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 他是她的信仰
01
唐湘湘站在书房门口有半刻钟了。
房里传出一声声咳嗽,每一声都像是敲在她心上,握在手里的白开水已凉透。
他半点不犹豫纵身跳下泳池的画面反复在她脑海中起落,明明自己还在低烧,哪怕现在咳得几乎要了半条命,他也一副心甘情愿的样子。
这样子的他让她觉得自己特别委屈、特别心酸。
她哽了哽,将眼泪生生憋了回去,屈指轻轻敲了敲房门。
房里的咳嗽声小了些,接着,脚步声由远及近,“咔嚓”一声,是门打开的声音。
熟悉的高大身影挡在门口。
唐湘湘扯起嘴角,扬起明亮的笑容,双手托住木质托盘:“信洋,我给你准备了退烧药。”
不待他开口,她低头从他身侧钻了进去。
屋里窗帘半掩,桌上台灯的柔光填满整间书房。
唐湘湘将托盘轻搁在书桌上:“记得吃……”
“湘湘。”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谢谢。”
她心一沉,眼皮微垂,盯着书桌上灯光没映照到的阴暗地方:“信洋,我为你做这些,不是为了得到你的感谢。”
因为爱,她愿意付出。
从很久以前开始,他便是烙在她的青春岁月里不可磨灭的一道印记。
“今天公司那边没什么事,你就在家安心休息吧。”她吸了一口气,转了话题。
“湘湘。”许信洋欲言又止。
唐湘湘努力扯出一抹笑,打断他:“好了,我还和我的姐妹有约呢,就不在家陪你了。”
她关上门,手握着门柄。
里面没有动静。
其实,她哪有约。从小到大,她的心一直放在他身上,连陪她逛街吃喝的姐妹都疏远了,这不过是她不愿面对自己惨败和可怜的借口罢了。
她忘不了他昨天为夏未纵身跳入泳池的画面,也忘不了他伫立在泳池里望着左仕宏抱着夏未上岸,藏不住心疼的表情。
可是,信洋,你心疼过我吗?这么多年,陪在你身边的人是我啊。
一颗泪珠滑到嘴边。
真苦。
02
这家五星级酒店的西点在圈内是出了名的。
向阮东端着一杯咖啡优雅地品着,他对面坐着一位超级美女,一双盈盈秋水的眸子深情款款地注视着他,着实动人。
可惜,他无半分动心。
家里为给他相亲真是绞尽脑汁,他竟然从对方身上看到了许至央的影子。
所以,他的喜好,就是许至央?
心口一窒,他微微挑眉,准备速战速决,不料对方先开了口,一开口就语出惊人。
“只要你和我结婚,我允许许至央做你的情妇。”超级美女将耳边的头发往后拢了拢,声音清脆娇嫩,“如果你没什么意见,我希望下个月我们就能完婚。”
“呵!”向阮东冷笑一声,明明面带笑意,却笑得瘆人。美女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早就听闻向家独子狂妄不羁,行事做派更是摸不透,百闻不如一见,今日这傲睨自若的样子,她也算是见识到了。
“你觉得,你能和许至央比吗?”向阮东背抵向身后柔软的靠背,睥睨她,“自己的分量有多重,出门前还是先好好掂量清楚。”
闻言,美女脸色微变。
她楚言婧可不是好欺负的,若不是家中长辈执意,她会放下身段来和一个不学无术的无名赛车手相亲?即便是向家独子那又如何?她楚家可不比他向家差。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也没有必要再待下去了,冷着脸拎着包就准备离开。
“等等。”向阮东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慵懒。
楚言婧心中一喜,原以为他要挽留,没想到,向阮东低头看了眼腕表:“许至央应该快到了,你可以看看本尊,以后好照着拾掇自己。”
“神经病!”楚言婧再也撑不住,面带潮红愤然离开。
耳根子清净了,向阮东也不急着走,让侍者续了一杯咖啡又要了份杂志,悠闲地等着迟到的某人。
可是,咖啡差点喝到吐,某人才姗姗来迟。
向阮东掀起眼皮,上下打量着她,语气里没有半分不耐烦:“来了。”
许至央随意落座他对面的椅子上,淡淡道:“看来我错过了。”
“嗯。”带着鼻音的男声很好听,他看着她似笑非笑,“你是故意迟到的。”
她也不否认,点了一杯花茶,慢慢品尝。
在他们的关系还不明朗时,她就是他挡桃花的盾牌,现在他们的关系众人皆知,她更是他风月场中最好的盾牌。
向阮东起身,转而靠坐在她的椅背上,亲昵地将她圈在怀里,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晚上陪我参加聚餐。”
许至央微仰头,绝美的笑容绽放在嘴角,远远看去,男俊女俏,他们就像一对恩爱无比的神仙眷侣。
可是温柔的笑容下,许至央的声音不屑且随意:“我晚上有一场宴会。”
话音一落,向阮东脸就沉了下来。宴会?说得好听,不过就是明码标价的鸿门宴,他的女人,何须去。
可是,他忘了,这个女人喜欢的从来就是违逆他。
不让她去,她偏要去,以身涉险,她无所畏惧。
03
宴会设在一处高档私人会所,地处幽静,房屋掩在葱葱林木中,宛若仙境。
说是宴会,其实是模特圈里明码攀金主的行径,大家心知肚明,上到一线下到十八线纷纷挤破了脑袋想要参加。
许至央来,不过是因为推不了别人的一番游说,也是为了故意气某个人,来凑个热闹。
“至央啊。”
会这么亲热叫她名字,还在她名字后加个语气助词的,只有一个人——王大设计师。
这次她主场的春之回眸秀就是出自他之手,王大设计师凭借处女作“magic”在设计界一鸣惊人,自此踏入大师行列。
只是,他虽才华横溢,但风评奇差。
与他的第三任模特娇妻离婚不到一周,就与模特圈新秀厮混到一起,期间还劈腿其闺密。
这宴会,就是他游说许至央来参加的。
王大设计师穿一身黑色拼接流苏衬衫,双手各端一杯香槟,肚子上的肉随着他的步伐一颤一颤。
“至央啊。”他鼻梁上架着一副小圆黑眼镜,下巴蓄的胡子扎了个小辫,头发也编成了黑人辫,笑嘻嘻地走近,“你真是给我面子。”
“王大设计师相邀,怎么能不来呢。”许至央淡淡地敷衍。
见她这么懂事,王大设计师更是喜笑颜开,将香槟递过去:“来,我们喝一个,这场走秀因为你而更加亮眼了呀。”
许至央端过香槟,唇瓣触及杯口,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方。
看她娇艳欲滴的唇瓣贴在透明的水晶杯上,王大设计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眼底的期待和焦灼尽数落入她眼里。
她微抬眸,将水晶杯自唇边移开,装出一副娇弱且抱歉的样子说:“哎呀,抱歉,今天我有点不舒服,不能沾酒。”
王大设计师像是泄了气,脸上的赘肉连连抖动,继续游说:“就一杯香槟,你要是不喝那就是不给我面子呀。”
看他那急切的样子,许至央轻轻一笑,看来她猜得没错,这杯酒,有问题。
许至央轻摇着香槟,欲找个说辞,既不会驳了他的面子也不用喝下去。
只是,她还没开口,端在手中的酒杯就被别人夺了去。
“砰”的一声,香槟洒了一地,水晶杯也四分五裂呈块状躺在地上。
许至央在心里暗叹,不用猜都知道来者是谁了。
下一秒,她垂在一侧的手被温热掌心包裹住,力道有些大,她抬头看着他的后脑勺,暗叹,王大设计师要遭殃了。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震惊了四周,大家纷纷看了过来,王大设计师一脸恼怒地看向肇事者,却发现肇事者大有来头。
向阮东嘴角噙着冷笑,横在许至央和王大设计师的中间,他背对许至央居高临下地睥睨着矮他一个头有多的王大设计师。
王大设计师混时尚圈,自然是认得向阮东的,向家独子混世魔王,万万招惹不得。
被向阮东这么当众伤了面子,王大设计师就算咽不下这口气,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吞,他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和向家闹翻。
各种讨好寒暄解释后,他便找了一个借口抽身。
宴会还没结束,许至央便被向阮东连拖带拽着离开了。
一路上,接受着众人的目光洗礼,她就算想要挣脱他的钳制,也不敢闹出太大动静。
她声音压得很低,可话语里的怒意却清晰可辨:“向阮东,你放开我。”
他权当没听见,大力拽着她到了停车场。
“向阮东,你放开我!”到了停车场,许至央便不再有所顾忌,用力想挣脱,他却仍是不松手。
她知道他这是生气了,可她不知道他生的哪门子气。气她宁可来参加这场宴会,也不愿陪他?
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她就被他毫无怜惜地甩至冰冷的车身上。
背部传来的剧痛让她忍不住痛呼出声,还来不及反应,他便压下来,双手禁锢着她,视线与她齐平。
“我不是说了,让你别来这种地方。”他说得咬牙切齿,一副恨不得咬她的样子。
“脚长在我身上,我去哪儿是我的自由。”许至央拧着眉,故意避开他的视线。
“看着我。”
她这个样子彻底激怒了他,他打开车门,粗鲁地将她推进副驾驶座。
“向阮东!”许至央差点磕到头,回过神来立刻伸手去拉车门,车门却已经落了锁。
“安静。”坐在驾驶座上,向阮东的声音阴沉如暴雨前的天气。
“我要下车!”
他态度强硬,她也不甘示弱。
他们就像两块坚硬的石头,碰在一起,总是头破血流,谁也不服输。
向阮东紧握住方向盘的手狠狠用力,说出来的话也如利剑:“你就这么喜欢这种**场所?”
“对啊,喜欢!我就是这样的人。”许至央强忍着心里的委屈,头也不回地刺回去。
车厢里陷入一片沉默,向阮东犹如万箭穿心。他不懂为什么他们之间总是要闹到这种彼此伤害的地步,他每次都告诉自己,不要管她不要管她,可他就是忍不住,他就是犯贱,想要时时刻刻保护她。
可她呢,她从来都没有一丁点的理解,从来都只会拿着刀一下下捅进他的心窝子。
车内的温度开得有点低,穿着性感晚礼服的许至央感到浑身发冷。
沉默了半晌,她开口,声音喑哑:“你开门,我要下车。”
向阮东扯了扯白衬衫的领口,眼里满是血丝,狠狠地转过头,问:“许至央,你定多少价?”
许至央蓦地睁大眼睛,她不敢相信,他……把她当成什么人了。
向阮东自暴自弃地一笑,红着眼直视她:“你开多少价?”
许至央仍是不敢自信,他们从来针尖对麦芒,但也从未有过人身侮辱。她不敢置信,问:“向阮东,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你开个价吧。”向阮东唇抿成一条直线,转过身,“只要你开个价,我没任何异议。”
许至央怒得扬起手,她从没有觉得他如此浑蛋过,可手扬在半空中,却是没有打下去。
向阮东眯着眼,嘴角轻扯:“舍不得?”
看着她眼圈泛红,他的心狠狠一疼,再也无法控制自己,钳住她的双手,倾过身来胡乱吻她。
“向……向阮东!”许至央使尽了全身力气挣扎。
她肩头的薄纱被他粗暴地扯开,她拼命躲闪着。
他放开她的手,转而捧住她的脸,吻着她的唇,似要将她揉进身体。
许至央双手一脱离钳制,便胡乱地抓着,手触碰到什么冰凉坚硬的东西,她来不及想,攥着那东西直直刺向他的肩膀。
向阮东闷哼一声,终于停止粗暴的亲吻,可双手仍没有松开她的脸。
他下巴顺势靠在她的颈窝处,疼痛带来的抽气吹得她耳根发烫。
她一低头就看见了他被鲜血浸染的白衬衫。
她手握着钢笔,钢笔笔帽不知什么时候不见踪影,细尖的钢笔头刺入了他的肌肤。
她刺伤了他!这认知让她浑身微颤,连推开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许至央……”向阮东喘着气,声音越发显得沉闷,“你对我,什么时候可以心软一点?”嗓音里透着悲凉。
他反握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抽,顺着力,钢笔尖从皮肉里拔了出来。伤口不深,他的心比那伤口疼痛百倍、千倍。
“你应该扎在这儿。”他握住她的手,将钢笔尖头对准他的脖子。他眼窝深陷,眉头紧皱,抓着她的手往下扎的力度不减。
许至央几乎用了全部的力量来对抗那股牵着她往下扎的力气,她吓得浑身颤抖,握着钢笔的手几乎**。
她死死盯着钢笔尖,拼死僵持住,生怕它真的刺进他的脖颈。
四目相对,双双眼眶泛红。
许至央紧咬着下唇,眼底少见地流露出心疼与愧疚。
向阮东的双眼一直盯着她,她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他都舍不得错过,现在这个样子的她,敛起一身刺将柔软释放出来,让他的心更疼。
他宁愿她一身刺伤了别人,也不愿她敛了一身刺被别人伤。
04
“砰!”
握在手中的红酒杯摔碎在地,许至央才从愣怔中回过神。
红色**带着酒杯碎片,溅到她赤着的脚上。
姚紫在房间里听到碎裂声,着急忙慌地冲出来,连拖鞋都穿反了。
“至央姐。”一眼看见满地的玻璃碴,姚紫惊呼一声冲过来,却被穿反的拖鞋绊了下脚。
许至央仍愣在原地,脚背上被细碎的酒杯碎片划伤了几处。
姚紫小心翼翼地将许至央拉到安全地带,去阳台拿来扫帚和簸箕将玻璃碴清扫干净,又去厨房拿抹布,半蹲着将地面上的红酒擦拭干净。
看姚紫忙得团团转,许至央心底升起愧疚。
“抱歉。”
“没事儿,清理干净就行了。”姚紫神情认真,连瓷砖缝都不放过,“清理干净就不会让至央姐的脚再受伤了,这双脚还要走秀,珍贵着呢。”
半晌,姚紫没听到回应,疑惑地抬头,一瞥眼,就看到许至央右手上也有刺眼的血迹,她的心一紧:“至央姐,你的手也受伤了?”
看着许至央双眼泛红、嘴唇发白,一副受伤了也事不关己的样子,姚紫格外心疼,明明先前送许至央去宴会的时候还好好的,后来阮东哥打电话告诉她,他会去接至央姐……
阮东哥!姚紫心中一惊,视线移到至央姐身上披着的外套上,这件黑色夹克分外熟悉。
“姚紫,我累了,先休息了。”
姚紫忙道:“至央姐,我先帮你处理伤口吧。”
“没事。”许至央声音很轻,沙哑且疲惫。
“至央姐……”姚紫担忧地攥着抹布,看着许至央回了卧室,关上了门。
至央姐这状态非常不对!姚紫心里干着急,没忍住拨通向阮东电话,对方却已关机……
05
昏暗老旧的巷子里,两道身影由远及近。
风从身后吹来,吹得背冷飕飕的,两人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左仕宏瞄了一眼夏未,看着她身体微抖,他急了,可不凑巧,他今天穿的是一件蓝色衬衫,若是脱了……那他就也差不多是光着了。
一闪一闪的路灯下,两道身影重叠成一道。
夏未忽觉身旁空****的,微侧过身,才发现,刚走在身旁的左仕宏此刻站在了她的身后。
她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心里一暖。
他站在她身后,为她挡风。他双手扶在她的肩膀上,嘴角上扬:“夏未,我在你身后。”
感受到肩背上贴过来的温暖,夏未耳根烫得厉害,刚才还微弓着背的身体,此刻站得很直。
她被他推着往前走,他在她身后,为配合她的步调刻意弯了腰,走得踉踉跄跄,像一只企鹅。
将夏未送到楼道口,左仕宏才直起腰:“明天我来接你。”
“嗯。”
他们约好了明天去看院长妈妈。
借着楼道光,他盯着她的月牙眼。
直到夏未发窘地别过了视线,他才敛起贪心的目光,笑了笑:“早点休息吧。”
他抬起手腕:“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十七分。”顿了顿,眯了眯眼,“十八分了。”
看他幼稚的样子,夏未不由得笑出声,然后催促道:“你回去吧。”
左仕宏抿着唇扬了扬下巴,意思很明显:看着你上楼后,我就离开。
楼道暗了又亮,夏未缓缓上楼,脸上的烫热不减反增。
因为他在身边,她走夜路都不用三步一回头。
他在,她就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