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天台告别

1.

跑操一直是千江中学的传统,以往放在早晨,这样他们走读生基本就躲过去了,因此从这学期开始,学校就将跑操放在了课间。

这对住校生而言,是件好事,因为这意味着他们早上可以多睡十五分钟。

对沈泱却是灭顶之灾。

尤其是,刚熬过倒春寒,接踵而至的是逐渐攀升的高温。

沈泱自诩不怕热,可每天晒着太阳围着半个学校跑两圈,还是让人受不住。

当然,不仅是她,很多人也一样苦恼。这不,天气刚转热没几天,就有些“老滑头”,在跑步起点处找个地方躲起来,等跑到第二圈,又重新回到队伍,更有甚者,第一圈跑一半就直接躲回了教室。

沈泱在连续跑了好几个星期后,终于决定顶着风险,跟着大家逃跑。

“周褚目,我们一会儿也躲起来吧。”走之前,她凑到周褚目身边,热情邀请道。

周褚目给她戴上帽子:“好好跑步。”

“你真不去?”

“不去。”

沈泱不跟他计较,有意放慢步伐,避开人群。

“沈泱,你干什么?”见沈泱越跑越脱离组织,周褚目无奈地喊道。

“嘘!”沈泱回头冲他做了个手势,指了指旁边,表示自己要去坐一会儿。

“回来!”周褚目严肃地训道。

沈泱心意已决,怎么都拉不回来。

高中过了一半,沈泱在千江中学也算闻名,刚溜过去,就有不少人同她打招呼,她纷纷应下,最后在秦应身边坐下。

“沈泱,你也来了?”秦应一脸惊讶地看着她。

沈泱反问:“你们能来,我怎么就不能来?”

“你目标大呀,年级里哪个老师不认识你,你这一溜,谁看不出来?”秦应以过来人的角度跟她分析。

沈泱顿时反应过来:“那怎么办,我能后悔吗,要不重新跑回去?”

“来都来了,就坐着呗。”

两人聊了会儿,还不见人来,沈泱好奇地问道:“他们平时跑步这么慢吗?”

秦应看了眼,摇头:“没吧,平时挺快的啊。”说完,他开始觉出不对劲,“不好——”

他话没说完,沈泱就看见路秋杉带着各班班主任朝他们走来,身后还跟着些从别的地方抓到的逃兵。

她下意识地想跑,被秦应拉住:“这时候跑的话,罪加一等。”

沈泱身体僵直,努力克制因为害怕而加速的心跳,埋着头,尽量躲避老师的目光。

路秋杉的目光扫了众人一圈,最终落在沈泱身上:“学校安排跑操,是为了你们好,结果你们一个个都当逃兵。这放在战场,你们应该会被就地正法。”

“各班班主任,清点一下人员,一人两分,从这个月的班级表现分里扣,下午放学后,都给我拖去扫礼堂。”

沈泱班上就她一个,老陈指了指她,也不多说。沈泱忙跟上去道歉:“陈老师,对不起。”

“什么都有你。”

沈泱讨好地笑了笑:“我错了。”

一进教室,沈泱就被方离和赵禾希团团围住。

方离问:“泱泱,没事吧?”

“路老师看上去好像很生气。”赵禾希提醒她。

沈泱无奈地笑了笑,然后听见周褚目幸灾乐祸道:“活该。”

沈泱气得直接将矛头指向周褚目:“是不是你告的密?”

周褚目脸瞬间沉下去,反问:“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

“我就逃了一次,怎么就会被连锅端了?”

“全年级哪个老师不认识你,今天你还特意在校服里穿一件红卫衣,生怕没人看见你这顶小红帽,怪谁?”

“我——”沈泱被周褚目说得噎住,不解地分析,“我明明藏得很好的,还特意选了我妈不在的日子。”

“我让你别跑,自己不听,活该!”

“你——”

方离等两人吵完,才弱弱地解释:“是路老师突然来了,一眼就看见你不在。”

沈泱这会儿正在气头上,明知道冤枉了周褚目,也不想道歉解释,干脆岔开话题:“路老师怎么又来了?”

“路过吧。”赵禾希答。

沈泱小声嘀咕:“我就这么倒霉?”

方离摇头:“其实也不全怪你,听说这段时间跑步人数一度减少,老师早就想强调纪律了。”

“对不起,我害得我们班下个月拿不到优秀班级了。”沈泱看见挂在教室前端的流动红旗,愧疚地看着她俩,“路老师说一人扣两分,班干部加倍。”

赵禾希脑子飞快地运算过后,淡淡地说:“我们班这个月还没丢分,加上之前卫生评选和黑板报的分,下个月应该还是优秀班级。”

沈泱委屈地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闻讯而来的关山大大咧咧地走进教室,大声问道:“沈水水,听说你下午要去扫礼堂?”生怕没人听见。

沈泱顿感羞愧,拉过他,压着声音骂道:“关山,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关山贱兮兮地笑着,无辜地解释:“我这不是关心你嘛,路老师居然没当场撕了你,带头不跑步,其罪可诛。”

沈泱抿着唇,怒视着关山,慢悠悠地开口:“关山,你想知道惹怒女孩子是什么后果吗?”

关山一瞅情况不太对,机灵地准备撤退:“再见!”临走前,将一根棒棒糖扔在赵禾希桌上。

放学后,老陈过来强调跑操纪律,最后,他特意提醒沈泱,一会儿带着清洁工具去礼堂集合。

沈泱走的时候,下意识地想让周褚目先走,但看周褚目根本没注意她,也就没说什么。

路秋杉等人到齐,简单地交代了一句“快打扫完的时候,叫个人去办公室通知我来检查”,就直接离开。

秦应走到沈泱旁边,为难地建议:“沈泱同学,我觉得吧,以后集体活动,你就别推托了。”

沈泱尴尬地笑着:“我也这样觉得。”

这里不少人之前和沈泱接触过的,无一不上前和沈泱打趣两句,惹得沈泱很是愧疚。

虽说大家的行为都是一个性质,有的更甚,但在沈泱看来,如果不是因为她突然加入,这事老师还会睁只眼闭只眼,放任不管。

“各位,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们受罚了,礼堂就让我一个人打扫吧。”沈泱笔直地站在台上,把拖把当话筒,声音高昂地冲大家喊道,表情坚定悲壮,大有牺牲小我成就大我的决心。

回应她的是另一个更加高亢的声音,大家集体喊道:“组织决定单方面开除你。”

沈泱将拖把一扔,追过去请求:“别啊,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啊?”

秦应憋着笑,拍了拍沈泱的肩膀:“你的身份,不配成为地下工作者。”

沈泱和秦应去接水,碰见从篮球场回来的韩枕。

“咦,周褚目没跟你一起?”双方打过招呼,韩枕问道,不过一眼,他就看出其中变化。

沈泱本来已经没觉得有什么,这下被韩枕提起,心里像是落着什么东西,说不清的沉闷,堵得慌。

她低头看着水桶里的水,闷闷地说:“我们又不是天天在一起。”

韩枕挑眉反问:“是吗,我怎么看你俩天天在一块?”

“碰巧。”

沈泱深吸了口气,心里说不清的苦涩。

什么时候,她已经从心底里习惯了周褚目的存在,哪天他不在身边,竟是这么空落酸涩。

韩枕是心思多玲珑的人,自然没再追问,冲她挥了挥手,往宿舍走去。

倒是沈泱,因他的话,失落起来。

空气里像是落满了尘埃,闷得她喘不过气,双脚被灌满铅,寸步难行。

周褚目什么时候来的,沈泱全然不知,只是她一抬头,周褚目就撞进了她眼里。

“我来吧。”

周褚目擦了擦她额头的汗,拿过她的拖把,打扫起来。

沈泱傻愣愣地站着,没反应过来,直到周褚目拖到她脚下,迫使她不得不慌乱避开。

她犹豫着问道:“你不是在生气吗?”

“你去擦椅子。”

“你不是生气了吗?”沈泱忽然固执起来。

“那你叫上秦应去倒垃圾。”

“周褚目!”沈泱气得一跺脚,不自觉地放大声音。

一群人都朝这边看过来。她自觉不好意思,尴尬笑了笑,继续问周褚目,声音却小了不少:“你明明就是生我气了。”

“嗯。”周褚目闷闷应道。

“你什么时候这么容易生气了?”

“那我会出卖你?”

四目相对,沈泱瞬间输了气势,眼神游移,心虚地低下头:“我就是随口一说,哪知道你会突然那么生气。”

周褚目轻哼一声,不再说话,继续拖地。

沈泱因周褚目的前进,一步步退着,直到退到舞台边缘。眼见她要摔下去,周褚目反应敏捷地将她拽回来,力道掌握不好,她的额头直接撞在他胸口上。

在周褚目骂她之前,她率先认错:“对不起。”

周褚目只得将话憋回去,无奈地笑了一下,嫌弃道:“擦你的椅子去。”

沈泱脸上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声音轻快地应道:“好!”

和周褚目一和解,沈泱瞬间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变得轻柔,双脚像踩在云朵上,轻易就能跃出一个美丽的弧度。

2.

秦应准备会考后直接入伍,会考前一周,他过来和沈泱、周褚目说起这事。

沈泱多少有些惊讶:“入伍?不高考了?”

秦应解释:“爷爷是老军人,我爸也在部队待过几年,我不像你们,考个好学校太难了,还不如早点去部队锻炼。”

沈泱听得懵懂,这些对于未来的详细规划,她好像从来没想过。妈妈让她好好读书,她就好好读,让她考个好学校,她便努力考学校,从没想过万一考不上,会是怎样。

周褚目倒是没多问,反而称赞:“挺好。”

回家路上,沈泱忽然想起这茬,问周褚目:“你想过以后做什么吗?”

周褚目摇头:“没想好。”

“那也就是想过。”沈泱有些郁闷,“我还什么都没想过,大学学什么,未来做什么,万一考不上又该怎么办,我都没想过。”

周褚目揉了揉她的刘海,宽慰道:“着什么急,高考之后大半个月够你想的。”

沈泱不赞同:“那可是关系一生的事,不能草率。”

“那你就好好想。”

沈泱撇了撇嘴,认定周褚目是在敷衍她,脸不自觉地拉下来。

她这点心思,怎么躲得过周褚目的眼睛。他一把提起沈泱的书包,使劲掂了掂,在沈泱转头的同时,将她嘴角往上一撑。

“掉地上了。”

周褚目意外地哄她,她一下气不起来,勉强扯着嘴角笑了笑,也没再纠结这些事。

沈泱决定给秦应办个送别会,虽然除了周褚目和沈泱,秦应和其他几个都不算熟识,最多和关山走得近些,时常约着打球。

但沈泱和大家提这事的时候,倒是没人反对。

算起来,秦应是沈泱的救命恩人,又有老同学的身份,关系还挺深厚。

时间定在会考结束以后,虽说分别总免不了带着点伤感,但沈泱认为告别还是应该认认真真地、郑重地说声“再见”,这样,重逢时,才能好好说上一句——“好久不见”。

当晚,沈泱早早出门,和周褚目一块去了超市,买了一大堆零食。离开前,她还鬼使神差地拿了瓶度数极低的果酒。

“沈泱!”周褚目低声喝道。

沈泱委屈巴巴地表示:“就一点点,这和碳酸饮料差不多。”

“小心被杨主任抓到。”

“你别乌鸦嘴。”

进校之前,沈泱还买了好些小吃,小心翼翼地包好放进特意准备的大书包里,一道带进学校。

好不容易等到最后一节晚自习,老陈意外地在讲台守着,沈泱不得不半压着身子,提着一大堆东西,和周褚目悄悄地从后门先溜出去。

紧接着,方离说要去画室拿点东西。因为仍喜欢画画,从上个学期开始,她又重新拿起画笔,准备考京美。

赵禾希是说去上厕所,至于蒋北川,只说出去有点事。

沈泱崇拜地冲他竖起大拇指:“蒋夫子做事就是有魄力。”

“一下找不到理由而已。”蒋北川解释。

果然是蒋北川的作风。

沈泱在教学楼天台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垫了几张报纸,将手上的吃的往上面一放,直接坐下。

很快,秦应跟关山一块过来,沈泱冲他们扬了扬手:“就等你们了。”

“怎么搞的,你们好学生逃课都这么容易?”关山看着大家,带着几分疑惑的眼神里有掩不住的羡慕。

沈泱摊了摊手:“努力读书总该有点好处吧。”

关山不想看她嘚瑟,顺势在赵禾希旁边坐下,沈泱也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秦应坐过来。

“什么情况?”秦应疑惑,在此之前,他并不知道送别会的事。

大家笑容里都带着几分预谋已久的深意,像是提前练习般,都异口同声道:“恭喜毕业。”

“嗯?”秦应还是疑惑。

沈泱将一直藏在身后的果酒拿了出来,说道:“以后你就是人民解放军了,听说很难有假回家,高三毕业晚会你肯定缺席,所以,提前祝你毕业快乐。”

秦应环视了一圈,确定不是骗局之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话的语气都僵硬了几分:“不用搞这种阵仗吧。”

“快来,快来。”沈泱不知道从哪儿拿出几个纸杯,一个人倒了小半杯果酒。

方离接着半杯酒,犹豫道:“这没问题吗?”

沈泱安慰她:“就是饮料,度数几乎等于零。”

周褚目揉了揉沈泱的头发,对她的行为表示不满,却也没阻止。

如果说,必须要做上几件叛逆的事,才配将这段时间称为青春的话,那就千万不能压抑。

惩罚也好,挨骂也罢,至少回忆起来,不留遗憾。

今晚夜色很美,澄澈的天空,群星闪烁。

如果没有杨主任的出现,以后回忆起来,肯定都还会笑醒。

杨主任几乎紧跟着他们的后脚上来,前后不超过十分钟。

天台的位置,空旷广阔,一览无余,最适合闲聊小聚,当然,被抓的概率也相当大,杨主任站在门口,他们就连个藏身的地方都没了。

“杨主任,晚上好。”

楼梯口一道光照过来,方离吓得不知所措,还是关山最为镇定,不慌不忙地站起来,笑嘻嘻地同杨主任打招呼。

沈泱怨怼地瞪了一眼周褚目,才不情不愿地站起来,跟着关山附和:“杨主任,您怎么来了?”

几人站成一排,死死挡住身后没吃几口的零食,主要是那瓶果酒。

只是,火眼金睛的杨主任,一眼就看见了它。

杨主任盯着他们,除却秦应,不是特优班的尖子生,就是运动员苗子,很是无奈:“你们胆子真大,不知道下面是谁的办公室吗?”

下面?沈泱反应过来,懊恼地一拍额头,小心翼翼地问:“校长他今天还在学校?”

“你们不走,他能先走?”

大家紧张地互望一眼,一声集体道歉响彻全校:“杨主任,对不起,我们知道错了!”

杨主任手上的文件夹落在每个人头上:“精神很好啊,赶紧给我把这里收拾了,一会儿操场见,蛙跳十圈。”说完,转身下楼。

走到门口,他又回过头来强调:“那些东西,都给我拿来!”

“杨主任,您要喝吗?”关山赶紧讨好地递过去,包括那瓶被杨主任眼神特意关照过的果酒。

杨主任又给了他一文件夹:“我不拿走,留着给你们继续喝啊?”

关山不服气地辩驳:“是饮料,您看,度数才百分之二,我们可都是好孩子,哪敢做坏事啊。”

“我就没见过你们这么好的孩子。”

最后,几人被杨主任守着在操场蛙跳,中途老陈还过来看了一眼,见是他们几个,笑得很是为难。

蛙跳结束,晚自习也差不多结束了。

大家疲惫地坐在操场草坪上,个个唉声叹气,好好的送别会,还准备好好吃吃喝喝,聊聊往事与未来,最后什么也没吃到,还累出一身汗。

沈泱不顾形象地躺在草地上,悔恨道:“早知道应该把杯子倒满,一人一杯全给喝了。”

“早知道应该多吃点,也不用现在挨饿。”关山接着说。

沈泱脑袋动了动,总觉得枕到什么东西。她疑惑地坐起来,又没看见什么,只好问周褚目:“周褚目,你看看我帽子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刚刚硌到我了?”

周褚目伸进去掏了掏,从里面拿出两包辣条、一包干脆面。

处境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沈泱将东西分给大家,问周褚目:“你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在你们挨骂的时候。”周褚目轻挑了下眉,多少有几分得意。

沈泱努了努嘴,加入争抢辣条的阵营里。

“大家,谢谢,就算没办法和大家一起为最后一年努力,但我很开心。”结束的时候,秦应忽然站起来,一本正经地说道。

难得地,没有人觉得这些话肉麻,一个个开心地笑着面对这次离别。

3.

临近高三,暑假也随之变得短了起来,沈泱也就没回墉山县。

韩枕考了个专科,拿到通知书的时候,特意将沈泱他们叫出去,请他们小吃了一顿,说是交接仪式,把校老大的位置传给沈泱。

沈泱欲哭无泪地拿奶茶和他碰了下杯,傻笑着应和,说一定会肩负起这个艰巨的任务。

暑假补课结束,正巧碰上周褚目的生日,沈泱决定给他一个惊喜。

因为是惊喜,沈泱和谁都没说,生日当天,她受邀去周家吃饭,进去好半天,才佯装反应过来是他生日,因两手空空没带礼物,只能干巴巴地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吃完饭,她问周褚目:“想逛街吗?”

逛街,好像不是一个男生爱做的活动,尤其今天周褚目看上去并不是很高兴。

“我们?”周褚目皱眉疑惑。

他们一起做题、打篮球、打游戏,甚至堆雪人、打雪仗,逛街还真是头一次。

沈泱的衣服基本上都是路秋杉直接买好,她似乎也不讨厌这种方式,毕竟她本来就不是会将时间花费在逛街上的人。

用她的话说,有逛街的时间,还不如在家多打几把游戏,就算是躺着看书,都比那舒服。

还真有几分宅的潜质。

沈泱郑重地点头:“没错,我们。”

周褚目看着她,半晌没有回答,最后,他沉着声音说:“走吧。”

沈泱没料到周褚目竟这么轻易就答应了,看着周褚目已经率先走出去的身影,她愣了下神,忙追上去。

要说逛街,倒不如说是散步,两人从小区搭车到步行街,然后从步行街的这一头走到步行街的另一头,什么都没看。

直到经过某家蛋糕店,沈泱突然停住:“我想吃千层蛋糕了。”甚至没给周褚目说话的机会,直接将他推进去。

周褚目无奈地轻笑一声,脸上的表情意味不明。

周褚目刚在座位坐下,蛋糕店的灯光就忽然熄灭,等了会儿,他看见沈泱端着一个蛋糕,从吧台的位置走来。

烛光后面的她笑得格外开心,那一刻,周褚目心底恍然有风拂过,顷刻间,荒漠变绿洲。

蛋糕看上去并不怎么精致,上面整整齐齐插着十八支蜡烛。

他的成人礼,本来就没准备做什么安排,所以只是叫她过来自己家吃顿饭,即便她忘记了,什么都没准备,他也仍未有所不满,却不想,她其实尤为重视,胜过他自己。

“周褚目,生日快乐。”沈泱边祝贺道,边将蛋糕摆在窗边的空桌上,“快点许愿吹蜡烛吧。”

虽然觉得别扭,周褚目还是在生日歌里配合她许了愿,吹熄蜡烛,完成这场所谓的仪式。

从蛋糕店离开,沈泱手上还拎着一块千层蛋糕,明明吃了将近一整个蛋糕,她还是说想吃千层蛋糕。

“周褚目,我比你可厚道多了。”沈泱撞了撞周褚目,佯装出不满的样子抱怨道。

周褚目淡淡笑着,算是默认。毕竟沈泱成人礼的时候,他只送了一本很厚的书,就像是逛书店正好想起,随手买的。

“走回去?”

周褚目没有回答她,而是看着在他们到达前离开的公交车,提议接下来的安排。

“从这里走回家?”沈泱有些诧异,从这儿走回去,至少要四十分钟。

“嗯,从这里走回家。”

周褚目的态度忽然变得很坚定,念在今天是周褚目的生日,沈泱也就没拒绝,唯一庆幸的是,今天穿了一双帆布鞋。

周褚目将手搭在沈泱肩上,嘴角轻微上扬,但笑而不语。

沈泱不明白,走个路,他是在高兴什么。

沈长生来千江,是直接和路秋杉联系的,在此之前,沈泱没听到半点消息。

所以,当她打开门看见沈长生时,沈泱无比惊讶,一下就扑进父亲怀里,平静下来,才谨慎地朝屋内看了看,疑惑地问:“爸,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的。”

路秋杉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替沈长生回答了她的问题。

沈长生摸了摸沈泱的头,解释:“让你来回路上折腾,干脆我自己过来。”

“可是……”沈泱看向母亲,最后还是什么都没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泱有些发蒙。

已经很久没单独和父母待在一块,这让沈泱不自觉地紧张起来,哪怕桌上是沈长生做的她最爱的糖醋排骨。

她忽然想起,前几天外婆说想回老家一趟,难道早有预谋?

饭桌上,异常安静,大抵是不知道应该怎样做才算恰当,所以谁都没有说话,无比沉默地吃了顿饭。

让沈泱更意外的是,路秋杉居然同意沈长生在这里过夜。

晚上,沈泱和路秋杉睡一间房,她翻来覆去,脑子乱得很,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发酵,虽然很模糊,但应该不错。

沈长生在这儿住了三天,其间和沈泱出去逛了逛,一块去KFC吃了顿饭。离开的时候,路秋杉难得出来送他,两人话还是不多,简单道了句再见,算是出于礼貌。

送走父亲,沈泱直接去找了周褚目。

周褚目难得午睡,突然被人吵醒,开门的时候明显有些烦躁,见是沈泱,脸色才稍微好了点。

“干什么?”他问。

沈泱直接推开周褚目,迅速换上鞋,走到沙发坐下,伸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周褚目坐过来。

“怎么回事?”

周褚目疑惑地跟过去,脸上还带着没睡醒的困意,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沈泱眉头都快皱到一块,疲惫地往靠背一躺,郁闷地问道:“你说,我妈和我爸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他们?”

沈泱点头:“对啊,明明没什么事,却总是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要说感情不好,这么多年,也没见他俩离婚。”

周褚目跟她摆出同样姿势,侧头正好能看见她的侧脸,他挑了挑眉,解释道:“或许,他俩只是单纯地觉得彼此需要时间和空间冷静。”

沈泱微怒:“哪有他们这样冷静的,分居分得和离婚一样,四五年了,还没冷静下来。”

“那你怎么想?”周褚目问她。

这个问题,她还从没考虑过,或许,她一直以来都认为,这件事她根本就没有考虑的权利。

她有些失落地说:“又不是我想怎么样,他们就会照做。”

“你不就是想确定他们到底会不会和好吗?”

“这件事,光我想也没用啊。”

周褚目用力拍了下她额头:“说不定,作用很大。”

沈泱吃痛地瞪着他,最后郁闷地叹气道:“谁知道呢。”

“周褚目,你家有酒吗?”过了一会儿,沈泱突然问。

周褚目脱口而出:“酒精,很多。”

沈泱气得踹了他一脚,周褚目揉了揉她的头发,起身去冰箱拿了一瓶纯牛奶:“小孩子就喝奶解一下愁吧。”

“我比你大!”

沈泱反驳,拿起牛奶喝了起来。

她现在真的很郁闷,喝牛奶根本解决不了,但至少能够让她安静下来好好地思考一番。

一瓶喝完,她问道:“还有吗?”

周褚目不情愿地抬了抬下巴:“自己拿。”

最后,沈泱喝饱,在周家睡到饭点,醒来时不知道自己怎么到的周褚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