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销金窟

告别武侯、拾路商街。

西市百二十行，商品琳琅荟萃、数不胜数，如此繁多的商铺货店，市署自然不会任其杂乱野蛮扩张，早已定下规矩，行行相聚、井然有条、定价合理、假冒严惩。

每行大多集中在一处，像他要找的首饰衣服就集中在坊东之地，隔老远就能看到衣肆首饰铺那华丽飘幌迎风飘扬。

他漫无目的闲逛街道，看到一家还算气派讲究的瑞珍斋，立即抬脚踏进铺子。

一入内，鲜艳衣裳挂满杆头，首饰也都陈放锦盒，鎏金嵌银熠熠生辉。

见他过去，立马有穿着利落半臂的小店郎跑过去，叉手道声郎君安康。

“请问郎君，可是要为娘子置办行头？”

陇元镇叉手回礼：“给阿娘和两个阿姊置办行头，要好些的！”

“那您可来对了！”

一听说是给阿娘和姊妹置办行头，一旁在柜台算账的店主赶紧走出来。

仔细一看，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看着约莫是当祖母的年纪，花白的头发戴着义髻，发髻前戴起银花华胜，鬓边后髻还插着通草绒花，一身联珠纹襦裙配上花草纹披帛，显得雍容华美、贵气十足。

那微微老去的面孔夹着褶子，笑得别提多高兴了：

“咱瑞珍斋的货可是从江都发来的，物美价廉、精工细致，您瞅瞅这明光锦的料子，薄惭蝉翼，轻愧鸿毛，舒张则冻雪交光，叠积则馀霞斗彩，比那上用的绫罗绸缎还好，夏日穿起来凉快极了，保准夫人娘子喜欢！”

“还有这首饰铜镜，阿郎我告诉你，我们的铜镜可是长安东贵西富的青睐货，用的可是金花银叶的新技术，你瞧瞧这金银薄片，全都贴成了人物花卉、鸟兽虫鱼，层层叠叠如浮雕镂刻，广受赞誉。”

江淮之间，广陵大镇，富甲天下。

江都即是广陵、扬州，此地是西洋商人入长安的停泊中转点、也是国际贸易港，自古以来就是繁华的国际都会，服饰衣帽、金银铜器、兵器刀剑、木工机巧、漆器瓷具、玉器宝石、造纸印刷、制茶丝织，各行各业都在大端排得上号。

陇元镇以前只对江都的富庶繁华有印象，如今见到这些华美无比、巧夺天工的首饰衣裳，他这才意识到江都厉害之处。

“厉害，我想自己看看。”

陇元镇自顾自逛起瑞珍斋，脑海里不断琢磨送这三个妇人什么东西好。

大娘子嘛，没什么阅历，但却上了年纪。

寻常衣裳府里绣娘都会，对她来说也没啥稀奇的，再加上她又有了四百匹绫罗绸缎，怎么也不缺衣服穿了，思来想去，家里的金银头面她与阿姊娘俩共用，略显寒酸了些，给大娘子买一套头面不错。

他看向锦盒中的回鹘金冠，这金冠比脸盘略小，整体如单瓣佛莲，莲尖弯曲化为曲线，冠面用金片花丝嵌刻为朱雀祥鸾式样，羽毛处镶嵌绿赤玛瑙珠，两端各有如意云纹步摇，蓝玛瑙做钗心，白玉环颗颗分明、垂若流光。

另外有红蓝玛瑙璎珞、三支红石点翠簪、金环三色坠搭配成头面，可以充作项圈、额簪、耳环，看起来华贵非常！

“这一套，得不少银子吧。”

陇元镇拿起冠子仔细掂量，还挺压手，这老妇人却摇摇头：

“郎君好眼力，这是西域胡族人最时兴的回鹘金冠，整套头面用色艳丽、精巧细致，是当地贵妇王妃都有之物，用料自然以金最好，但金价昂贵奢侈，店面也用不起，只是表面鎏了金，其实是铜冠，拿在手上也要轻便很多。”

“一套，至少十两银子，这都够普通农户一年的吃穿用度了。”

这老夫人说话时，上下打量这陇元镇，看他穿着武侯服，反而拿不准他会不会买：

“若郎君囊中羞涩，也可以看看一旁的单钗，比之整套头面儿要便宜得多，也更实惠。”

陇元镇如今黄金在手，只是区区十两并不放在心上，他看向老妇人：“先定下来，我还要再选几套。”

最难搞定的就是大娘子，挑好她喜欢的东西，剩余的两个人就很好哄。

阿姊正是爱美的年纪，给挑一套明光锦做的宝象花半臂、通草纹褶裙、联珠纹外裳、再配上明纱披帛、外加江都铜镜，这足够她高兴半个月了。

至于秦云胭，她早已钟情自己，就是买个木钗回去她都喜欢，不过他也无意刻薄在大端见到的第一美人儿，又给挑了套银皮打的孔雀冠，戴起来如银白雀鸟展于云鬓，望之不甚华贵却如神妃般洋溢清俊仙气。

如此挑选礼物、里里外外也花了接近二十两银子，这是他半年的薪俸，足够普通庄户二三年的吃喝了。

啧啧啧，西市不愧是销金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