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关于掉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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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贫瘠的土地上，你是最后的玫瑰。
——聂鲁达《最后的玫瑰》
01
黎乔发现白一宁的微博小号，是在婚礼结束的当晚。
宋予忱说自己除了份子钱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了，于是他就把宋江绑过去当伴郎了。
好不容易全部完成烦琐礼节与敬酒后，小两口便靠坐在酒店外的泳池边上，白一宁慢慢起身，迷迷糊糊地从口袋掏出手机，当着自家夫人的面，打开了那个被黎乔误认为营销号的账号。
白医生的自控能力向来不错，可能是与职业有关，工作时间必须保持绝对清醒状态，极少碰酒，但今天是自己的婚礼，所有人递上的酒他都来者不拒。
于是，这也是黎乔第一次看到喝蒙了的白一宁，像极了偷吃到糖的小破孩。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白一宁大概是把自家老婆当成了可以吐露心事的绝世好哥们，边说边炫耀似的把手机展示给她看，屏幕上，ID“乔大侠的悄悄话”几个字相当明显。
黎乔觉得那一刻的自己瞎了，好半天才努力扯出一个笑容：“你什么时候知道这微博的？”
白一宁非常自豪非常骄傲地说：“高一。”
好家伙，原来我从一开始就没捂住马甲。
等等，黎乔心里一咯噔，我那些微博里没写什么放飞自己的文字吧。
虽然她舍弃这个账号很久了，但她仍记得当年自己中二病之症尚未痊愈，她微博上各种矫情文字凑在一起，大约能排满一整摞A4纸。
黎乔突然想起一部外国电影，女主角是个上天入地的顶级杀手，每天瞒着丈夫上刀山下火海，等到正常白领下班的时间，就抱着蔬菜和牛肉赶回家做饭。这样美好而刺激的生活一直被她隐瞒到了被仇人报复的那天，房屋被毁，亲友被绑，丈夫得知真相后与女主角大吵一架，整部电影有一半都是虐恋情深。
这个故事告诉黎乔，夫妻之间不能隐瞒彼此，否则容易天打雷劈。而且她才刚刚新婚，连蔬菜牛肉都还没机会抱一抱，这么一想她真的很不甘心。
她刚准备解释，白一宁又把微信小号给她看，于是相隔几分钟后她又得知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白熊”这个账号并不是白一安小朋友的微博、微信，从始至终，都只是“腹黑白”一个人在使用这个账号。
这婚怕是结错了。
一脑袋糨糊的黎乔努力集中精力，突然瞥了眼身旁托盘里的红葡萄酒瓶。她灵机一动，省去醒酒步骤，直接伸手倒满一杯递给对方。
“要不要喝点茶醒醒酒？”
干脆直接灌醉他，让他彻底失忆，第二天醒来只记得昨晚和小娇妻手拉手坐在月光下，漫天都是亮闪闪的小星星。
白一宁顺着黎乔白皙的手腕缓缓低头。
他盯着那所谓的红色“醒酒茶”好久，一直盯到黎乔以为他智商上线，看到自己是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才总算伸手接下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那一杯酒几乎大半都被他弄洒了，冰冷鲜红的酒液顺着嘴角慢慢流过下颌，再一滴一滴落在纯白的衬衫领口。
他现在的样子配上那副慵懒的神情，倒是真的很能引人犯罪。
作为唯一在场并且清醒的黎乔看得两眼发直，脸红了大半，她咳嗽一声，猛地站起身。
“你去哪儿？”白一宁问。
黎乔踢开高跟鞋，提着小裙子摩拳擦掌，骤然严肃道：“突然想去跑个步清醒一下。”
对乔大侠而言，与不只在一念之间。
但她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白一宁浅浅的呓语。
“嘿，黎乔，我终于娶到你了。”
黎乔微微怔住，她回头，瞧见白一宁将手机放在唇边，屏幕停留在与自己的私信页面。
他在微博上给她发语音。
“我很抱歉，过去的六年里，我一直缺席了你的人生。”
长大后的白一宁比以前更会处理人际关系，但说到底，他的本性依旧冷淡，很多话都喜欢藏在心底，只会在背后默默地付出。
默默地，承担起一切责任。
“新婚快乐，我的小粉丝。”
他嘴角轻扬，淡淡一笑，像是在祝福对方，也像是在祝福自己。
他们曾一起走过细腻冗长的春日，也曾经历过清苦乏味的离别，兜兜转转六年之久，才换来如今的天光破晓。
——无论你身处何方，我都会站在原地等你回家。
夜色如浓稠的黑墨，湮没彼此眼中化不开的氤氲深情。
纯白裙摆被凉风吹拂空中，黎乔望向白一宁的双眸，转而轻笑，拿出手机登录自己的微博账号，点开他刚刚发来的消息。
她按住语音键，一字一句地回复：
“新婚快乐，我的小偶像。”
02
很多年后的某天下午，白一宁做完手术回家，刚在玄关换好鞋，就看到白圈圈小朋友独自站在落地窗前，一副非常苦恼的样子。
“圈圈。”白一宁念她的名字。
见爸爸回来，白圈圈的小圆脸顿时垮了，硕大泪珠在眼眶里不停打转。
白一宁见怪不怪，淡定地询问：“你妈妈呢？”
白圈圈的小脸蛋垮得更厉害了。
姑姑说得没错，我果然和她一样，是被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
“爸爸，你看看我。”她不死心，指了指自己哭肿的眼睛，“你看，我哭了足足十分钟。”
白圈圈小朋友完美继承了黎乔的跳脱和白一宁的腹黑，小小年纪不仅聪慧过人，古灵精怪的模样也十分招人喜欢。
白一宁轻笑，把白圈圈整个抱起来。
“小公主，今天不高兴了吗？”
白圈圈趁机向他大吐苦水：“我同桌今天非要和我理论，说大人都只喜欢男宝宝。”她扑在白一宁的怀中，只露出一双可怜兮兮的大眼睛。
“所以，其实爸爸也希望圈圈是个男孩子吗？”
这个角度看过去，她和黎乔有七八分相似。
白一宁顿时心软，连哄人的声音都轻柔不少。
“不是的。
“无论你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都是爸爸妈妈最爱的宝贝，这一点是永远不会改变的，懂吗？”
白圈圈懵懂地点头。
“爸爸爱我吗？”
“爱。”
“那……爸爸爱妈妈吗？”
黎乔抱着洗好的衣服从卫生间走出来，她今天穿着米色长裙，头发高高绾起，没有化妆，素雅的小脸依旧如高中一样漂亮夺目。
这是他的妻子。
白一宁眼底露出一丝笑意。
“非常非常爱。”
03
黎乔见他们神神秘秘地凑在一起，忍不住问：“你们父女在说什么悄悄话呀？”
白一宁面不改色：“在讨论我们今晚的睡前童话是讲《灰姑娘》还是《美人鱼》。”
“报告，我想听《灰姑娘》。”圈圈小公主发话了，“我比较喜欢灰姑娘的王子。”
黎乔点头：“为什么？”
“因为明明小美人鱼才是王子的救命恩人，王子却认错了人。”白圈圈有理有据地解释，“灰姑娘就算逃得远远的，王子也应该一家一家地找她。”
黎乔垂眸，似是在思考什么：“如果……我是灰姑娘，就算是十二点的钟声响起，也绝不会转身逃跑。”
她抬头看向白一宁，微微挑眉：“白医生，你现在应该问我为什么。”
白一宁立刻装模作样地说：“为什么？”
“因为我的王子，不会嫌弃我没有漂亮衣服，也不会嫌弃我有一个不够美好的家庭。”黎乔故意观察着白一宁的神色，轻声说，“所以，我会停下脚步，并且用尽全力奔跑，来迎接他的拥抱。”
她曾什么也没有，但凭着不想放弃的信仰，一直坚持到了遇见偶像的那一天。
远在国外的淮夏有时谈及青春，偶尔也会抱怨自己的眼瞎。
青春总会有遗憾，但好在现在的他们，会一直幸福下去。
白一宁将白圈圈放下，重新向黎乔张开双臂，认真询问：“要抱吗？”
黎乔先是愣住，转而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好，要抱。”
真正爱一个人是将最好的一切给她、永远保护她。
以及，会耗费此生全部力气，坚定不移地走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