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胡珊儿

“最近，金玉胡姬楼可有异常？”

陇元镇明白，程少游记忆中的胡姬必然是来自金玉胡姬楼，否则他不会像是见了熟人，丝毫不设防就跟过去。

那暗探低头思索片刻，眼神疑惑起来：

“说来也奇怪，金玉胡姬楼一切照旧，背地里也没有任何动静，好似根本就没有发生过这件事，倒是有个胡姬跟往常不一样了。”

“有个叫胡珊儿的胡姬，到金玉楼才不过半年，冬月前还对酒客甚是抗拒，这一个月来倒是解了风情，来者不拒，也不知道是想通了什么，还有另有缘故。”

说罢，这暗探打开雅阁窗户朝向厅堂，堂中有个穿戴华丽的胡姬，正站在台上跳起胡璇舞。

回裾转袖若飞雪，左鋋右鋋生旋风，翻身入破如有神，前见后见还复新。

所谓胡璇，是胡地传到长安的一种舞蹈，以节奏明快、刚劲有力的西域风情引起长安市井模仿，深受宫廷民间的喜爱！

跳舞时胡女多穿着百褶圆裙、戴华丽披帛、金冠璎珞、耳环臂钏、全身金饰叠加可谓富贵骄矜，满头金发或是披发在肩或是束为宝冠样，戴着头冠面纱随筚篥、胡琴、羌笛等乐器旋转身体。

回旋之间，胡姬要仰头挺胸、立腰将头，将肩、臂、肘、膝、脚等身体部位全都调动起来，时而轻柔曼妙、时而快速多变的，那衣裳在抖动中如鲜花彩绸，发丝倾泻摇曳随着旋转送去阵阵香风。

最优秀的胡璇女，可以从早跳到晚都不头晕眼花。

明皇时代，旸贵妃曾经以胡璇舞融入《霓裳羽衣曲》，赢得朝野民间百般赞赏，听闻曾经一舞可动长安。

只是，明皇退位后，玄帝斥其为祸国乱朝的靡靡妖音，下令禁止弹奏此曲。

从此以后，朝野民间早已禁绝，也唯有西市的近百座胡姬楼，可以借着胡琴筚篥的悠远西音，悄悄重现昔日霓裳羽衣的风采。

陇元镇看着厅堂里的胡珊儿！

这胡姬是胡汉混血，高鼻深目、眼如琥珀、唇如玫瑰、黛眉如月，瓜子脸真正白皙如玉，肤如凝脂，一袭金棕卷发撩拨人心，将汉地雍容和胡地热烈杂糅一身，好似个双面神女，不可循其踪迹，亦不可知其面目。

如此一来，他终于明白为何胡珊儿如此出名！

厅堂之下，这胡姬女似乎也意识到陇元镇在看她，对她回眸一笑，百媚丛生！

此时，胡珊儿身穿玛瑙珠玉镶嵌的雀鸟褶裙，上身半臂如金纱透亮，屡屡透出白玉肌肤，晶石冠若峨眉弯月，挽着一袭金棕散发，五色披帛在臂弯里摇曳生姿，招手递送、摆头下腰、圆舞踢踏、彩带飘飞。

烛火辉映下，她的冠冕好似坠落星辰，映得全身珠玉华丽又浓烈，恍若敦煌神妃的姿态，叫人看一眼都忘不了。

不知怎地，陇元镇虽然没看清程少游记忆里的胡姬，他却从总能将这胡珊儿的身段对号入座，贴合那神秘胡姬的背影。

“事有反常必有缘故，我得找个机会跟她单独相处，好探探他的底细。”

陇元镇说这话时，眼睛就没从胡珊儿身上移开，他回头的一刹那，瞥见尉迟骏看**贼一样的眼神，连忙摆摆手：

“尉迟大人，我可不是为了自己，你想想这胡珊儿是金玉胡姬楼的头牌，以程小侯爷的脾气秉性，他必定会对这胡姬感兴趣，往她身上找线索，可比你大剌剌去问胡姬楼东家要事半功倍。”

“话岁如此，你陇靖安怕不是也有私心，若只是想私下问话，把她传去大理寺不正好。”

尉迟骏还是觉得，事涉命案不可儿戏，怎能如此轻薄。

陇元镇见尉迟骏不满，连忙解释其中厉害关系：

“尉迟大人，这你就不懂了，你但凡把这些胡姬女叫去，她们必然知道我们有事问她们，这就大大不妙了。”

“怎么？难得她们还能不招？不配合官府调查，那可是怠惰罪，要挨板子吃官司的！”

尉迟骏自问大理寺刑具千百，总有她们怕的东西，不怕这些人的嘴比刑具还硬。

“你看，你看，又犯了想当然的错误，这些胡姬女每天面对的可都是权贵官宦，床笫之间不知道听了多少秘密，她们指望以此赚钱也以此生存，你把这些胡姬女叫到大理寺，相当于告诉他人大理寺要调查这胡姬。”

“以后但凡是个有实差的官，都不敢再跟她接触，他们也怕大理寺的铁拳砸在自个儿头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这些胡姬都是风月场中的鱼儿，她们太知道你们这些人要的是什么，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说出去的话有八成都是逢场作戏之言。”

“咱们问来问去，最多问出的是假话，她即便真知道内情，也绝对不敢讲真话。”

“我看！”

陇元镇瞥着那胡姬，眯起眼睛摸着下巴：

“不如，就让我去会会这朵鲜花，说不定能探听到消息，至于你们就在我附近歇息，一旦她有动静，立马悄无声息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