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程紫媛的诡计
涂茜茜在洗手间里深吸了好几口气，用冷水洗过脸才镇定下来。她告诉自己要冷静，现在先工作，等下班了再问夏医生这件事。
做了好几遍心理建设，她觉得自己平静下来了，才走出洗手间。她扬起笑容，走进病房。只有找到事做，把精力放在别处，停止思考，就不会那么痛苦。
临下班时，涂茜茜被顾倩兮指派了特别的任务——开着顾倩兮的车，送一对今天出院的母女回家。
陈姥姥是心胸外科的老病人，护士们都认识。这次她在医院住了两个月，如今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今天拿到了出院许可。
她和女儿住在江城郊区的小镇上，那里离医院挺远，坐公交车也不方便，打出租车的话车费贵得吓人。而顾倩兮平时对陈姥姥就特别关照，因此也自告奋勇承包送母女俩回家的任务。
未料到院里临时召集各科的护士长开会，她只好拜托涂茜茜。
涂茜茜的驾照考出来两年了，而她也是护士里对顾倩兮的那辆车比较熟悉的人，之前帮顾倩兮办事开过几次。所以顾倩兮首先就想到了办事牢靠的涂茜茜。
“茜茜，送陈姥姥回家后，你就开着我的车直接回家吧。给你妈妈打个电话吧，这一来一回起码得三个小时，今天又是周末路上堵车，你肯定比平时晚回家。”顾倩兮做事一向利索又周到，关照涂茜茜。
涂茜茜点点头，又听到顾倩兮说：“车子的油肯定够，我昨天刚进加油站加满。导航仪的话你也会弄，那一切拜托了。到家再给我打个电话。”
“好的，护士长，我知道了。”
顾倩兮冲她点点头，便风风火火地拿资料赶往会议室了。
“涂护士，你开车好稳。”开往郊区的路上，陈姥姥的女儿袁慧芳对涂茜茜夸了又夸。
她很感激他们，江海大学医院的医生护士都是好人哪。
“阿姨，您别夸我了。快下高速了，等到了镇上，如果导航仪不清楚的话，麻烦阿姨给我指下路。”
“那是，那是。”袁慧芳满口应道，又看了看身边的母亲，“妈，您困了吗？”
涂茜茜听见了，便亲切地说：“姥姥，我尽量开得稳一点，您坐得还舒服吗？”
陈姥姥朴实地说：“姑娘，我挺好的，你别担心。”
涂茜茜放了心，全神贯注地开车。
平安送陈姥姥母女到家，涂茜茜帮她们把行李一并拿到家里，又叮嘱了一下服药的剂量和复诊的时间。
袁慧芳热心地握着涂茜茜的手，一直送她到楼下，嘱咐她：“姑娘，现在天黑了，回程可一定得注意安全。”
“阿姨，您放心，再见。”涂茜茜跟她道别。
涂茜茜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她在后视镜里看到袁阿姨还站在那里，目送她离开。
夜晚开车，涂茜茜更是小心翼翼。她原本开车就开得不多，之前替顾倩兮办事也多半在白天，现下天色都黑了，又是在陌生的地方，她有些许不安。
夏惟央拿着公文包走出办公室，想跟涂茜茜说一下母亲的事，而且他等下还要去圣心医院看检查结果。
他走到护士站，却被告知涂茜茜替顾倩兮送病人回家了，夏惟央看了下时间，这会儿涂茜茜应该在驾车途中，不方便接听电话，他打算等晚一些再给她打电话。
他的车上午在圣心医院出了点故障，所以中午是程紫媛送他回来的。他走到医院门口准备叫出租车去圣心医院，这时，一辆熟悉的红色跑车驶到他面前，车窗滑下，露出程紫媛的脸。
“上车吧。”她热情地说。
夏惟央皱了皱眉：“我说过会自己叫出租车。”
“这时段叫车多不方便。快上来吧，别让伯母等急了。”
夏惟央思索了一下，打开车门坐上去。
程紫媛轻轻一笑，很快发动车子飞驰起来，她开车的姿态亦是张扬的。
“你可以开慢一点，你的车速快超过这条路的限速了。”夏惟央蹙眉。
程紫媛笑起来：“放心，我车技很好，在国外开得更猛。”
夏惟央不想再说话了。
程紫媛却道：“你好像真的变了很多，以前我们不是还跟阿颜他们飙车？”
“人都会成长。”夏惟央淡声说。
程紫媛却像忽然想起什么，笑道：“你还是感谢我来接你吧，你知道现在叫出租车有多难吗？如今大家都是用软件叫车了，滴滴或者嘀嗒，你听过吗？你这个老学究，一天到晚就想着你的病人和你的手术，我不信你手机上有这些。”
夏惟央并不想同她玩笑。
见他一直是这样冷淡不作声的态度，程紫媛心里犹如被什么啃噬，那份不自信越来越强烈。
不，她绝对不可以失去他。
“惟央，我们至少不是仇人吧，为什么我觉得你现在连看到我都不乐意？”
“紫媛，别再做无用的事。你也不必刻意讨好我母亲，无论你做什么，我们都已经结束了。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程紫媛被男人狠心的言语击得心碎，她死死咬住唇，克制着自己不爆发，不，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还需要忍耐。
涂茜茜的车子开不了了，她将车子打着警示灯停在高速公路的紧急停车带。也许她该庆幸不是爆胎，像她这样的新手司机如果遇见爆胎的状况，那可真的危险了。
但是涂茜茜也不确定到底是出了什么故障，车子无法启动，而在显示屏上跳动的标志，她不是很懂。
这地方很荒凉，来往的车辆不是很多，深黑的夜空好像吞噬着什么，涂茜茜有点害怕，赶忙坐进车里，把车窗都锁上，拿起手机。
所幸手机电量充足，她定了定神，手指拂过夏惟央的名字，她拨打电话过去。
处理这种事情，涂茜茜没有经验，第一反应就是问男朋友该怎么处理，怎么联系高速公路的交警或是修车人员。
等待的“嘟嘟嘟”声让涂茜茜攥紧手机，她希望夏惟央能快点接电话，这个时候如果能听到他的声音，一定能缓解她的紧张。
“夏医生……”电话通了，涂茜茜急切喊出的声音在听到一个女声后卡在了那里。
是程紫媛的声音。
程紫媛为什么会接听夏惟央的手机？他们在一起？
涂茜茜浑身轻颤，听到程紫媛说：“茜茜，你找惟央？”
“我……”涂茜茜忽然口拙，脑海里一片空白。
“惟央现在不方便接电话，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等下，姐……你……你和夏医生，你们在哪里？”涂茜茜只觉一颗心难受得厉害，眼皮在跳，眼眶发热。
“茜茜，这么晚了，男人跟女人在一起，你一定要问到自己难受吗？”
涂茜茜被程紫媛的话刺得心口发痛。
“你……别太过分，夏医生是我……男朋友。”涂茜茜抑制着自己的颤音，只觉胸口泛起尖锐的疼痛。
程紫媛嗤笑：“我早就说过，他喜欢的人是我，你不过是我的代替品。只要我有一点事，他都会忍不住到我身边关心我，你算什么？”
说完，她就掐断了电话。
涂茜茜握着手机，手脚冰凉，闭着眼睛，泪水落了下来。
程紫媛挂断电话，看到病房走廊尽头，跟江医生一起走回来的夏惟央。
她眼明手快，删除了来电记录，并且直接关机，把手机重新放回景蓉的病床边。
景蓉一直闭着眼睛，不闻不问。
夏惟央全然不知自己的手机发生过什么，他的心思在母亲的病情上，刚才跟江医生看了各项检查报告讨论之后，确定了母亲这一次并不是旧疾复发。
景蓉今晚还要留院观察，夏惟央给她讲明了情况要她放心。
而景蓉则对他说：“惟央，你和紫媛一起回去吧。紫媛，今天辛苦你了。”
“伯母，不辛苦，您身体没事就好。”程紫媛急忙嘴甜地说。
景蓉笑了笑，却听夏惟央说：“不用了，我和她不同路，我叫出租车就好。”
景蓉皱眉：“叫什么出租车？难不成你还要让老王过来接你？闹什么别扭，让紫媛送你一下又怎么了？”
见她要动气，夏惟央不再多说。
程紫媛和夏惟央一起走出医院，但夏惟央不曾和她说过一句话。
到了门口，夏惟央只简单地说：“我会自己叫车。”
程紫媛从未想过他会对自己如此绝情，再也忍不住发问：“你是以后都不准备见我，连朋友都不能做了？”
“是这样。”夏惟央很坦然地回答。
羞辱感和挫败感围绕着程紫媛，让她的手都控制不住地轻颤起来，这一生她好像从未如此狼狈过。
她看着夏惟央：“因为茜茜的关系？”
“是，我很爱她，不想她受到伤害。”
程紫媛心头有一把狂肆的火：“你是疯了吗？你跟我分手，却找了跟我长得那么相像的茜茜当女朋友，这难道不是对我旧情难忘吗？她不过是我的代替品而已！”
夏惟央震惊地看着她，像是从未想到她能说出如此厚颜无耻的话。
夏惟央审视的眼神，让程紫媛的自尊心四分五裂。
“程紫媛，我只和你说一次。茜茜和你是截然不同的女孩，她身上有太多美好的品质。而你，这些年过去，却比当初更加偏执、自私、任性。
“过去的我，可以容忍这样的你，是因为我对你有感情，而现在，我对你再没有那样的耐心。所以看到你，只会越加放大你的缺点。你被你的父亲宠坏了，优渥的生活让你缺乏爱心和包容心，你的世界里永远只有你自己。我没有将话说得最难听，是看在两家的交情上，但是我，不预备再和你有任何的牵扯，包括你所说的朋友关系。”
“夏惟央，你说得够难听了！”程紫媛狠狠捏着手提包，看夏惟央的眼神里有着恨意，“你以为伯母能接受涂茜茜？”
“这是我和茜茜的事，与你无关。”留下最后一句话，夏惟央径自走出医院。
涂茜茜擦干眼泪打顾倩兮的手机，却被告知用户已关机。
涂茜茜有些慌了，已是晚上七点半，路上偶有车辆经过。
她一边做着深呼吸，一边告诉自己要镇定。
她翻着手机通讯录，找可以联络的人，在看到何臻的名字时，按下了拨号键。
何臻很快就开着车赶到，甚至还高效率地带了修车的人随行。
在夜晚的高速路段紧急停车带，车子的问题很快被找出来，所幸不是很难解决的问题，甚至不需要外援拖车。
修车师傅三两下就搞定了。
何臻看一眼涂茜茜，忍不住笑：“喂，你不用这样看着我吧，你现在看我的眼神就像我是你的大救星大恩人。”
“你是的。”涂茜茜满心感激，“我刚有点害怕，跟你联络以后就镇定了很多。”
她这句话让何臻的心上有股莫名的温暖，看着她信赖的眼神，他在心底轻叹一声，告诉自己不能轻浮，她只是把他当真心朋友。
涂茜茜准备驾车随何臻返回江城市里的时候，手机响了，是顾倩兮打来的。
“茜茜啊，你到家了吗？不好意思啊，我在外面才发觉手机没电关机了，这会儿才连到移动电源。”顾倩兮解释了一下。
“嗯……我现在在回程的路上，刚才车子出了一点状况，不过已经没问题了。”
“状况？什么状况？”
顾倩兮所在的地方好像很热闹，涂茜茜能听到嘈杂的背景声音，护士长的声音也特别大，涂茜茜不知道她能不能听清自己说什么。
“就车子出了点小故障，我找了人帮忙，现在已经没问题了，正在往回赶。”
“车子出问题了，你叫惟央帮忙了吗？现在没问题了吗？”刚才太吵了，她听得不是很清楚。
提到夏惟央，涂茜茜心上不免刺痛，她简单地说：“嗯，车子已经没问题了，我很快就到家，护士长你放心。”
顾倩兮确认了那边没问题，也松了一口气：“那你快点回家，车子停你家，到周一给我开到医院就好，不必急着还给我。”
“好的，护士长。”
挂断电话，涂茜茜松了口气。
她向何臻示意可以出发了。
何臻点点头，坐回自己车子里，让涂茜茜的车子跟在他的车后。
夏惟央的确费了点力气才打到出租车。这个点叫车太困难了，等他回到家已是晚上九点多，且手机好像没电自动关机了。
夏惟央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给手机充电，之后就是给茜茜打电话。明天是周末，他想约她一起吃午餐，只是电话里传来“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的提示。
夏惟央怔了一下，看了手机片刻，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信息和来电显示，并没有涂茜茜发给他的任何消息或来电。
他有些失落地将手机放回桌上。
夏惟央洗澡出来，再次打了茜茜的电话，仍是关机状态。
他有些不放心，翻出手机通讯录里涂妈妈的电话，虽然很晚很冒昧，但他还是忍不住拨打过去。
夏惟央在等待的时候很怕涂妈妈也不接电话，那样的话他即刻就要拿起车钥匙开车到涂茜茜家去了。
好在涂妈妈很快接起电话，夏惟央一颗心稍稍安定。
“伯母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想问一下茜茜到家了吗？今天她去郊区替护士长送病人，打她手机她关机了，我有点担心。”
“小夏啊，你放心，茜茜到家了，现在都睡了。她手机关机了吗？这孩子，可能没电了吧，我看她有点累，洗完澡就睡了。”
得到涂茜茜平安的消息，夏惟央的心放下来。他舒了口气，柔声说：“那就好，伯母，那我挂了，您也好好休息，晚安。”
“好，晚安，小夏。”涂妈妈挂断电话，心想这夏医生真是得体又礼貌，声音还那么好听，对自家女儿也上心。那小丫头，还真挺有眼光的。
周六，夏惟央很早就醒了。难得清闲，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手机给茜茜打电话。
在发现对方还是关机状态的时候，夏惟央感到些许不安了。茜茜的手机为什么一直是关机状态呢？是手机没电了还没发觉？难道还没起床？
不知涂伯母有没有把他昨晚打过电话的事告诉茜茜。
夏惟央准备吃过早饭就去找涂茜茜。车子还在修车厂，夏医生想到昨天叫出租车的经历，有点不堪回首。
夏医生左思右想，点开手机应用市场，决定下个叫车软件。
正当他苦苦思索着该下载哪个软件的时候，手机响了。
他以为是涂茜茜打来的，看到来电显示是顾倩兮，他有些失望。
“喂，老夏啊，我这儿有两张音乐会门票，今天晚上的，你要和茜茜去听吗？”顾倩兮很热情的声音传递过来。
夏惟央心情好了些：“好啊，不过我的车坏了，你怎么给我？”
“呸，你别得寸进尺！我的车子在茜茜那儿，我怎么给你送过去？对了，说到车坏了，昨天茜茜开我车的时候也坏了，你不是去帮她了吗？你怎么不知道这事儿？”顾倩兮忽然想起来。
她的话让夏惟央心一沉，他问：“车子坏了，怎么回事？”
顾倩兮是彻底搞不懂了：“你不知道？昨天晚上茜茜回程的时候，车子在高速公路抛锚了，她不是打电话给你解决的吗？我联络她的时候，她说已经解决了准备回程呀。”
“我不知道。”夏惟央剑眉轻蹙，心里也格外担忧，她的车子出了故障，为什么他毫不知情？
顾倩兮听出来了，她风风火火地说：“你没去救她，那是谁帮她修的车？我昨天这边太吵了，没听清楚。一开始我手机还没电了，这丫头没向你求助，打我电话又不通的话，当时该有多急多害怕呀。”
夏惟央听得心头更沉，心脏被揪紧，他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男友真是失格。
“夏惟央，你也关机了？”顾倩兮始终觉得奇怪。
“我没有。”夏惟央回答完，却不那么确定了，难道那时候他的手机就没电了？
“那茜茜怎么不给你打电话呀？按说这种事她第一个想到求助的不就是男朋友？”
“她可能直接找的交警。”其实他心里也疑惑，觉得茜茜不太可能不打电话给他。
“滚，你这种直男加宅男思想，真是太不懂女生了。反正她没找你，你上点心吧。要不去看看你的来电记录？”顾倩兮翻着白眼，在心里吐槽夏惟央“独立”的思维。
顾倩兮的话让夏惟央若有所思，他忽然想到，昨天他去江医生办公室和江医生详谈的时候，手机是放在母亲病房里的，难道……
夏惟央想到那种可能性，心口愈加发沉。
“小倩，帮我个忙。”
夏惟央居然有事要她帮忙，她打起精神。
“给我推荐一款叫车软件。”
顾倩兮险些把手机摔掉：“夏惟央，你绝迹地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