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亮湾的眼泪

3月开学季,发生了四件事:一是任致余转专业到了计算机系。二是金远怡转去了国贸专业,搬离了28幢403寝室,她本来也是为了任致余才读这个专业,如今既然彻底死心放手了,就没必要追随他的步伐了。况且任致余也不在这个专业了,真的没什么可留恋的了,她一厢情愿地放逐自己痴念任致余这么多年,现在是到了过自己人生的时候了。她的所有坏心思骄纵和执念也都是因为想霸占任致余,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她承认,她输给了张深谙,输得心服口服。三是上学期被不明原因撤职的秦科再次喜提副班长职务。

最劲爆的是最后一件:任致余在今天清晨5点20分开通了微信朋友圈,发了第一条状态,是一张图片。夜空中,繁星闪耀,火爆的首都火焰馆,五彩缤纷的荧光棒就像错落有致的七彩祥云掩映在后方,最前面是少女笑得天真烂漫的侧颜,舞台完美的光晕洒在她的脸上,她戴着兔耳朵发箍,脸颊上的红色心形贴纸格外显眼,朦胧又惬意,拍摄角度很不错,显然拍摄者个子很高。

而这个美少女自然就是张深谙。

“啊!”

随着齐珊珊的一声尖叫,张深谙从睡梦中醒来,也把刚到寝室的鲁溪吓得一哆嗦,赶紧关上门,谨防隔壁寝室来投诉:“戏精珊,刚开学你就不消停?”

“不是不是,任大神居然发朋友圈了!”齐珊珊继续尖叫。

张深谙艰难地从被窝里爬起来,明天开始上课,今天他们坐最早班飞机回长丰市,中午才到学校,现在下午三点多,她俩才睡了四小时不到。

“珊珊,你最好有急事!”张深谙忍着起床气。

“深谙,你快看任大神朋友圈,你好美啊!哎呀,我就露了半只眼睛,我们后面的人为什么像蚂蚁一样小,全成了你的背景板?”

什么没头没脑的!鲁溪凑过去看齐珊珊的朋友圈:“不错!摄影师加鸡腿。”

听鲁溪都激动的声音,张深谙开机翻朋友圈动态:“这是?”

“哎哟,还是5点20发的,任大神可以啊,也玩这套烂俗的甜蜜……”

“任致余转系了?”张深谙最先看到的却是班级群里陆老师发的通知。

“嗯!今早辅导员在群里通知了,金远怡也转走了,你没看到吗?秦科也官复原职了!”鲁溪回答。

“深谙你也才知道啊?可惜了,很难看到任大神的惊世容颜了!不过任大神也太浪漫了吧!上学期末我们最后聚会玩真心话大冒险还记得不?罗旭不是问了深谙喜欢什么样的人吗?我们不是说了她讨厌熟悉恋人,看不惯班对来着,这下任大神立马就落实了,这效率简直了!言听计从啊!家庭地位不愁了!”

张深谙完全听不进齐珊珊喋喋不休的感叹,她睡意全消,一骨碌坐了起来,换完衣服就要去找任致余问个清楚,转系的事情怎么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此事她居然是全世界最后一个知道的?她在他心中到底是什么样的地位?重要的抉择不需要互相探讨,他想撩她自己就乖乖配合了,这太扭曲了!

她想,和任致余的关系不能再这样暧昧不清了,是到了辣手摧折小树的时刻了,海市蜃楼、沙上堡垒终归是要化为虚无的。

“那是你们昨天晚上看N.K的演唱会现场?”鲁溪问。

“是啊!太精彩了!可惜你没去。”齐珊珊感叹。

“我对明星也不太感兴趣,不过N.K真蛮不错的,可惜我也没有富余的钱去看演唱会。”鲁溪算是她们寝室家庭条件相对较差的,爸爸生病常年赋闲在家,只是拿着低保,全家就妈妈在打工,家里还有个刚上小学的弟弟,所以家庭负担比较重。这也是一开始她性格内向敏感孤僻的原因,不过好在热情可爱的齐珊珊和超酷超美的张深谙,让她也变得外向了不少,还会经常怼人了。

“没事,你那么优秀,以后肯定会赚大钱的!”齐珊珊说。

“嗯,阿溪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尽管开口,不用客气。那我先走了!晚饭不回来吃了。”张深谙说完就离开了寝室。

“羡慕啊,任大神这是在**裸地秀恩爱啊!”齐珊珊不忘放大那张张深谙的美图舔屏。

“所以你们首都行有什么进展吗?”

“哦!我认识了昆塔弟弟!”

“那个深谙莉莉阿姨家的儿子?”

“对,软萌小奶狗,可好玩了!”

“还有别的吗?”

“八卦溪?好啦,就是昨晚啊深谙和任大神很晚才回酒店的,他俩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去干吗了,也不知道在没在一起了?不过深谙急着跑出去干吗?她好像也才知道任大神转专业欸!这照理说不是好事儿吗?”齐珊珊也从被窝里爬了出来,跳下床,坐到书桌前问,“他们明明郎有情妾有意的,怎么就还没在一起呢?奇怪了!”

“不一定是好事吧,深谙好像有点生气。”

感情的事情可是这个世界上最说不清道不明的命题了,或许鲁溪觉得她还能感同身受一些为什么,那可是远在天边的任致余啊!班对什么的都是无关痛痒的问题,知情不报才更严重吧!

有多少人承受得了这份爱呢?又要如何维系与等到水到渠成的那一天呢?本就身处声色犬马的斗兽场两极世界,要想并肩相爱,弱势一方要跨越多少心理障碍,拥有多少惊人的毅力努力追上对方的高度,不去理会流言蜚语,这样的情况下如果彼此还缺了最基本的坦诚与信任,那么这道坎是这辈子都迈不过去了。对她们这样强烈需要安全感的人来说,还是放手比较超脱!

张深谙一边跑出寝室楼,穿过拖着大包小包行李回学校的人流,直奔32幢男生寝室楼,一边拨通了任致余的电话。这好像是她第一次给他打电话,这一刻她居然一秒都等不了,是想听到什么解释呢?又是打算如何解决这份感情呢?

朋友圈的那张照片?突然的转系?总该有一个解释。如果还是那句话:那个问题永远有效。张深谙想自己可能反而不会难过了。

但是她其实并不相信任致余一直在敷衍她,那句话是一个承诺啊!因为她并没有任何值得他利用或者留恋的价值,她不甜美而且浑身是刺,相反他一直都在为她付出,而她却从来没有为他做过什么,所以这不需要涉及敷衍。至于隐瞒她知道会有原因,她现在能够回忆起来上学期大家都想知道他经常不来上课的原因,所以除了公司业务繁忙,是因为在暗中忙转系的事情吗?但这算哪门子秘密何须保密那么久?

张深谙想从上学期任致余追求自己开始,自己的理智虽然很想拒绝,却偏偏造成了欲拒还迎的后果,她的优柔寡断,她的留恋,她希望自己可以有能力和他站在一起的美好希冀现在都成了罪魁祸首。

他们之间既然有短时间内根本解决不了的鸿沟,她却眼睁睁看着爱情幼苗长成了小树,她想她竟然不明不白成了吊着任致余的坏女人了,夏百合最开始的忠告都应验了!

那么无论是她“吊着”他,还是他“游戏”她,她都不想再患得患失了,今天一切都该回到原点,他走他的阳关道,她过她的独木桥。

“喂。”电话很快被接起,他的呼吸有点沉重。

“是我,你现在在哪里?”

“深谙?”张深谙听到他渐渐平复了呼吸,“在北篮球馆,帮大四的打最后一场告别赛。”

“好,你等我过来。”张深谙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任致余那边刚好中场休息,他是下半场才上场,刚才和队友们聊天,没看是谁就接起了电话,现下听到她要过来,一种说不上来的情绪骤然充斥着他的大脑。

昨晚他们的车子抵达酒店的时候,已经快两点了,而张深谙也是极度疲惫,靠在他肩头沉沉睡去。他抱她进房间,给她掖好被子,准备离开之际,她的小肉手竟然紧紧抓着他不放,还喃喃梦呓:任致余你怎么这么好,你这么好我真的不舍得放开你了……因为这样一句含糊不清的梦话,没有人看到他眼波中流动的柔软,最后他只能亲吻了她的额头,拨开她的小手,退出了房间。一秒都不敢久待,他怕控制不住自己,那是他想捧在手心呵护一辈子的珍宝啊!

这时罗旭、乔展新、丁明也先后走了过来,上半场他们都尽了全力,将比分追平,只要下半场任致余稳住,长丰医大篮球队就能荣誉退休。

“怎么样,哥们儿打得不错吧!”罗旭跟任致余夸耀道。

“大一的学弟已经如此意气风发啊!”大四的学长赞扬。

“嘿嘿,和我们大神比那还是差得很远的……”

“罗旭,哥,等会儿深谙过来,帮我招呼着点。”

“什么?”

“班长怎么会过来?”

“你邀请的?”

“没有,她打电话找我估计有事。”昨日舟车劳顿,张深谙断然在补眠,他当然不会因为篮球赛而打扰她休息。

就在任致余上场前五分钟,张深谙、齐珊珊、夏百合、鲁溪一个不落地坐到了观众席。

“夏百合你这消息太灵通了吧!”齐珊珊说。

“拜托,我也在大群里好吗?”

“是她的脚程太快了,”鲁溪指出重点,“而且当机立断,你们果然是铁瓷。”

“其实我只是想看戏。”夏百合无奈道。

“嘚瑟你!万一是哭戏呢?呸呸呸……”齐珊珊打了几下自己的乌鸦嘴,偷偷看了一眼张深谙。

此刻她异常沉默,她们看着他俩的眼神隔空碰撞,碾碎了一地彷徨,无声却危险。

齐珊珊脑内警铃大作,搞不好自己的坏话真的会应验……

这是张深谙第一次看任致余打篮球,除了上学期夜跑那次,她还是头回在这么亮堂的篮球馆里看见他运动时的风采,他穿着绿底白边的7号球衣。春寒料峭,但是体育馆里声势浩大,热闹非凡,室温和外边形成反差,应援的啦啦队震耳欲聋,纪念赛总是令人难忘。球场中的男生令人赏心悦目,任致余的投球、传球、走位、防守滴水不漏,张深谙眼中看不到别人,他是她唯一的焦点。就最后再肆无忌惮地欣赏他吧,以后是不是成为陌生人都成不定数了!

下半场没有持续很久,任致余和几个大四篮球队主力以高比分领先赢得最后一场青春的记忆,任致余婉拒了庆功宴,和张深谙走出了北篮球馆。两人一路无言,看似和谐,俊男美女走在晚霞铺陈的校园鹅卵石路上,不知不觉来到了僻静的月亮湾。张深谙忽然停下了脚步,她看着眼前这片校园人工湖,悻悻然开口:“这场演唱会,谢谢你,让我有了很开心的体验。”

任致余偏头看她,把牛仔外套搭在肩头,说:“你现在并不开心。”

湖水倒映着两人纤长姣好的身形,夜幕降临,暖黄的路灯渐次亮起,细碎鹅卵石地面上有两个高低起伏的影子,而隔着一段距离的小树丛后面呈阶梯状探出了六个头,全部保持着抖开着眉毛,竖起耳朵的全神贯注偷听状。

“虽然我真的不希望是这样。”张深谙苦涩地笑了一瞬。

“所以你要告诉我答案了吗?”

张深谙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没想到一个学期过去了,自己仍然看不透他,仿佛自己融化不了时间的落寞,也走不进他的心里。虽然她知道不该放任自己对他心动,但是她知道她在这条错误的路上还是放任了。这对她来说等同于努力了,如果没有退却,那就是努力,她的爱情或许就是这样的。

可是现在任致余又变得陌生了,去年生日会露台上的吐露心迹就像一道可以轻易擦掉的痕迹,随着那晚萧瑟的夜风回到了月亮之上。

自己对他来说到底算什么呢?他所有那么明显的爱意为什么总是掺杂着未知的结局,他不知道她最反感的就是无法掌控的命运吗?旁敲侧击的猜测也有失水准,所以只能胡思乱想,可是她是连胡思乱想都不会去付诸的人啊!那么请不要像那些伤害过她却被她反击的人一样投来怨恨不解的目光啊……

他的目光却是更让人绝望的淡然如水,张深谙看了他一眼,兀自讪笑了一下:“没什么了,就这样吧,任致余,祝你前程似锦。”

夜凉如水,张深谙紧了紧身上单薄的卫衣,转身就要离开。下一秒,她的手腕却被一股很大的力道拉住,接着就被圈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任致余的下颌抵着她的头顶,她都能听到他胸腔里剧烈的心跳声,还感受到了他刚打完篮球还没有收尽的微汗,浸透着他的肌肤,也摩擦着她的脸颊。他整个人都是火热的,就算此刻月亮湾没有一方遮拦物,夜晚的凉风已经肆无忌惮地扫过他们,他仍旧热得像一团火。

“任致余……你放开……”

“对不起,深谙,但是不要误会我。”任致余喑哑的声音就这样飘进了她的耳畔,她听到了他的一声叹息,“你为什么不笨一点呢?深谙你那么聪明,会让自己陷入无谓的纠结与困惑的。”

任致余的拥抱松了点,张深谙抬起头疑惑地望着他。

“所以现在可以平和地听我解释了?”

张深谙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任致余看着她,把牛仔衣披到她身上,继续道:“我也是昨天才知道转系成功的事情,虽然这件事情的确一直在准备,你知道我们家族做的是医药事业,可是我志不在此,我希望我姐能够继承家业。这件事情很困难,我一直在和家里斡旋。所以我早就准备去计算机系的,我的公司也是跟这方面挂钩的,上学期没来上课的那些日子,我在计算机系上课,拓展公司业务,还有药学系的班级工作等,很忙,三头兼顾。我没有和你透露很多,因为我也不喜欢没有把控的未来,和给你不确定的答案,所以我必须将所有线团理出来,有了最终结果,才能跟你汇报。”

“汇报什么?我又不是你的谁……”张深谙就知道自己肯定误会他了,虽然她有一万个理由知道肯定会误会他,但是刚才自己的态度还是做了误会他的错误示范:误会他是表里不一深藏不露,误会他不屑跟他们为伍,误会他故意欺瞒,误会了他对她的敷衍企图和爱得不纯粹。

于是,她别扭地轻轻推开他。

“所以,我算沉冤昭雪了吗,张大人?”

张深谙被气笑:“任致余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呢?”

“当然只有万面的我才能配上千面的你啊。”

张深谙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是有多了解自己了啊!不过他又自恋了!

“怎么,觉得吃惊吗?因为我有那么了解你了?所以我很亏,你一点不了解我,关键你没有欲望了解我,所以你以后要加倍了解我知道吗深谙?”

“我……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

“没有,我一点不了解你。”

不远处的树丛中,齐珊珊小声问:“他们在说什么?”

罗旭:“听不清,好像是绕口令……”

张深谙抿了一下嘴唇,直视他,她想把他完全装进自己的脑海里,这个与春夜合二为一的独一无二的任致余。她低头清了清嗓子,终于下定了决心:“任致余,你听好我下面说的话。”

“深谙,我很冷……”

张深谙看着他,高大的身躯,炯炯有神的晶亮眼睛,知道他在岔开话题,可是下面的话是她酝酿了好久必须说的,再拖下去对谁都没好处,而且这个拒绝真的拖得太晚了,上学期她就该狠下决心了,如今没有误会,那么就实施吧!

“你把外套穿上。”张深谙拿下披在自己肩头的牛仔外套,踮起脚把它披回他的身上,继续说,“既然你比一般人了解我,那么你也知道今天无论如何我都是要来跟你说清楚的,所以不要阻止我,如果你还为我着想的话。”

任致余突然激动地抓住张深谙的肩膀,牛仔衣落到鹅卵石地上,她听到他沙哑的声音传来:“张深谙,在最好的年华可以做一些放肆爱的事情,在一起并不难,打开心扉接受我就好。”

张深谙第一次看到他害怕的样子,风吹散了他额前的碎发,她知道他在害怕失去自己。可是那改变不了现状,也就改变不了结局。

她低下头,闭上眼睛深呼吸,道:“我,不会喜欢你。”

接着她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所以任致余你那个问题,我现在回答你,我不会做你女朋友,以后也不会。”她看到他灿若星辉的眸子一点点黯淡下去,可她还是心一横,眼睛瞟向泛起涟漪的人工湖面,“所以我们以后就当校友,可以吗?”

校友!这个夜晚,他第一次觉得这两个字眼如此讽刺……

可以吗?你觉得你希望我回答什么?

你为什么狠心又胆小,为什么不敢承认喜欢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终究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终究是有缘无分吗?我多么希望是你纯粹地走向我!

张深谙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所以最后那句话她强迫自己看向月亮湾湖面,她知道自己的内心此刻已经惊涛骇浪,她不能去看他的眼睛,因为她会不忍心。

没有听到他的回答,一秒、两秒……然后他侧过身,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经过小树丛,夜风中六位冻成冰棍的八卦星人齐刷刷转身——望天当透明人,他直接忽略他们,加速离开了月亮湾……

待张深谙捡起地上的牛仔衣,迈着千斤重的腿经过小树丛的时候,六位大侠仍旧内心默念咒语——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果然,张深谙也把他们当空气径直掠过了……

“哇!他们到底讲了什么?怎么感觉气氛凝重啊?”罗旭跺了跺脚。

“快走快走,你们去问任大神,我们去问深谙,然后在群里汇报。”齐珊珊说。

“我觉得这事儿不简单。”夏百合一脸严肃。

“别想了,回去喝点热水,你晚上还回校吗?”乔展新问夏百合。

“不回了,去谙谙寝室,她们寝室不是搬走了个人,以后我来串门刚好有落脚处。”

“鬼机灵。”

“而且今晚谙谙失恋我一定要在她身边照顾安慰。”

“你怎么就知道失恋了?我一个字都没听清,离得太远了!他们不是还抱了吗?”齐珊珊问。

“拥抱在前面,后面明显低气压。”鲁溪分析。

“不对,不是失恋,他俩就没恋过啊!”夏百合激动道。

“阿余心情肯定不好,罗旭、展新哥你们多照看着点,明天我去公司跟小刘说一声,就让阿余休息别来公司了。”丁明说。

“嗯。”

任致余的状态真的很糟糕,因为当罗旭和乔展新回到寝室的时候,他正瘫软在**,发着高烧。好久没有看到过这么憔悴的任致余了,自从遇见张深谙,乔展新时隔七年从他脸上看到了久违的笑容,本来以为是件多么幸运的事,可没想到,她还是放开了他。

“我去买药,罗旭你打电话给深谙。”乔展新吩咐完就跑出了寝室。

同一时间,张深谙的手机响了起来。看到罗旭的来电,她有气无力地接了起来。罗旭清亮着急的声音透过听筒传遍了女寝的每个角落:“班长,你快来吧!致余发高烧了,一直在喊你的名字,你们怎么了啊?不是昨天我们还高高兴兴看演唱会来着,今天怎么就突然这样了?你快来吧……喂?班长你在听吗?喂?”

张深谙的思绪被罗旭的呐喊拉回,她捏紧了衣角,沉声说:“请你们照顾好他。”就挂了电话。

寝室里其他三人瞬间面面相觑,夏百合走过去,手搭在张深谙的肩膀上:“想哭就哭,谙谙,我永远在。”

“我没事,百合,你不用留下来陪我,真的。”说完,她还转头看着夏百合扯出一丝笑容。

“别笑了,比哭还难看。”

“我说真的,姜孙子分手的时候,我头也不回地走了,这次也一样。”

“能一样吗?在我面前别硬撑了,珊珊和鲁溪也是自己人,你不用那么坚强……”

“是啊!深谙,你和任大神真的……不可能了吗?”齐珊珊小心翼翼地问,“可是为什么啊?你们那么配,任大神那么喜欢你。”

张深谙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其实我们一点都不配,我也承受不来他的喜欢。”

夏百合扯过椅子坐下扳过张深谙的肩膀,正对着她说:“张深谙,我收回之前所有说过的不看好你们的话,如果你很喜欢他,去爱吧,我支持你。你知道吗?你是任致余第一个喜欢的女孩儿!应该也是最后一个,唯一一个。任致余那么优秀的人一看就是个情种,乔展新说过被他爱着会幸福一辈子,所以你现在去找他,告诉他你喜欢他,想那么多以后干什么?船到桥头自然直!”

“得过且过吗?甜蜜到顶端再从天堂坠落地狱,才不负青春?”

“张深谙你!为什么永远算得这么清楚?”

“我累了,不招呼你了,你要么在金远怡**将就一晚,要么让乔学长送你回学校,快门禁了。”

“谙谙,你个冷血无情的女人!”夏百合负气离开。

“深谙啊……你们?”齐珊珊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没事,她需要发泄,她就是这个性子,她了解我,今天让你们看笑话了……”

“……”张深谙你情绪那么低落了还不忘损我们啊!

“深谙,其实,我和夏百合一样,大概理解你,但是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这是我经常给自己打气的话,现在送给你。”鲁溪说。

“谢谢,很受用。”

“欸,不是,阿溪、深谙你们打什么哑谜啊?我怎么听得一头雾水?”

“洗洗睡吧,珊珊侦探!”

“不对,我想说的其实是刚才百合说你是任大神第一个喜欢的女生?”

“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和唯一一个。”鲁溪补充。

“人生那么长,说什么唯一和最后……”张深谙违心地嘴硬。

第二天上午上完第一节高数课,罗旭就拦下了张深谙:“班长你个冷漠的女人,致余都快被抢走了!”

“被抢走?什么意思?”齐珊珊问。

“今天我们寝室来了个美女!那身段气质,估计是千金小姐,端着各色汤药和饭菜来的,照顾了致余一上午,等会儿好像还要接回家。”

“任大神他烧得厉害吗?”鲁溪适时提问。

“当然啊!昨晚都破40度了,都快虚脱了,还执意不去医院。大清早美女就来了,班长你好狠的心哪,不闻不问的,致余转系了你也不用这么划清界限吧?”

“现在没事了就好!”张深谙淡淡开口。

“他可是因为你烧成这样的,你不去探望吗?他下午可走了!”

“因为我?”张深谙问。

“姑奶奶你总算有问题了,是呀!知道吗?一整个寒假致余都在美国为我们公司的新项目起早贪黑,直到那天回到长丰,还连夜去焦云找你,马不停蹄地陪你去首都看演唱会,听说还带你见了N.K?你瞧瞧致余的一片丹心!昨天中午我们一回校他又马上帮大四准备下午的篮球告别赛,几乎没合过眼,晚上还吹了一个多小时的阴风……你说说,铁打的身子都撑不住啊!”

怪不得昨晚他的身子那么烫,原来……已经发烧了……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还是你的狠心!你们一夜之间关系降回冰点为什么啊,致余多喜欢你啊!班长你真的不喜欢他吗?”

张深谙无法回答罗旭,她躲闪着眼神离开教室。结果他们一行人去食堂的路上经过32幢男生寝室,偏巧看到任致余和周宪妮一前一后走出寝室楼。

“致余,这么快走了?”罗旭过去打招呼。

“嗯,家里有点事。”

“退烧了吗?”

“嗯,不用担心。”

寥寥数语都是罗旭在问,任致余却看着张深谙在回答。周宪妮也认出了张深谙,两个月前在便利店门口任致余送伞的女孩子,也是她最近开始着手调查的女孩子。

女人的第六感就是这么准,从一年前周家和任家说起联姻的事情开始,从她真正见到任致余开始,任致余身边所有的可能性她从来没有当一回事,可是这个女孩子,不同,这个人应该是她唯一的阻力。

张深谙径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