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怎样表白比较正式?

01.

公司五十周年庆在八月底。

如之前计划的一样,除了酒会庆典和现场的各大媒体报道之余,今年还组织了场公益活动,以公司的名义准备了大量物资和善款,为贫困山区儿童提供立体化帮助。

周染最近状态有些不在线,也还没想好怎么处理和徐璟之间的关系,所以主动请愿随公司志愿队伍去往山区。

大巴车摇摇晃晃开了七八个小时,地势崎岖,山路蜿蜒险峻,最陡峭的地方,从车窗看出去,就让人觉得眩晕。

周染戴着耳机闭眼休息,到村子里时已是傍晚。

夏季天黑得稍微晚一些,山风凉爽,迎面吹过来,混杂着植物的清香。一眼望过去,满目青绿,远山尽头浮着晚霞。

自然环境不错,但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小村镇的穷困。

山坳里简陋砖瓦房零散在各处,年代久远,有些看上去像是危房。

周染吸了口气,活动活动坐车到僵硬的四肢。

迎接他们的是老村长,老远一路小跑过来,热情又激动地挨个握手,操着不标准的普通话表示欢迎:“辛苦了,辛苦了!”

村长是位年过半百的老先生,身材瘦小,颧骨突出,两鬓已经花白,笑起来满脸都是干瘪的皱纹:“真是太感谢你们了,喝点茶吃个饭休息休息。”

跟他同来的憨厚村民拎着水壶一碗碗水倒好递过来,周染和同事们赶紧道谢接过。

“小周,”司机老赵师傅仰头灌了几口水,擦了擦汗,跟周染和村长商量,“大叔,这天儿也不早了,饭就先不吃了,咱们要不先把东西搬进去?”

这里灯火不方便,再晚些时候,等太阳落山了,黑灯瞎火的,再搬东西就不方便了。

几个人一合计,原地休息几分钟,就各自开始行动搬起东西。

大多是一些衣物和生活用品,以及给孩子们的学习用具和书籍。

有放了学的孩子好奇又热情地跑过来帮忙,十来岁的小家伙们,力气到底不比成人。

周染将打包的一箱书拆分开来给他们。

小孩子太热情,个个拥挤过来抢着搬东西。

她从大巴车上抱了只大箱子下来,本身箱子比较沉,转身又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重心不稳,手里的箱子撞到车门上,眼看着就要砸下去,却被人伸手稳稳接住。

“这么点儿力气还硬要跟来?”

熟悉的声音。

周染有一瞬间的错愕,抬眼,果然是徐璟。

他应该是从公司直接过来的,身上还穿着周周正正的白衬衫,头发是特意被打理过的样子,看上去干净又斯文。

她几乎下意识地皱起眉:“你发烧好点没?怎么来这儿了?”说完才觉得接这句话莫名有点亲昵和突兀。

她咳了咳,尴尬地错开视线,略微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单方面选择忽略掉刚才那句话,低头继续搬东西。

手腕却突然被人一把抓住,不等她反应,手背已经贴上了他的额头。

“你摸摸?”他眼底有揶揄的笑意,说话却是一本正经的样子,“还烫吗?”

看他这样子,也知道全好了。

周染脸红心跳地抽回手,瞪他一眼,转身继续给旁边的小朋友分书。

徐璟笑了笑,俯身把从她手里接过来的箱子放到地上,三两下划开胶带。

小朋友们七手八脚地拿了书,笑嘻嘻地搬着跑开。

车上还有别的很多东西。

周染整理好地上的废纸,也没再管他,返身上车继续去搬东西,徐璟先她一步挡在了车门口,低头看了看她,笑着:“行了,我来!”

周染也没跟他抢,等他上去搬了东西下来,自己才跟着上去。

徐璟也没再拦她,等她拿了东西从车上下来,才转过身很自然地从她手上把箱子接过来,趁着她松手的空当,他假装没拿稳,稍稍脱手,她下意识就去接。

两个人距离忽然拉近,她一抬头额头擦过他的嘴角,又想到什么,瞬间就红了脸。

徐璟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得逞一笑,又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稳稳地托住箱子,顺势倾身往前,凑过去仔细看着她,一本正经道:“脸怎么这么红?”

不等周染开口,他先腾出一只手伸过去探了探她的额头,故意道:“也没发烧啊?”

周染来不及反应,他已经先收回了手,很轻地笑了声,转过身继续去搬东西。

她这才后知后觉听出来他语气里的戏谑,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也没再搭理他,去另一辆车那边给其他人帮忙。

她才转身,嘴角已经忍不住往上挑起细微的弧度。

搬完东西,天已经全黑。

村长夫妇张罗了饭菜,招呼着大家吃晚饭。

露天的院子里支了两张小木桌,村长夫人从内屋牵了根电线出来,老式的电灯泡光线昏暗,招来一些小飞蛾撞在灯泡上面,发出噼里啪啦的细微声响。

过来一起吃饭的村民不多,但小朋友倒是来了不少,三五个凑一起站旁边好奇地张望。周染从包里拿了些提前准备的零食分给他们,一帮小孩相互推搡着,犹豫半天,才羞涩地接过去,小声地道了谢,然后笑闹着跑开。

“就是委屈了孩子们。”老村长看着那群光着脚丫子嬉闹追赶的小家伙,叹了口气,操一口不大标准的普通话,“咱们这儿地势不好,山里又种不出什么东西,穷了这么多年了,稍微有点能力的年轻人都出去谋生了,就剩下我们这些老骨头和这帮小捣蛋。”

有个大胆点的小姑娘一点点挪到周染身边,想搭话又不好意思开口,咧嘴冲她笑。周染垂眸,弯了弯嘴角,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

“我最担心的还是教育问题啊,我们没文化算半个睁眼瞎,可不能让小孩们也吃这个亏,”老村长目光落在小姑娘身上,抿了抿嘴巴,“咱们这儿这么大片山,前前后后就只有一个学校,孩子们大多凑合着上个小学,完了就得帮家里种庄稼干农活带小孩,一代一代循环,要走出去,太难了。”

不亲眼见到,大概不会有人想到在如今这个发达的时代,还会有这样一群人过着如此的生活。周染只觉满眼满心都是酸涩。

大概太久没有跟人聊过这些,老村长点了根烟,不紧不慢地又跟他们说了很多村里的事情。

以前也有企业说是要资助这里,报了一大笔钱,当时闹得轰轰烈烈,大家都很开心,说不出什么感谢的漂亮话,淳朴的村民只能用行动表示,纷纷把自家舍不得喝的陈年老酒、养了好久的老母鸡等过年都舍不得吃的东西拿出来,以表示感谢。

结果空欢喜一场。

那帮人来合了影,吃吃喝喝,四处拍了照片以后,扬长而去。

除了一地垃圾,什么都没留下。

说是公益活动,其实只是作秀。

村民们受了骗,越发对外界抵触。

……

老村长有很重的地方口音,语速快了,周染听起来就有点困难,只能勉强连蒙带猜听个大概。

但徐璟跟老村长沟通起来好像毫无障碍,甚至有的时候,他还能用方言接两句,偶尔会低声帮周染翻译一遍。

晚上九点多,周染和徐璟被安排着住在附近村民的家里,由几个小孩带着过去。

路上,她忍不住问起徐璟:“你不是这边人吧?”

徐璟没看她,自顾自笑了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可能因为我这儿比较聪明。”

周染撇撇嘴,他又补充:“我提前做过功课,毕竟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躲谁。”

周染脸上一热。她过来也确实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这个,她还没想好怎么处理两人之间的关系。

黑暗里他的眼睛熠熠生辉,她扛不住,有点不自在地避开。

两人并肩走着,周围只剩他们的脚步声和不知名的虫子的叫声。

“我妈妈是这边的,”徐璟不逗她了,“离这儿不太远,当地语言基本都是相通的。”

周染还一脑袋乱想中,只觉得心里莫名地有雀跃有紧张,她闷闷地点头。

“你有兴趣的话,”他语气慢下来,侧头看她,“哪天我带你去看看,我妈妈也很多年没回来过了,到时候一起,我觉得,我妈妈应该还挺喜欢你的。”

他像是随口的提议,周染心脏重重一跳。

和他妈妈一起吗?

她下意识就觉得自己解读过度了,可能他只是随口一说,到了她这里,就能理解成见家长了。

徐璟侧过头看了她一眼,瞬间明白她的纠结,笑了笑:“对,就是你想的那样,我没在开玩笑。”

“你不是总觉得我不够认真吗?”他苦恼又无奈,“我也想不到怎么才能证明我不是在开玩笑,所以我想着,要是先把你掳回去见见我妈,这样你会不会比较踏实一点?毕竟,这样的话,我哪里没做好,你也可以去跟我妈打打小报告。”

不等周染有所反应,他凑过来,压低了声音:“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其实特怕我妈,你要是给她打小报告了,她铁定得揍死我!”

周染无法消化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就那么愣愣地停在原地,想看他不敢看他。

他温和地笑:“软肋都交给你了,这样你会不会比较相信,我是真的在追你?”

周染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她的脑袋里只有轰隆隆几个字不断滚过:在追你!在追你!追你……胸腔中有要溢出来的欢喜,她想尖叫,想哭,就是不知道该如何抬头……

徐璟倒也没有逼着她非得给个什么回应,有点好笑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前边蹦跳着带路的小朋友停下来,回过头冲他们指了指前边的小屋:“哥哥姐姐,到啦,你们今晚就跟我爷爷奶奶住,这里有两个空房间。”

周染努力克制住自己快欢喜炸了的情绪,不去看徐璟含笑的眼,把包里剩下的零食全掏出来分给小朋友:“谢谢你们!今天你们帮我一起收拾了碗筷,都很乖,这是给你们的奖励。”

都是些果干坚果之类的小零食,她想了想,又提醒道:“今天太晚了,留着明天吃。”

小朋友们简直高兴坏了,把零食抱在怀里,说了“哥哥姐姐再见”之后欢天喜地地往自家跑去。

小小的背影融入黑夜里,周染转过头就对上徐璟的视线,才想起她还没有回复他的问题。

踟蹰间,徐璟先笑了,朝她伸手,掌心向上,一副讨要东西的模样。

周染愣了,有片刻茫然。

“我的呢?”

徐璟挑了挑眉,保持着伸手的动作没变,继续道:“不是说表现好的都有奖励吗?我表现不好吗?”

周染:“……”

她抿了抿唇,耳根越来越烫,抢在他继续打趣之前,径自绕过他直接去旁边的小水龙头洗了把脸,埋着头往屋里走:“我先进去睡了。”

她指了指旁边的水管:“你洗了也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回去。”

徐璟挡住了她的路也没让开,还是看着她,也没接话,又冲她伸了伸手。

周染看了看他,想说什么,犹豫了下,又没开口。

她有些无奈,顿了顿,还是从衣兜里摸出了自己私藏的最后一条巧克力,拿出来交到他手上,打发了他然后往屋里走。

徐璟垂眸,看着掌心里的一小条巧克力,黑色的包装在昏暗的灯光下,反射出一点隐约的光芒,上面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他牵了牵嘴角,抬眼看着她的背影:“染染!”

周染脚步一顿,回过头,他还站在三五米开外的院子里,嘴角的笑意还没消散。

“你还生气吗?”他看着她,一点点收起漫不经心的样子,认真道,“对不起,以前很多事情是我没考虑清楚。”

横在两人间的那点别扭终于挑破。

周染轻轻地吐了口气,低了低头:“没有。”

“聊聊吗?”他朝她伸手。

夜色沉静,落满一地月光,风从遥远的树林深处涌来。

她抬头看他,点头:“好。”

02.

小屋旁边有一条小山路,两边是低矮的灌木丛和杂草,再往下是被开垦出来的一小块菜地,远处有小片的田野,中间零零散散地夹杂着天然形成的小水潭,在月光下反射出晶亮的光芒。

周染跟在他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山路不平,偶尔遇到崎岖坑洼的地方,他很自然地转身,牵住她的手。

“那天我发脾气,没有针对你,也没有傅泽琪说的那个意思,你别信他。我就是,”他似乎有点不知道怎么说下去,有点无奈,“有点被你气糊涂了,我给你打了那么多个电话,你给我玩关机,等好不容易找到你了,看见你和傅泽琪在一起。你明明知道他是个混账东西。”

周染小声地说:“我没有,是他过来的。”

“我知道。”他轻轻地“嗯”了声,捏了捏她的手腕,低笑,“但还是忍不住,就还真的,挺怕你跟他在一起的,所以,当时情绪有些上头,说话也有点不过脑子。”

“我也是。”她开口,一点一点地试探着反握住他的手,低了低头,“我那天,其实也没觉得你不好,就是被你那话激到了,一时情急脾气上来,我—”

话刚说到一半,身后不远处忽然传来小朋友的哭声。

由远及近。

扯着嗓子的哭号,夹杂着草丛里磕磕绊绊的脚步声。

周染心里一凛,徐璟皱了皱眉,两个人对视一眼,立马折返回去。

老远就看到边哭边跑过来的小姑娘,她记得清楚,就是晚饭时候趴在她腿上跟她聊天的那个孩子,叫念双,十几分钟前才刚刚送他们过来。

“怎么了?”

“姐姐!”小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话也说不太利索,“丫丫爸爸又……又发病了,打人……”

她的普通话不标准,周染听不大明白她说了什么。

徐璟已经俯身单手将小姑娘抱了起来,另一只手牵着周染,两个人跟着念双一路赶去叫丫丫的小孩家里。

院子里亮着灯,大门紧锁。

里边有东西摔碎的声音,伴随着孩子的哭叫声。

站在门口的小男孩见念双喊了人过来,立马冲过来:“哥哥……哥哥……”

“别着急,”徐璟蹲下身,对着小男孩,“慢慢说。”

小男孩努力稳住即将哭出来的情绪:“我们刚回来,丫丫的爸爸就犯病了,在里边摔东西打人。他把门锁了,我们进不去,陈昊已经去喊村长了,丫丫还在里边……”

他这么一说,徐璟和周染心里都已经有了个大概的揣测,丫丫爸爸大概是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发起疯来谁都不认识。

徐璟过去推了推门,冲里边喊了两句,没有半点反应。

他打量了下周围的环境,然后把念双推到周染怀里:“你们待在门口,我等会儿把丫丫带出来。周染,你帮忙看好孩子。”说完又去嘱咐旁边的小男孩,“你去找村长,过来的时候带上绳子。”

小男孩点点头,转身拔腿就跑。

周染怀里的小姑娘害怕得又哭了起来,周染注视着徐璟,叮嘱:“你小心点。”

徐璟忽地笑了,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院子右边是半堵土墙,并不算高,徐璟借力利落地翻了过去。

里边一片混乱,院子里到处都是摔坏的东西,男人已经失去理智,抓到什么摔什么,一个小姑娘头发散乱,哭着过去抱父亲的腿,被他粗鲁地一把推开,小姑娘又追过去……

徐璟进去的几分钟,里边动静一直没停。

周染看着还挺冷静,但额头不知不觉沁了一层细汗。

她默默地扫了眼周围的环境,心里盘算着把念双一个人放在这儿,自己也翻墙进去帮忙的可能性有多大。

木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丫丫抹着鼻涕泡在徐璟怀里挣扎。

不远处,老村长也带着人过来了。

周染总算松了口气,两三步过去从徐璟怀里接过丫丫:“你没事……”

“吧”字还没出口,她一抬头看见丫丫的爸爸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屋里窜了出来,手里还拎着木棍,他傻笑一声,照着徐璟的后脑勺就要往下砸。

“徐璟!”她猛地一惊,几乎本能地伸手去挡。

徐璟反应很快,一把护住她往旁边闪避开来,语气微凛:“周染你疯了?胳膊不要了?”

男人扑了个空,立马又回身再次冲过来,蛮力十足。

徐璟抱着小孩又护着周染,躲避不及,生生挨了一棍,下意识闷哼一声。

周染听到木棍撞击皮肉的闷响。

男人正发病,追着他们,手里的棍子毫无章法地砸下来,用了十成的力气。

徐璟护着丫丫跟周染,混乱中没少挨揍。

村长和几个小伙子将丫丫的爸爸制伏,又喂了药安顿好,过来解释说丫丫的爸爸年轻时受了刺激,精神有问题,这几年也是时好时坏,又前前后后跟徐璟他们各种道歉。

情况特殊,徐璟也没想计较,宽慰了老村长几句,嘱咐他多安抚小朋友,这件事以后还是得多上心想想办法。

老村长连连应下。

处理好这些,徐璟才带着周染折返到住的地方,她红着眼,小心地牵着他,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

已是半夜,屋里的老人见他们回来,担心地多问了几句情况,又拿了药出来。徐璟道了谢,又安抚了两句,看着他们回房睡觉,这才拿着药进了房间。

周染还是没说话,出去打了盆水进来,从他手里拿过药,仔细看了看,重新塞回他手里:“这个是外涂的,这个是内服活血化瘀的。”

徐璟看着她,笑:“好。”

她再没说话。

他坐在床边上,侧对着她开始脱衣服,原本干净的白色衬衫已经脏了,皱巴巴的。

周染坐在墙边的椅子上,看着他解开前襟的衣扣,露出好看的锁骨线条,背上却一片青紫,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她目光顿了顿,然后别开。

徐璟注意到她的小动作,顿了顿,把衣服套上,走过去俯身捏着她的下巴,将她脸抬起来对着自己。

她眼角还泛红,眼睛里氤氲着点水汽。

“怎么还哭上了?”他心里忽地软下来,用指腹蹭了蹭她的眼角,笑了笑,“好了,没事,我这不是想英雄救美嘛!”

她没说话。

“好了,别哭了。”他将人往怀里带了些,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你看丫丫刚刚都已经不哭了,你不能连一个小姑娘都不如吧?再说了,一个大男人皮糙肉厚的,你怕什么?”

周染也知道,特殊情况不怪谁,但就是觉得心疼,疼到忍不住掉眼泪。

不想被他看见自己矫情掉眼泪的样子,她胡乱地抹了一把眼睛,一把拍开他,红着眼:“谁哭了?你赶紧涂药去!”

徐璟笑了笑,然后走过去把药拿起来,又看了她一眼,也没避讳,当着她的面脱下衣服,还故意逗她:“你别偷看我啊。”

周染破涕为笑,跟他对着干:“我就看!”

一转头,是他壁垒分明的胸肌和腹肌,她的脸瞬间烧了起来,本能地一旋身转过来,眼前全都是徐璟好看的肌肉。

徐璟听见身后的动静,一边慢条斯理地解着衬衫扣子,一边故意喊她:“周染,你不过来帮我擦个药?”

“你的手断了?”周染硬气道。

“哦,那倒是没断。”

他嘴上轻轻叹着气,一副被抛弃了的样子,打开瓶子倒了点药水出来,背过手往后背擦去。

略微苦涩又刺鼻的药味在小房间里散开。

他“嘶”地倒吸一口气,装模作样:“嗯……还挺疼。”

“你不是挺能耐吗?”周染没好气道。

说是这么说,也明明知道他在装,但到底还是坐不住,僵持了没一会儿,她就转身帮他上药。

他的衬衫松松垮垮挂在身上,露出精实紧致的后背,大片青紫**在视线中,周染闭了闭眼,抬手帮他擦药。

徐璟“啧”了声,往后仰头看着她,挑眉:“还是男色比较有吸引力。”

没等周染接话,他又继续:“没看出来啊周染,你竟然是这种人,垂涎我的肉体。”

周染:“!!!”

她“啪叽”在他肩膀上拍了一巴掌,收拾了药水去洗手。

徐璟看着她转身出去的背影,抬手重新穿好衣服,半晌,笑了。

距离天亮还有两三个小时,见徐璟确实没什么大问题,周染也总算放下心来,在小藤椅上躺了一会儿,眼皮子渐渐重起来,大脑却还有点清醒。

她觉得,跟徐璟吵了一架,几天不见,他又挨了一棍子……

然后,这个人突然就变了,好像回到了大学时候那个脾气,说什么话都吊儿郎当的,一开口就能跟你开个三天三夜的玩笑,还有点无赖。

果然他之前在公司里的那种高冷人设,都是伪装出来的。

男人啊,你的名字叫虚伪。

不过好在关系总算缓和了。

真希望能一直这样啊。

她心里一软,迷迷糊糊地想着,架不住沉沉的眼皮,渐渐睡了。

徐璟侧头看了她一眼,好半天,慢悠悠地抬了抬嘴角。

手机上微弱的亮光照在他眼底,他低头敲击着键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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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样表白比较正式?

……

03.

周染被窗户落进来的阳光照醒,揉了揉眼睛,日常爬起来坐在**发了三十秒的呆,散掉了起床气,环视一圈周围的环境。

还是昨天晚上的房间,只不过她从藤椅上被人转移到了**,桌边的小风扇被调到了最小,慢慢悠悠地对着床摇头吹风。

她看了眼时间,七点半了,想来闹钟应该是被人掐掉了。

反正也没有太要紧的事,她没往心里去,打了个哈欠,从**爬起来扎了个头发。

家里老人大概已经出了门,房门敞开着,屋内收拾得干干净净。

她看了一眼,然后出去在水龙头旁简单洗漱了一下。

山里的空气很好,早上的太阳没什么太灼人的温度,山风吹过来,还带着点凉意,她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舒服极了。

“醒了?”

徐璟从院子的厨房出来,端着瓷盘子放到树荫下的石桌上。

煎蛋、小馒头、小菜和白粥。

他擦了擦旁边的石凳,自顾自坐下来,从兜里摸出车钥匙,随手丢到周染的怀里:“老赵他们先走了,等会儿你吃完了,我们去看看丫丫和村长他们,打声招呼再回去。”

周染随意“嗯”了一声,昨天停大巴车的地方果然空空****没有车的影子了。她小声嘀咕:“怎么这么早就先走了?”

不点一下人数的吗?这还有个大活人没上车好吗?

“早吗?”徐璟没提是自己让老赵他们先走这件事,他挑眉看着她,似乎是思考了一下,然后顿了顿,“哦”了一声,“也是,毕竟大家不像你,有男色可以沉迷……”

周染:“?”

“春宵苦短……”

周染:这词儿是这么用的吗?

“还嫌不……”他还在继续。

“徐璟!”周染用力拍了下桌子,打断他,又气又羞,“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欸,我说错了?那……”他喝着白粥,一副散漫又无辜的样子,“你怎么一觉醒来就爬我**去了?昨天晚上还说梦话说—”

周染夹了一块小馒头直接塞他嘴里:“闭嘴!”

她当然确定自己昨天晚上没有讲什么乱七八糟的梦话,但是谁知道这神经病会胡说八道编出什么鬼东西来。

“想喂我吃东西?”他把馒头从嘴里拿下来,咬了一口,笑得很欠揍,“可以直说啊,不用这么客气!我就知道你对我心怀不轨!早有预谋!”

周染:“……”

徐璟笑了笑,他人生头一次觉得自己还真的……挺不要脸的。

吃完早饭,两人一起去丫丫家里。

丫丫的爸爸赵刚昨晚吃了药,情况已经稳定下来,这会儿已经恢复了正常,愧疚不已地一遍遍地跟他们道歉。

周染又多嘱咐了几句,徐璟悄悄往送给丫丫的书包里放了些现金。

八月份正是炎热的时候,他们的车子开出村庄,从山上下来,路上蒸腾起泥土混杂植物的味道,即便开了空调,五六个小时的车程,还是让人觉得闷得慌。

周染跟徐璟有一搭没一搭地斗了几句嘴,最后还是扛不住打起了瞌睡。

徐璟放下遮光板,绕进一条小路。瓜田两侧种着高大的白杨树,风吹过树叶哗啦啦作响,绿荫落下来,也遮去了不少阳光,燥热总算减少一些。

导航语音不断提示已偏移路线。

徐璟倾身去关导航。

“到哪儿了?”周染也没有真的睡着,活动活动胳膊坐起来,往窗外看了一眼,跟来的时候的路完全不一样,“你认识路吗?等会儿别回不去了。”

“怕我卖了你吗?”他打了把方向,笑了笑。

周染没接他这句话。他昨晚没睡几个小时,一大早起来又折腾半天,她担心他开车太久不舒服:“你前边停一下,换我来开吧?”

“换你?”徐璟扭头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瞧不起我啊?”

话音刚落。

车子忽然一阵抖,然后熄火了。

徐璟:“……”

周染没忍住笑了:“嗯,瞧不起你。”

然而,笑意没能维持过十秒……

徐璟打开引擎盖检查了半天,又回到车里。

没了空调,车内温度一点点升上来,越发闷热。

他拿了一瓶水递给周染:“先下车找阴凉地儿休息吧,里边太闷了。我找人过来看看。”

“看不出来哪儿的问题?”

周染开门下来,喝了两口水,绕到驾驶位置试着重新启动车子,侧头听了听点火时的声音,想看看是不是电瓶的问题,还想再去检查下发动机的时候,衣兜里手机振动起来。

她扫了眼屏幕,接起电话。

外边太阳实在太大,徐璟左右环视一周,目光落在瓜田前边临时搭建的小房子,过去跟里边的大叔沟通了一下,然后出来喊周染过去。

“那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周染皱着眉头,一边讲着电话一边朝徐璟那边去,“我大概今天晚上回去吧,现在临时出了点状况,还不能确定具体时间。”

她进了小屋,冲大叔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不知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她眉心又不悦地拧成一团:“傅泽琪?”

这个名字一出,正跟大叔买西瓜的徐璟忽然转头看了过来。

周染正认真听着电话那边,丝毫没留意到他的脸色,捂着听筒抬头问他:“我们大概几点能回去?”

“不知道。”徐璟语气凉凉,也没等周染再开口,他自顾自起身往外走了。

周染一顿,这才想到什么,看了眼他出去的背影,忽然心情大好地勾了勾嘴角。

电话那边还在催问。

她收回视线:“不好意思啊,傅泽琪的事情我真的不清楚,我跟他确实不熟。我不知道你们都听谁说的,但是我真的跟他连朋友都算不上,更不可能有过交往这回事。”

“嗯,”她说,“不好意思,我真没办法找他去帮你……我跟他的关系可能还不如你跟他,没什么差别……你爸爸住院这件事,你要是真的想找他帮忙,我觉得你自己找他开口可能会更有用一点。”

……

电话那头是周染的大学室友段文沁,她爸爸心脏有问题,上周住的院,这两天想转到中心医院,听说傅泽琪在中心医院上班,就想辗转通过周染找他帮忙。

段文沁也是懂味的人,转移话题没再说傅泽琪这个糟心人物的糟心事,两人好久不联系,于是天南地北多聊了几句。

直到挂断电话,还不见徐璟回来。

想到车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修好,周染又给祝禾发了微信大概说了情况,申请场外援助,加上她自己本身对车子结构也比较了解,打算自己动手试着修一修。

刚准备出门,迎面碰上拎了两个西瓜回来的徐璟。

周染从他手里接过西瓜,递到大叔手边的电子秤上。

“要不你把钥匙给我,我再出去看看?”

徐璟没搭理她,付了西瓜钱,让大叔帮忙把瓜切了。

“你别小瞧我啊。”见他不吭声,周染弯下腰,把脸凑到他跟前刷存在感,“我好歹也玩了几年车,一些基本故障还是可以修的。”

刚说完,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我哥和祝禾玩车,我跟着也看了这么几年了。”

徐璟早就已经知道她这几年玩车的事情了,对她说漏嘴这件事倒没什么大反应,还想着她刚才接的那个电话提的那个名字,凉凉地反问:“你挺着急回去?”

“急啊,怎么不急?”

这大热天的,谁不想回去躺**享受空调和西瓜?

“那恐怕得让你失望了,”徐璟看了她一眼,扯了扯嘴角,“车子修不好了。”

“不一定吧,总得试试,我刚才问了祝禾她……”

“行,”没等她说完,徐璟拿了块切好的西瓜,躺在大叔的竹椅上,跷了跷二郎腿,优哉游哉,“那你去修吧。”

三分钟后—

周染站在路边,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车子,总算知道徐璟为什么那么笃定她修不好车子了。

何止故障?连车轱辘都少了一个!

……

不远处,收废铁的老头儿蹬着三轮车,走出去很远了,都还不放心地又回头看了两眼。

好端端的车子,莫名其妙就要拆个轮子下来卖是什么新玩法?

要不是对方连车钥匙和身份证都能拿出来给他看,他还真不敢做这笔生意。

他又看了看三轮车上放着的那只车轱辘,笑了笑,也算是运气好吧,看着车胎也还好,今天也算天上掉馅饼,小赚一笔了。

唉,就是可惜了,小伙子年纪轻轻的,脑袋坏掉了。

瓜田前面的小屋里—

面对周染的质问,徐璟脸不红心不跳,优哉游哉地啃着西瓜:“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可能被哪个小毛贼偷了?”

周染:“……”信你哦?

旁边的大叔一双看透一切的眼,只笑笑不说话。

04.

不知道是不是地方实在太偏,之前联系过来提供救援的车子迟迟没来,而天色已经渐晚。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好在徐璟车子后备厢里常年放着户外旅行帐篷等物品,加上已是夏天,夜里温度也不算太低,两个人决定在这里留宿一晚,等第二天一早再去联系人过来帮忙。

徐璟很快支起了帐篷。他以前没少往外跑,倒也习惯了随便找个地方倒头就能睡,但是怕周染睡着不舒服,索性把车里的防潮垫、野餐垫连同放在车后座的毯子,能用的全部扒拉下来,给她铺在帐篷里。

周染从车里拿出备用的驱蚊水,给周围仔细喷了一遍,看着徐璟忙前忙后还在找东西往里边铺,好气又好笑:“行了,哪那么娇气?”

他看了看,也笑了,逗她:“这不是怕你睡不着哭吗?”

周染听出来他还在打趣她昨晚哭的事情,白了他一眼。

两个人又互损了几句,徐璟把防潮垫铺到外边,切了只西瓜,两个人各抱一块坐下来啃。

夏天的夜晚风有些大,树叶被吹得哗哗作响,混杂着小虫子的鸣叫。

这里远离城市,没有炫目的灯光和聒噪的汽车鸣笛,天空高而远,星星看上去又密又亮。

一切都让人很容易安静下来。

周染一边啃西瓜,一边抬头偷偷看旁边的人。

他连吃东西都很斯文,同样的西瓜,周染啃得参差不齐,西瓜汁流得到处都是,他却仍是干干净净的模样。

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黏黏腻腻的双手。

啧!

“徐璟,”她笑着喊他,“伸手过来。”

徐璟不明所以地抬眼看他,顿了顿,把手里吃完的西瓜皮装进垃圾袋,抽了两张纸擦了擦手,依言把手递过去。

周染奸诈一笑,然后一把将他的手抓过来,胡**搓一顿。她手上的西瓜汁蹭了他一手,对上他一脸复杂的表情,她得逞地笑了,飞速地往后躲开。

周染直接冲他吐了吐舌头。

吃完东西,草草洗了把脸,徐璟把东西收拾干净,又检查了一遍周围的环境,两人准备休息。

帐篷很大,容纳两个人绰绰有余,关掉手电筒,周围陷入一片漆黑。

隐约听得到外边的细微虫鸣。

周染有点睡不着。

“怕?”徐璟逗她,“睡吧,狼来了也是先吃我。”

周染笑了笑,闭上眼睛。

过了很久,她还是忍不住开口:“徐璟?”

他侧过身应她:“嗯?”

“我们聊聊天好吗?”

“你想聊什么?”

周染侧身,转过头隔着黑暗对着他,迟疑了一下:“你当时……”

旁边静悄悄的,他等着她的下文。

“你当时和卫扬一起出国,”她问出心里一直惦记的事情,“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许多年了,她为他找了无数个理由,却怎么都无法说服自己,一定要听他亲口说出来才算。

因为怎么样,也不至于不告而别。

徐璟顿了下,叹了口气,觉得那时候的自己有点好笑:“因为生气。”

“生气?”

“其实交换生是辅导员替我报的名,我对那个项目根本没有兴趣,也没有想过要去。但是,后来那段时间,你跟傅泽琪的传言太多了。”

“所以你就信了?”周染打断他,对他的盲信很不满意。

“没有。”徐璟应着,“只不过之后确实有很多次看见你和他一起吃饭,你送他礼物,你们撑一把伞……”

“我没有!”周染急着辩解,“吃饭是因为他说你一起,我去了才发现你根本没去,我也走了。还有,那些礼物原本也是要给你的,他当时跟你一起在外边租房子,他说可以帮我带给你,至于撑一把伞,是他强行从我这里拿的。”

“嗯。”徐璟笑了笑,摸摸她的脑袋,“可是染染,我喜欢你,追了你那么久,你一点都不肯松口。我偶尔,也会不自信。”

周染一愣:“会吗?”我以为只有我自己会这样。

她声音有些闷:“我不是不松口,我只是害怕,怕你只是一时兴起,而我真的去捅破这层纸之后,被你拒绝或者很快分手,以后就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我就不会怕吗?”他笑得有点无奈,“用力太轻,我怕你看不出来我在追你;用力过度,又怕你其实真的喜欢傅泽琪,那我在你眼里岂不是就成了十恶不赦的坏人。我走的前两天,本来计划在那次聚会之后好好跟你聊聊,把关系挑明,可是那天晚上,我跟着你出去的时候,看见你披着傅泽琪的衣服,被他牵着手带上了车。”

她醉酒后被傅泽琪带去酒店,还好撞上应酬结束的周曳,他二话不说直接把傅泽琪拖出去揍了一顿。回去以后,他又劈头盖脸把周染骂了个狗血淋头。从那之后,傅泽琪也再没敢出现在她跟前,直到前不久在医院偶遇。

“我知道,周曳跟我说了。”徐璟侧过身,伸手将缩在毯子里的人往身边带了些,“所以,我那天看到你和他在一起,才会一时情绪失控。”

徐璟接着说:“还有,不是我跟卫扬一起出国,我当时是被你的事情气到了,一时冲动才走的,根本不知道交换生名单上都有谁,到了那边的学校以后,我和卫扬才遇到,而且,她当时已经有男朋友了,两个人感情很好,没多久就结了婚。后来,林芒出生之前,她丈夫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出了意外,不在了。我和于飞,都只是以朋友的身份帮她,而且染染,你觉得,我如果真的喜欢卫扬,或者跟她有什么,还会回国找你吗?”

周染“啊”了一声:“找我?”

“嗯,而且不止一次。”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我也就在你这儿能这么没出息。”

“我当时走之后没多久就后悔了,又觉得自己再回去纠缠太不道德,可后来还是没忍住,”他眯着眼睛,想了想,“我找过很多奇奇怪怪的借口回来,我记得那时候,我妈养过一只小猫,我走的第二个月,它生病了,我跟她视频的时候,她就是随口提了一下。”

“然后你该不会飞了十几个小时回来?就为了看一只猫?”周染瞪大眼睛。

“对啊,”他想到什么,侧过身敲了下她的脑袋,“可惜那只猫没良心,我连门都没进得去,就被人打发出来了。”

周染沉吟片刻:“陈礼吗?他是我哥的助理。那会儿我应该还没出院,我哥忙工作的时候,全靠他看管我。”

“嗯。”他摸了摸她的脑袋,“后来还回来过,看见你跟一个我从来没见过的男人去了婚纱店,那时候真的觉得,完了,比高考交白卷还绝望。”

他现在还开得出来玩笑,但周染听得鼻子一酸,她一直觉得自己付出满腔热情却没换到一丝回馈。徐璟走了之后,周曳怕她疯起来追去国外,没收了她的护照;她打电话被徐璟的女室友接到后,还不死心,也想办法去打听过他的事情,可得知的,都是他和卫扬双双出国过得多好多好的消息。

所以她一直以为,他过得很好,他已经不记得她。

她吸了吸气,往他怀里蹭:“你不都说了我这么没良心,哪有人敢娶我嘛!你看见的那次,应该是我跟祝禾一起去的,什么男人,就是一小屁孩,祝禾心血**想提前试试婚纱过过瘾,她喊不动周曳,又觉得自己一个人去怪可怜的,喊了她表弟一起,她表弟当时也就十八九岁。”

现在想来,人蠢起来还真是完全不带脑子的。

“那你怎么不打电话给我?”周染问他。

“打电话给你?”他反问,“听你说你要结婚了,再邀请我出席给你带个份子钱?周染,我做不到。”

那时候真的是钻牛角尖了,发了疯地想找她,又生怕听到关于她要结婚的消息。

“所以,你回来是因为我?”周染问。

“不然呢?”他很轻地笑了声,“哦,还有,一直忘了告诉你,其实我家的大门是可以远程开锁的。”

周染:“?”

她瞬间想到了她卡在狗洞里的那个晚上,也就是说,本来他可以直接开个锁,放她进去带走哈哈就好了,结果折腾她那么久,还下楼嘲笑她一番?

她刚想说话,徐璟笑着:“但那天我还是下楼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说:“因为我看见楼下那个傻子了。”

周染:“……”

“所以,不顾道德和良心的谴责,决定对我这个大概率‘有夫之妇’下手?”

“深更半夜一个人出来追狗,把自己卡在狗洞里出不来都没人帮把手,”徐璟故意一本正经道,“这种人一看就没有男朋友。这种智商估计这辈子也嫁不出去,不如我做做慈善勉强收了你,也算造福社会了。”

周染瞪他。

“我说错了吗?”徐璟一脸无辜,“事实证明,你确实没有嫁出去啊。”

他笑了笑,想到卫扬天天跟个老母亲一样,一边嘲讽,一边帮他打探周染的情况,也不枉他这几年帮她照顾小芒果,以后再多请她吃顿饭。

不过周染很快又想到一个问题:“徐璟!你眼睁睁看着我卡到狗洞里,下来了为什么也不帮我!你这个人……”

“因为毕竟几年不见,我不确定你还记不记得我,”他笑,“没有办法让你一秒爱上我,但是让你一秒记恨我,很容易。至少得先加深下你对我的印象,才有机会进一步发展对不对?”

周染:“……”这是什么狗屁逻辑!

夜里安静一片,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到最后,周染都已经困得开始打瞌睡,还在迷迷糊糊地讲话:“徐璟,你知不知道,被困在车里的时候我在想什么?”

徐璟想到周曳那天跟他讲的那场事故。

因为前期场地检查不到位,比赛中有赛车高速行驶中侧翻撞到周染的车,周染车辆失控侧翻撞上护栏,碎片四散,她被卡在栏杆和车体之间,其中一小块铁片直接从她脖颈插入,加上肋骨内脏和小腿都有不同程度损伤,抢救了八个小时她才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徐璟只觉心脏处一阵一阵扎得疼。

他抬手,摸到她后颈的位置,掌心下一条细长疤痕,他一收手臂将她带到怀里。

“我还没有好好跟你在一起过。

“我在想,就算活下来了,哪怕你不介意,我这辈子也都不敢再和你在一起了,你那么优秀,身边总不能跟着一个有残缺的女孩子。

“可是一想到,要把你拱手让人,想到以后都不能再见你,”她打了个哈欠,无意识地抱着他,声音又低又软,带着点困倦的沙哑,“就觉得,每一天都好难熬啊。”

徐璟听着,一颗心又软又疼,低头轻轻在她额头亲了亲:“对不起。”

怀中人已经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