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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恩在普吉岛待了好几天,恰逢周日,陆成傅有做礼拜的习惯,就把她也一起带去教堂了。

做完礼拜,卫恩看见陆成傅双手握在一起,虔诚地对着圣像忏悔。

卫恩好奇地问:“师父也有需要忏悔的事情吗?”

陆成傅没有睁眼,只是问:“你呢,在职业生涯里,有做过后悔的事情吗?”

“有的,我曾经差点让一个罪犯逃过罪责,我应该忏悔。”

说完,卫恩双手合十,虔诚地在心里述说着曾经的事情。睁开眼后,她发现陆成傅在看着她,眼神凝重。

“我有一件很后悔的事情,到现在都无法原谅自己。”陆成傅的声音像是老了十几岁一样,“越是活着,那份愧疚就越是跟着我,寸步不离。”

“师父,什么事情让你这么放不下,到现在都无法释怀?”

“当年我曾经替一个毒枭的女朋友辩护。她很年轻,只有十九岁,当年被抓的时候,已经怀孕了。她哭着告诉我,她是被父亲赌博输给毒枭的,她什么都不知道,每天都要忍受毒枭的毒打,我相信了她,还帮她带话给她的家里人。”

“后来呢?”

“我替她打赢了官司,毒枭被判死刑,她无罪释放了。可是后来我开始怀疑,她对我说话的真实性,我怀疑我给她带的话,是暗语。我甚至还帮她销毁了她所谓的卖身契。”

“卖身契?”

“那份文件是被锁着的,我并没有看里面的内容,就把它给销毁了。可是那份罪恶感,一直伴随着我。因为这件事情,我觉得自己背弃了职业道德,把自己放逐出律师的队伍,跟着你师母漂泊。”

“师父,那现在,那个人在哪里?她知道这件事吗?”

陆成傅没有回答,起身说:“走吧,下午带你出海捕鱼。”

卫恩开车,陆成傅坐在车后座上,在普吉岛的时间过得很慢,车速也不快。

沿途看见有人卖鲜花,陆成傅心血**地说:“你师母喜欢鲜花,停车,我下去买。”

卫恩把车子停在路边:“你在车上等着,我下去买,很快回来。”

卖花的是个小姑娘,手上捧着一大捆鲜花编织的花环,花的种类繁多,有一些是卫恩没有看过的。

她索性买了一大捆,想着回去师母肯定喜欢。就在这时,突然听见“砰”的一声巨响,似是出事故了!

卫恩放下花跑过去看,发现自己刚刚停车的位置上,有另外一辆车因车速太快碾了上来,她的车子几乎被碾碎,而陆成傅还坐在车上。

卫恩惊呼出声:“师父……”

肇事者当场死亡,陆成傅被人从车上抬出来的时候已经陷入重度昏迷,很快被送往当地最好的医院。

骆之薇赶到后,在医院里晕了过去。

卫恩处理好陆成傅手术的事情后,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

过了很久,才有人告诉她,她的手机在响。

一个陌生来电,卫恩知道是宁峥用无人登记的电话号码打来的。

这个电话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都弥足珍贵。

“是我。你那边怎么样了?”

卫恩哽着喉咙:“不怎么好,师父被车撞了,现在正在抢救。师母的状况不好,竞衍的事情也还没查出来眉目。你呢?”

宁峥的右手臂有伤,刚刚包扎好,劫后余生,他更加珍惜生命,也更加想念她,想要把她拥在坏里,想要看见她,听到她的声音。

“我很好,没有受伤,刚抓到了一个大头目,应该很快可以回去。”

他没有告诉她自己受伤的事情,她也没有说自己如果在车上的话,会和陆成傅一样。

卫恩匆匆挂了电话,手术室的灯也熄了。

医生从手术室里走出来:“谁是伤者的家属?”

“我是。医生,他怎么样了?”

“情况很不乐观,伤者伤了脊椎骨,很有可能无法康复。另外,他的大脑里也有一部分淤血无法取出,具体的情况,还有待这24小时内观察,不排除有变成植物人的可能。”

宁峥刚挂了电话,丁澍城就贼兮兮地靠过来,八卦地问:“打给卫恩了?”

宁峥嘴上没说什么,可眼里那掩盖不住的暖意出卖了他。

“我就说嘛,她就是你的止痛剂,不枉费我开车来回这么多公里给你搞来的这个电话。”丁澍城有点飘飘然了,又哀号着,“你说我好端端一个汉子,怎么老被你们两个人给喂狗粮啊?”

宁峥咳了咳,又敛了神色:“土狼那边怎么说?招了没?”

“还能怎么样,瞎扯皮呗。”丁澍城闷声说,“他要是那么容易招,他就不是土狼了。”

“我去会会他。”

逼仄的审讯室里,土狼的手被铐着,脚上也戴着脚镣,坐在那儿,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

看到有人来,他抬起头:“来根烟呗?”

宁峥对旁边的审讯员:“给他一根烟。”

审讯员亦步亦趋地递了根烟过去,土狼吞云吐雾了好一会儿,脸上现出了满足的神情,叹着:“这烟啊,真的是好东西……”

宁峥一把拉过凳子,坐下:“你自己贩毒,不吸毒?”

土狼摇了摇头:“贩毒不吸毒,是我一贯以来的铁律。那玩意儿,不是好东西。”

“你倒是聪明,可你知道从你手上贩出去的东西,害了多少个家庭吗?”

宁峥说到这里的时候,土狼的脸上现出了一抹不耐烦的神情:“那是他们自己乐意!”

“那你又知不知道,你贩卖的毒品量,足以让你判死刑一千次?”宁峥走过去,把他嘴上叼着的烟拿走,“烟这东西,你是抽一次少一次,要好好珍惜了。”

土狼像是打了霜的茄子,整个人耷拉着:“你想怎么样?”

“识相的,把话都吐清楚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说吧,你的上家,是谁?货,是谁的……”

卫恩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骆之薇刚好把她怀里的书给抽走。

卫恩揉了揉眼:“师母。”

骆之薇打量着她:“在看什么?”

“师父的工作记录,很久前他就想出一本自传,把办过的案子记录下来,流传后世。现在他伤成这样,应该很难自己整理了,所以我在帮忙整理一部分出来。”

“他找到你接手他的衣钵,真是不容易。”

“这是我应该做的。”卫恩顿了顿,说,“师母,你和师父在一起很多年了吧?你知道师父曾经办过一个案件,嫌疑人是一名毒枭的女朋友吗?”

“毒枭的女朋友?”骆之薇的脚步缓了缓,“有这么一个案子吗?他并没有说过。”

“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我自己再找找吧。”

“那你早点休息。”骆之薇关上了门。

卫恩淡淡地说:“师母,晚安。”

夜深人静,她想起了几天前,修车行打来的电话。车子购买了全额保险,保险公司在电话那边说负责赔付,只是需要她过去做一下记录。那时骆之薇在医院照顾陆成傅,卫恩自己过去的车行,看到了被撞得损毁的汽车。

对方说:“基本上,车子撞伤的地方都在这里。”

卫恩问:“我可以问一下,事故原因是什么吗?”

“肇事车司机超速驾驶,并且在事故现场没有发现刹车痕迹。”

“肇事车司机是喝酒了吗?”

“在尸检报告中,没有发现肇事车司机有酗酒或者精神异常的情况,基本上这种情况有点类似于蓄意谋杀,我们会提示您报警处理的,但以肇事车司机已经死亡的情况来看,报警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必要了。”

“所以最终会被作为意外事故处理吗?”

“的确是的,卫小姐,请您在这位置签字确认你的车辆损坏情况……”

后来卫恩让人去查探了一下肇事车司机的情况,果不其然,那人在事故发生之前的一个月内,银行账户内有大量的资金进账,资金同样来源于地下钱庄。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陆成傅受伤,确实是有人故意为之。

那个人会是谁呢?

卫恩翻开陆成傅的办案手札,翻开毒品类犯罪那一页,赫然发现上面确实记着一个毒枭“毒蝎”的案情记录。可是有关于“毒蝎”女朋友的所有情况,全部被撕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