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还好我来了

张深谙、任致余、齐珊珊、罗旭、金远怡都报了校金杯辩论社。

那天齐珊珊下了选修课兴冲冲地冲进寝室,在每个人的书桌上放上了一沓沓社团宣传单。

“深谙,你快看!想报哪个社团?我们一起啊!学霸罩着我安心!”说完,齐珊珊还做了个夸张的鬼脸。

张深谙被逗笑,拿起桌上的宣传单粗粗浏览了一下:英语角、街舞社、登山社、羽毛球社、文学社、篮球社、学生会、摄影社……名目繁多,让人眼花缭乱。

“鲁溪,你也和我们一块呗,报个社团还是挺好的,无论是用来打发时间还是锻炼一下自己都不错。你别成天什么想法都不说,自己一个人闷着,大学就是要学着开放包容成长啦!”

“哟,珊珊,真理!”张深谙朝齐珊珊竖了大拇指,赞赏她难得的高觉悟。

“是吗?那深谙,我们去哪个?”

“呃……你和鲁溪一起呗,我就不参加了,班级事务够多了,珊珊女侠饶了我吧!”说罢,张深谙双手合十地求饶。

“别呀!你看我们学校也有好些社团,还是专业对口的,小范围的应该没那么占时间,你好歹报一个呗,不然大学生活多无趣多不完整啊……”

这厢齐珊珊还在唾沫横飞卖命说服的时候,金远怡就打着电话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地回来了:“嗯,是吗?好的,那学长帮我留个名额呗,我下午过来填表格。”

“金远怡,你报的啥?”齐珊珊伸长了脖子问。

金远怡瞅了张深谙一眼:“秘密。”

“呵!谁稀罕啊!”齐珊珊转头去找鲁溪,“怎么样?你决定报哪个了吗?如果张大班长丢下我们两个无依无靠的小可怜,那我们只能自力更生了!”

她故意把“张大班长”四个字咬得极重,这话简直一箭双雕,张深谙和金远怡纷纷中招。

“珊珊,别乱射箭……”张深谙无奈。

齐珊珊摊了摊手,调皮地冲张深谙又扮了个鬼脸。突然,她眼睛一亮,从鲁溪桌上抽出一张宣传单。这张好像和金远怡刚才拿在手里的蛮像欸,亏得我刚才费劲伸了一脖子——她想。

“金杯辩论社?”齐珊珊念道,“这不错,鲁溪你那么不爱说话又内向,我们报这个,锻炼锻炼你的口才……”

一听到这个社团名,金远怡猛地侧头盯向齐珊珊手里的宣传单,眼睛一眨不眨。

张深谙疑惑地看了金远怡一眼,金远怡也瞟了一眼张深谙,旋即转移了视线。

“这个我不行的。”鲁溪同学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怎么不行啊?真的是,这不是为你量身定做的社团?你不行那深谙你到底去不去啊?”

齐珊珊发誓她只是随口一问,因为她知道张深谙肯定会拒绝的,已经把张深谙坑成了班长,打死张深谙都不会再加入这些社团的,那个高冷傲娇的小魔女!

然而,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人心可是这个世上最变幻莫测的东西,或许是刚刚金远怡太过明显的狐疑让张深谙转变了心思,于是——

“好啊。”

“不行!”

两道声音在小小的寝室发生了碰撞,却犹如割裂了碎金属一般噌地让厚实的地板都无声地抖动了。那股莫名的剑拔弩张的气息就像胀满了氢气的薄气球,仿佛落下一个音符就会掀起惊涛骇浪。

“好啊”是张深谙揶揄的回应,“不行”却是金远怡愠怒的疾呼。齐珊珊的表情从张深谙频道的讶异切换到了金远怡频道的震惊,而离门最远一号位的鲁溪仍旧面无表情。不过她转了个头,终于看向了两个声音的主人。

金远怡为自己的失态一丝不落落入了张深谙眼中而不爽,下一秒,她脚下生风地离开了寝室,把寝室门摔得啪啪作响。

“咦?金远怡又抽什么风?你当选班长这事儿她得记恨到什么时候啊?是不是个成熟的大人呀?这可是民心所向,众望所归,公平公正投票出来的,不服憋着!”

“不过她为什么不让深谙报辩论社?”鲁溪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的关键。

果然话贵精不贵多。

齐珊珊一拍脑袋:“欸,你们看我这脑子,我抽出的这张宣传单,刚才金远怡回来的时候我不是瞄了一眼吗?”

“好几眼。”张深谙补充道。

“欸,这都不是重点,这张宣传单好像和她手上拿的一模一样,所以我怀疑……”

“她应该报辩论社了。”张深谙综合金远怡刚才的一系列反应总结道。

“可她为什么不让你报?”齐珊珊问。

张深谙不知道内心受了什么驱使,抑或是齐珊珊各种遐想出的原因太天花乱坠致人蛊惑,更或是金远怡的阻拦太过明目张胆且莫名其妙,所以到了下午上完毛概课,她们寝室三人都出现在了金杯辩论社,填写了入社申请表,鲁溪最终还是没有克服内向走出寝室小天地。

就在张深谙、齐珊珊她们在金远怡的敌意凝视中填完表准备离开时,任致余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了,他和罗旭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任致余今天穿了一件藏蓝色的格子衬衫内搭白T,一条破洞牛仔裤,衬衫袖口卷到二分之一小臂处。真是衣架子,宽肩窄腰大长腿,普通的衣服款型都能穿出完美风格,张深谙目测这身衣服也肯定是低调的奢华,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因为她认得他脚上那双帆布鞋,很贵的牌子。

“欸,任大神,罗旭,你俩怎么来了?”齐珊珊是个大剌剌的爽直东北妹子,早在军训的时候就和男生都混熟了。

张深谙也把罗旭从黑名单中放出来重见天日了,这几天班委开会一起讨论班级工作了解下来发现罗旭生活中只是个没心没肺的二傻子,就没必要迁怒那么久了;至于任致余这如此神秘复杂高贵的人还在观望中,是否可以成为关系好的同学,还是仅限班级工作交流的副班长。

其实被齐珊珊“每日大神小贴士”安利后,张深谙终于知晓了任致余的身份地位,刚开学那阵子也看到过微博上五花八门地挂着诸如“药商巨子二代任致余终现真容”“任致余入读长丰医大”“任致余 帅”“任致余 神秘”等热搜,一些帖子还大篇幅更新《天才黄金单身汉豪门巨子任致余的一举一动》,大家纷纷在臆测这么多年都如此神秘的任家继承人任致余,怎么就突然跃然纸上?居然没有出国深造,而是选择国内的大学?任家这位少爷是不是真如外界所传那么聪敏?他的人生规划又是什么样儿的?诸如此类博眼球的话题连续在网络上发酵了大半个月。

总之各种议论的,打量的,探究的,告白的……不胜枚举,简直和银河系一样广袤无垠,一眼望不到尽头。光张深谙和齐珊珊在这入学一月之余看到的已经不计其数了,这都还没算上她们没瞅着的。

所以偶尔张深谙也是有点同情任致余的,如此富贵的出身,如此强大优秀的自身,你吸引了多少流量眼球,也就得经受多少惊扰,这项定律,古已有之,颠扑不破。

不过好在,任家可是占据着几乎垄断国内医药供货市场的金字塔顶端的地位,所以在学校、媒体和相关人士打点了一番之后,热度便也随着任致余自己尽量注意少出现在人多的公众场合,比如说食堂、图书馆等地方而缓解了不少。最多也就是学校里的同学撞见他时偷偷拍个照舔屏一下之类的程度了,倒是没有再出现军训时期大家确定任致余在长丰医大就读后蜂拥而至的不可控场面了。当时为了一睹任致余真容的迷妹们都有从国外飞来的,真的不夸张,把学校的电动大门都给挤坏了,还差点造成交通瘫痪……直接导致后面他都没来军训。

所以最近他好像才开始正常上课,又开始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中,真是超越流量明星一般的存在了!

其实他们这些班委可以说是和任致余接触时间相对多那么一丁点的一群人了,毕竟这一个多月任致余几乎是不到关键时刻根本就不露面处于神隐状态,比即将毕业的大四学生还见不着人影,人太火啊实在是!

被尘封的宝藏打开的瞬间估计就是会有这样轰动的效应,任致余一向见惯大场面倒是不慌,就是影响出行生活不便。即便被滋扰到经常消失,仍然有种哥不在江湖,江湖却一直有哥的霸气!

所以活络开朗的任致余后援会会长齐珊珊同学自然是逮着机会就和任大神套近乎啦:“任大神也报社团吗?”

“现在不是报社团的热门期吗?我们也来凑凑热闹。”罗旭回,“任大神说,融入一下民间快乐。”

任致余冷漠地睨了一眼罗旭以示他太浮夸。张深谙轻轻笑了一下,脑内自动打出一行字:大神下凡与民同乐!

“哈哈,果然是任大神的风范。”齐珊珊跟着打趣。

“别听他胡说,社长是我哥朋友,来照顾一下‘生意’,也不会常来。”

“差不多的意思。”张深谙附和道。

“什么?”任致余问。

“哈哈,致余你被班长怼了!”罗旭总是能够及时地添油加醋。

不过,金远怡及时拯救了快被任致余的眼刀秒成豆腐渣的罗旭同学:“致余,你怎么也来了,不是不喜欢这种社团活动的吗?”

“你们乔学长游说我来报辩论社,不过我没打算参与这些活动,所以本来不想来了;但你课前不是特意找我让我不喜欢就不要来了吗?”

“那你怎么还来?”

“所以我来了,我来看看,有什么值得我来的没有。”任致余说话间目光却转向了张深谙,笑着说,“发现……的确有。还好我来了。”

还好我来了。

这句话轻飘飘的,任致余性感动听的迷人嗓音说出来,就像一枚投入一汪春水中的软玉,在张深谙的心底激起了一丝涟漪。

她被任致余盯得有点不知所措。任致余这双眼睛,仿佛有魔力一般,璀璨明亮,深邃却不油腻,直接穿透了她沉寂许久的内心。

张深谙发现自己居然有点贪恋这双眼睛,还有竞选班委那天那个神秘莫测的微笑也是,这不禁让她回忆起报到那天在超市帮她拨开空调冷风门的帅哥!也是他,任致余!

当时他离她很近,不过周围一票妹子挤着盯着所以她也没有长时间欣赏他。如今时隔一月有余,她又一向不记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和事,所以将当时残留的印象拼凑一下,也只剩一个模糊的轮廓是帅哥的模子,不过这双眼睛,如今却无缝衔接地重合了!

当时超市里的议论声也在张深谙的脑中响了起来,妹子们喊的名字——就是任致余哪!

张深谙本来就大的小鹿眼微微又睁了一下,她不自觉地抿了一下微厚却天然红润的嘴唇,几不可察的神色紧张了。张深谙知道自己紧张了,自己已经好久没有产生过这样的情绪了。这种紧张倒不是因为发现自己被任致余关注了并且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喜欢上任致余了的紧张。

她不怕任致余忽视她把她当小透明,反倒是怕任致余像此刻这般过分的关注。话说,她为什么要加一个“过分”?

她从来没想过踏入任致余的世界,连边角料都不敢蹭,甚至连像万千甚至都没见过他模样的少女一样的幻想都不曾有过,这是实话,何况到这儿念大学之前她压根儿都不知道他。

毕竟一来张深谙深知成人世界的规则:他俩是活在两个阶层世界里的,像任致余这种大神级人物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她有很清醒的自我认知;二来压根儿无福消受,她可不想成为无数少女的情敌……

她就只想谈个普通恋爱,好好学习,好好生活,健健康康的,在职业规划上尽量做出点成绩,这些都是妈妈在她回国前叮嘱的,也是她自己想回归的生活。现在好不容易熬过了爸爸去世后那段艰难的岁月,那么只要不再经历像比利时那几年身心俱疲的生活就满足了,一切都会朝着向阳的轨迹前进的。

虽然现在的张深谙已经变成了这样一个淡泊漠然带点腹黑的张深谙了,毕竟人随着成长经历、人生经验的沉淀会遗失过去那个最天真纯粹的自己,你永远也回不到孩童时期,你甚至都回溯不到前一秒的自己。

但她已经在努力变回阳光积极向上的那个自己了,这也是妈妈希望的。妈妈说过:深深啊,回国念书之后,没有埃里克尔,没有姜琮,你做回自己就好,不用那么谨小慎微,不用那么假装坚强又体贴,不用那么优秀,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累了就给妈妈打电话,妈妈永远在你身后支持你的所有决定。

父亲的骤然离世、重组的家庭、异国的生活……一系列跌宕起伏的变故让她学会了独立、理性、懂事,她知道只有成功才是出路,并且不轻易交付真心,这样才能毫无包袱地重整行囊,拍拍身上的尘土,去拥抱崭新的人生,去亲吻夕阳的倒影,而不再让心流泪。

所以,张深谙觉得自己此刻的紧张是因为突然想起报到那天的好人帅哥就是任致余,这样的巧合让她惊讶了一瞬,并且发现他和那些曾经对她示好过的男生有点不一样。

张深谙悟性高还很聪明,她记得任致余从来没有提起过报到那天的事情,或许是他压根儿就没想起她就是当日他随手一帮的女同学,抑或是他完全不把这件小事作为任何筹码谈资。照理说,任致余不应该记不得她的脸,她长得就算不是倾国倾城,也是很有辨识度的漂亮,够系花级别了;而他又不像她一般不记人事,那么以他的从容不迫,他现在的所有表达都太让人舒服了。

但是,他现在看着她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还好我来了。

虽然此刻她仍然不会做过多衍生,觉得自己对他来说是特殊的,他会看上自己……那都是无稽之谈。

张深谙紧张于虽然目前自己十分清醒,并不会因为一张多出来的选票而自作多情给自己安上他喜欢的人的作死称号,毕竟那可能完全只是一个巧合,他恰巧随手涂鸦了一个他压根儿不怎么关注的当时不出彩的名字,然后她就稀里糊涂踩了狗屎运当了这个乌龙班长;但她的确在这对视的十几秒内急速地设想过要是有一天这道感情的闸门被打开演变成昏头的一腔热爱那才真会酿成无法承受的后果,所以她必须要切断所有的导火索。

她轻轻撤了脑内紧绷的弦,幸好理智及时赶来,怎么会有凭一个眼神就能沦陷的人呢?在她张深谙这儿是不存在的,她微微蹙了一下眉头。

那么她此刻的紧张,其实很大程度就是因为她猜不透眼前这个人了,他的一举一动都那么随性,他似乎对所有人都差不多,不关注不在意。

当然这可能跟他与生俱来的气质和所受的教育有关。但是,的确任致余比她遇过的任何一个人都更刺激她的眼球、吸引她的注意,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好像油然而生了,只是她还没有意识到,她已经下意识切断了那份油然而生的感觉。

张深谙喜欢去揣摩看透一个人,并不是为了彰显自己有多聪明,而是那样的话,她就能够有分寸地对话,有节奏地疏离,这是生活教给她的道理。

可是她却有点看不透任致余,所以她无法判断他所有动向的意图,她也怕被驾驭不了的那个世界无端烦扰,从而惹来一身祸端。

就像她从来都知道自己和任致余不是一条水平线上的人,她甚至觉得他们连交点都没有,只是两条平行线,还是背道而驰的。

她只是想要平凡简单的幸福,和这个世界上的普通人一样,这也就解释了她在心里起伏了七上八下之后,冷静地处理掉了那灵光乍现的把自己带入偶像剧女主的不现实的蠢萌想法!

然而情绪的确在这短时间内风驰电掣般闪过,所以她的表情管理可能有点失控,因为她已经听到齐珊珊的起哄调笑了:“哟,你们什么情况?从实招来!深谙,你脸红啦?啊!你这冰山般冷漠的小魔女也会脸红?”

齐珊珊一边指着张深谙细微泛红的脸颊,一边问任致余:“任大神,什么情况?班长副班长你们早就暗通款曲了吗?”

“齐珊珊,先武装好知识再来八卦。”任致余率先打破了齐珊珊兴致勃勃的妄断。

他似乎看出了张深谙的紧张,虽然他也有点料不准她在想什么。

她蹙眉了,眼神游离了,她是不太喜欢对视吗?都把她弄紧张了,不过齐珊珊有句话总结得倒是精辟:冰山冷漠小魔女。

任致余看着张深谙仿佛在无声地抱怨:我一直在想怎样才能让你这个冷漠的女人记住我,毕竟靠脸在你这儿刷存在感行不通,因为我看到你在班会课竞选演讲的时候对三胖(他们班一个每顿饭吃三两的胖胖的男同学,绰号“三胖”)都笑了三次,但看我时从来没有任何表情,永远像教导主任……

张深谙仿佛有心电感应般避开了任致余那双魅惑的眼睛,再看下去心脏受不了,不过任致余刚才是在报复社会般地控诉她吗?她最近明明没惹到这尊大神呀。

“珊珊,别闹,没有的事。”张深谙否认得急,企图掩饰自己的紧张。

任致余就在她面前,把她所有可爱的慌张尽收眼底,但是她究竟在慌张什么,其实任致余也觉得有时候真是看不懂。

如果是别的女孩子,他肯定不用这么蠢的追人方式,哦,这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刚才那句话他好像在撩她?

好像在他的理智大脑还没决定“是喜欢她吗”或者“会一直喜欢她吗”的时候,心已经不由自主先一步用实际行动在证明了,年轻人想那么多干吗!现在的年纪不正是青春最肆意的芳华,荷尔蒙美好飘散在青春世界里的时光吗?

花开堪折直须折!你好不容易对一女孩儿动心能不能爷们儿点?大脑强烈地警醒着,任致余感觉到了。

可是,这的确根本不像他。

任致余像是发掘出了自己的另一面后,在心里笑了一刹那。照理说他一向是自控力极强的,或者说,这两年长大之后,多少女人对他趋之若鹜,有多少**找上来,他一直都无比清醒没有丝毫逾越。

但是这一次,他好像真的动心了,长这么大第一次动心也是难得,所以才会这么控制不住想去关注她,想去撩拨她。

看来要好好研究一下“追人”这门学问了。

因为如今每每遇上张深谙,他就犯蠢,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在潜移默化地想去拨动她的心弦。如果照最近这般理智的大脑跟不上冲动的心所产生的一系列行为算的话,那么他承认恋爱使人智商为零这件事情。

怎么会是不爷们儿不男人呢?犹疑不决?任致余否定了这些大脑嫌弃,他只是慎重了,因她不一样,对她,的确不一样,她那么特别,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女孩儿,更是初尝心动的滋味,居然就产生了想要与其共度一生的想法。

她不是一般女孩子,从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他就强烈地感觉到她那么与众不同。所以他只能静观其变,以静制动,伺机而动,争取占据先机和主动权。

在那个闷热的图书馆大厅,在被表哥乔展新软磨硬泡好几天之后,任致余终于在新生报到的第二天也是最后一天成了免费人脸刷劳动力机。

各大高校录取名单早公布在各种情报群里,像任致余这种名人,一举一动自然堪比明星效应,要不是他低调,几乎未被社交媒体捕捉到一张正面照,就真的每天都要活在聚光灯下不得安宁了。事实证明,他也的确刚从这种情况下解脱出来不久,这也是父亲从他中学时代开始把他放到世界各地读书的一个不得已而为之的一石二鸟的原因。

但是他要入读长丰医大的消息仍然不胫而走,社会各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关注着他的一言一行,他还没有进入任氏医药集团,似乎已经带着与生俱来的烙印,稍有动向,他不用看,就知道相应的股市都会震**……

所以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奔跑,不曾停下来,看一看身后的风景。他必须配上他的天赋,感恩他得天独厚的条件,他是任氏的门面,任氏的未来,所以他必须时刻光鲜亮丽。他甚至都没有生病的权利,他也很累,也有自己的梦想,也有想维护的人。

所以这一次,他想是时候了,可以停下来,去寻觅那个让他心动的她。他不用再依附于谁,受任何人的牵制了。

大抵,所谓的风云人物,向来是人未到,声势必先浩**……

所以当乔展新在药学系学生会公布任致余将作为工作人员到场的时候,学校官网、各种信息群都差点瘫痪了……

果然,开学那天,本来稀稀拉拉的图书馆大厅摩肩接踵,人山人海,人多得就跟蒸笼里的包子似的,一屉接着一屉,根本停不下来……

任致余就是因为这些名声的负累才一直不让自己曝光,他以一己之力和家里斗争,他想去为同样优秀的姐姐争取平权对待,他不想让自己的形象曝光去为家族赢得更多的荣誉与财富,去锦上添花。他更想强大到独立出来,可以脱离任氏体系,而不用靠家族的势力去为他平息回国读书这段日子以来所遭遇的或者今后长期将面临的偷拍、通稿、热搜、舆论……

他想,他终于快有能力做到这些了。

所以,他坚守自己的底线与道义,硬气地为表哥乔展新站台迎新。既然这是家里给他的最后两场施压之一,而且他力所能及,那么他服从安排来念这个专业,反正他回到国内,早晚会曝光,索性提前揭晓,大方地帮表哥这个举手之劳的忙。至于联姻,是绝不可能妥协的。

车到山前必有路,无良与不理性总有一天会败给正义与真相。

就算砍掉了再多的枝丫,它的根系却早已融为这片土地的骨肉,不可分离,所有的荆棘都能被时光锉平,也终将开出最璀璨的鲜花。

他唯一算漏的大概是自己在广大年轻人心中的神秘影响力,“任致余”三个字,就像一张致命吸引的名片,无论到哪里,似乎注定光芒万丈。

张深谙就是在任致余被这种拍照的、惊呼的、拥挤的、看热闹的闪光灯阵仗折腾得要打退堂鼓的时候出现的。她的蝴蝶蓝印花棉质连衣裙清新素雅,她高挑纤细的身形也完全没有被人流给淹没,她清冷的气质和可人容颜形成一股强烈的反差,就这样悉数映入了他的眼帘,闯进了他阅尽千帆的心。

“你好,我是19级药学系一班的张深谙。”她的声音透着一股播音腔,清亮动听,像一片清凉的水雾,给任致余烦躁的心映射了一层玻璃幕墙般的明亮。

张深谙——他看着她的证件照:不施粉黛的小圆脸,正浅笑着,右脸颊还有梨窝,利落的马尾,没有刘海儿,光洁饱满的额前碎发不加修饰,这是高中时期拍的照片,天然清纯的模样,煞是好看。

他递给她印着照片的饭卡和入学资料文件包,不过直到最后她填完基础信息表格离开居然都没有看他一眼,他还真成了宛如空气的工作人员。

任致余觉得她应该是全场唯一一个没有赏自己一眼,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女孩子了,还真是印象深刻。

可能是众人的火热和她的冷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可能是她刚好出现在他最躁郁的时候,总之她的模样就那样烙印在了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的眼神有股淡淡的疏离感,纵然被周遭的人拥挤得微蹙眉心,脸颊泛红,但仍旧是一脸的平静与肃然,没有入学的欣喜,更没有任何激动。她是那样的清新,就像他曾经最爱的音乐一般,让人想去探究她那玩味的眼神里承载的故事。

因为知道她暂时和自己同班了,任致余回想起那时的自己好似忘了来这所大学进这个专业的缘由了,那瞬间,他真的觉得可以为了她继续留在这里了。或许四年,或许一辈子,冰山也总有融化的一天不是吗?

而你的故事,我真的想过用余下一生来慢慢品鉴。

想到这里,任致余觉得自己最近真的只要和张深谙碰上,她就会时时刻刻萦绕占据着他全部的思绪,左右着他的喜怒哀乐,她的魅力仿佛是没有穷尽。

好像自从遇见了她,他就再也看不到其他任何人了。

就像此刻,任致余看着张深谙红晕爬上脸颊的不自然的模样就会不由自主地笑出来,认识她以来第一次看她这副紧张的样子,她到底在紧张什么呢?

难道是他刚才那句话吓到她了?可她明明是不该被这种话惊到的女孩子才对。她平时淡然处之的状态,与世无争、遗世独立的模样,仿佛看破一切的空灵,就像一个无论在哪方面都不会喜怒形于色的老手,这也是她致命魅力的一面,当然或许只是无限吸引他的千面神秘之一。

不过现在看,原来张深谙也会慌张失措的,虽然是那么短暂细微的表情,但是他捕捉到了。她如此百变多样,让人捉摸不透,也更让人上瘾,所以他被她真实的惊慌给逗笑了。虽然他也还没有看透她,但是余生不短,来日方长。

金远怡在一旁看到任致余这个笑容的时候真的再也憋不住了。这样发自内心的真挚轻松的笑容多久没看到了,似乎久到在金远怡印象中只有小时候的任致余脸上才会露出这般天真自然的微笑了。上中学以后他就出国了,在各个国家念书,她只能通过爸爸的透露,才偶有任致余的消息,甚至是她想方设法才寻到他的足迹,他根本已是她触不到的人了,也再没有见过任何他的笑容了。

金远怡不想承认,任致余压根儿都不记得有过她这么一个同学,喜欢了他这么多年。毕竟喜欢他的女生那么多,她只是那浩渺星辰中的一颗而已,微不足道还不打眼。那时候她觉得喜欢一个金字塔顶端的男人真的好难,可是她天生就有种征服强者的不屈不挠的精神,所以时至今日,明恋苦恋这么多年,终于再次等到他回国求学,她也考进这所学校,让爸爸托关系和他分在一个系一个班,这执念也是她自己最后的挣扎了。

所有在她看到的有印象的任致余的过往里,他这么笑对过的女孩子貌似只有张深谙,就更加印证了之前他三番五次对张深谙的特殊优待。金远怡觉得自己的这盘棋是个死局,她必输无疑了。她像一直在扑腾的小丑,只是她一直不肯接受这个现实无情的鞭笞罢了,她要跌得粉身碎骨,或许才会回头。

于是她扬声道:“齐珊珊,你别乱说话,暗通款曲是这么用的吗?没事多去读点书,你别把同学间的关系想得这么龌龊!”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通过转移怒火来宣泄此刻糟透了的心情。

“欸!金远怡,我哪儿想得龌龊了,你没病吧?你嫉妒深谙吧?”齐珊珊回呛。

“我嫉妒?齐珊珊你嘴巴放干净点!”

“你!”齐珊珊指着金远怡的鼻子一下子被气得说不出话。她虽然平时大大咧咧,爱开玩笑,没心没肺的,直肠子说话也不经过大脑,是个标准的东北妹子,但缺少东北人最显著的两个特点:高大的身躯和火暴脾气下说干架就干架的气势和实力。

齐珊珊在东北人里头算是娇小的,堪堪一米六,而金远怡和张深谙一般高,她还蹬着细高跟鞋,首先气势上齐珊珊就被削弱了。

“我怎么了,你妈没教过你好好说话,那就我来教你如何好好做人!”

当齐珊珊被气得急欲搬出纸老虎动手的架势的时候,金远怡那狠辣的眼神一闪而过,她扬起手,仗着比齐珊珊高出一个头的优势,嗖地挥出去,那一巴掌眼看就要打在齐珊珊脸上了!

千钧一发之际,张深谙冷冷地一抬手,精准截住了差一厘米就要落到齐珊珊脸上的掌风,接着往下一甩,打掉了金远怡的手,蹬着细高跟的金远怡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

“张深谙,你干吗呢?”金远怡惊叫,急忙扶住了一旁的桌子。

“金远怡,我警告你放尊重点,说话就说话,吵架就吵架,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还欺负同寝室友,真是出息了。这就是你妈教你的为人之道?我今天是见识到了,还有这么霸道的女大学生呢?一个不顺眼就要动手打人,日子过得这么精彩啊!你当你爸是李刚?那也进去了!你那辉煌的履历怕不是这么欺善怕恶夺来的吧?有钱有权有背景?但是好汉不提当年勇,你现在啥都不是,就给我安分点儿夹着尾巴做人!在这儿嚣张什么?情意仁礼一个字没占到,你又干吗呢?只会撒泼尖叫,叫得我耳朵都疼。”张深谙冷静平淡地说出这一番教训之词。

说完她就有点后悔了,金远怡的后台好像蛮硬的……她自己的前路倒是不怕,继父埃里克尔的实力也是有的,大不了她回比利时,只是担心齐珊珊,怕现在帮了齐珊珊就是害了她,另外,她觉得和金远怡的结怨似乎更深了,都快深不见底了……

唉,她刚才凭什么这么有底气地数落金远怡的?

可能是护犊子的满腔热血?也可能是任致余在场吧!她在赌,以任致余的名气和实力,她收拾不了的烂摊子,她赌任致余应该会给她接盘吧!毕竟先动手要欺负珊珊的理亏一方可是金远怡啊!

而她就是疏通了一下筋骨,活动了一下嘴皮子,惩恶扬善一下也无伤大雅吧!没有那么多“后遗症”的吧!

看,连平时伶俐话痨的小可怜珊珊都蒙了!所以我这算是正义的使者吧!张深谙一边想着,一边哀怨地瞥了任致余一眼。

果然,他像是完全读懂了她内心的小九九,麻溜地发话了:“金远怡,别无端挑起同学纠纷了,被同学们看到影响多不好。这里是大学,不是幼儿园,同学之间要互助友爱,班长说得很对,我们要谨遵班长的教诲。”

任致余帮衬完张深谙,对她俩说:“张深谙,你和齐珊珊先走吧,安抚一下她的情绪,我和社长打声招呼。”

“哦,好。”

金远怡失利失势,这几个人是联起手来要她好看了,还有周围一小拨吃瓜群众举着手机对她指指点点,都让她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羞辱。

“齐珊珊,张深谙,你们给我等着!”金远怡撂下一句狠话就跑出了辩论社。

齐珊珊看着金远怡跑远的背影在张深谙耳侧小声嘀咕:“深谙,咋办?她爸好像是本市有头有脸的人物,我们以后的日子不会真的不好过了吧?”

“别怕,不是有我给你撑腰嘛!”

“真的?”

“呃,或许我们可以考虑更强大的后盾罩着……”

“谁?”

张深谙的视线追随着正和辩论社社长攀谈的任致余。

“任大神?”齐珊珊惊呼。

任致余听到齐珊珊的声音,转过头来,露出疑惑:“还没走?”

“走了!”张深谙对上任致余的眼睛,真挚地说,然后拉过齐珊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出了辩论社。

回寝室的路上,齐珊珊挽着张深谙的胳膊一顿猛夸:“深谙,我爱死你了,你刚才太帅气了!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说这么多话,我还以为你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对啥都不上心呢!你对我太好了!气死金远怡,哈哈哈!”

哦……刚刚你还调侃我冰山冷漠小魔女来着,怎样?

不过这娃真是说风就是雨啊!真是单纯的女孩子。

不过,也是她这样毫无心机的天真模样才能让张深谙收获弥足珍贵的友谊吧,让疲惫的心停下来休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