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江城最终还是被抓获了，可丁澍城他们却来迟了，他们到达江城落脚点的时候，只看到了江城冰冷的尸体。
江城是自缢身亡的，丁澍城赶到的时候，他的尸体还在天花板上晃动，已经救不回来了。
在江城的脚边，放着一个笔记本电脑，上面打开着word，还有一长串江城的自白，写了他扼死林晟生、杀害程小岑以及把刘翠薇推下地铁站台的经过。
丁澍城摸摸头，吐出一口气：“那我们这几个案子是破了？”
“等等。”宁峥把word拉到最后一页，上面赫然写着：
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受了一个人的指使，这个人就是林晟生的太太黄敏芝，她痛恨丈夫的情人，发誓要一个一个让她们在地球上消失……
事情紧急，宁峥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看了看表：“那边把黄敏芝放了吗？”
丁澍城挂了电话，沮丧地说：“说是刚过了48个小时就让她走了，刚走不久。”
“赶紧把人给找回来。”宁峥面色沉重地说，“林晟生还有一个情人吴美熙，我担心黄敏芝会对她不利。”
这时，丁澍城的手机又响了，接过后，他像是被针刺到了似的一个劲跳脚。
“宁主任，有市民报案说有人在黄氏地产顶楼要跳楼。”
宁峥和丁澍城一行人赶到的时候，黄氏地产楼下已经聚集了很多围观群众，还有民警在疏散人群。
“报告宁主任，有市民报案称有人在黄氏地产顶楼，我们过来的时候，发现天台上一共有两个人，一个是较年轻的女性，另一个是林晟生的太太黄敏芝。”
“上去看看。”
宁峥赶到顶楼天台，果然见到两个人在僵持。
黄敏芝已经不见往日的神情，最近一连串发生的事情彻底把她的心理防线给击垮了，她手里拿着一把刀，疯狂地挥舞着，头发被风吹得飞扬，像是被逼到了绝境，拼死一搏。
“林太太，你先冷静一点，把刀放下。”
有探员掏出枪，黄敏芝厉声道：“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我不是凶手，我没杀人！”说完后，又紧紧地抓着旁边女人的胳膊，“你们别过来，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和她一起跳下去！”
宁峥使了个眼色。
丁澍城抬起手，对后面的探员说：“都后退。”而后又偷偷地向宁峥耳语，“那女的不是……”
宁峥点点头：“嗯，林晟生的情人之一，吴美熙。”
黄敏芝的情绪还是十分激动，宁峥用冷静自持的声音说：“林太太，你有什么诉求，可以向我提。”
黄敏芝仍旧没有放手：“我只是想和她谈一谈！”
宁峥沉吟片刻：“行，给你五分钟。”
“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两个人争执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吴美熙压低了声音，不知道对着黄敏芝说了什么。
黄敏芝形容枯槁，仿佛已经在崩溃的边缘，眼里俨然有了泪：“他不是我杀的，是他推了我，如果他没有对我动手，事情就不会发展成为今天这样！”
“所以你杀了他！”吴美熙说。
“我没有，你乱说，你闭嘴！”
突然，黄敏芝拿着的刀架在了吴美熙的脖子上。
吴美熙尖声：“不，你别杀我，救命啊！”
眼看局势发生了变化，探员们机警地拿起枪，对准黄敏芝。
“五分钟到了，黄敏芝女士，请你把刀放下。”
“不是我，不是我……”黄敏芝胡乱地说着什么，下一秒，她手中的刀刺入了吴美熙的身体。
刀锋见了血，在远处的狙击手毫不犹豫地开枪射击。谁知道这时候，一直站在探员身后的林柏然忽而窜了出来，挡在了黄敏芝的身前。
“妈咪，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林柏然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祈求母亲的宽恕。
看到林柏然右肩膀中枪，黄敏芝扔了刀，失魂落魄地跑了过去，抱着儿子说：“柏然，你怎么样，怎么样？不要怕，妈咪会救你。”
同一时间，一双冰冷的手铐在铐在她的手上。
“黄敏芝女士，你涉嫌故意杀人、挟持人质几项罪名，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黄敏芝脸上瞬间失去血色，喃喃地说着：“不是我要刺她的，是她抓着我的手，是她抓着我的手……”
可是，没有人会相信她的话。
另一边，虚脱的吴美熙已经被人救下，小刀划过了她的皮肤，刺了进去，但不是在要害处，没有生命危险。
黄敏芝被抓后，事情没有因此结束，三个连环案件要串联起来，并且整理出完整结实的证据链，还需要不少时间。
两天后，江城自缢身亡的尸检报告姗姗来迟，宁峥在看到后，却拧起眉。
“澍城，这个案子的发布会，恐怕要延期举行了。”
丁澍城在浩如烟海的档案中抬起头：“为什么？”
“江城极有可能是他杀。”
“不……不会吧？”丁澍城已经为整理证据的事情熬了几个晚上，黑眼圈都出来了，“怎么这会儿横插一脚，等等，他杀的依据是什么？不是脖子上有勒痕吗？”
“死亡原因符合机械性窒息的特征，但是有几个疑点无法解释。一是在江城的脖颈处有一个索沟，他勒的索沟多位于甲状软骨下方，而自缢则位于甲状软骨和舌骨之间。二是江城上身有两处不符合自缢的皮下出血。三是在颈部有块状不规则的表皮脱落，指甲上还有不属于他衣物的黑色毛绒纤维，怀疑为他人勒死后伪装成自杀现场。还有一点比较恶心的，”宁峥看了一眼丁澍城正在吃的泡面，“你要不要听？”
“听啊，怎么不听！”
“江城**臀部周围附着粪便，如果是直立自缢而死，粪便会随着裤腿向下分布，而不会附着在臀部周围……”
“等等……”丁澍城抱着泡面跑出去，“我要出去吐一吐。”
与此同时，和宁峥一样觉得案件有蹊跷的还有另一个人，卫恩。
夜深了，她偷偷地来到江城的工作室，细细地翻着他的桌子，不放过一丝角落。
怕惊扰到邻居，卫恩不敢开灯，只能用手机的灯光照着，而窗外风声大作，窗户没关紧，吹起了窗帘，一阵寒风飕飕地吹在她的脖颈上，带起了一丝凛冽的寒意。
前面忽而闪过一个黑影，卫恩吓了一跳，再拿手机照过去，不过是江城挂在窗边的一件外套而已。
卫恩抚了抚心口，手机再照过去，却见真的闪过了一个青口白牙的人脸，把她吓得够呛。
“啊啊啊啊！”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女孩子，在这个时候也经不起两次吓唬，卫恩向后退了一步，没想正磕在桌子上，上面的东西洋洋洒洒掉了一地。
“谁，是谁在那里？”
下一秒，有人悄无声息地靠近她，反剪了她的手在身后，有温热的气息喷发在她的后脑上。
卫恩想要反抗，可是两只手被那人牢牢地钳制住，动弹不得。
“救……”
卫恩还没发出声音，那人已经伸手捂着她的嘴，她下意识地咬住那人的手，趁着他松开的刹那连滚带爬地跑到门口。
就在卫恩几乎要夺门而出的时候，室内灯光大亮，照得她有一刹那的眩晕。再然后，她循着那双长腿向上——
站在那里的，是抿着唇、神情意味不明的宁峥。
卫恩恼怒了，声音带着火气：“你怎么回事，半夜三更的吓人好玩吗？”
宁峥虎口被卫恩咬得发麻，按捺着反手在身后，眼里探寻。
“你半夜来这里做什么？”他不假思索地发问，“卫律师，我发觉你有个特点，特别喜欢到案发地碰瓷。”
“你什么意思，怕我抢了你的活儿？”卫恩闷声道。
谁想宁峥却忽而正色，问：“你是不是也发现了端倪？”
实在是卫恩这个人，对案子有太大的敏锐度，思维活跃，想的角度又刁钻，有的时候他们的意见经常会撞在一起，所以宁峥才有想一探究竟的意味。
“你也发现了？”卫恩嘴上衔着笑，环抱双臂，“我那天不是拿了证据过去警局，后来我再去了江城学校一次，意外地发现他的前女友就是吴美熙。”
宁峥挑眉：“这并不能证明什么。更何况按你所说，那他岂不是要更加憎恨吴美熙才对？”
卫恩不置可否：“毕竟曾经爱过。而且不知道你有没有仔细观察林晟生的视频，那么多个女主角，吴美熙却始终没有出现过。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吴美熙自己就是凶手，或者凶手爱慕她，所以把她的视频给删掉了。”
“这些都是你的猜测而已。”
“所以我反向推理，假设犯人是黄敏芝，却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我去查过江城的银行账户，除了在黄敏芝委托的时候，江城收到她的钱，在此之后，就没有和她有过资金往来。江城又不傻，黄敏芝让他杀人他就杀，她手里又没有江城的把柄，这两个人协同作案，是怎么达成合作的？”
有月光柔和地照进来，划过卫恩高挺的鼻梁，又恰到好处地停在下巴的位置。今天晚上难得有心平气和一起讨论案件的时候，可某种念头又挥之不去地盘踞在宁峥脑海里，那件她曾经做证的案子，至今未破……
卫恩察觉到宁峥有点走神，但还是顿了顿，接着说：“一般来说，除非有共同目的，或者有把柄在手，才达成合作，可是这两个基础，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宁主任，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宁峥已经从脑海里的那一幕挣脱出来，冷着声音：“江城不是自杀的。”
卫恩“哦”了一声。
宁峥撇她一眼：“不觉得吃惊？你早就猜到了？”
“我没有这么神机妙算，”卫恩说，“是怎么知道是他杀的？”
宁峥把说给丁澍城的理论复述了一遍，卫恩脸上的神情变得生动而丰富起来。
“宁主任真是观察细致。”她不动声色地笑，眼睛下方一枚小小的泪痣带着妩媚的柔美。
“谁想让江城死，让黄敏芝背锅，谁就是凶手。”宁峥移开眼，吐出一句。
眼尖的卫恩却突然发现了他虎口上细微的血丝，她拿出纸巾递过去：“你的手在流血。”
他轻轻拿过她的纸巾，两只手在空气中微微碰触到，很快分开。
“不碍事。”他说。
两个人相继走下楼梯，又相顾无言。
卫恩忍不住问：“宁主任，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从上次宁峥审她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
“没有。”他很快说，“我了解真实的你，所以那些都不是误解。”
了解真实的她？卫恩还想再问，可是宁峥腿长，已经下楼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