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余温
回学校没几天，薛阳便主动联系了明西玥，告诉她关于他打工的事情。
他打工的地方是一家咖啡厅，格调高雅，消费颇高，所以客人并不多，但是很多顾客会给小费，跟她之前打工的西餐厅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明西玥知道这里，是圈子里一个富二代家里的店面，恐怕特意关照了他，才让他来了之后直接做了领班，平时并不忙，只是需要解决很多琐碎的问题。
明西玥到了店里，被薛阳安排在角落位置坐下，透过珠帘，可以看到他忙碌的身影。他穿着咖啡店中统一的制服，领口还扎着咖啡色的蝴蝶结，搭配他挺拔的身姿，看起来竟然有些可爱。他会时不时地看向她，四目相对后不会尴尬，反而对她温柔一笑，就像以前一样。
偶尔出现的顾客会隔绝他们的视线，让她可以避开他的目光，就好像他们的生命中总会出现几个人来分散他们，让他们不能走在一起。
无法束缚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她身上，零零散散的小情绪萦绕心头，她知道，她现在爱着的不是他，而是那些美好的回忆，以及未能得到的不甘。
他给她上了一杯卡布奇诺，一份点心，不忙的时候才到她对面坐下。
“我看你已经做得游刃有余的，来多久了？”明西玥首先开口问。
“哪里游刃有余了？总是手忙脚乱的，刚开始的时候更狼狈，累得回到家里碰到床就能睡着，所以越发觉得当初对不起你。”薛阳说着，从口袋里取出一个本子，在衣服胸口的口袋里取出笔，写了几行字，“我新的地址跟电话号码。”
换了新的地址，还换了手机号码……
“你……真跟杜梦瑶分手了？”明西玥伸手接过那张纸看了看，犹豫了片刻，还是问了出来。
“嗯，分手了。”没有停顿，没有任何犹豫，他承认得十分坦然，好像这并不是一件如何了不得的事情，语调轻松，甚至有一丝释然。
明西玥愣在了当场，良久说不出一句话来，问不出原因，甚至不知道自己适不适合追问。她咬着嘴唇，咬得一阵疼痛，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薛阳也不着急，只是平静地看着她，温和地微笑：“放心吧，我不会赖账的，之前的钱我都会还给你。今天晚上下班后，我会给你汇三万左右。”
“为什么分手了，还要替她还钱？”
“钱是我问你借的，不是吗？我不奢求……杜梦瑶回报我什么，只希望分手后，我们都能好好的。”
“哦……傻瓜。”
“你跟翁璟城在一块儿，还挺好的吧？”
“嗯，他不敢花心，我会揍他的。”
薛阳低垂着眼眸思量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那就好。”
之后，又是一阵沉默。
他们从小一块儿长大，志同道合，在一块儿的时候就算彼此都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
可是现在，她觉得自己十分尴尬，对面坐着的好似一个陌生人，她说每一句话都需要思量再三，让她浑身不自在，于是，她又想逃了。
“要不你先忙吧，我先走了。”明西玥将纸叠好，放进口袋里，立即起身准备离开。
薛阳想要挽留，舌头却有些打结，支支吾吾了半天，也只是跟着她起身：“我送你出去吧。”
她并未拒绝，跟着他一块儿走出咖啡厅，进入热闹的商场，她说了三次不用送了，他才不再坚持。
见他停住脚步，她松了一口气。
谁知，她刚走几步，他再次叫住了她：“暖暖！”
她停下来，回头看他：“怎么了吗？”
他追上来，突然伸手将她拽进自己怀里，紧紧地抱着。她的心在一瞬间揪了一下，就好似有人用力地捏她的心脏，让她难受得可以。
“暖暖，别不理我，我想你了！好想你……明明你没离开，你就在这里，我还是觉得你在远离我。我失恋了，我很难过，我想找一个人安慰，陪我抽烟陪我喝酒陪我消磨时间，甚至是出去鬼混，我想找你，可是……我居然没脸去找你。”
明西玥的身体有些僵，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个拥抱，是以哥们儿的身份被他抱着，还是曾经深爱他的身份？
她该推开吗？
可是，在这一瞬间，她竟然只想哭。
她不是爱哭的女生，她比谁都要汉子，小学时学骑自行车，她摔得一身伤，吓得薛阳语无伦次，她却扬起笑脸对他说没事，然后回到家里，自己给自己找消毒水跟纱布。
只有薛阳能让她哭。
就在她失神的时候，商城里突然传出一阵鸣响，惊得好多人停下脚步，她也趁机推开了他。
“如果觉得心情不好，可以找我倾诉，我是你最好的哥们儿啊。你去工作吧，离开这么久不好的。”明西玥匆匆地说了一句，转身便跑。
薛阳看着她，亚麻色的短发，棱角分明的脸，帅得伤天害理。她穿着牛仔上衣，灰色印着字母的T恤，休闲的牛仔裤，一双简单的帆布鞋。这都是她喜欢的装扮，随意、懒散、自由，就像她的性格。她的腿很长很细，迈开步子跑的时候很好看，他突然想起订婚典礼那天，她穿着裙子，走路时会露出她那双长腿，他竟然觉得她有些性感。
他忽然看向不远处的监控器，勾起嘴角，今天翁璟城那个家伙来这里视察吗？
他并未多做逗留，直接回了咖啡厅。
回到家里，明西玥坐在沙发上，抱着轻松熊形状的抱枕，手中还捏着薛阳给她的纸，看着上面的数字，迟疑了好久，还是取出手机输了进去，将号码保存。
其实她也搬了家，在薛阳给她地址的时候，她却没有将自己的新地址告诉他。她逃离了原来的住处，这里是她新的避风所，没有他的影子，让她不会再想念，她更不会再给他一把钥匙，告诉他，自己的家门永远向他敞开。
不再爱的人，想要忘记的人，就算他如今如何落魄、如何难过，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将字条揉成一团，随手丢向垃圾桶，却偏离了轨道，掉在了垃圾桶旁边。
她又盯着看了一会儿，便不再理会了，打开笔记本电脑，单曲循环她当前最喜欢的一首歌，便开始研究论文了。
在写论文的时候，她总是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机，打开屏幕锁只看到干净的手机桌面，没有未读信息，没有未接电话。在跟翁璟城交往后，她开始期待他主动来联系她，就算是最简单的问候短信，她也能开心半天，时间久了没有联系，便觉得心中空落落的。
她并不会谈恋爱，翁璟城是她的第一个男朋友，她没有成熟的心态，不懂得如何处理交往后出现的问题，甚至不知道交往之后的情侣该干些什么。
她拿着手机迟疑了好久，还是不知道该不该主动联系。她承认自己现在很想他，又不想让他觉得她是一个很黏人的女生，让这种成熟的男人讨厌，便又将手机丢了回去。
纠结了半天，她决定去找熊伊凡请教，毕竟熊伊凡在跟男神级的人物交往，说不定会有些心得，却并未意识到，自己是有病乱投医。
找到两个人的时候，他们正坐在食堂里吃菜卷，看到她过来，还递给她两串。
明西玥不客气地接了，坐在熊伊凡对面盯着这对情侣看，也不说自己有什么事，将他们两个看得莫名其妙。
“啧，怎么跟个痴汉一样，难道你帮她搬家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深刻地爱上你了？”颜柯擦了擦嘴，将竹签扔进托盘里，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颇有警告的意味，竟然有种把她当成情敌的架势。
熊伊凡则是嘟了嘟嘴，并未在意：“恋爱中的女人都很奇怪，我一直觉得暖暖挺超凡脱俗的，没想到恋爱后也是一个蠢蛋。”
见这俩人开始数落她了，她也不再矜持，大口把菜卷吃了之后，直接开口问：“我问你们啊，你们交往之后经常发短信、煲电话粥吗？”
熊伊凡当即明白了她的意图，忍不住偷笑。
“这个嘛……因人而异的。有的人喜欢，有的人不喜欢，至于翁总裁嘛……”熊伊凡想了想，最后摇了摇头，“他交往的女人真的是太多了，无法断定他究竟喜欢哪一类。”
明西玥当即哀号了一声。
颜柯继续冷嘲热讽：“做你自己好了，何必为一个男人改变自己？”
“那交往之后该做点什么呢？”
“看看电影啦，出去吃个饭啦，拉拉小手，亲个嘴嘴……”熊伊凡还要继续说，却被颜柯瞪了一眼，这才闭了嘴。
明西玥并未在意，只是注意到有几个女生快速地跑向自己，手中还拎着不少东西，一股脑地都给了她：“明学长，这些巧克力送给你。”
“哎？情人节过了吧？”明西玥伸手接了，低头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这几个女生，只觉得眼熟，却不记得是谁，便准备将东西退回去，“我就不要了吧，你们留着自己吃吧。”
“明学长，你就收下吧，这是我们暗恋你几年，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送的礼物。”女生说着，再次将巧克力推进了明西玥怀里。
“哈？”明西玥哭笑不得地摇头，“你们认错了，我是女生！”
“我们知道你是女生！可是这不耽误我们喜欢你呀，长得帅就可以了！而且你是女生，我们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喜欢你，然后再去找男朋友。”
明西玥当时就震惊了，好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一边的某两人早就笑得前仰后合了。
最后，她还是收了巧克力，且跟几个女生轮番合影，这才送走了这群热情的学妹。
“她们真的好吵，吵得我脑袋都有点疼了。”明西玥抱怨了一句。
“突然觉得，翁总裁的眼光跟这群女生是一样的，你要不要去跟这群女生探讨一下？”熊伊凡提议。
颜柯立即否决了：“这群女生喜欢得没有任何技术含量，完全是只要帅就好了。”
“如此看来，我当初喜欢你也挺没技术含量的……”熊伊凡当年可是对颜柯一见钟情来着，跟她们是统一战线的。
颜柯瞪着熊伊凡，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你找死。”
到最后，明西玥也没总结出什么经验来，还被这对情侣秀了一脸的恩爱。
翁璟城在下班后来到明西玥家，还给她带了外卖，直接用钥匙开门进入后，他发现她正在厨房里搞破坏，看得他目瞪口呆。
在离开学校的时候，熊伊凡用笔记本给她写了一个简单的教程，教她如何做点心，都是最简单的那种，掌握好食材的用量跟烹饪时间，就可以做出好吃的点心。可惜她没有什么悟性，糟蹋了一堆食材不说，还将厨房弄得一团糟，一个不小心就能碰落一堆东西，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翁璟城走到桌边，看着被随意丢在桌面上的残次品，捏起来仔细看了看，分辨不出是什么东西，甚至不敢去尝试味道，便悄悄扔进了垃圾桶里，生怕她让他尝尝看。
幸好，明西玥也知道自己的手艺不佳，见他过来有些不好意思，便苦笑着说：“如你所见，我研制成功了一批新型炮弹。”
“可喜可贺。”翁璟城说着，将她推到洗手池边，从后面环住她的身体，握着她的双手帮她洗手，挤出洗手液，揉搓出一堆泡沫，两个人的手在泡沫中变得十分光滑，就好似游鱼一般，难以握住。
明西玥一直盯着水龙头，看着两个人交缠在一起的手指，突然有种甜蜜的感觉在心中蔓延。她对幸福的定义其实很简单，就是了解他的梦想、他的脾气、他的手段、他的唯利是图，依然爱他，夜间在梦里相伴，醒来后彼此相拥。
“今天晚上还回去吗？”明西玥开口问道。
翁璟城在公司忙的时候，只有晚上才有时间来看看她，经常会在她家里住下，两个人一人一个房间，往往是他吃过晚饭，跟她说上几句话，洗个澡之后就会躺在**不省人事了，她也不担心这具尸体会对她图谋不轨，或者是累成这副德行还能有什么想法。
“嗯，留下。”翁璟城说着，将两个人的手冲干净，又去取来毛巾擦干，招呼她过去吃饭。
“晚上一块儿看电影吧。”明西玥佯装不在意地提起，眼睛却不自然地向别处瞥，生怕被看出不自在，浑不知她的不自然显露无遗。怕他觉得麻烦，她又急忙补充，“不用去电影院，就用我的笔记本电脑看，如果觉得无聊还可以换一个电影。”
翁璟城抿唇一笑，随后点了点头：“好啊。”
这么可爱的邀请，他怎么可能忍心拒绝？
他的笑容总是如同清晨的甘露，让她荒凉的心中出现生机，寸草不生的大地也能绿草茵茵，转瞬间到了暖洋洋的春天。
吃完饭，两个人一同坐在沙发上找电影看，选择了半天，总是没有喜欢的，明西玥不喜欢看爱情片，比较喜欢动作片，翁璟城喜欢的推理片她也不喜欢，到最后，两个人干脆选了一个恐怖片。
选好了电影，又开始发愁看电影时的姿势，电脑怎么摆都觉得别扭。
翁璟城伸出手来，一把将她捞进怀里，让她将笔记本电脑放在膝盖上，他将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去看电影。她起初有些不自在，后来发觉他的肩膀很宽，胸膛也十分结实，便不再在意，直接靠进他的怀里。
比起牵手、亲吻，翁璟城最喜欢的还是拥抱，只有将一个人紧紧地拥入怀中，才能最真切地感觉到拥有。
他懒洋洋地用鼻尖去蹭她的耳朵，双手抱着她的腰，起初还老老实实地看电影，后来便开始咬她的耳垂，对着她的耳朵吹气，弄得她一阵不自在。
“我们要不要把灯关上？”明西玥提议。
“不用了吧。”
“关灯看恐怖片更有感觉哎！”
“关灯我就看不到你的模样了。”
“你是在看电影还是看我？”明西玥说着，突然一顿，忍着笑回头看向他，“你该不会是害怕吧……”
翁璟城一噎，随后干笑起来，徒劳地解释：“怎么可能？”
结果还是将灯关上了，这一次翁璟城十分老实，只是抱着她的双手紧了一些，低着头，头顶靠着她的后脑勺，偷眼去看屏幕，时不时会扭过头去不看，这让她更加确定，这家伙居然怕看恐怖片。
“你……怕鬼？”明西玥问他。
等了一会儿，没能等到答案，回过头，就看到他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她一怔，随后叹了一口气，她想跟他做一些情侣间该做的事情，简直有些难度。他实在太忙了，他们不可能像熊伊凡跟颜柯一样整天在一起。尽管如此，他还在尽可能地抽时间来陪她，这让她十分感动，不由得心口暖暖的。
关了电影，帮他调整好姿势，在沙发上躺好，又取来被子为他盖上。
临走时，她蹲在沙发边，凑到翁璟城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睡梦中的他嘤咛了一声，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翻了个身便继续睡了。
第二天，明西玥醒过来时，翁璟城已经出门了。
她捧着一杯牛奶，站在窗边向外看，小雨滴答，撑伞的行人，以及灰蒙蒙的天，让她沉浸在其中，却被车鸣声扰得心烦，最后只能回到房间。
在她拿出未完成的论文，被一堆资料搞得头痛欲裂的时候，她的手机突然响了，于是当即接通：“喂，妈妈。”
“暖暖……”明妈妈的声音十分憔悴，甚至带着一丝哭腔，让她听了一怔，当即放下笔，应了一声。
“妈，你怎么了，你的语气听起来有点不对。”
“事情有点复杂，我先不跟你说了，妈妈只想问你，如果我跟你爸爸离婚了，你会跟谁？”
“什么？”
“你会跟我走的，对不对？现在这个明家简直糟糕透了！妈妈会带你去一个更好的地方，那里有更好的环境，不会突然出现什么小叔跟你争抢家产。”
明西玥有些不能接受母亲说的这些，她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心也开始狂跳，她意识到家里出了大问题。她的父母都是十分理智的人，不会意气用事而闹离婚，就算真的吵架也不会让她知道情况，现在问出口了，就一定是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妈，你别吓我，那小子根本不足为惧，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好好的。”
“不能好好的了，不能了……”明妈妈说着，再次哽咽起来，渐渐传来了嘤嘤的哭声。
明西玥有点慌，立即起身，恨不得现在就回家：“妈，你别这样，出了什么事？我现在就回家陪你好不好？嗯？别哭啊！”
“不用，我现在不在家里，等事情解决之后，我会告诉你的，妈妈现在只想问你，你会跟谁？”
“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我只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一回，是长久的沉默，明妈妈又哭了一阵，才说：“现在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过一阵再联系你。”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她试着把电话拨回去，结果却是无止境的忙音。她又打给爸爸，依旧无人接听，就好像他们与这个世界隔绝了，让她再也找不到他们了。
明西玥从未如此不安过，她的心在狂跳，局促、不安、惶恐。她不知道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想要回家去看看情况，却知道家里不会有人。她甚至不知道她此时该做什么，她又不是那种碰到事情就大哭不止的女生，她知道哭泣不能解决问题。
明西玥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看着桌面上的论文跟资料，手中还握着手机，手指不安分地将手机转来转去。她想找个人商量一下，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说不定别人可以给她一些意见，让她可以不再像现在这样不安，可是她不知道该联系谁。
联系明孝禾吗？如今，他们两个的确算是家人，却并非真正亲密，说不定她打电话过去，会被他看成笑话，还在一旁冷眼旁观。恐怕，她父母之间出现了问题，最高兴的人就是明孝禾。
几乎是第一时间，她将电话打给了翁璟城，电话响了很久对方才接听，却是他的秘书接的，而且认识她，所以对她十分客气：“不好意思明小姐，翁总现在在跟客户交谈，等结束后，我让他给您回电话过去可以吗？”
明西玥并不是那种有大小姐脾气的人，她不愿意打扰翁璟城工作，便同意了。
挂断电话，看着安静的手机屏幕，她有些失落。
在她最不安、最难过的时候，她选择找翁璟城倾诉，她希望他给她一句安慰，告诉她别担心，她的父母只是吵架了而已，可惜她等了几个小时，等到天都黑了，他也没有回电话给她，也没有来她家里。
直到她木讷地站起身，才发现自己僵坐了几个小时，腿已经麻木了，后背也难受得可以。
她有些饿，家里又没有可以吃的东西，她只好随意地披了件衣服，出门到楼下转了一圈，准备吃点什么，可是看着琳琅满目的店面，她一点胃口都没有。
直到，她透过一家店的透明玻璃窗看到薛阳。她下意识地后退，想要避开他，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了，是薛阳打来的，接听后也是一句简单的话：“进来吧。”
正所谓人穷志不穷，她不能做缩头乌龟，不能让薛阳瞧不起吧，于是硬着头皮走进了店里。
刚走到薛阳对面的位置坐下，就有服务员过来送餐，放到了她面前。她低头看了一眼，都是她喜欢吃的，不由得心中一紧，他还是这样了解她，是不是也知道她没有完全放下他？
“谢谢。”她说。
拿起筷子，低头安静地吃饭，她注意到薛阳在看自己，却不愿意抬头直视他的眼睛。她怕四目相对时，会被他发觉她不安的样子。一个太过于了解她的人，只需要一个眼神，就可以读懂很多。
她对两个人从来没有秘密可言，其中一个人是纪凌，只是因为他太聪明，另外一个人是薛阳，因为他太了解她。
“你有什么心事吧？跟翁璟城吵架了？”
明西玥吃饭的动作一顿，迟疑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没有。”
“别装了，你骗不过我的。”
这句话，让明西玥有些想哭，她有种受了委屈，无处发泄，兜兜转转，发现最初的那个避风港还愿意收留她、理解她的感动。
她终于不再坚持，收起伪装出来的微笑，用一种祈求的眼神看着薛阳：“能让你父母帮我打听一下，我家里到底怎么了吗？”
都说远亲不如近邻，有时明家跟薛家比一些亲属关系还要密切，这个时候，明西玥只能求助薛阳。
薛阳听了一怔，随后降低了音量，关切地问：“你家里出事了？”
“我妈妈突然给我打电话，问我如果她跟爸爸离婚了，我跟谁。”
说完这句话，她不由得红了眼睛。她无法想象她的家庭如果破裂了，她会怎么样。她能够习惯空****的家，能够忍受寂寥的节日，只要她还有一个完整的家。如果这个家破裂了，那么她的支撑还有什么？
薛阳愣在了原处，看着脆弱的明西玥迟疑了良久，嘴唇翕动，却没说出什么，只是伸出手来，越过桌面去揉她的头发。软软的发丝，好似丝绸。
明西玥低着头，任由他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给予她安抚。
良久，他才说道：“没事的，说不定他们只是在吵架呢。都说年纪大了就跟孩子一样，他们也会有任性的时候，在适当的时候，你出面调解一下就好了。”
“我试着打他们的电话，可是他们都不接听。”
“还在气头上吧，你不用担心，我让我爸妈帮忙打听一下，他们也是会打圆场的人，会帮忙调解的。我跟杜梦瑶分手以后，家里对我的态度一直很好，你懂的。”薛阳开始用自己的伤口来逗明西玥开心，说着，还当着她的面发短信给父母。
薛阳故意只发短信，他怕打电话后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让她听出端倪来，那样，他就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了。
明西玥渐渐安静下来，继续吃饭。他一直看着她，最后又帮她点了一份冰激凌。她不由得觉得好笑，无奈地看着薛阳拿着即将融化的冰激凌：“还把我当小孩儿啊？”
“你快点吃，不然这个容易化我一手。”
“你先吃了吧，不然我刚吃完饭就吃冰激凌，肚子会不舒服的。”
薛阳想想也是，便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尽管如此，她还是觉得心中舒服了很多。
吃完饭，薛阳送她回去，走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换了住处，他的笑容不由得苦涩了几分。
明西玥佯装没看到，自顾自地说着话，无非关于她最近写的论文。他的回应有些缓慢，每次都会思考很久，这让她觉得，他没有仔细听她说话。其实这并不怪薛阳，她自己都觉得话题十分无聊。
走到楼下，薛阳抬头看着这座公寓，最后在门口停下，迟疑了一阵，才开口：“既然……你已经跟翁璟城交往了，我也跟杜梦瑶分手了，我们就回到以前那样吧，你还是我最好的哥们儿，遇到问题可以来找我，不安的时候，也可以来找我商量。”
“……”明西玥看着薛阳认真的表情，不由得发呆，他们还能像以前一样吗？
“毕竟我们认识了那么多年，我也算是最了解你的人，就这样放弃那么多年的交情，真的好吗？不觉得可惜吗？”
“我没准备放弃，我只是还没调整好心情。”
“嗯，我明白。”薛阳应了一句，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对不起，是我逼得紧了。”
“没……”
“上去吧，昨天夜里下过雨，今天还有点冷呢。”
明西玥点了点头，逃也似的离开了。
薛阳看着她走进去，跟门口的保安热络地打招呼，有些搞不清楚她已经搬过来多久了。他知道，她已经离他越来越远了，她的一切都不再在他的掌握之中，这让他有些慌，竟然比失恋时还难过。
从口袋里取出已经被他握出汗的手机，翻看母亲回给他的短信，不由得皱紧眉头。
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看到那辆世爵行驶进来，在他身边停下。他停住脚步，看着翁璟城下车，径直朝他走来。
“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翁璟城叹了一句，晃着手中的车钥匙，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
“我跟暖暖是青梅竹马，没有什么阴魂不散可言。”薛阳回答得十分自然，看着翁璟城的眸子却是冷冷的，“倒是你什么时候能离暖暖远一些？”
“你才更像是一只寄生虫吧。”
“你最近在跟你前女友谈生意对吧？还经常两个人单独在一间办公室里几个小时不出来，开会或者去现场，都是形影不离的，这些暖暖知道吗？”
被说出了这些事情，翁璟城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云淡风轻地看着薛阳：“我们只是合作伙伴。”
“如果暖暖知道，你一直没有时间陪她，却跟前女友如胶似漆，她会怎么想呢？”
“我会跟她说的。”
“如果你名声好一点，说不定她会相信你，可惜……”
翁璟城抿着嘴唇看着薛阳，面带微笑，等待他的下文，甚至准备好迎接对方打来的一拳，可是那种笑里藏刀的模样，很容易就能分辨出，他并非真的愉悦。
谁知，薛阳只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越过他准备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