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罪魁祸首

他不清楚云胭娘子为啥说谎,不过他却必须问清楚——因为云胭身上残留的气息,就是诡异奇香,他找了几个时辰,功夫还是不负有心人啊!

他不动声色,继续追问:“那你刚才去哪儿了?我记得你走来的方向是北一曲。”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在平康坊寻欢作乐的权贵高官,从一品到九品不等,这三曲乐宅当然也得分个高低档次。

色艺双绝、才华斐然的伎女,都住在中区、南曲,靠近北坊墙的循墙一曲,按她们的话说,住的都是相貌平平、才艺不佳的游伎倡女,大多是逃田户,连二曲的丫鬟都比不上。

云胭赶紧否认:“郎君你可别胡说,就是我的丫鬟,也不屑去循墙一曲讨饭吃,那富商带我去的,是位于中曲旁的私宅,过了一条街就是一曲。”

陇元镇眼前一亮:“那富商,不只是轻薄于你吧!”

“你怎么知道?”

云胭瞪大了眼睛,白皙面容浮现红晕,明显是被人看穿了心思,她低头想了一会儿,走到陇元镇身边:

“这富商跟我说只到私宅歌舞助兴,没想过了私宅,他选小路往循墙一曲走,那里都是人贩破落户,我怕有危险,就寻了个小解的由头逃出来了。”

说到这里,陇元镇歪嘴一笑,这富商多半有问题。

他搂起尉迟骏的脖子:“赶紧让暗桩通知廷尉卫和金吾卫,云胭去的是这贼人的藏身巢。”

尉迟骏明白事情有多大,他脸色严肃起来:“我去最近的武侯铺放传信哨鸽,大理寺的人自然会赶过来。”

……

火树银花不夜天,香车骏马满长安。

精巧华丽的馆舍珠翠满楼,在青黑夜色里接连成片,待华灯初上,彩灯熠熠蔓延数条街巷,映照得行人如服霓裳,文人骚客多有脂粉伶伎作陪,欢声笑语从富丽车驾中飘出,好一幅盛世光景。

陇元镇身后,尉迟骏带着闻信赶来的廷尉卫、金吾卫,走到哪儿都有行人投来奇怪目光。

等他们逛到循墙地界,这奢靡浮华戛然而止,前方只剩下零星灯火,像野猫眼睛,稀疏明灭。

满眼望去,只剩下低矮的黄土夯房和黑灰瓦片,两侧布满竹竿架子,陈旧店招随风飘**,沿街叫卖针头线脑、鼠药金丸,狭窄街巷飘出难闻的臭味儿。

一些五弊三缺的乞丐逃户眼神狠毒看向他们,好似陇元镇抢了他们的好日子,而街巷末尾的老伎疯妪们也随意瘫坐在草席上,伸出满是疙瘩赖疮的胳膊,颤巍巍想讨一枚银钱。

越往坊墙走,就越是荒凉!

渐渐也看不到完整院落,几十上百个草窝棚星罗棋布在废墟里,一家几口像牲口钻进里面,好歹能遮风挡雨。

他指着前面一段长满杂草的四合院,朝尉迟骏点点头:“就是这里!”

尉迟骏随即熄灭灯笼,和一众廷尉卫悄悄躲进院墙旁的小巷子。

片刻功夫不到,院门吱呀打开,一个身材魁梧的商人鬼鬼祟祟走出来。

他身后,还跟着满载竹筐的牛车和刚才看到的伙计,哪怕离得远,也能闻到散出的诡异香味儿。

“带云胭来这里的,估计就是这个商人。”

陇元镇确定那人身份,现下也猜出了七七八八,这里估计就是那贼人处理贡橘之地。

尉迟骏沉下脸色怒吼道:“廷尉卫听令,包抄这座院子,其余一队跟我进去搜捕,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喏!”

尉迟骏口令一出,金吾卫吹开火折子,打着灯笼将这座宅院团团包围。

那商人见宅院周围亮起,眼珠一转,拉起牛车就要跑。

尉迟骏一个箭步走上前,抽出锃亮陌刀砍断这牛车缰绳,满车竹筐咣当落地,黄澄贡橘哗啦一声全倒在地上。

他拿起来凑近鼻子一闻,朝陇元镇点点头:“里面确实有火药味儿!”

随后,他咣当一声踹开院门,领着带刀廷尉卫抄进去。

“都给我停下,接受查验,胆敢反抗,格杀勿论。”

院子里,贡品封箱堆叠起来,十几个壮汉正往外倒腾橘子,见有人来,从箱子底抽出弯刀!

……

长安、皇城、大理寺

大理寺一大群人浩浩****回到皇城衙署,又是拷问又是清查证物,等理清案由的卷宗也写完,已经是翌日清晨。

尉迟骏站在院中,茶已经煮了几次,也没见他喝一口。

待仵作从停尸堂出来,他旋即踏步上前:“这些人招了没有?”

狱卒微微叉手,躬身说道:

“堂公容禀,卑职方才正打算拷问这些贼人,但不曾想,他们竟然当着我们的面咬舌自尽了,卑职查验了多具尸身,并未发现有外力伤口,只在牙口里发现喂了药的蜡丸。”

“全都自尽了!”

狱卒说完便低下了头,他知道这么说,就相当于告诉尉迟骏,他们审问不出有用的东西!

“我知道了,可知晓这些人的身份!”

那个小老头录事官抱着黄册娓娓道来:

“堂公,此商人名叫陈长丰,本籍临安,家中行三,人称陈三郎,两个弟兄早年已亡故,只剩一残疾寡母留守本家,永历五年来到长安,于东市经营干果铺,租住万年县常乐坊南里云华寺附近,尚无妻儿,只和一个女婢同吃同住,不良卫去拿人时,那奴婢似乎不见了踪影。”

“其余这些伙计,根据他给市署的公验过所,都是他从临安带来的用人。”

“只是用人?”

狱卒摇摇头,低头翻阅仵作验尸册:

“这些伙计手掌有厚茧,说明他们常年习武,只是卑职不明,这样的一群人如此整齐划一赴死,想必背后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