天不训练吗,怎么一大早就回城里?”

见他快速解释完,又及时转移话题,金帅也知道齐雷开了不该开的玩笑,于是顺着话茬往下接:“今天我们场地有国外的团队来打比赛,被租用了一天,正好这边训练场有两场交流赛,杨助教就带我们过来看看。”

孟明朗点点头,表示了解了。

此时齐雷又发挥了他嘴快的本领,抢着说:“明朗,你不知道,余教练在你走了之后就生病了,这两天都没来场上给我们训练。”

“你说什么?”孟明朗脸上立马闪过一丝紧张,“什么病,严重吗?”

“你别听他乱说,”金帅此时恨不得踹齐雷两脚,真是什么事都别想在他的嘴里藏过半天,“余教练就是普通的感冒,加上这两天训练也不要紧,就没来上冰。听杨助教说,等我们今天回去,教练也能好得差不多了。”

孟明朗明显松了一口气,缓缓道:“那就好,你们好好训练,别像我一样,老惹教练生气。”

听他的语气似乎缓和不少,齐雷总算也说了一句有用的话:“明朗,你也停训好几天了,听哥一句劝,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跟教练服个软,还是回来正常训练吧。毕竟咱们明年还有一场重要比赛要打,时间耽搁不得。”

小呆一直静静站在旁边,没插上话,却把大概意思听明白了,原来他说被停训的事情是真的。她微仰着头,看着那颗微微低垂着的脑袋点了点,随后听见他从鼻腔里发出轻轻一声“嗯”。

金帅看他听进去劝了,很开心,拍拍他的肩膀说:“走,今天队里的人都来了,凑巧你也在,反正咱们今天又不上场,一起去看看呗。”

“是啊,场地是开放的,你朋友要没事,也跟咱们一起进去。”齐雷看着小呆笑了笑。

孟明朗回头,似乎想征求小呆的意见,只是没等他开口询问,小呆反倒先说:“我……没事,走吧,一起去看看。”

这两场比赛对于孟明朗来说,可看可不看,不过既然小呆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金帅想把到场后三三两两分散开的队员都集合起来,所以带着三人绕到场馆后方,想从后门进到休息室找找其他人。

四人刚走进后馆的过道里,离馆门最近的一间休息室门半掩着,有淡淡的烟草味绕在门框附近。

里面传出一个男性青年略微粗哑的声音:“唉,我说大建,你这也太惨了吧,不说那件事根本就不怪你,凭你这么多年任劳任怨跟着他,他怎么还对你这么苛刻?”

“其实教练对我挺好的。”回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甸甸的。

走在最前面的齐雷听到对话,脚步立马停在了离门仅一步的地方,他回头看了金帅一眼,刚想说话,就被金帅给捂住了嘴。

四人都停在那间半掩着门的休息室门口。

“好?你是对这个字有误解吧?他要对你好,能在罚完那个孟明朗的第二天,就立马把你的主力位置给撤了吗?”

气氛安静了几秒,见自己问出去的话没有得到回应,那个声音又继续道:“不是我说,你们双龙队也就二十几年前还算辉煌,当初队里的两大王牌,余思久和白岢并称‘体委双龙’,两人在首届冬奥会上为国家拿下第一块冰球金牌,从此拉开了国内冰雪项目的帷幕。可自从十六年前白岢犯了那事之后,双龙队里的老队员差不多都散完了,余思久一个人苦撑了两年,从各地的冰球俱乐部把你们这批新鲜血液一个一个挑进国家队,独自一人担起教练的职责,把你们带到如今这样。虽说这份坚持和毅力挺让人佩服,可到底时代不同了,这几年你们队不论是在国际还是国内,打下的比赛都成绩平平,要我说,你们教练年纪到了,再挣扎能挣扎出啥样?”

“你别这么说,”这时另外一个声音传来,“我们队实力还是有的,我也相信我们余教练比任何一个教练都要专业。”

“别吹大话了,要我说,你赶紧写个离队申请,重新回来我们队算了。”

听到这里,齐雷两眼喷火,他挣开金帅的手,一脚就把半掩着的门给踢开了。

“你说什么呢?”

正在门后吞云吐雾的两人明显被吓了一跳,但好歹是运动员,不管是身体素质还是心理素质,都比常人要好一些,小呆还未从那踢门声中反应过来,里面的人已经看清来人是谁了。

“雷哥……”赵建显然没想到门外竟然有人在听他们说话,见到是自己的队友,心里莫名有些慌。

“赵建,你跟这人是什么关系?”齐雷语气并不友好。

如果说一开始在门外,光凭听两句对话,他们不知道赵建是在和谁说话,那么现在几人正面相对,说那些让人气不打一处来的话的人是谁,大家一眼就能认出来。

赵建底气有些虚,压着声音回:“他……他是我发小,杨浩。”

“你怎么回事?”金帅也有些来气,“怎么会跟雪狼队的人扯上关系?”

他们前几天才和这支队伍打过比赛,就是在那场比赛里,孟明朗还和赵建起了冲突,最终发展到顶撞教练、被罚停训的局面。

“你们是知道的,我十五岁选入国家队,在此之前,我一直是雪狼队的中锋。”赵建如实交代。

此时杨浩插话:“跟我们队扯上关系怎么了?我还不知道,原来你们双龙队的人都喜欢搞这种听墙脚的下作事情。”

“你个手下败将,说谁下作?”齐雷挺着胸脯往前走了几步。

金帅连忙从后面拉住他。

上次比赛输了,心里原本就不爽,此时年轻气盛的杨浩也控制不住情绪了,迎着面就过去,提着嗓子说:“说的就是你们双龙队,怎么,不服吗?”

赵建见状,也连忙拉住自己的好友:“浩子,你少说两句。”

“我凭什么少说?”杨浩此时看到面前两人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他打量了两眼,“你就是孟明朗?”

听到对方突然提到孟明朗的名字,站在最后面的小呆心里一紧,这场面对于从小只知道闷头读书的她来说,已经完全超出了能正常思考的范围。

孟明朗上前两步,回:“我是。”

杨浩轻蔑的眼神从他身上一扫而过:“我听说某些人因为想抢功劳,不顾团队,已经被罚停训了。怎么,难道如今被停训的人也能来训练场上晃悠了?”

“被停训的人能不能来训练场我不知道,反正我是来了。”孟明朗眼神淡默地落在对方身上,“不过我倒是知道,输掉比赛之后还有心情出来晃悠,不好好躲着练本事的队伍,离‘死’也不远了。”

齐雷附和着:“就是!”

“你……”杨浩瞬间被气到说不出话。

此时齐雷是站在休息室内的,金帅为了拉住他,也跟他一起进去了。在杨浩的视线里,只有孟明朗一个人还站在门外,他突然想到什么,在心里暗笑两声之后,走到门口,一把揪着孟明朗的衣服就把人拽进了休息室,随后脚一踢,嘭的一声把休息室的门给关上了。

这个举动就发生在一两秒之内,小呆整个人被吓蒙了,等她反应过来,面前哪里还有人,只有三步外那扇紧关着的门。

她慌忙跑过去,推了推门,发现推不动,只能听见里边齐雷沉闷的一声大喝:“你干什么!”

怎么办……

小呆心里慌作一团,她颤抖着手从包里拿出手机,哆哆嗦嗦地给高长月打电话。

铃声响了几秒,电话被接通了。

“长月,你在哪儿?”

小呆连声音都在颤抖,高长月皱眉:“我在公交车上,怎么了?”

“你……你能过来吗?体育馆,冰球场后门!”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小呆边打电话,边凑到门前去听,可心里越是慌乱,越是什么都听不到,她急道:“你快来,孟明朗被停训是真的,他们几个队的好像在打架,门被关上了,我看不到……”

高长月心里咯噔一声,想到之前见过那帮身强体壮的男青年打起架来的场面,小呆柔柔弱弱的一个小姑娘在现场,她整个人瞬间紧张起来。

“你别急,先找个地方躲着。”高长月退出通话页面,打开地图搜索了一下距离,“等我过来,十分钟。”

听到对面应了两声“好”,高长月挂断电话,赶在公交车后门关闭的前一秒跳下了车。

场馆内的比赛似乎是开始了,在小呆这个位置能隐约听见解说员激昂的解说声,休息室内却什么动静也没有。越是什么都听不到,小呆越是紧张,高长月赶来的时候,远远就看到小呆一个人在门外来回走。

她两步并作一步跑过去,喘着粗气问:“他们人呢,在哪儿?”

“在里面。”小呆一脸焦急,她指了指休息室的门,“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他们在里面很久了。”

高长月凑过去听了一会儿,能听到人说话的声音,但很小,听不清。她没多想,侧着身子就往门上撞了两下,这个场馆的年代有些久远,门还是那种老式门销,被她这么一撞,门销有松动的迹象。

“小呆,过来帮我一下。”

两人一齐朝门上撞过去,门没被撞开,门销却因为震动移开了一点儿,门和门框之间出现了一条很小的缝隙。高长月塞进去两根指头,抵着门销一点点慢慢往后挪,只花了不到一分钟,就把门打开了。

小呆站在她身后,两人推开门的一瞬间,看到的是背对着她们的孟明朗,他两只手垂在身侧,紧紧握成两个拳头。

齐雷回头看两人一眼,看到是认识的人,没有过多的表情,瞪着眼睛又转过头去,似乎是继续刚刚没有说完的话:“难道这年头说话不用负法律责任,屁话可以张口就来吗?”

“你们要是不相信,就去他家小区周边问问,我姑就跟他家住一栋楼,周围邻居都知道,孟家两口子在没结婚前就从老家带了一个男婴回来养着。我还听说那家和体坛某位大人物有交情,他孟明朗没爹没妈,半道出家还能挤进国家队,不过就是仗着养父母家底厚,你们还真以为他有多大能耐?”

杨浩此时的表情像极了抓住敌人弱点的胜利者,他看着对面三人脸上各不相同的表情,眉眼间全是得意。

高长月和小呆的闯入似乎并没有对现场气氛造成一丝影响,杨浩完全是忽略两人的状态,他沉浸在对敌人造成暴击伤害带来的快感中。

齐雷咬牙切齿:“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说着,他抡起拳头就要上前,却不想身边的金帅比自己快一步,已经捏着拳头,以极其快的速度挥在了杨浩脸上。

杨浩冷不丁被打了一拳,下一秒也开始还手了,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赵建反应还算快,立马出手挡在两人中间,齐雷也不落后,绕过赵建,反手就把杨浩撂倒在地。

休息室不算大的空间里,乱糟糟一片,孟明朗却像麻木了一样,呆呆看着。高长月就站在他身后,她感觉不到面前的人有什么情绪,只感觉到场面混乱。

把杨浩摁在地上后,金帅挽着袖子说:“就算你说的是事实,明朗也还是我们双龙队的人,也还是我们心疼的弟弟。你算什么东西,对我们队评头论足就算了,还白长一张嘴整天胡说八道!”

金帅是双龙队的队长,平时对待队员们都和和气气的,没想到今天他竟然是第一个动手的人,讲话还霸气十足,齐雷瞬间对他产生了崇拜之情。

赵建是有些被吓到了,两边都是他熟悉的人,没想到事态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看杨浩在这两人面前根本讨不到一点儿好处,于是赵建全程都在护着杨浩。

“队长,雷哥,你们别认真,浩子这人就是说话冲动,他没什么恶意。况且说这些事之前,他还先关上了门,就是想着不让更多的人知道。他真不坏,咱们先不动手,好好说行不?”

此时杨浩被摁在地上,齐雷紧紧扭着他的两只胳膊回道:“赵建,你就说你还是不是双龙队的人?”

“是,我当然是咱们队的,可你们也不能打人啊,要被教练知道……”

“你们给我等着,”杨浩半边脸贴在地上,继续叫嚣道,“光凭你们今天抡的这两拳头,我就能告到你们蹲局子,永远给我滚出体坛!”

齐雷一听,火又大了,他摁着杨浩的胳膊用力一压:“你还给我嘴硬……”

“雷哥,队长,你们放开他吧,”一直沉默着的孟明朗终于开口,“让他起来。”

两人回头,见孟明朗紧绷着脸,他们也瞬间恢复了些理智,两人对视一眼,一齐松手站了起来。

只是让周围人都没想到的是,杨浩刚刚从地上爬起来,脚下还没站稳,孟明朗突然上前,挥手就在他脸上又抡了一拳头。

打完之后,他冷冷道:“记住了,打你的人是我,要报警还是告诉教练,都冲我来。”

金帅说道:“明朗,你……”

“都不想干了,是吗?”赵建这时反倒火大了起来,“来,再打,连我也一起打,打完明天全都走人!”

一直站在一旁的高长月终于在这一拳头抡下去时恢复了思考能力,她快速从包里拿出手机,打开摄像机,递给小呆交代道:“拿好手机,对准我录像。”

小呆愣愣地接过手机,一边听话地举着,一边慌张地问:“长月,你要干什么?”

高长月递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此时杨浩正好顺着惯性往后退两步站稳,他被好友那句话一刺激,挥着拳头就要往孟明朗身上打。

高长月两大步跑过去,双手抱着那只胳膊死命拦住,边拦边说:“别打了,别打了,有事坐下来好好说啊!”

杨浩被突然出现的人惊到,可挥出去的拳头根本就收不回来,高长月就像只小鸡崽儿一样顺着那个力量往孟明朗的身边倒过去。

砰的一声,她被狠狠甩在地上,感觉到肩膀和什么硬物碰在一起,她用另外一只手摸了一下,是突起的球杆固定器。就在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一咬牙,往突起的地方狠压下去。

肩膀传来钻心的疼,高长月忍不住嘶了一声。孟明朗最先反应过来,他迅速蹲下身把人扶起来,从头到脚确认了一下是否被伤到,在看到肩膀上透过衣服渗出的血时,他起身就要冲杨浩扑过去。

高长月连忙拉住他的手腕:“先扶我起来……”

小呆慌慌张张跑进来,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来扶她:“你怎么样?”

“你是谁?”杨浩见自己不小心伤了不相干的人,语气显然没之前那么强硬。

高长月从小呆手里拿过手机,把刚刚录下的视频点击保存,随后又往前两步,挡在杨浩和孟明朗中间。

“我说你们一帮运动员,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偏要一个刺激一个,搞到最后,不光自己人打自己人,还要伤及我这个无辜。”

孟明朗往她肩膀上看一眼,说:“你先出去,让小呆陪你去处理一下伤口。”

“我不走,我要是现在走了,谁为我胳膊上的伤负责呀?”高长月转头看着杨浩,“我听说你要报警,不然连我的伤也一起让警察处理?”

瞧这两人一来一回的对话,杨浩算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不相干的人,这姑娘明显就和对面是一伙的,他嚷嚷:“怎么,敢情弄到现在,我一个被打的人还不能报警了?”

“能,当然能报,只是这小小一个休息室里,也没几个人,警察真要来了,大家众口不一,到底谁打了谁,一时半会儿都说不清,”高长月把手里的手机扬了扬,语气十分淡定,“可我胳膊上的伤,有视频为证,你怎么把我推到地上的,这里面录得清清楚楚,一不小心,没准还是我这个案子先提上日程。”

杨浩气到嗤笑:“碰瓷呢,姑娘?”

他说着就往高长月身边走来,一只手从身后揽过高长月的肩膀,把她往身后拉了拉。

高长月后退两步,抬头正对上孟明朗看过来的眼神,只对视一眼,她又转过头去,看向被赵建拦下来、满心憋屈的杨浩。

高长月此时的目光在杨浩看来,仿佛是在说:我就是碰瓷了,你能拿我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