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O4 听说我被挖墙脚了?

记录卡:认识你的第470天

天气:她眸中的星,是会呼吸的蓝。

记录地点:爸妈的家

记录人:陆响沅

整理人:神秘者

临近寒假的时候,林老师去了趟响沅家进行家访。

林老师一直是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男士,高中三年,一次都没见他发过脾气,更别说是骂学生。他去之前买了一大堆水果,响沅爸妈早已在家等候。

响沅当时有一两个月没怎么见到爸妈,他们隔三岔五出差也起早贪黑的,跟自己碰不到一起,听说老师要来家访,就马不停蹄赶回来了。

林老师与他们商量让响沅参加全国奥赛的事情,希望能拿到帝都Q大的保送名额。

早在高一时,响沅就已经开始大量做题了,虽然班里分了学习小组要与同学一起学习,但林老师在他们小组里还分了几个学习不错的同学,这样响沅个人学习的时间就更宽裕。

响沅爸以前是初中数学老师,后来下海做生意,但是他很喜欢数学,如果下属的孩子去公司了,他都会抽时间给孩子们补习功课。他很久以前就说过:“也许梦想与生活必须要有择舍,但是情感始终如一。”

他喜欢理科,做一辈子的理科老师就是他的梦想。

林老师说走保送这条路的时候,响沅爸看着儿子说:“我对他没有特殊要求,如果他参加奥赛,那一定是要出自内心地喜欢,即使最后没有拿到保送名额那也没关系,喜欢,比什么都重要。”

响沅妈就一脸崇拜地看着响沅爸。

响沅送林老师走的时候,老师问他父母是不是特别忙,响沅点头:“从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开始的吧。”

“那你也没人辅导功课,自律性养成得不错。”

响沅笑:“都是被骗出来的。”

响沅告诉林老师:“小学的时候爸妈会跟我说,只要你考第一就给买大汽车大飞机,我说不要,我想要爸妈回家给做顿饭吃。他们总会一口答应,但是,最终都会因为工作而食言。那个时候不太懂大人们的事,自己就在想是不是考得不好,所以我就努力努力再努力,得了第一之后却发现也没什么用。”

林老师还笑:“那你就不学了呗。”

“没用了,我已经长大了。”

是不是能明白父母不说的爱,体会父母辛勤的劳,就是长大了。响沅想,也许是的。

父母这一辈因为兄弟姐妹特别多,从小家里就不富裕,他们过够了艰苦的日子。在有响沅之前,他们暗暗发誓,自己走过的贫穷之路,坚决不让孩子再走一遭。

孩子想做的,想要的,只要他想,都给他。

而响沅妈许多年后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给响沅再生个弟弟或妹妹,她认为一个孩子会很孤单。

玩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

响沅结婚的那天,响沅妈边哭边抓着他和小迷糊的手说:“我真是解脱了,从今以后我饭也能咽,觉也能睡,安心……安心……”

小迷糊每次翻看婆婆哭泣的照片,就会说:“你的存在到底给妈带来多大心理压力啊。”

她觉得自己解救了婆婆,解救了响沅,解救了整个宇宙。

确定要参加奥赛之后,响沅跟小组成员一起写作业、打闹的机会就很少了,也再无周末假期,包括整个寒假,只休息了几天。

响沅知道自己不是天才,他只是不停地在努力。

不知道那个时候小迷糊是不是被响沅的勤奋感染了,每天教室、画室赛着跟他比,后来问她,她就说响沅想多了自恋。

难得一起写作业的时候,她在睡觉。

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响沅戴着耳机抬眸的那瞬,就看见她沉静的容颜,她轻轻动了下眼皮,睁开眼睛。

“陆响沅。”她唤。

“加油。”

说完,她又闭上了眼睛。

那年冬天雪下得挺大,响沅做完习题站到窗边伸懒腰的时候,远远地看到,小迷糊扛着一个画架走来。

响沅跑下去找她,她戴着一顶黄色针线帽,圆圆的脑袋上落满了雪。他替她拂去雪接过画架,问她去了哪儿。

她气喘吁吁:“不知道是谁把我画架给偷了,我就去学校外面买了一个。”

“谁知是不是你自己没看好。”

响沅说话的时候,她在调整自己的助听器,摆弄半天没弄好,响沅一只手扶住架子,一只手替她纠正。

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同学,你刚刚是不是说我坏话了。”又咧嘴坏坏一笑,“别以为我听不见。”

雪花就那样落在她红红的鼻翼上,响沅一瞬间失神,心脏突然有些闷疼。这个时候不知道小H从哪儿蹦出来的,抢过画架扛了起来。

“班长,这种粗活就让小的们来,您的手用来拿笔杆子。”

小H甚是殷勤,尤其是对响沅。小迷糊为此还问过,小H生动地挑眉回她:“有句话没听过吗?大腿抱好没烦恼。”

小H蹦跳着在前面走着,小迷糊突然弯腰从地上团了个雪球,扔了过去,冲她做鬼脸。小H奓毛:“替你干活还挨打,还有没有点人性了!”

两人在前面你追我打,响沅把摔落的画板拿了起来,上面还夹着一袋素描纸,透过塑料袋,隐隐约约看到一副人像。

他抽出来,是个年轻的男生,眉如墨泼,鬓若刀裁。

很多人都说高二是整个高中最累、最迷茫的一个阶段。

响沅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一周举行了11场考试,班里大部分同学都累瘫了,他也有些乏。上自习的时候,大家都累得不想说话,班里只能听见笔尖在纸上写字时的哗哗声响。有些女生压力大,好几次周测都没有考好,趴在桌子上就哭。

那个时候是真的累,响沅会戴着耳机听点音乐,小H依旧聚精会神写作业,聚精会神地一边写一边翻练习册后面的答案。

小迷糊会画画,偶尔也会临摹一些杂志上的漫画,小H闲的时候拿到位置上来涂色。

响沅瞅了一眼:“这只鸡怎么长这样?”

小H停笔,叹口气,翻了半天白眼:“拜托你帮帮忙好不好,这是凤凰。”

响沅看向小迷糊的位置,她愣愣地看着窗外的大雪。

心事满满。

小迷糊在三刷《夏目友人帐》的时候才看到那样一句话:我必须承认生命中大部分时光是属于孤独的,努力成长是在孤独里可以进行的最好的游戏。

不知为何,那个时候,沉寂的心突然想起一个故人来。

人只有尝过温暖的滋味,才能体会到孤独。

操场边上,小迷糊捧着素描本坐在那儿,拿着画笔凌乱地描着,整个人完全不在状态。花田跑过来坐在一旁,大口喘着气:“哎,我星期天又碰到隔壁友校那个人了。”

花田口中的隔壁友校是公办高中,也是重点学校。

一听是那个学校,小迷糊的手一顿。果然,花田挤眉弄眼地说:“我俩之前逛书店不是被他看到过几次嘛,在亿达广场他认出我来了,突然问我是不是你好朋友?我说是啊,他就问了一些你在学校的事情。”

“你为什么说我呀?”

花田嘟囔:“那人家问了,我也不能不理啊,就说了有关你成绩的一些事情,别的我什么也没有说,真的。”

小迷糊怒瞪前方不说话,真后悔自己一时激愤把隐藏的秘密告诉她。花田抱住小迷糊的胳膊,试探地说道:“我是觉得吧,佳同学不像你说的那样坏,我瞧这人还挺正经的,你俩当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小H此时奔到两人中间,撕开面包的塑料袋凑过脑袋:“什么误会,我又错过了什么?”

小迷糊起身,指了下花田,花田作势把嘴当拉链拉上。等小迷糊走后,花田立刻趴在小H耳边一阵添油加醋、花式八卦地讲解完毕。

小H瞪大眼珠子:“哦哟,她还有这一段过往呢?”

响沅进教室的时候发现小H鬼鬼祟祟埋着头在翻看什么,歪头一看是小迷糊的画本,他疑惑道:“这不是……”

“嘘。”小H悄悄说,“小点声,这是我偷来看的。”

她又开始翻,像是在找些什么,直到翻到男生肖像那页。小H憋住笑:“原来长这个样子啊。”

再三观摩后,小H总觉得画上的男生像谁,她抬起头看了响沅一眼,再看看画,对比之后说道:“我发现你跟他长得还挺像啊。”

“这是谁?”响沅忍不住问。这是他之前见过的那张素描纸,只不过被装订起来了。

小H大拇指一歪:“友校学霸。”

随后她又神秘兮兮地说:“念念认识的……唉,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

响沅不是傻子,言外之意已明白。

他的语气有些清冷:“叫什么?”

小H一合画本,愣了半晌:“对啊,叫什么来着……那个名字特别搞笑,好像叫佳,佳洁士!”

响沅也是这时,才发现这个男生出现在生活中的频率越来越高了。当他多次想开口问小迷糊的时候,欲言又止。就算问了,又有什么意义?那是她的过去,他应是没资格过问。每次都这样想着,憋着,寒假来了。

记录卡:认识你的第539天

天气:请注意,一颗肉球正在向你滚来。

记录地点:爸妈的家

记录人:陆响沅

整理人:神秘者

那年寒假,响沅的大伯、大姑、二姑、小姑、堂弟堂妹等亲戚都在正月十五的时候全来家里了。因为响沅爸买了一辆宝马车。

大姑把上六年级的表弟给响沅塞过去:“哥哥成绩好,让他教你做几道题,大人们聊聊。”

响沅就把表弟带到楼上房间去玩游戏,楼下客厅里一片喧噪。

表弟望着他:“哥,我妈是不是有点聒噪?”

这孩子连聒噪都知道,响沅说玩你的吧,大人事情小孩不要管。

家里那些亲戚看响沅爸妈赚了些钱就想要他们给投资一些生意,大姑的服装厂一直不景气,想要代理国外的品牌,但又没有资金链,就经常来响沅家软磨硬泡。

响沅到楼下厨房拿饮料喝,听到大姑高谈阔论,忍不住说了一句:

“换作是我,我是不会投的。首先,那个牌子的设计理念不符合亚洲人审美,那个国家也还在跟我们邻国打口水仗。最重要的是,你的客户源极度不稳定,这才是根本问题,根本问题不解决,厂子迟早要倒闭。”

“哎,你咋这样说呢……”

大姑气了,响沅妈在一旁安慰。

响沅估摸着大姑可能一直记着那次自己怼她,跟小迷糊婚后第一次见亲戚的时候,大姑就把他支开,说要跟新进门的媳妇聊聊。

响沅在楼上就看到大姑在拿卷尺量小迷糊的臀部,口中念叨:“生儿子也要看你行不行,我们陆家必须要有儿子的……”然后开始量腿量胳膊,最后量头围去了。

大姑的话尖酸刻薄,小迷糊沉着脸,不吭声。

响沅下楼,把小迷糊搂到怀里:“我陆响沅的女人,生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生气。谁让她生气,我忍不住,想骂人。”

大姑自那以后,连电话都很少跟响沅爸打了。

还有一次,响沅爸在公司突然晕倒,送到医院查出是癌症,当时还没搞清楚是什么癌症,所有亲戚又一股脑跑到家里去分财产。

这个哭泣出轨的老公丢下孩子不管不问,那个吐槽上那么多年班只能拿死工资,响沅爸躲在房间里,响沅妈就在外面应付着。响沅妈也属于老实人,只要说一句“钱是我和儿子的,跟你们没半毛钱关系”,不就了事了嘛。

响沅妈晚上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哭,拉着儿子的手:“妈这一辈子不是为自己活,也不是为你活,是为你爸而活……他要是走了,我的一生也就终止了。”

后来医院打电话说检验报告搞错了,响沅爸只是那段时间休息不好血压不稳才晕倒的。响沅妈直接掀开被子:“陆大头(给他起的爱称),起来刷碗去!”

所以响沅每次从学校回家,只要爸妈回来了,不超过一小时总会来亲戚。有的时候,他烦得还希望爸妈忙工作也别回来了。

小迷糊倒是喜欢家里来亲戚,她说逢年过节,家中亲戚都会给她压岁钱,而且比山竹要多。其实她明白,是瞧着她可怜。

山竹会想尽一切办法把钱弄走,说有办法钱生钱。等她再找他的时候——

他便说:“难产,死了。”

小迷糊抱着存钱罐气得跳脚:“你为什么还老偷我的钱!”

他又说:“姐姐的钱本该就给弟弟花。”

小迷糊直接扭头跑进厨房,拎了一把菜刀:“那你知不知道,弟弟本来就该给姐姐打。”

一般新年,很多人会穿新衣服新鞋子,小迷糊穿着不知谁给她买的红彤彤的羽绒服,顶着蓬松的蘑菇头,外面再套宽大的校服。

小H远远看到她,说:“班长,你看前面那个送财童子,长得是不是像咱们班的一个人?”

响沅浅笑,原本一个假期都在想她和隔壁学校那个男生的事情,也做好了开学就要问她的准备。但现在,远远地看她朝自己跑过来,欢脱可爱的模样,响沅决定,不再问了,以后也不再想了。

小迷糊跑得喘了,呼着白气咧嘴笑,从书包里掏出几个纸盒子。

“这是我爸过年做的咸蛋黄酥,可好吃了,给你们带的。”

给响沅的时候,是塑料盒子。

“纸盒子没有了,你就拿塑料盒子将就一下吧。”

整个一天,小迷糊下课就跑来问他有没有吃。响沅那天胃不舒服,就没有吃,晚上回家,刚把盒子放在客厅桌上,再下楼,就看到咸蛋黄酥被妈妈吃了个精光。

小迷糊愣愣地问:“那……里面的东西呢?”

后来响沅回家立刻翻垃圾桶,听妈妈说吃的时候吃到了纸,以为是垃圾就随手扔掉了。他好不容易找到,打开那小小的纸团,上面的字却被口水浸湿,模糊成一片,只隐约看到“我……你”。

响沅看着一脸无辜的老妈:“咱吃的时候能不能不要那么凶残?”

记录卡:认识你的第561天

天气:晴有多云。那件来自浦西静安宝山路的校服放在衣橱的最深处。

记录地点:爸妈的家

记录人:陆响沅

整理人:神秘者

开春后,魔都还是挺冷的,男生们在教室里冻得不行,就约着去打球热身,操场上还有其他班的人也在打球。

山竹看响沅在,就过去打两场。那个时候他们虽然说话,但不是很熟。那天唯夕练完舞经过操场的时候,球赛正好也结束了。

唯夕跑到响沅跟前:“班长,我忘拿外套了,你衣服能不能借我穿下?”

山竹见机一把推开响沅,将手中的校服递给她:“穿我的吧,刚洗的。”

“谢谢,我穿我们班长的。”她看山竹的眼神就是“滚开,我们不熟”。

响沅其实一点也不想借。

唯夕却直接拿走了,他都被那刺骨的春风给吹蒙了。

在教室门口遇到小迷糊的时候,她嘴里正啃着面包,看响沅哆嗦,直接脱下校服:“班长,为您奉上一件来自浦西静安宝山路的校服。”

熟了之后,她真是戏越来越多。

“不冷,就是有点饿。”

响沅伸出手,一把扯下她叼着的面包,塞嘴里吃了。

新学期没多久,班里突然流行起包书皮,尤其是女孩子们,用牛皮纸包,然后在上面随意涂鸦。一般来说,大多学生到初中就不怎么包书皮了,当时商店里有卖各式各样的塑料书皮,方便又整洁。

那个时候女孩子总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她们可以掀起各式流行风潮,做追星应援灯牌能闪七八种颜色,口号都能喊出打油诗,一本青春杂志整个班里的女孩都能挨个传遍看完,最后流落至别的班级,再到年级主任手中。

小迷糊把自己所有的书本能包的全包了,连山竹的都不放过。后来山竹班里的同学看到他的创意书皮,纷纷请他拿回家包。

包一本收五块钱。

有次响沅回教室,从后门进去,看见小迷糊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跟小H玩,玩闹间把桌上的课本连同抽屉中的全给包了,看她玩得开心,响沅便拿书到她的位置上去,换位置自习。

她的数学课本的封皮上,画着一个卡通头像,即使是简单的勾勒响沅还是认出来了,是那个叫佳洁士的。

底下还有四个字,念念不忘。

他说过,一定不再想那个男生。所以,他将书放回原处,继续写作业。

没撑过三秒,他停笔,随即趴在桌子上,将脸埋在胳膊里。

高二之后体育课几乎都很少上,一到打铃,来的不是数学老师就是物理老师。所以只要上体育课,体育老师都会留一部分时间让大家自行组织。男生们基本上都是打篮球,那次体育课,山竹班恰好也在,篮球场上打得就更凶了。

女生们都排排坐在边上,能看懂的看球,看不懂的看人。但说句实话,当时那些女孩百分之一百都看不懂球。有男生打手犯规,她们都拍手叫好,不是看人是看什么?

别看山竹性格有点抽象,身体素质那是真的好,球技更没话说。旁观的女生分了好几个派别,有时候会呼喊山竹的名字,更多的时候喊的是,陆响沅。

响沅喘气,汗水顺着脸颊止不住地往下流,掀起衣服胡乱擦了下脸。他真的很想告诉广大女生一个事实,场上的男生很简单,就分两种类型——

第一种就是为了吸引异性关注,一上场就秀球衣、秀鞋子、秀各种装备,如果再听到女生呼喊,各种花式运球各种浪,此类型十有八九打不好;第二种,只要一上球场,眼中只有球,他满脑子都是和队友的配合以及分解战术,哪怕林志玲拿个喇叭在那儿喊加油,他都听不见。

响沅跟山竹都是第二种人。

中场休息的时候,唯夕给响沅递了一瓶水,他看向小迷糊,她喝着热热的奶茶。山竹看唯夕给响沅递水有些不高兴,一把夺过小迷糊的奶茶猛灌,被烫得嗷嗷叫。

再上场,山竹对响沅总是做小动作。

响沅的队友不高兴了,多次忍让最终停球推搡起来。

女生们也前来拉架,小迷糊就被山竹不小心给推了出去,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响沅突然就来火了,动手给了山竹一拳,是打在他的肩上。

山竹直接朝响沅扑了过来,两人厮打成一团,双方队友都是义薄云天,从单人对战转变成两队混战。

那是响沅第一次打架,也是第一次和山竹打架。

响沅其实是一个不屑动粗的人。

其实后来山竹高中时期没少惹事让他帮忙收尾,那时山竹总爱说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刻就是使坏的时候。什么都不爱干,就爱跟人比坏。

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

明明想看她,却不敢看她的眼睛,同时又渴望着她能看自己一眼。也许你会骄傲,会自卑,会慌乱,无法控制自己去在意她的一切动向,尊重却也想将她包含在内的一切,都占为己有。

当时班上的唯夕向响沅表白,在操场边上,在响沅和山竹闹得一片狼藉的球场上。

“我喜欢你。”她说。

“对不起,我不喜欢你。”

响沅绕着操场跑了十圈,跟山竹打架被体育老师罚的。他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我不相信。”

“你不是有喜欢的人吗?” 响沅说,意指传闻中的男生。

唯夕急着解释:“那是他缠着我的,就是他总缠着我,爸妈才让我转学,我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哦。” 响沅伸手要拿她手中的校服外套,不知何时她从地上捡起来的。

“你为什么……这么冷漠?我喜欢你啊,你不是也喜欢我吗?我们可以在一起,不会耽误学习的……”她有些冲动,踮起脚尖,拉住响沅。

响沅知道她想干什么,直接后退,当时很想说一句“同学,请自重”。他看着她:“对不起,我刚才说了,我不喜欢你。”

“你怎么会不喜欢我?你要是不喜欢我,为什么第一次要把校服给我?”

“我只是不想你尴尬,再者,那件校服不是我的,是阿明的。”

真相有时是真相,就是因为事实可能让人难以接受。

但痛这一次,总比蒙在鼓里撕心裂肺要好得多。

班里开始议论起响沅和唯夕的事情,有人远远地看见了。

打架这事本没有发酵,体育老师跟年级主任说,男孩子打球本来就容易有肢体接触,不是什么大事,跑几圈又是好朋友。

山竹可是见响沅一次就想再打一架。

但突如其来的传闻倒让林老师有点担心响沅,怕会影响奥赛,再次家访的时候婉转地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响沅爸妈。响沅爸妈喝着咖啡熬着夜跟儿子谈心。

“虽说你成年了,我们也不反对你恋爱,但是吧……咱还是要以学业为重,毕竟你是要走保送这条路的。”

他们每次一认真,响沅就想调皮。

响沅沉重地说:“爸,你不是说拿不到保送名额也没关系吗?”

爸:“啊……对啊……(我什么时候说过的?)”

妈:“哪家孩子,你跟妈说说,就当我是知心姐姐。”

响沅:“对不起妈,我不能乱了辈分。”

唯夕对于同学们的起哄总是沉默,别人自然当她是默认。

响沅就更没什么余力解释了。

难得响沅跟小组成员一起写作业,他们八卦地问他跟唯夕的事情,小迷糊当时在削画笔,笨拙地拿着小刀一下一下地削着。

响沅拿过来:“我来。”

同学1号:“你就偷偷告诉我们,我们又不会乱说。”

同学2号:“对啊对啊,我们可是一个Team的。”

同学3号:“我早就看出你俩有问题了,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同学4号:“你看她的眼神就不一样,是吧,念念(撞了她一下),你让班长别瞒我们,快些坦白。”

小迷糊抬眸:“嗯……别瞒我们。”

“瞒?” 响沅凶她,“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不也有事情瞒着我吗?”

“啪”的一下,响沅将画笔拍在桌子上,削好的笔芯断了。

大家面面相觑,班长,好像生气了。

那应该算是响沅和小迷糊第一次吵架。

自那之后,响沅跟小迷糊之间的来往不再频繁,就那样莫名其妙,你不看我,我不理你。男生有些时候小心眼起来是比女生还要厉害的。响沅看得出小迷糊有意想跟自己和好,但一想到当时她一副浑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便想晾一晾她。

然后她就真的不再跟自己来往了。

跟白羊座比心狠,往往死得都比较惨。

婚后的日子里,两人只要吵架,她就玩卖惨的把戏,一哭自己心就软,心软完了她继续虐你,红着眼睛熬夜画图不跟你说话,还会跟山竹打电话说想回家。

响沅紧紧搂住她,明确地说道:“这才是你的家,我才是你的家人。”

山竹说:“我姐夫,是个会在沉默中爆发的男人,很不幸,遇到了我姐那种性格乖张、恣睢的女人,可怜。”

小迷糊上去就是一巴掌:“恣睢是形容我的吗?你们班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吗?”

山竹咬牙切齿:“你敢袭警。”

语文课上,老师抽背《荆轲刺秦王》的易水送别段落,响沅刚念到“士皆垂泪涕泣”时,老师让他点下一个同学接着背,他故意点了小迷糊。

她站起身来:“又前……又前而为歌曰……”

迟迟没下文。

语文老师叹气:“可能等荆轲把秦王杀了,你都背不出来。”

她小声嘟囔:“那要是杀了,就不用背了。”

响沅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语文老师:“把书拿上,站门外背去。”

物理课上,响沅和小迷糊又被叫到黑板上做题。

响沅写完的时候她还在写,放下粉笔的时候,他回头悄声说了句:“a是错的,c是对的,定律才能用。”

然后她连想都没想,火速擦掉了刚写的东西。

林老师最后都看不下去了:“我都在黑板上讲了多少次了,就在你写字的位置,你还能做错,下去把定律抄100遍。”

小迷糊课间奋笔疾书,响沅倒是难受了。

傻子,就那么相信别人的话,说改就改啊。

记录卡:认识你的第600天

天气:星座书上有没有说,你可能也会爱我。

记录地点:家中书房

记录人:陆响沅

整理人:神秘者

响沅以为那样逗弄她,对方好歹有个什么反应,就这样一个多月过去,除了见他就埋头真的没其他举动了。好几次他主动示弱讲话,人家都是“嗯”“哦”“好”。

都说白羊座的人认死理,脾气还不好,但从不会记仇。

以响沅的亲身经历来说,前半句可能是真的,后面却是假的。

如果是白羊座的,还是一个女生,她可能是坦白率真、善良坚强的,也会做事冲动、保持恒心,但如果,她心狠起来,超乎常人想象。

小迷糊就是典型的白羊座女生。

响沅总结了一下两人从认识到结婚这十几年来,闹了不少小别扭,上纲上线的大概有两次:一次是交往中的分手,一次是婚后的要离婚事件。

着重要回忆一下结婚之后的那次。

那一年响沅的公司新进来一个应届毕业女生,工作能力突出,两个月就转正,她被直属领导推荐到公司即将投资的一个大项目中。那段时间,响沅带着团队经常加班到凌晨,新来的女孩很有眼色,每个人的茶水点心都会贴心备好。

她也会单独给响沅准备咖啡。

“不用再给我弄了,我喝水就行。”响沅说。

“没关系的,为您做这点小事,我很荣幸。”她眼中的羞涩和心思很明确。

后来她有一份文件丢在响沅车上,那天很多人都坐了他的车。

她并没有给响沅手机上打电话,而是打到了家里。

家中那只小迷糊接到电话问是谁,她含糊其辞,只说等陆总回来再说。后来小迷糊问起来,为了不让她多想,响沅只说同事便没说什么了。

那个时候工作团队全力以赴要去帝都拿一个标,响沅把女孩的事情就暂且搁了一下,却不知她给家中电话发了很多信息,诸如“谢谢陆总的夸赞,我会好好努力,公司一定会越来越好,我们一起加油”,还有什么“以后我自己打车回,总是送会不会让您妻子误会”等。家中的号码绑定了两台机子,一台是座机,一台是小迷糊的手机。

“你的公司是不是有个叫XXX的?”有一天,小迷糊问。

响沅说是。

“她很优秀吗?”

“还行,怎么了?”当时响沅有点忙,没有看她。

“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帝都出差?”

那段时间她的耳朵一直不舒服,响沅就说你在家休息,她不依。响沅有些生气:“你可不可以把自己照顾好,不要让我担心?”

她顿了下:“你是说我成了你的负担吗?”

那几天她安静了许多,等响沅从帝都回来,发现家中她的东西不见了,才反应过来她这是离家出走了。

响沅没有来得及换衣服就开车往岳父家去,果然她搬回了娘家。

客厅里,岳父说:“不知道耍什么脾气,你多担待点。”

响沅去了她房间,让她跟自己回家。

这只傻迷糊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脾气,戳着响沅的胸一字一顿道:“不用你操心。”

响沅抓住她的手:“你想干什么?”

“我不要回去,我要在爸爸这里。”她皱眉,“那里不是我的家。”

“安念念,你不要这样,我会生气。”

“难道就你会生气吗?”

“你无理取闹。”

“对我就是无理取闹,那你就回你家去啊,找那个女人去,你不用管我……”

响沅简直摸不着头脑:“什么女人?能不能别胡闹,你再不走我就回去了。”

等了半分钟,他负气离去,身后传来一句:“陆响沅,我要跟你离婚。”

虽然响沅很生气,但还是抑制住了将她扛回家的冲动,这样的话她都能随意说出口,响沅想给她一点时间和教训。

“随你。”

响沅再见她,是三天后在画室楼下,原以为她会先服软,但她硬是没有给自己发一条消息。

她看到响沅直接把手上的结婚戒指给拿了下来,举起说:“协议我会拟好给你送过去的。”

当时心中那个怒火直蹿,好多学生扒在门口看,响沅又不能把她怎么样。

响沅接下戒指,随后真的没两天她就把离婚协议送过来了,山竹和爸爸拦都没拦住,看她冷漠的神情像是动真格。那天晚上有点小雨,她的头发都湿了,响沅扔了一块毛巾在她脑袋上,转而把门的密码锁锁定,让她从里面也打不开。

“陆响沅,你让我出去。”她这才着急。

“你求我。”

“我们已经离婚了,你敢关我,我就告你绑架!”

“就这东西?”响沅“哗啦”一下把那几张纸给撕了,将她圈在怀中,“没我同意,门都没有。”

她挣脱未果直接咬上响沅的胳膊,咬着咬着就哭了:“那么多人喜欢你,非差我一个吗?我从来没想过要给你带来负担,你懂不懂……”

“我连朋友圈都不敢发你的照片,别人都说,”她抽泣了下,“为什么你的老公这么帅,这么优秀,而你很一般。我想说我不一般啊,我有很努力地在工作,我的工资也很高,我那么努力去生活……到哪儿去找我这样一个身残志坚的人啊。”

响沅哭笑不得:“对,你说得都对。”

第二日响沅找了公司那个实习女孩的直属领导,他家中的座机号码只有助理Amy和几个高层知道,而信息如何泄漏及这女孩目的不纯的问题都交给直属领导做处理。

有天回家小迷糊趴在画板上聚精会神,响沅一看她画的人物漫画,便问是干什么的。

“接的活啊。”她说,“一个作家朋友给介绍的,写漫画脚本的人可火了,我看我能不能也火。”

“你为什么要火?”

她抬头看他:“让我更有资格站你旁边。”

“安念念。” 响沅靠在书桌旁边凝视她,“我以前看到一句话,这世间有两种情感:一种叫喜欢,一种叫爱。喜欢,是以他认为好的方式去改变你;爱,是让你安心做你自己。”

响沅说:“安念念,我爱你。”

后来,还有一次响沅去香港开会,碰到了小迷糊的上司,准确地说是离职公司的上司。

“不好意思,您是今元风投的陆总吧?”

响沅看着眼前人,只是两秒就认出来,他不动声色地点头:“对。”

“您好,我是那个朝阳设计的,这是我的名片。”

“我知道,你以前在霖森设计任职过。”霖森设计是小迷糊目前的工作单位,响沅看他的神情较为惊讶,又提一句,“年会上见过。”

小迷糊公司的年会让每个人都带一名家属,山竹想去酒店蹭吃,小迷糊甩脸:“滚蛋。”

“你老婆好凶。”山竹滚了。

她指名要响沅去,响沅就奇怪了,以往要送她上班或是接她下班她都不情愿,怎么这次抛头露面的倒是让自己去了。

不去不知道,去了才知道她有多少事瞒着。

她去给上司敬茶的时候,桌上的女同事交头接耳。

“今天他不敢动手动脚了吧,人家老公在这儿呢?”

“那谁知道。”

短短几句是非话就透露出多少信息,响沅远远看了一眼小迷糊的上司,年龄约莫三十五岁,长得倒是人模狗样。

于是他很不爽地独饮了几杯。

“你喝酒啦?”

“嗯。”

上车后她可能发现了响沅有些情绪化,没急着开车,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原来这只小迷糊想套他的话。

响沅闭上眼睛,不理她装睡。

她好像凑过来了,鼻翼在响沅唇上擦过。

“你是不是喝多了,醉了。”

响沅伸手按住她的脑袋,睁开眼睛:“我有没有醉,你试试就知道了。”说罢,将她反压在座椅上。

后来她才交代那个上司似乎对她有点意思,总是靠近她。响沅说那不是靠近,是性骚扰。她还不承认,非说同事乱说,又讲那个上司在魔都设计圈如何有权有势,惹不起。

说得好像自家老公就能惹得起一样。响沅心中有些不满,当初因为他公司那个女员工小迷糊吃醋闹到离婚,这下轮到她了,还找出那么多理由来,好像自己多说一句就能毁了她的工作一样。

这件事情过后没几天,响沅的公司恰好接到一个工艺设计行业类的投资项目,底下的人说已经做过深度分析了,是个可持续发展的好案子,那家的几个高层领导也已多次前来拜访过。响沅只是一瞥,就看见那报告封面上的人名,再看公司,他轻笑。

他拿起那份报告说:“回掉这个吧。”

“为什么?”

“没什么。”响沅淡淡说道,“我就是不太喜欢这个人的姓氏。”

“啊?那我……怎么回?”

“就这样回。”

“……”

两人在香港再见的这次时隔一年多,响沅仍能记住他的脸。这位上司当年没拉上投资,还莫名被好几家风投拒绝。就在那段时间里他被公司里另一位高层挤掉了岗位,职场总是比想象的还要复杂,后来他便离职到了别家。

响沅和他到咖啡厅聊了一会儿,聊天主题又是想让响沅给一个项目投资。响沅看着他的企划书,写得确实不错,对他的夸赞并没有吝啬。

他笑:“那您看,咱们是否有合作的空间?”

“没有。”响沅说。

“啊……您的意思是?”

“我们没有合作的空间。”

“为什么?”

响沅望着他,显然此人还糊涂着,不妨让他更明白点。

“因为我是安念念的丈夫。”

后来响沅问小迷糊上班上得怎么样,新上司都好不好?她画得起劲,说挺好的啊。

“你画的什么?”

“一个乡下民宿。”

响沅坐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她又问:“为什么突然问我工作?”

“没事,我就问问,你要画多久。”

“估摸着也到深夜两三点了吧,你先睡吧。”

响沅有点不高兴:“知不知道熬夜对你耳朵不好。”

“哎呀,你别烦我,我在工作呢。”

响沅一把夺过她的笔,将她拦腰抱起来扔到**,她还想爬回去,响沅就躺下死死将她抱在怀里。

“陆响沅,你知不知道我那个活,绩效能拿多少?”

“多少?”

她举起六的手势:“我能请你去欧洲旅游了。”

响沅挑眉:“那你知不知道你这耳朵值多少钱?”

她说出做手术的价格。

“不是,是无价,无价之宝。”

响沅轻轻地吻她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