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燕双飞

秋离被胤川藏在三十四重天避世,因着世人大多以为她死了,鲜有人来看她。

经过赤言的解释,秋离大体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白泽喝了忘川水下凡历劫成为元辰,与她做了一世夫妻。元辰死后,神识归为,白泽重回昆仑虚,前事尽忘,尽管她违背天命私自化了五色丹木果给元辰,也没能换回他的命。所以,天君派白泽来杀她时,白泽不认得她,是以,这期间发生的误会,她不怪白泽。

大约第三个月的头上,胤川带白泽来过一回。

秋离想向他解释他们在凡界发生的一切,尝试唤醒他的记忆。然而,白泽刚听她说了两句,便冷冰冰地打断了她:“自本尊魂归昆仑,已经有一百二十八位小仙娥跑来昆仑,说是我在凡界的妻子。这位仙娥,你如果说不出什么别的来,本尊便不奉陪了。”

白泽看她的眼神冰冷,仿佛一个陌生人,她本有千言万语,却被他一个眼神打了回来。

白泽拂袖而去,秋离被扔在原地不知所措,后来还是赤言告诉她,自白泽回归昆仑,有太多想要攀高枝的小仙娥,潮水一样涌到了昆仑宫说和白泽在人间化了一世情缘。盗版的娘子太多,便显得秋离这个正版的也像是假的了。

秋离又尝试着去找白泽解释过几次,无论她怎么说,白泽都不肯信。这样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情做过几遭,秋离伤透了心,便也死心了。

呵,秋离自嘲,这才是白泽真正的样子,高高在上,公私分明,帮神尊胤川协理六界几万年而从未出过岔子。

而秋离也是个认死理的人,她爱他,爱曾经于她如师如父的白泽神君,爱那个对她呵护备至的凡人元辰,如今,喝了忘川水将她忘记的白泽,既不是她尊敬的师父,也不是那个她心心念念的夫君,他记不起她,她也不想死皮赖脸地追着他,日日跟他讲他们在凡界的细枝末节,强迫他将一切想起。

这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一个爱她护他,愿意与她白头偕老的人,这个人不在了,君无意,我亦休。

赤言见秋离过于消沉,曾经于心不忍,从西山要了枚嘉果给她,被她顺着窗户丢了出去。

“他爱我,他已经不记得了,若是我也忘了,世间便再不会有人记得我们曾经相爱过……”她宁愿哭瞎,也不要忘了他。

她成日哭泣,眼泪流了三个月不止,后来,眼泪哭干,便成日成日泣血。若不是赤言来了,帮她敷上药,她一双眸子,很有可能瞎了。

赤言实在看不下去她这样作践自己,好说歹说将胤川拎来劝她,然而胤川哪有这种工夫理会她们这些小情小爱,只是冷冷地道了一句:“你若想死,我不拦你;但你若活着,便还有机会等到他想起你。”

一句话将秋离点醒,于是,秋离很努力地活着。

三十四重,离恨天,虽然听起来荒凉,但是别有洞天。青山环绕,绿水相拥,目之所及,一片绿意荣荣。秋离心知,胤川为了给她找这处地方,费了不少心神。

半山腰处,有一片沉香木林;身处其中,便衣沾木香,芬香撩人;绕过几条清溪,在林之深处,秋离搭了一处草房,在这里安了家。

就这样过了几万年。

几万年中,她一直孤身一人,只有九尾红狐狸年年来看她。

秋离没心情招待赤言,只是他从来不在意,自己在院中化张墨黑玉石的小方几出来,在桃花树下自斟自饮,喝得惬意。秋离有心情的话就凑上去跟他喝两口酒,听他絮絮叨叨些外面发生的事情。

很多都是那些神仙的较量,天君允又怎么在背后给胤川捅刀子啦,胤川为了六界安定,在九重天设立了菁华学府,六界学子皆得入学,以从小培养感情啦,白泽被请来当夫子,也在九重天上,让秋离没事去串个门啦……

秋离陪着赤言喝酒,很多话都左耳进,右耳出,只是白泽这个名字划过心间,还微微有些痛,酒入愁肠,痛得带出她两滴眼泪来。

某天夜深人静的时候,秋离望着天空的月亮,清清冷冷,映着她一个人的影子,孤孤寂寂。她忍不住心念一动,去赤言口中所说的菁华学府走了一遭。

夜已三更,竹叶声簌簌,白泽的屋中,还点着灯。

秋离悄悄立在窗外,看着一席蓝衣的白泽认真地批改学子的作业,批完之后又拿出昆仑虚的折子来,逐字逐句批改。他认真看折子的样子,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秋离鼻子一酸,又有泪从眼眶中溢了出来。

眼泪落在地上,“啪嗒”一声,惊得白泽抬头向窗外看来,她吃了一惊,头也不敢回,转身便跑回三十四重天。

又几年,赤言再拎着酒壶来找她,这次他神情闪烁。秋离感觉他话中有话,懒得问,她知道以这个臭狐狸的性子,肚子里憋不住几句话。

可是这次的赤言过分沉默,只是一杯酒接着一杯酒地灌,直到将自己将自己灌了个酩酊大醉,才晕晕乎乎地道:“菁……菁华学府来了个不要命的女魔头,居然喜欢……喜欢上了胤川,大张旗鼓地追他,惹……惹了许多笑话出来……”

秋离莞尔,这些年想追胤川的女神仙,比婆罗池上的荷花都多,一抓一把数不过来,只是碍于胤川万年不化的冰块脸,一见到他,话还没出口,便冻了回去。秋离心想,也不知道这个女魔头,又能坚持几年。

赤言话中有话:“我、我……”他“我我我”了好久,也没说出下文。

秋离笑他:“你、你什么?你的胤川神尊被人追跑了,你难过?”

赤言心底有几句话,好似不喝醉了,就卡在喉咙里说出不来。他又猛灌了自己几杯,双夹绯红,桃花眼迷离:“而我,好像喜欢上了她……”

秋离心中一凛,手一抖,杯中的酒洒了一半。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赤言,她眼中的九尾狐神君赤言一向潇洒,想爱便爱,想恨便恨,仿佛天下间没有什么难得住他的事情。想不到这样恣意的人,也会有为情所困的一天,而且会被情所伤,伤到不喝醉无以吐露心声。

她心疼地给喝到烂醉的赤言披上一件披风,免得他着凉,心下却止不住感慨,原来无论再洒脱的人,碰上一个“情”字,也只能束手无策。

秋离心念再一动,好似管不住自己的手脚一般,瞬间便又立在白泽的小院之外了。今晚的她,格外思念他。

此刻的白泽,立在院中,对月在吹笛。清风拂过他的衣摆,吹得蓝色衣角随风飘扬,遗世独立。悠扬的曲调自他指尖流转,他吹的,竟然是当年在西山离别之日,她作的曲子。

他竟然还记得?她吃了一惊,不小心踢倒了脚边瓦罐,“哐啷”一声碎得彻底。她刚想要再逃跑,蓝光一闪,白泽人影便立在了她面前。

她手足无措,以为他会质问她是谁,为什么在这里,而他只是愣愣地看着她,看了良久,从怀中掏出了一方帕子,双手递于她面前,声音那样温柔:“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秋离仿佛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僵立当场,连他递来的帕子都忘记拿。白泽见吓到了她,才解释道:“我的院子里,有你眼泪的味道。”

秋离摸摸脸上,这才意识到,她脸上一片冰凉,早已遍布泪痕了。

她接过帕子来拭了拭,礼貌而客气地道了一句:“谢神君。不曾见过的,神君想必记错了。”

一句过后,心揪着疼,再说不出第二句。

见她没有多解释的意思,白泽冲她客气地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这是送客的意思。也是,孤男寡女,深更半夜,他确实得避嫌。只是秋离实在舍不得,万年光景,他们第一次说话,机会难得,她想要与他多说两句,于是脱口而出:“神君吹的这首曲子实在好听,不知可否冒昧地问一下曲名?”

她这个问题问得突兀,只是白泽并不以为然,声音如水地平静答道:“这曲是一个故人所作,只是我……前尘往事很多记不得了。”见她神色恹恹,他又补了句,“姑娘若是喜欢这首曲子,不如给它个名字?”

秋离强忍住心中翻江倒海的悲怆之意,尽量平稳道:“《素娥畔》,如何?”

白泽先是愣了半分,然后抬头看了眼月亮,客气地点头:“是个好名字。”

秋离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决堤,她顾不上是否失礼,用帕子捂住脸,一口气跑回三十四重天,将自己蒙在被子里,放声大哭。

哭醒了,她终于意识到,有些事,急不得。胤川说得对,她若是好好活着,说不定,他可以想起她,说不定,他可以重新爱上她。

每当夜深,秋离便去白泽的小院中立上片刻工夫,就着月光看着白泽发呆,并不走近了打扰他。她怕她又哭,哭到无法向他解释自己为什么哭,反而被当成神经病扔出去。

她想,如果有一天,她看到他不再莫名其妙流眼泪了,她便现身去见他。

她就远远看着他。

他沏茶的样子,还是如万年前那样行云流水;他看折子的样子,还是如在凡界那样一丝不苟。秋离这才感慨,其实白泽和元辰是这样像,只是原来她太迟钝,才感受不出来,这两个人本就是一个人。

那天她只是照例在他屋子外瞧上一瞧,不料刚落到院内,便被一个蓝色的罩子罩住,她挣脱不得,只见白泽从屋子里走出来,静静瞧着她:“姑娘,你已经在我院内瞧了我三百九十六次,究竟有何贵干?”

秋离有些窘迫,她以为她这些日子偷窥得神不知鬼不觉,谁料他竟一次不落地全都知道,只是懒得拆穿她。

她窘迫,只得厚着脸皮:“我瞧着你好看,就想多瞧瞧,行不行?”

白泽没料到她会如此回答,竟被她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院内点着熏香,烟气袅袅,是她熟悉的味道。她脱口而出:“这味道是你调的杜衡吧,还有一钱的干荷花。”

白泽目光中露出了些复杂的神色,秋离怕他奇怪,只好解释道:“以前有个朋友也很喜欢这个味道,碰巧知道罢了。”

白泽眉头蹙了蹙。秋离知道白泽忘记她,他现在看她,不过是个奇怪的陌生人,她心中被莫名的难过席卷,泪又涌上眼眶,于是趁他愣神,捏了个诀,溜回了三十四重天。

翌日睡醒,睁开眼,秋离惊讶地发现,白泽就站在她的床前。她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眼花,狠狠在大腿上拧了一把,痛得她号了一嗓子,这才意识到,这不是做梦。

她脚下一个踩空,从**跌下来,被他扶住,她半个身子探在床外,脚还搭在**,就这样四仰八叉地和他对望。秋离窘迫得脸红得要滴出血来,她恨得想咬舌头,老天,她每次和元辰—不是—白泽重逢都要这么狗血是不?到底是谁给定的戏本子,她想打人。

她使了个术法,好让自己看上去得体一点。其间白泽只是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喝茶,并不看她。

她走上前,忐忑地开口:“什么风把白泽上神吹来了?”

白泽斟了杯茶给她:“我跟萧夜说,菁华学府治安太差,几乎每夜都有人夜闯我的院子。他说这个他管不了,让我到三十四重天来找找。”

秋离咽了一口口水,不知道他意下如何。

好在白泽不是吊人胃口的人,他徐徐道:“六界之中,和平最珍贵;八荒之下,稳定最重要。其他的一切,在这两者面前,于我不过是过眼云烟,姑娘你可明白?”

秋离身子一颤,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他,竟然是专程来下逐客令的。她刚想张嘴,只听门外有脚步声急急忙忙传来。

“阿离离,萧夜说白泽往你这处来了,你赶紧起床!”

门被一脚踹开,一个红衣身影闪了进来,见着秋离和白泽在茶桌前相顾无言,红衣人尴尬地打了个哈哈,慢慢往后退:“你们慢聊、慢聊哈……”

白泽抬手挡住了赤言的去路:“不急,我说完了,你们聊。”

赤言一脸震惊地送走白泽,刚想要追问秋离白泽说了些什么,看到她面如死灰,空空张了张嘴,拍了拍她的肩:“你也知道白泽这个性子,会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你再给他一些时间吧……”

秋离死死盯着白泽离开的方向,泪又从眼眶中溢了出来:“我已在这三十四重天等了六万多年了,我还要给他多久才好?”

赤言犹豫了一下:“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他找个舒坦的姿势,在小榻上坐下,“你可知道,救你回来之后,胤川曾来找我,让我给他弹了一曲《离殇》。”

秋离在赤言对面坐下,不解这件事和她眼前这件事,有什么联系。她耐着性子听赤言讲故事:“《离殇》,听者断情,闻者绝爱,胤川见你为情所伤,太过消沉,于是借我一曲《离殇》,震断了自己七情六欲中情爱的一脉,以绝后患。”

秋离瞳孔猛地收缩:“他……何必。”

赤言摇着头幽幽叹道:“天地共主,至高无上的神祇,你真以为那么好当吗?我们这些做神尊的吃六界供奉,生来便是要维护六界安宁的。若六界太平还好,谈谈情,说说爱,无伤大雅;可若是六界不太平,身为神祇却为情所困,多了一条软肋,那对于四海八荒来说简直是灾难……”

见秋离不语,赤言接着道:“能力越大,责任便越大。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当初白泽下凡,是因为对你动了心。天君允的势力蠢蠢欲动久矣,这样的人一日不除,六界便没有真正安稳的日子。白泽作为上位者,没有谈情的资本。他为了斩断这段不该有的情缘,于是选择下凡历劫,将一切忘记,也因此封住自己的情爱一脉,此生只要再动情,便会心痛不已……”

秋离听到此处,已是满脸泪痕:“这算什么男子汉?动了情就要逃避,胤川是一个,白泽是一个,你们天地共主,当得就这般窝囊!你前些日子不也说动了心吗?怎么,你也要去喝个忘川水,要么吃个嘉果,将她忘了?”

“阿离……”赤言似是被人说到了痛处,声音喑哑且隐忍,“我不会忘了她,只是……我也永远不会将喜欢二字告诉她……有些责任是与生俱来的,胤川和白泽不是逃避,只是对天下负责罢了。”

秋离攥攥拳,她不想和赤言吵嘴,却有些话哽在喉中,不吐不快:“所以呢,你想说什么?他忘了我,为了天下大义舍弃了我,是再正当不过的了?呵,那你现在让我如何呢……”

赤言默了默:“昨夜他院中人连夜请我过去,说白泽昨日突发心疾,让我给瞧瞧。我去给他把了把脉……那哪里是什么心疾,明明是心动,牵动体内封印,才会痛得昏了过去。”

秋离吃了一惊,白泽向来不怕吃苦,痛得昏了过去该是有多痛,她不敢想。她本有一肚子的气,现在全都化成了心疼,赤言安慰她:“无论他忘记你多少次,再见到你,都会义无反顾地爱上你,此情此心,日月可鉴。你放心,我已经将此事和胤川说了,只要等到天君允的事情了结,我们便想法将他的封印化去,只是在此之前,还需要你再耐心等一等,否则,于你、于他都是危险。你可愿意?”

秋离点头,他曾是她的家,现在是她的牢。他忘记了她,除了等,她无计可施。

此后,秋离老老实实地在三十四重天宅了许久,寸步不离,直到那一夜。

她感知到有人带着杀气冲进了白泽的院子,心念一动,便也落在了白泽的院子中,只见一个红衣女子挥着鞭子向着白泽冲了过去,一边冲还一边喊:“胤川,你个胆小鬼,你给我出来!”

秋离眉头挑挑,这唱的是哪一出?

白泽还在院子里批折子,半分没有要理会门口这场闹剧的意思。眼看红衣女子的鞭子已经卷到白泽面前,秋离没过脑子地飞身上前,伸手挡下了那一鞭子。就像在凡界的许多次,他有难,她义无反顾地拔剑相助。以秋离的修为,她以为挡下这一鞭子不过是小菜一桩,没想到竟被鞭气所伤,鞭尾卷住她的小臂,将她甩到了半空。

秋离暗暗懊悔,怎的轻敌了?她以为自己会重重地摔在地上,身子着地前余光扫过一个蓝衣身影,堪堪在她摔在地上之前,将她抱了起来。

想象了无数次的美好初遇,终于老天赏了一次脸,他抱住了即将跌倒的她,还是公主抱,他动作太快,带起的风刮落了院中的片片梨花。

梨花落如雪。他有些紧张地看着怀中的她,她亦回望他,仿佛那一瞬间,他们眼中,只有彼此。

红衣女子似乎喝醉了,浑身酒气,脸上泛着不一般的潮红,冲着白泽又挥鞭子冲了过来。白泽不肯与她正面动手,抱着她身子一闪,躲过一鞭。

又是一阵梨花雨落下。虽然红衣女子招招狠厉,鞭气袭人,但是秋离此刻被白泽护在怀中,觉得分外安谧。他们仿佛不是在打架,而是他抱着她在梨花雨中翩翩起舞。

一朵梨花,院落阑干雨。

若是能这样到天荒地老,便好了,秋离想。一树梨花一溪月,不知今夜属何人。

天边白光一闪,身边风声突然大作,胤川身影瞬间飘进了白泽的院子,食指和中指在空中画了个圈,轻轻一指,一道金光从他指尖滑落,变成了一道紧箍锁,将红衣女子牢牢绑了起来。

秋离这才分了点神去看院中的打斗场面,不禁有些吃惊。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需要劳动胤川大驾,亲手把她绑走?

白泽对他院子里发生了什么不甚在意,他只注意到秋离小臂上流血了:“你受伤了。”

秋离不好意思地想将袖子往下拽拽挡住伤口,可是袖子方才已经被鞭子抽烂了,哪里还遮得住。她尴尬地将手背到身后:“没。不碍事的。”

她话音未落,白泽身形一闪,两人便已端坐在屋内的方几之前,他袖子一挥,几个精致的瓶瓶罐罐落在桌子上,他挽起她小臂的纱衣,帮她包扎。

秋离紧张得大气不敢喘,白泽动作轻柔地在她的伤口上涂上止痛的药膏,又用绷带将她伤口妥帖裹好。此刻白泽身边的小仙童冒冒失失从门口闯进来:“师父,听说女魔头方才来闯咱们院子了……”

话说到一半,看到正在给秋离包扎的白泽,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给女仙包扎这种小事师父一般不是都吩咐我们来做吗?这次怎么亲自动手了……”

话音未落,只见白泽抬手一道蓝光,把他轰出去了。

白泽将秋离的伤口处理好,站起身,皎洁的月光打在他的衣襟上,仿佛在蓝衣上镀了一层银光。他沉了沉眸子,声音喑哑:“上次跟你说的话,你没有听懂吗?为什么又到我的院里来?”

秋离努努嘴:“可是你有危险,我怎么能不来……”

白泽隐隐有些怒意地打断她:“你也太冒失了,你可知跟你动手的是谁?连萧夜都不是她的对手,若不是她喝醉,那一鞭子就能抽得你修为尽失!”

秋离并没有体会他的心情,只是双手捧住脸,呆呆地望着他:“你这是在关心我?若是能换得你的关心,被她一鞭子抽死,我也乐意。”

白泽的脸隐在窗沿下的阴影里,他用手抚了抚胸口的位置,身子微微踉跄,似有旧疾复发,声音却隐忍,不辨喜怒:“伤处理好了,你该走了。”

秋离张张口想再分辩两句,可是刚开口,眼泪就止不住掉下来,她想起赤言跟她说的话,怕惹得白泽又痛昏过去,便收起了满肚子的话,只是从后面静静抱了抱他:“阿辰,你曾等我七年,现在我还你七万年。我在三十四重天等你七万年,若是七万年过去了你依旧想不起我,那我也去喝忘川水好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守着我们的回忆,实在太痛苦了……”

自那次与白泽分别,秋离就老老实实待在三十四重天,不再踏出一步。她也实在不知道,除了三十四重天,她要去哪里好。

叶子绿了又黄,花朵开了又落,秋离从胤川那里讨了几本佛经,有心情了便拿出来翻翻。虽不勤奋,但胜在她的时间实在多得无以打发,看的次数多了,她竟渐渐看出了一些心得。

佛说,快乐和烦恼都是一种错觉,之所以人会被这些虚无的情绪所束缚,是因为自我想要给每件事情一个交代。凡事开了头,便是有因,做完才算有果。凡事有着落,事事有交代,交代了才算完结,了结,是人之本性。

秋离有时也会想,她之所以对白泽如此念念不忘,是否也是一种错觉,因为白泽将她忘了,所以凡尘那段情,于她,便永远没个了结。

于是,她尝试着诵读五蕴皆空经,一遍又一遍,想着哪日可以排除这种妄念,不再执着,抛却因果,是否便不再痛苦。

念到第一万遍,秋离突然觉得脚下的大地抖了抖。她猛地睁开眼,确认方才的颤动不是错觉。

她心中一颤,怎会如此?三十四重天游离于天地之外,寻常响动皆不会惊扰到这里,便是有人大闹天宫,这里也不会听到响声,怎么方才突然出现地裂天崩般的震动?

她一个箭步便从茅屋中窜了出去。

她以为多念几遍经书便能让她沉心静气了。然而,只是天地的一颤,便令她破功。她本是红尘中的仙,便是在三十四重天静了七万年,也无法让一颗心归于平静。

秋离冲出三十四重天,却发现天地间一片漆黑,不见五指。抬头望去,只见头顶五星耀日,秋离心下一沉,只觉得大事不好。

五星耀日这种奇异的星象中蕴藏了巨大的力量,若是有心人加以利用,与阵法结合,完全可以达到毁天灭地的效果,并且这种阵法一旦开启,威力巨大,就算胤川现身,单凭他一人的力量也无法阻止。秋离只觉得一颗心向冰窟中坠了去,六界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天君允与上古神祇之间的矛盾她略知一二,只是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矛盾达到这种你死我活,非要毁天灭地不可的地步。

身周一片漆黑,秋离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只是凭着直觉往那五星耀日阵法的中心走去。她在心中一遍遍地问,白泽可还好,赤言可还好,她在心中一遍遍地祈求,只求他们还活着。

走着走着,她零星遇到些往外逃的散仙,连忙抓住他们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些小散仙吓得魂不守舍,话也说不清楚:“神尊和魔尊打起来了……你别往那边去,赶紧逃命,大家都在逃命……”说罢甩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跑没影了。

秋离的一颗心又往下沉了沉,不应该是神尊和天君之间的恩怨吗,怎么魔尊又牵扯进来了?魔尊是帮谁的?若帮的是天君,那白泽他们的胜算……

她不敢多想,只是腾了云,加快脚步往那阵法之中赶去。虽然她法力有限,但是好歹活了八万岁,多少可以搭把手。

越靠近,便遇见越多从阵法中逃出来的仙人,他们争先恐后,个个狼狈,脸上写满了惊恐。秋离逆着人流往里飞,有些个好心的小仙抓住她,劝道:“别去,危险!神尊大人借用五星耀日开启了杀阵,白泽上神、赤言神君合力都拦不住他,你别去送死!”

胤川?怎么会是胤川?秋离心中不解,在她心中,不染纤尘的胤川怎么会跟这种杀阵扯上关系?他们几人的关系那般好,赤言和白泽又怎么会对胤川动手?她想拉住面前人多问两句,可是哪有人愿意停下脚步给她解释?大家都匆匆甩开她逃命。

秋离心中着急,又加快了些腾云的速度。

离得近了,她已经可以感受到阵法的杀气了,身体本能叫她掉头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逃命,可是她克制住了这种冲动。她与白泽夫妻一场,与赤言朋友一场,她怎么能在他们生死不明的情况下独自逃跑?

就在她快要赶到阵法边沿的时候,突然一道金光从头顶洒下,拨云见日般,眼前的黑雾消散,眼前重新亮了起来,那阵法之中,却空无一人。

她腿一软,近乎从云头跌落,这里半个人影也见不到,她身周一片废墟,死寂一片,一丝生机也无,仿佛在无声诉说着方才这里发生的恶战。

发生了什么?杀阵被关闭了吗?

那人呢?

胤川呢?赤言呢?白泽呢?

她的白泽呢……

这一刻,秋离忽然感觉到刻骨铭心的害怕,他想得起她也好,想不起她也罢,她突然都不在乎了,她只求他还活着。

原来,时光并没有冲淡任何一点她对他的爱恋,直到此刻,她还是这样刻骨铭心地爱着他,她可以舍弃一切,只要他好好的。

过了很久,秋离才在别人的口中,断断续续地拼凑出了那日的场景。

神尊胤川与天君允积怨已久,神尊终于选择发难,为了不拖累无辜的性命,他选在了五星耀日这一天,借用星象的力量,开启了毁天灭地的杀破之旋,想将天君允与余党一网打尽。

然而,五星耀日的反噬力量过于强大,即使是胤川也无法驾驭。他深陷阵法之中,被阵法反噬,虽然有能力打开杀破之旋,可事成之后无法将其关闭,眼见便是一场血流成河的厮杀,还好赤言和白泽及时现身,拼了多位神君共同的法力,才勉强将杀破之旋关闭。

当时在场的小仙躲的躲,逃的逃,是以竟没有一人知道后来杀破之旋是如何被关闭的,也没人知道关闭了之后,深陷阵法之中的几位神祇又去了哪里、是死了还是活着。

秋离一处一处走,走过了东海、青丘、昆仑,一次一次被告知,他们家的神君,自五星耀日那日之后,便没再回来了。

她不死心,四海八荒,她一处一处地找,翻遍了每一块石头,问遍了每一只海螺,希望哪个消息灵通的小仙知道几位神祇的下落。

直到三百年后。

她在东荒遇到了一只犰狳,正在余峨山头上,风生水起地讲故事。

“话说,那日神尊使出杀破之旋,毁天灭地,还好四位上古神君赶来,以至纯至洁的修为,化解了其中的戾气。然而五星耀日的力量不是吹的,四位神君皆受伤极重,元神沉寂……”犰狳正哑着嗓子讲着,突然被人拽住衣领子,直接从地上提了起来。

“只是沉寂?没有死?你可确定?”犰狳见到面前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小姑娘,正凶神恶煞地瞪着他。

犰狳点点头:“我确定。”好家伙,它长这么大,一直以为漂亮和凶神恶煞是反义词,今天才知道,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竟可以如此完美地结合在一个人身上。

漂亮的小姑娘面部表情愈加狰狞:“六界中无人知晓的故事,你怎么知道?”

“三……三日前,青丘赤言神君转醒,重归青丘,他……他自己讲的……以青丘八卦传播的速度,今……今日六界上下已经都知道了这个消息……”犰狳被她吓得结巴了好几次,才终于说完一句话。

秋离一把将犰狳扔下,腾上云头就往青丘飞去。她飞得太急,在青丘上空,迎面和一个红色身影撞在了一起。

秋离被撞得心肝肺揪在一起疼,赤言耐心地将她扶起来:“我还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原来是你,本尊这才调养好身子,被你这一撞,恐怕又要睡个三百年了。”

秋离没心思跟他斗嘴,直接问道:“白泽呢?他还好不好?还活着吗?”

赤言很没好气地松开扶着她的手:“真是小白眼狼,你怎么不先问问我被你撞了这一下还好不好?”

秋离瞪了他一眼。

赤言没趣地咂咂嘴:“他也还活着,只不过去了鬼界。说是现在天君大患已除,有些他遗失了的东西,他要找回来。”

鬼界?忘川?秋离一愣:“他去找记忆了?”

赤言叹了口气:“是呀,他去摘彼岸花了,他前世那一朵。也不知道谁给他出的昏招,凡人转世才有彼岸花;仙人下凡历劫,哪有彼岸花可以取?想要凝出一朵,肯定是要付出代价的,不知道他打算跟鬼王交易什么,我一听说此事便想去寻你,咱们去将他拦上一拦。”

秋离听他说完,气得想打他:“有这么重要的事,你之前还跟我叽叽歪歪那么久!”

忘川水悠悠,黑云滚滚,岸边泥土黑得发紫,土地上长了大朵大朵红艳得似要滴血的曼珠沙华,触目惊心的火红。

秋离在一片火红中,看到了一个蓝衣身影。她从云头上落下,一路急匆匆赶来,可是行至此,终于看到他的背影,忽然停住了脚步,不敢再向前一步。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她寻了他那么久,像是寻一个执念一样在寻他,可是真的见到了,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是否想起了她,已经变得次要,或者说,她失望了太多次,不敢去问一个答案。她曾求,不论世事如何纷扰,便是翻雨覆云,波谲云诡,她与他也能执手一世,厮守到老。可经历了后来的一切,她觉得,这,不过是个奢求罢了。

其实,现在的她,只要他还活着便好。见他安然无恙,她便心满意足。

秋离想鼓足了勇气,开口同他问好,可是鼓了半天,还是没有鼓起来。她叹口气,转身想要悄悄离开,刚转过身,手却被人拽住了。

“阿离。”背后人的声音,轻轻地响起来,如多年前那样温柔。

像是那一次,在咸城门口,他抓住落跑的她,轻轻地唤她的名字;又像是那么多次,他温柔地呼唤她。

秋离一瞬间泪如雨下。她回头看他,有些难以置信:“你,想起来了?”

白泽伸手轻轻地拭去她脸上的眼泪:“我曾说会护你,不再让你流泪,对不起,是我食言了……你可还愿意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弥补?”

秋离泣不成声,她终于领悟,原来世上有一个人,会让你甘愿用尽所有的力气来等待,会让过去所有的苦难都变得不值一提,会将希望和光明带给你。这个人,现在在她的面前。

“好。”她轻声应道。此后余生,风雨是你,平淡是你,幸福,亦是你。我不会再离开,也不会再让你忘记我。

赤言听说白泽带着秋离回到昆仑,立马飞去见他二人。

一见到白泽,赤言就开始数落:“你知道你的修为值多少钱吗?五万年的修为化了给鬼王,让他给你凝了一朵彼岸花,你还不如直接来找我呢,你俩之间除了洞房是怎么入的之外,没有什么其他事儿是我不知道的了,五万年上神的修为,就这样被你浪费了。”

白泽不以为意:“那就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的修为花得值。而且不就是修为吗?我再积累就是了。”

赤言依旧数落:“呵,再积累就是。自从胤川和天君一战之后,我们都元气大伤,剩不下多少修为,五万年,算得上你全部的修为了,你全都舍了,无半点法力傍身,若是回头昆仑有什么动乱,你怎么办?”

白泽说得理所当然:“我有阿离了,若是有事儿,阿离会护着我的,对吧?”

秋离坐在白泽怀里,头点得如捣蒜,对着赤言粲然一笑。

赤言扭过头去看笑得一脸灿烂的秋离,使劲咬牙:“所以,你就这么理直气壮地吃软饭?我认识的白泽,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白泽轻提嘴角:“有软饭吃,是件很幸福的事。我上一世吃习惯了,这一世多吃一点也无妨!”

赤言哭笑不得。

昆仑之巅,白雪皑皑,红绸挂在门楣之上,分外亮眼。

秋离想起赤言从前总说,白色和红色才是最搭的,她原先不信,总以为是赤言给自己找借口,不过是为了多和白衣的胤川神尊拉近关系罢了。现下看到这红绸挂满雪山之巅,她有些了悟,赤言的审美,是从来没出过岔子的。

她一路走进白泽在的听贤殿,迎面有几个小仙童走出来,见到她,恭敬地福了福身子:“师母好。”

秋离微笑对他们点了点头,嗯,这声问好,让她心情极其舒畅。

天枢点头:“赤言神君已经回信确认,附带了一张曲子列表,请神君过目。”

白泽问:“《素娥畔》可在里面?”

天枢点头称是。

白泽道:“好,那你先放这儿吧。”又问,“到时我们从昆仑出发去西山迎亲,由萧夜引路,此事他可应了?”

天枢默了默后说:“他本来是不应的,但是看了师父去的信后,就应了。”天枢十分好奇地追问了一句,“萧夜大人一向说一不二,不知道师父给他写了什么,竟能让他改变了主意。”

白泽正在写着什么,听到天枢这么说,手上的笔停住,轻笑了一声:“萧夜的琴声如何,你可知?”

天枢的脸黑了黑:“四海八荒,难听之最。听说当年萧夜殿下在魔界句余山抚琴一曲,句余山之后三十年寸草不生,有人点评,萧夜殿下杀人不该用剑,可能用琴来得更快些。”

白泽点头:“嗯,这个点评还算中肯。然而万年前,菁华学府有只青鸟觉得他弹琴弹得不错,夜夜陪他练琴。这只青鸟在与天君一战后遗失了,萧夜一直在找,找了个把年没找到,还以为死了。我不过告诉他,那鸟儿没死罢了。”

天枢吃惊:“萧夜大人怎么会对一只鸟儿这么上心?”

白泽蹙蹙眉:“可能知音难求吧。”说罢,他顿了一下,“也说不好,萧夜之前有一阵子还喜欢鸽子,或许,他一直有喜欢鸟的癖好来着。”

“扑哧—”听白泽一本正经地开玩笑,秋离再也忍不住,在门口一下笑出声来。

白泽回头看到秋离,招招手让她进来。天枢见到秋离,恭敬地向她行了个礼:“师母。”

秋离脸一红,知书达理地点点头,受了:“婚礼事多,辛苦你了。”

天枢三两句将剩下的事情汇报完:“给师母的引轿人方面,西山女帝已经确认会来;陵姬那边也回信,说准备好了三百匹大红锦缎,给师父师母做嫁衣,以及装点门厅……”

秋离本来揣着个贤惠师母的模样,听到天枢这句直接破功,下巴差点没掉到地上:“啥啥啥?你说陵姬给我们备了三百匹锦缎?”

天枢点头。

秋离心疼:“这得多少钱啊……阿辰咱俩成个亲,会不会把你成穷啊……”她可记得当初智尚元君追赤言,连一匹锦缎都买不起,全都讹的她的钱。她当时算是个有钱的仙娥了,花光了五千年的积蓄,不过就买了三匹而已……

白泽刚想喝茶,被她这一句呛到,咳了咳:“你且放心,以你夫君我的珍玩来看,我能跟你再成个十次八次亲。”

秋离张张嘴,天枢还想再吹嘘,被白泽瞪了一眼,天枢十分知趣地退了出去。

秋离望了天枢出去的背影一眼,觉得他说得十分在理,白泽给她办的这场婚礼的规格,也没谁了。谁让辈分比她夫君高的神祇,还都是光棍呢。

待天枢出去关上门后,秋离才在白泽旁边坐下,将手上的食盒打开,一一放在桌子上:“我做了你最喜欢的鸡汤面和酸笋鸡皮汤,配了凉拌紫苏菜,你辛苦了一天,赶紧尝尝。”

白泽喝了口汤,嘴角弯成一个满意的弧度:“好喝。”

看着白泽嘴角的笑意,秋离心都要化了,拿帕子帮他擦擦嘴角,却被他一把抓住手,他将她按在垫子上啄了一口:“好吃。”

白泽趴在她身上要继续往她脸颊上吻去,她脸一红,推了推他:“等下再闹,我有件正事同你说。”

白泽用胳膊微微将上身支起来一点,但是完全没有放她坐起来的意思,她也放弃挣扎,干脆双手环上他的脖子:“关于引轿人的事,我想,不行就只请司卿一个人来吧,我实在是想不出第二个人选了,少一个人,应该也不碍事吧……”她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有些不好意思。

对于新娘来说,天界大婚一直有个习俗,那就是从娘家到夫家的路上,要有与新娘最亲厚的两姐妹为新娘引轿。

对于秋离来说,这件事实在有些难办。

从小,与她亲厚的姐妹不过司卿一个。后来她在三十四重天避世七万年,实在也没交到别的朋友。在如今的上仙堆中,她的年纪实算得上大的,若是随意从后辈小仙中挑一个来给她当引轿人,年岁也差得太多了,是以第二个人选,她有些为难。

然而,四海八荒,从来没有那个新娘子出嫁时,只有一个引轿人,所以这件事,她有些纠结,左想右想都绕不过“丢人”二字。

她丢人丢习惯了,可是她知道白泽多么认真地准备,想给她一场四海八荒最盛大的婚礼。若不是因为胤川在与先天君允一战之后就闭关无春谷寸步不出,白泽肯定也要将胤川拉到他们婚礼上当个证婚人什么的。他已经将所有能做的事情做到了最好,她只不过需要找到两个引轿人,这么简单的事情,她还是掉链子。

白泽十分温柔地帮她理了理鬓边细发:“你放心,我已经给天后彩怡那厢去了请柬,请她给你做引轿人,若是三天后还没有回复,我亲自去九重天走一趟。”

秋离被他摸得脸直痒,按住他的手不让他乱动:“天后?天后会给我这个面子吗?”

秋离双手捧住白泽的手,忽而有些感慨:“突然发现我相公很厉害!”

白泽在她脸上一捏:“你才觉得吗?”

据《上古神考》记载,洪荒后二十五万八千四百六十一年,昆仑山白泽上神与西山秋离仙君成婚,从西山到昆仑,万里红妆,浩浩****,接亲队伍由三十二只凤凰开路,天地间排位第二的萧夜殿下引路,送亲队伍由天后彩怡与西山女帝司卿引轿,全程有四海八荒琴技第一的赤言抚琴相伴,可谓洪荒战后之最,被四海八荒津津乐道了数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