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戚长璇的外公李围林年轻的时候是省里的干部,行事雷厉风行,很有威望。他手下管着不少人,任谁见他都是服服帖帖的。

虽然他现在退休很多年了,但习惯改不了,还是一身的领导风范。

戚长璇从小就调皮喜欢惹事,不比爸妈宠着她,每年去看望外公外婆的时候,她都免不了要听外公一顿教育,所以,她最怕的人就是外公。

当戚长璇从老马口中听说很久不见的外公火急火燎来学校了,此刻正在办公室等她时,她就知道,完了,惹大麻烦了。

李围林是为前两天她被小混混欺负这事来的。

戚长璇在事发当晚给身在国外的父母打电话,半委屈半撒娇地说起了这件事,没说得太严重,只说对方没讨着好就跑了,因此成功得到了爸爸打来的一笔压惊费。但不知道怎的,这事居然传到外公他老人家耳朵里去了。外孙女受到欺负,在外公眼里自然不是小事,他说什么也要讨个公道回来。

果然,一走到办公室门口,就看到李围林吹胡子瞪眼地看着她,身体硬朗、精神矍铄。

办公室里陪坐着两个不常见的校领导,个个对李围林笑容满面、恭恭敬敬的。

李围林朝戚长璇挥挥手:“长璇,过来。”

戚长璇跑过去给外公捶背:“外公,这么久不见,您越来越年轻帅气了,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了。”

李围林面对她的糖衣炮弹不为所动:“快站过来给我看看。”

左看右看,确认她还是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他这才松了口气。

老马问:“长璇啊,你知道找你麻烦的都是些什么人吗?”

戚长璇装傻充愣,摇摇头。

李围林眉头一竖:“她怎么会知道?”

戚长璇乖觉地没说话。

她是什么人?骨子里蔫坏蔫坏的,自然不可能认这个栽、吃这个亏,退一万步说,就算她认栽,莫鲤也不可能就这样算了。

早在李围林过来算账之前,戚长璇就先一步找人教训了那三个小混混一顿,从他们口中知道了幕后主使,自然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也理清楚了,是左顾的桃花给她惹的麻烦。

左顾知道后,也觉得不好意思,不仅断了和那个女生的来往,还整日里为她端茶送水,对她嘘寒问暖的,生怕她告状到自己的父母那儿。

她可不敢跟外公说,那女生被莫鲤威胁了一番后,吓得装病不敢来学校了。

李围林慢吞吞地喝了口老马亲手为他泡的普洱茶,细细品味了一番,这才不急不缓地开口:“惹事的人呢?怎么还没来?”

老马下意识地站直了身板:“刚问了他们班班主任,说是那个女生生病了,今天没来学校……”

李围林面上不动声色:“怎么,联系不到学生,还联系不到家长吗?”

一听要叫人家家长,戚长璇心里“咯噔”一下:“外公,就是一点小事,我又没受伤,犯不着这么兴师动众吧?”

李围林瞪了她一眼。

这臭丫头,帮她出口气,她反倒胳膊肘往外拐。

“怎么不严重了?上学路上都能遭到围堵,严重点说,学校也有责任,要是你真有个三长两短,让你爸妈、让你外婆怎么办?”

见李围林不好糊弄,戚长璇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外公,我真没事,要是您闹这么大,让我以后怎么跟别的同学相处啊?”

李围林目光落到戚长璇的脚上:“不是跟你爸妈说脚崴了吗?这还叫没事?”

戚长璇甩甩腿:“真没事!早好了!”她转了个身蹦跶了两下,撒娇道,“您看,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程逾巳一走进办公室正好看到她这副滑稽夸张的模样,四目相对,他微微一顿,不着痕迹地扬了扬嘴角。

戚长璇一窘,动作僵住,她赶紧转过身去。

余光看到程逾巳把罚抄完的数学作业往老马桌子上一放就出去了。

李围林终于松了口:“那这样,让那个惹事的女生转学,离开启风学校,这事就算了。”

戚长璇回过神,欣喜地喊:“外公,你真好!”

……

戚长璇擦了把额头上不存在的虚汗,暗自庆幸自己总算过了外公那关,一走出办公室就看到程逾巳的背影。

她三两步追上他,凶巴巴低声威胁他:“哎,不许把刚才的事说出去。”

程逾巳声音懒懒的:“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

要是班里人知道她连蹦带跳还撒着娇——她忍不住一阵恶寒,自己作为班长的一世英名就毁了。

她搓搓手,轻哼一声:“你别装,我刚才看到你在偷笑了。”

他否认得很快:“没有。”

“哪里没有,我就是看到你偷笑了。”

他轻飘飘地瞟她一眼:“我明明是光明正大地笑。”

戚长璇一时语塞,半晌才骂:“厚颜无耻!”

“彼此彼此。”

接下来的化学实验课上,戚长璇一直望着讲台上的试管发呆。

她左思右想,怎么想都觉得程逾巳那天站在网吧门口,分明就是在等自己,可他为什么要等自己?难不成他真未卜先知,知道自己会有危险?

她思绪游离,连老师点了她的名字,她都不知道。

“戚长璇!”

老师喊到第三遍时,戚长璇终于察觉到旁边崔笛子使得快要抽搐的眼色。

她一个激灵站起身,动作大得身后的程逾巳也忍不住抬了抬眼。

“戚长璇,你上来和老师一起演示这个实验。”化学老师说。

几分钟后,她在化学老师赞许的目光中走回自己的座位。

崔笛子忍不住夸道:“七七你好厉害,没听课都能帮助老师完成实验。”

戚长璇说:“你每次上课前做好预习,也能做到我这样。”

正说着话,前头忽然传来一声爆炸声,化学老师安置在酒精灯上的试管加热过度,突然爆开了。**差点溅到化学老师的眼睛,坐得近的前排几个同学也吓了一大跳。

教室里一时之间炸开了锅,戚长璇关心化学老师的安危,急得站起身,打算过去看看情况。

刚一迈开步子,衣领便被身后人一揪,她被这股力道拉得重新坐回了座位上。

程逾巳懒洋洋地说:“你老凑什么热闹。”

“这怎么叫凑热闹?”戚长璇扭过头,皱紧眉头,“你为什么不提前提醒老师,让她小心一点,你不是能预知危险的吗?”

他难得惊诧,眯了眯眼:“我能什么?”

小小的意外并没有让这堂课中断太久,**无毒没有腐蚀性,化学老师去卫生间洗了个手便回来继续上课了。

戚长璇还在纠结这个问题,趁老师板书时,她扭头问:“你真的没有预知能力?”

他不耐烦地扯了扯嘴角:“当然没有。”

戚长璇还是半信半疑:“我很好奇,怎么每次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你都会突然出现?一次是意外,两次三次都是意外吗?”说完一顿,她促狭地笑,“哎,程逾巳,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这句话轻轻柔柔地落到他的耳畔,两个人都没说话。

程逾巳手里乱涂乱画的自动铅笔一停,他慢悠悠抬眼盯着戚长璇的眼睛。

两个人隔得很近,她忽闪忽闪的眼睫毛仿佛可以触到他的鼻尖。

他不说话,搞得戚长璇有些紧张,桌子下的手紧攥成拳,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把这句话脱口而出。

“喜欢你?”他一字一顿地问。

静了两秒后,程逾巳轻声嗤笑,他拿笔头敲了一下戚长璇的鼻子,满脸嫌弃,语带嘲讽:“你脑子里成天在胡思乱想什么?”

戚长璇气哼哼地捂住鼻子:“嘁,当我没说。”

程逾巳没再说话了。

等戚长璇转过身子,隔了很久,他才低低自嘲地笑了一声:“我也很好奇。”

中午放了学,戚长璇刚一踏出校门,便见外公的车在校门口等。

戚长璇跟莫鲤、陈斯圆打了声招呼,就上了车。

上了车还没坐稳,李围林就拧住了她的耳朵:“你说,你把人家怎么样了?”

刚才当着外人的面,即便看出了戚长璇的不对劲,他也不好直接拂戚长璇的面子,现在没有外人了,他厉声训斥:“戚长璇,胆子越来越大了啊!”

戚长璇龇牙咧嘴道:“哎哎哎,外公,疼。”

“疼?你还知道疼?”

说是这么说,李围林还是松了手。

戚长璇揉揉耳朵,仗着李围林心疼她,得寸进尺:“我胆子大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您外孙女我怎么可能让自己吃亏嘛?”

“所以就连招呼都不跟大人打一声,自己找过去了?”

戚长璇眨巴眨巴眼睛,一脸心虚。

“你这性子,就该吃几回苦,碰几回壁。”

戚长璇低着头任由他训斥:“外公说得对,都是我的错。”

看她这副委屈卖乖的样子,李围林就更来气,索性转移了话题:“最近考试怎么样?”

戚长璇眉头一扬,带着点小嘚瑟:“哎呀,还不是和往常一样。”

“第一?”

戚长璇点点头:“从小到大回回都是第一,当久了,可真没意思。”

李围林作势又要来揪她的耳朵:“胡说八道!”

戚长璇往后一躲,笑眯眯地说:“好外公,您辛辛苦苦这么远来启风,肯定饿了吧?不如我带您去一家特别好吃的饭店吃饭!我点菜,您买单!怎么样?”

李围林无可奈何道:“你呀!”

其实戚长璇漏了句话没说,最近这次月考,她其实只得了半个第一。

开学的时候,就听陈斯圆说宿淮成绩好,那时她还不以为然。没想到几次考试下来,她和宿淮的成绩一直咬得很紧,要么她高两分,要么宿淮高两分。

再加上这回两人又是并列第一,差距始终没有拉开,实打实地让她有了危机感。

午自习过后,她和宿淮就被叫去了年级主任的办公室。除了照例问学习方面的问题外,主任安排他们和几个高二年级的优等生组成学霸队,在即将到来的元旦会演上表演一个节目。

这次元旦会演学校很重视,作为启风学校首个大型艺术活动,学校还邀请了市领导以及各个学校的老师过来观摩。

戚长璇实在不明白,自己这种毫无艺术细胞的人为什么会入选,可主任给的理由是,要在全市领导们面前展示出启风学霸们的风采。他们不仅仅只会死读书,还多才多艺的。

多才多艺?

戚长璇默默在心里吐槽,自己的确不是只会死读书,自己还会打游戏啊,打游戏打得好算多才多艺吗?

那么请问,她可以在台上表演一个五杀吗?

第八节自习课的时候,戚长璇找了间空置的教室,大家一起开会,思考出个什么节目好。

在座的各位,都是学霸,但时间紧、任务重,平日里只与书本为伍的好学生们面面相觑,根本想不出好主意来。

别出心裁怕是做不到了,能中规中矩不出错就谢天谢地了。

戚长璇绞尽脑汁,试探地问:“要不唱歌,搞大合唱?《保卫黄河》?”

学霸一为难:“我五音不全。”

学霸二更为难:“我一唱歌就紧张想吐。”

“要不跳舞?”戚长璇问。

不过,不等大家反对,她自己就摇了摇头:“不行,不行,难度太高,跳不好观众可能会觉得‘辣眼睛’。”

在座的各位大部分是男生,训练起来太麻烦了。

“舞台剧呢?”她又问,“莎士比亚?”

“我们没这么多时间排练吧?就快要期末考了。”

这不行那不行,戚长璇实在没主意了:“那说相声,相声总简单吧?只要说话就行。”

学霸三笑了:“这个我会,我从小就喜欢听相声!”

说着,他便来了一段1995年春晚的《最差先生》:“明理的妈妈,您当初给我岳飞哥刺了四个字——‘精忠报国’。你不能偏心眼,也给我刺四个字吧,‘妇女之友’。”

说完,他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戚长璇:“……”

他一板一眼,像是在背书。

戚长璇干笑一声,打消了这个念头:“或者,你们会什么才艺吗?弹钢琴、拉小提琴?古筝、二胡、唢呐,什么都行啊。”

大家都很沉默,让他们唱歌跳舞表演节目,还不如解数学题来得轻松。

戚长璇泄气了。

一直没说话的宿淮说:“不如我来弹钢琴,你们诗朗诵?”

戚长璇忙不迭点头:“你会弹钢琴?诗朗诵当然可以。”

大家都点头,一致同意。

宿淮为难地说:“但光我一个人弹琴的话,有点单调,最好有一个伴舞。”

所有人都看向了主心骨戚长璇,戚长璇赶紧摆摆手:“我可不行,群舞还能勉强蒙混过关,独舞肯定会给咱们启风丢脸的。”

宿淮扫了戚长璇一眼,微微一笑:“之前没说不能请外援,咱们应该可以找人帮忙。”

“找人帮忙?”

“嗯,最好是有芭蕾功底的。”

被他一句有意无意的话点醒,戚长璇眼睛一亮,心里有了人选。

会开完,定好主题,大家解散,各回各班。

戚长璇和宿淮是最后走出教室的。

戚长璇是因为磨磨蹭蹭,宿淮则是因为习惯性最后一个离开,关灯、锁门做收尾工作。

他锁门的时候,戚长璇瞅了他半天,凑到他身旁站定,问出早早准备好的问题:“宿淮,你和我们班程逾巳关系很好,是吧?”

宿淮点头。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宿淮把钥匙抽出来,看了她一眼,笑容淡了淡:“忘记了。”

戚长璇并不在意他的有意回避,接着问:“既然你们很熟,那你知道他身上发生的事情吗?关于……他的家乡,以及两个他。”

她没说得太清楚,不知情的人肯定不明白她的意思,宿淮却微微变了脸色,他压低声音问:“你想问什么?”

他果然知情。

“我想知道,他一直都是这样吗?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宿淮低头收好钥匙:“你怎么不直接去问他?”

戚长璇有些支吾:“你不是不知道他的性格古怪,又怎么可能说这些?”

宿淮眼底的警惕微微消散,他好笑道:“你很关心他?”

戚长璇下意识地想反驳,眼珠子一转,还是应了下来:“对呀,我当然关心他,不瞒你说,在班上,他跟我关系最好。”

“是吗?”

戚长璇信誓旦旦道:“是啊。”

回复完,她才发现有什么不对,刚才那话分明不是宿淮问的。一扭头,她便被神出鬼没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的程逾巳吓得差点魂飞魄散。

“你怎么在这儿?”

“老马让我来找你。”他简明扼要地问。

他又望向宿淮:“说我闲话?”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戚长璇。

看得戚长璇心里发毛,什么都没问到,反倒被抓包了。

宿淮笑着拍拍程逾巳的肩膀,走远了。

程逾巳盯着戚长璇问:“我和你关系好?”

戚长璇尴尬地笑了笑,答:“我说错了吗?你和班上大部分人恐怕一句话都没说过吧?”

这个答案他不满意,步步相逼:“我和你关系很好?”

戚长璇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我们是前后桌嘛,而且老马在开学之初就安排我辅导你的学习……”

程逾巳不为所动。

戚长璇使出撒手锏,按住他的肩膀不许他向前:“而且我知道你很多秘密!”

他嘴角一扯,语气低沉:“所以,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看到他瞬间凉下来的眼神,戚长璇暗道一声不好,她后退几步:“你别乱来啊,你不是说是老马让你来找我吗?还有刚才宿淮亲眼看到我们两个在一块,我要是出什么事了,人证俱在。”

看她这副样子,程逾巳倏地一笑,讥嘲道:“你这么聒噪,能出什么事?”

他把手里的薄薄一沓资料塞到戚长璇怀里:“老马让你去趟政教处。”说完转身就走了。

戚长璇抱着那沓资料看着他的背影小声骂:“装腔作势!”

明明隔得很远,她声音也很轻,可他偏偏听到了,反唇相讥:“胆小如鼠。”

戚长璇一溜烟跑远了。

外星人真可怕,惹不起,惹不起。

周二课间跑操之前,学校新发了一套校服,不是之前的蓝白色,而是清新的绿色。

按左顾的话来说就是,穿上绿油油的,像一片等待收割的稻田。

魏靖南笑话他没常识,待收割的稻田明明是金色的。

左顾翻个白眼,不想跟这个听不懂玩笑话的同桌说话。

魏靖南却依然揪着不放,语重心长地说:“左顾同学,你语文老师和生物老师要是知道了,肯定很生气。”

左顾忍无可忍,不知道怎么跟语文老师扯上了关系,也不知道关生物老师什么事,他气得大叫:“魏靖南同学,我这是隐喻!隐喻好不好!暗示我们是被考试摧残的小草!”

“可是很不恰当。”

“啊,老天爷啊!快把我的同桌带走吧!”

听他们拌嘴停不下来,戚长璇忍俊不禁,示意他们安静一会儿。

她这才站在讲台前说:“等会儿就是课间跑操,不然咱们全部换上新校服,穿着去跑操,怎么样?”

李畅埋怨:“这破校服有什么好穿的?”

戚长璇说:“你们想想看,全校就只有咱班全都穿着全套新校服,多出风头?”

接收到戚长璇的眼神,左顾果断拥护她:“我觉得班长说得有道理,咱们9班校服从来没穿齐过,让老马在老师们面前抬头挺胸一回!自己也有面子!”

“咱们也风光一回呗,让4班那群天天穿着校服心比天高的好好瞧瞧!”

“对对对,大家一起穿吧!”

向来懒散的同学被“出风头”打动,纷纷响应班长号召。

李畅嘴里骂骂咧咧的,从不肯穿校服的他,看大家都穿了,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套上了这一身绿。

果然,整个操场,只有9班全部规规矩矩地穿着全套新校服,明晃晃的绿色在一片蓝色中看起来特别扎眼,很出风头。

教导主任频频看过来之际,忍不住在广播前夸了几句,让其他班都向9班学习。

跑操正式开始,戚长璇和其他女生换了个位置,站在队伍末尾,边跑边跟莫鲤聊让她帮忙伴舞这件事。

“我记得你说过,你小学初中每年寒暑假一直有报舞蹈培训班来着,好像就是芭蕾吧?”

莫鲤不感兴趣,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跳。”

没想到莫鲤会拒绝得这么彻底,戚长璇整张脸都垮了:“好莫鲤,我们一时半会儿真找不着别人了,你就当帮我一个忙,我一定十倍,不,百倍报答你!”

莫鲤有些心不在焉:“你们哪些人一块表演?”

戚长璇报了名字给她听,越听莫鲤的眉头越紧紧皱在一块。

“这主意是谁出的?”

“宿淮啊。”

莫鲤笑了一声,果然。

“来嘛,来嘛,本来按理说元旦会演应该全权交给高一年级,各个班出个节目就行了,没想到我都高二了,还得出节目。”戚长璇愁眉苦脸道,“上学以来,我不止每年元旦会演要上台,艺术节、运动会什么的,只有一搞活动,我必定上台,从没漏过一次,真是什么花样都表演过了。”

莫鲤扑哧笑出声。

戚长璇哀怨地瞥她:“你还笑,我都这么惨了。”

“好了,好了,我去。”

“真的?”要不是正在跑操,戚长璇简直想抱住莫鲤亲两口,“莫鲤,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解决了一桩大事,戚长璇终于有心情调侃她:“你和宿淮,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呀?”

“能有什么事?”莫鲤摆臭脸,故意反问,“那你和程逾巳呢?”

“谁?”戚长璇装傻,“风太大,我听不见!”边说她边加快速度,重新跑到了自己的原位置。

莫鲤哑然失笑。

纪律不太好,成绩不太好,做出任何一点进步都会被放大,戚长璇深谙这个道理。

本来一直不被看好的9班突然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被表扬了一回,老马脸上有光,喜滋滋的。平常为了督促大家学习进步,每天布置两张数学试卷的他,今天罕见地只布置了一张,而且还奖励班里同学第八节自习课看电影。

同学们尝到了甜头,上课自觉了不少,平时偷懒睡觉的几个也自觉脸上有光,课堂上抬头挺胸坐得笔直。

戚长璇对电影没兴趣,索性埋头做题,下课铃一响,正好把今天布置的全部作业做完了。

她习惯性扭头,却不见程逾巳人影。

他的校卡还在桌子上,校卡是进出校园的通行证,放学或许还能跟着人群混出去,可要想在早晨走进学校,就没那么容易了。

戚长璇等了十多分钟,确认他的确已经离校了,本着互帮互助的原则,只好揣着他的校卡,跑一趟腿。

冬天的晚上,夜幕降临得很快。

走到半路,戚长璇忽然想起遇到小混混那天程逾巳说的话,他似乎并不喜欢自己跟晚上的他接触。但他说让自己离他远一点之类的话,也不是一两次了,而且她也不觉得晚上的他有什么不好。

再说已经走到这个份上了,折回去好像也不合适,她思前想后,打算送完校卡就回去,两头不得罪。

开门的自然是司郁,他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惊喜:“你来了?”

她径自把校卡往笑吟吟的司郁怀里一塞:“喏,你校卡忘拿了,我是来送校卡的。既然送到了,我就先走了。”

司郁没有拦她,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

等她走出几步远,身后传来一阵很压抑的咳嗽,紧接着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

戚长璇一扭头就看见司郁摔倒在地,她赶紧扶他起来。

“你追过来干什么?”

他脸色比起以往更苍白了几分,咳了半晌,才笑着说:“看你走得急,以为你有急事,想多送你一段路,和你说说话。”

戚长璇有些心虚,扶着他走进去:“你身体好像比白天差很多。”

他自嘲地笑道:“你看不出来吗?白天的‘他’比晚上的我要强大很多,所以,只能等你来找我。”

她好奇道:“你晚上都不出门的?”

即便人格不同,只要不碰上学校里那些人,应该不会有事才对。

司郁很轻地摇了摇头:“我这样的状况,根本出不了门。”

戚长璇打着哈哈:“所以,如果我不来主动找你,那就没有其余人跟你说话咯?”

“对。”

戚长璇的笑容僵在脸上。

明明是同一张脸,却这样温柔地跟她说话。

搞得怼他怼习惯了的戚长璇也只好小心翼翼说话,同时认识两重人格,她浑身不自在,觉得自己也要分裂了。

司郁家的厨房很干净,没有做过食物的痕迹。

戚长璇替他倒了杯温水,问他:“对了,我一直很好奇,既然你不吃人类的食物,那你平时吃什么呀?”

司郁缓了缓呼吸,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水,望着她的眼里含笑:“你想知道?”

戚长璇点头如捣蒜:“我之前看小说看电影,里头的外星球人有吃花的、有吃金属的,还有吸血的,无奇不有。”她偏头笑,“那你呢,你是属于哪一种?”

当司郁领着她打开食品储存柜时,戚长璇被眼前看到的景象惊到了。

柜子里摆满了梨子,个个饱满圆润。

“地球上并没有适合我吃的食物,但我在地球待了很多很多年了,总不能饿着肚子,所以学会了吃它。”

戚长璇拿起一个,仔细端详:“可为什么是梨子?”

司郁从她手里拿起那个梨子,半晌没说话,思绪仿佛一瞬间飘远。

戚长璇没注意他的表情,忍俊不禁地说:“可以,这很‘外星人’。”

司郁回过神,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她果真什么也不知道。

话语刚落,头顶的灯光骤然熄灭,周围陷入了黑暗。

戚长璇心里一慌:“那什么,时间不早了,我先……”

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抚上她的脸颊,他关切地轻声喃喃:“你的脸怎么这么烫?”

戚长璇吓了一跳,往后一缩:“大概……大概是太热了。”

他轻笑一声。

他视力很好,再黑也能看清她的每一丝表情。

“长璇。”

“什……什么?”

司郁微微俯身,把头搁在她的肩膀上,轻声说:“我很孤独。”

戚长璇一怔。

“所以,别不理我。”

换作白天的他说这句话,她一定一身鸡皮疙瘩,然后大骂他矫情。但此刻的他不同,她能感觉到,他的的确确就是孤独的,不止现在的他,白天的他也是。

这是白天的程逾巳,绝对不会说出口的话。

踏出门戚长璇才发觉,外头不知何时下起薄雪,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等到次日早晨,雪已经堆得厚厚一层,可以盖过脚背,连出门都有些困难。

早自习的时候,大家没心思背书,都在兴奋地讨论着下了课要出去打雪仗。

左顾跑到讲台前,捏了半截粉笔往同桌魏靖南头上一砸:“不如咱们现在就在教室里打雪仗啊!”

魏靖南摸摸脑袋,捡起地上的粉笔丢了回去:“左顾,你太过分了!”

左顾朝他做个鬼脸,继续砸个不停,却一个不小心砸到了路过的戚长璇身上。

看着戚长璇的眼神,左顾咽了咽口水,嘿嘿干笑:“我不是故意的。”

戚长璇放下英语课本,活动了一下手指:“正好,我好久没有‘打过雪仗’了。”

说着,她拆了一盒新的粉笔。

左顾抱头鼠窜:“班长,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李畅和陈斯圆自然不肯错过这个热闹,加入战局一同围攻左顾。

看热闹看得正起劲的莫鲤不幸被误伤,她找存货最多的戚长璇讨要了几根粉笔,也加入混战。

除了被众人讨伐的左顾“中枪”最多外,戚长璇不知道被哪里的“暗箭”所伤,衣服上留下了好几个粉笔印。

几个人追逐打闹,教室里一时之间乱成一团。

戚长璇到处分发“子弹”,趁乱塞了两根到程逾巳手里,强行拉他加入战局。

程逾巳微微怔了下,掂了掂手里的粉笔没说话。

“你们在干什么?”

门口传来一声怒吼,老马脸红一阵白一阵,他的身后还站着几个来检查早自习情况的老师。

教室里瞬间鸦雀无声。

“你们怎么回事?闹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老马正在气头上,没人敢在这个时候为自己争辩。

老马视线落到戚长璇身上:“还有你!长璇,你是班长,你么也跟着他们一起闹?”

戚长璇吐吐舌头,偷偷地跟莫鲤对视一眼,不敢说话。

一整天,外头雪下了停、停了下,还伴随着小雨。

临放学的时候,老马一挥手,宣布从校长那儿听到的通知——今天雪太大,为了安全考虑,全体走读生今晚不用来上晚自习了。

包括戚长璇在内的走读生们欢呼雀跃,寄宿生们则唉声叹气。

戚长璇开始琢磨晚上是约人去吃烧烤,还是去网吧打游戏,还没决定好,就听到老马慢悠悠地继续说:“不过嘛——”他意味深长地拖长语调,“我念到名字的同学,先别高兴太早了。”

果然,老马追究起责任来了。

戚长璇、程逾巳、莫鲤、陈斯圆、左顾、李畅、魏靖南等参与了粉笔大战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一群人被罚扫操场的雪,他们拿着竹扫把和垃圾篓,浩浩****走下楼梯。不像是去受罚,反倒像是去领赏。

几个人在寒风中冻得哆哆嗦嗦,边扫边拌嘴。经过一个学期的相处,他们对彼此的性格早就很熟悉了,嘻嘻哈哈、打打闹闹成一团。

尤其班里几个男生,总能苦中作乐。

李畅拿着竹扫把当吉他,自我陶醉地在空中虚弹了几下,贱兮兮地唱:“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我的情也真,我的爱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

左顾对他的歌喉嫌弃得不行,于是不客气地评价:“李畅同学,你这样的水平,我可不会为你转身。”

李畅翻了一个白眼:“那你唱一首?”

左顾做深情款款状:“轻轻的一个吻,已经打动我的心,深深的一段情……”

他还没唱完,李畅就一阵恶寒,一脚踹向他的屁股:“我去,你唱得比老子还难听,跑调跑到姥姥家了。”

魏靖南小声附和:“真难听!”

陈斯圆早已捂着肚子笑得停不下来了:“别说了,你们俩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话谁!”

左顾不服气道:“哪里跑调了?你这是嫉妒,**裸的嫉妒!”

他们几个闹出一团,显得戚长璇这边格外安静。

她扫着扫着不禁想起昨晚的事,程逾巳对她的亲密举动,脸忍不住一热。

她心气不顺,索性弯腰抓起一把雪,往背对着她的程逾巳身上一砸。

正在扫雪的程逾巳动作一停,转过身来。

戚长璇赶紧装作若无其事低头继续扫雪,不料一个冰冷的雪球砸到了她**在外的脖子上。

戚长璇倒吸一口凉气,冻得在原地蹦跶了好几下,边把雪拍出来,边冲似笑非笑的程逾巳说:“你偷袭!”

他双手抱胸:“我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戚长璇嘟囔:“不错嘛,那怎么——”她又揉了一个雪球,朝程逾巳砸过去,“不见你语文成绩有进步?”

程逾巳偏头轻巧躲开,不忘嘲笑:“准头真差。”

看他们打得起劲,魏靖南也暗搓搓蹲下来揉了个雪球,朝左顾脑袋上一丢。

看着左顾冻得直跳脚,魏靖南笑起来:“哈哈,让你白天砸我!”

李畅丢开扫把,把藏在手里的雪球砸到陈斯圆后背上。

陈斯圆一下子反应过来,冲李畅扬起扫把:“你砸我干吗?”

李畅摆摆手,矢口否认:“不是我啊,是左顾!”

……

上午的粉笔战顺利延续成现在的雪球战。

欢声笑语传得很远很远,仿佛,永远不会有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