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神秘组织
吴岩和路天赐的轮番审讯彻底击溃了彭清松的心理防线,但在我看来,在接受讯问之前,他已经承受了巨大的精神压力,所以我们才能如此迅速地拿到其口供。
彭清松承认了他威胁并控制李麒麟的事实,同时,还说他是Black Tropical Fish组织的地级市引导官。
Black Tropical Fish,黑色热带鱼。
也就从那一刻起,这个之前从未被提及的神秘组织缓缓浮出了水面。
虽然是炎炎八月,但当我从彭清松口中听到有关黑色热带鱼的一切时,还是感到了深不可测的寒意。
彭清松介绍说,他是一年前经人介绍进入黑色热带鱼的。
那天,他去参加同学聚会,聚会上遇到了二十年没见的高中同学张睿,张睿现在是一所技术学院的老师。
席间,他们聊得很起劲。
人到中年之后总会感觉生活充满了钝感和绝望,工作、家庭,甚至是**。
彭清松自然也不例外。
那种想要控制、想要改变、想要掌握一切的欲望如此强烈,最后却只能面对现实的一成不变。
聚会结束后已是午夜,张睿送他回家。
车子兜兜转转了很久,最后停在了空旷的世纪广场旁边。
正当彭清松一脸困惑之时,张睿拿出一部旧式手机和类似话筒的小玩意儿,然后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后,张睿的声音突然变了。
那一刻,彭清松才意识到那个类似话筒的小玩意儿是变声器。
张睿的声音透过变声器变得低沉而魅惑:“现在是午夜12点,你今晚的任务是必须在十分钟之内来到世纪广场,站在广场中央哭泣,哭泣十分钟才能离开,如果你不能准时赶到或者哭不出来,你家人的秘密会被群发到你所有朋友、同学的手机上,想想那个场面,会不会感觉很有趣?”
那话听起来不容反抗,更像是某种恐吓!
张睿挂断电话,彭清松颤颤巍巍地问道:“老张,你……你这是在干什么呢?”
张睿没说话,只是坐在车里听音乐,一边听,一边让他计时。
那一分一秒过得煎熬。
九分钟后,彭清松果然看到一个穿着高中制服的女孩骑着车子来到世纪广场,接着跑到操场中央,毫无预兆地失声痛哭起来。
偶尔有路人经过,投来异样的眼光。
这女孩就是刚才张睿在电话里命令的人吗?
她为什么会听张睿的话?
张睿又为什么让她站在广场中央哭泣呢?
彭清松更困惑了。
虽然他听不到她的声音,但他能确定,那女生哭了整整十分钟才疲惫地离开。
待那女生离开后,彭清松问道:“喂,这到底怎么回事?”
张睿转过头,一脸严肃地问他:“想不想要体验操纵别人人生的感觉?”
操纵……别人的人生?
听到这句话,彭清松竟然感到了一丝莫名的欣快。
张睿介绍说,那个女孩叫作邱婉琳,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三女生。
本来,彭清松猜测张睿和邱婉琳有什么瓜葛,或许是掌握了对方的什么秘密,以此要挟,让她做一些奇怪的行为,泄愤罢了。
但张睿耸耸肩,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好兄弟,你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我不是掌握了她的秘密,而是掌握了她一家人的命!”
一家人的命?
掌握了人命却被张睿说得云淡风轻。
张睿缓缓摇下车窗,窗外的夜色汩汩地融进车内,彭清松突然感觉眼前这个高中同学充满了神秘感。
张睿转头对彭清松说:“你不是对于现在的生活感觉无趣了吗?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乐子!”
乐子?
那两个字像一双女人的手,在彭清松的心头肆意撩拨起来,那感觉不亚于瞬间重返二十岁。
他抵挡不了那两个字的**。
接下来的一周,彭清松一直和张睿在一起。
张睿让他目睹了自己是如何通过电话操纵那个叫邱婉琳的女孩在指定的时间和地点做出各种各样意想不到的行为的,有些行为还是极具羞辱性的。
这种好奇让彭清松沉溺其中,他突然想到小时候,被高年级同学欺负的场景,那时候他们也是通过暴力让他做出各种具有羞辱性的举动。
这期间,彭清松不止一次追问,张睿到底掌握了那女孩的什么秘密,她才会如此服帖地听从他的指令。
但张睿都只是笑而不语。
他越是如此,彭清松越是好奇。
一周后,彭清松给张睿打来电话,他想要寻找这种乐子,但张睿必须说明他是通过什么方式控制了那个女孩。
张睿这才道明了真相,也说出了自己隶属于Black Tropical Fish,黑色热带鱼。
黑色热带鱼是一个神秘组织,没人知道它的创建时间、真正的创建者是谁,但组织的宗旨很明确,就是不动声色地摧毁那些看似美好和谐的家庭,尤其是外人眼中令人艳羡的模范之家。
就像一个水池中,悄悄潜入一条不明来历的鱼,它一点一点吃掉水池里的生物,直至彻底将它们毁灭,然后再悄悄地离开。
在这个过程中,成员们可以体验控制他人的乐趣和摧毁“美好”事物的快感。
控制和摧毁,这是每个人从生到死都无法摆脱的欲望。
黑色热带鱼在每个城市都有负责人,组织机构严密,彼此独立,却又彼此合作,成员更是遍布全国各地各行各业各个年龄段,有企业老板、个体户,也有老师、医生,甚至包括清洁工和乞丐,等等。年龄也从二十岁至六十岁不等,只要是人们能接触到的行业和族群,都可能隐藏着黑色热带鱼的成员。
除了负责人和组织骨干,黑色热带鱼的成员主要分为五类:
热带鱼、挖掘人、引导官、观察者和清道夫。
热带鱼,负责寻找和评估目标家庭,并找到突破口。
挖掘人,负责挖掘和梳理目标家庭成员的秘辛。
引导官,负责通过各种手段对目标家庭成员的被威胁者发布指令,最终控制他,让他做出杀人灭门的举动。
观察者,负责隐藏在目标家庭成员身边,观察并记录他们的一举一动。
清道夫,负责在目标家庭被摧毁后完成扫尾清理工作。
黑色热带鱼的成员一边做着旁人眼里的正常工作,一边完成着组织下达的各种任务。
在发布的每个任务中,根据具体内容、难易程度和地域差异,每类成员人数不等。有时候,你需要从任务发布到结束进行全程参与,有时候,你只需要帮忙打开一扇门,或进行一次搭讪,你此次任务就完成了。
三年前,对于平淡生活感到无趣的张睿意外在网络社群里认识了一个陌生网友,对方将张睿拉入了另一个网络社群,在那里,张睿认识了很多新朋友,群主叫作“完美陌生人”,他说他们正在做一项非常有趣的任务,并且邀请张睿加入,任务内容就是不用任何暴力手段去毁灭一个家庭。
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又透出莫名的邪恶。
当时张睿根本不相信,不用任何暴力手段怎么能毁掉一个家庭,“完美陌生人”说这个任务的期限是半年,任务的目标竟然是刘浩林一家。
接着,有人在群里发出了刘浩林的个人照和全家福。
没错,张睿认识这个男人,就是他的同事刘浩林,和他一起进入的公司,现在却成了他的上司。
刘浩林人很好,对待下属热情,工作也很积极,尤其是他的家庭,在2007年的全市“模范家庭”评选中脱颖而出,获得名次。
有几次,刘浩林邀请同事们去他家做客,张睿也见过刘浩林的爸妈和妻子,都是老实本分的人。
相比刘浩林的工作和家庭,张睿却相形见绌。
生活里,妻子在三年前和他离了婚,还带走了儿子,工作上,他上班十几年,却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部门副主任。
羡慕越积越多,发酵成了嫉妒,虽然表面上平淡如水,他的心里是憎恨刘浩林的,不过他将这种恨隐藏得很好,只是失落之时,拿出来细细啃食几口。
就是这么一个完美和谐的家庭,张睿不知道“完美陌生人”会用什么办法进行摧毁,这让他在好奇的同时,心里也涌出莫名其妙的快感。
张睿接受了“完美陌生人”的邀请,加入了这个神秘的任务,而将自己的真实面目隐藏在电脑背后,兴奋感逐渐翻滚、沸腾起来。
在此次任务中,他被设定的身份就是“挖掘人”,而他接受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深入挖掘刘浩林的个人资料。
“完美陌生人”告诉他:任何人都是禁不住挖掘的,就像任何事都禁不住推敲一样。
在接下来长达半年的时间里,张睿一边上班,一边花费了大量时间和精力挖掘有关刘浩林的一切。为此,他甚至不远千里去了刘浩林的云南老家,真的挖出了对方的一个天大秘密——刘浩林竟是双性人。
刘浩林本名刘保华,从小就拥有男女两副**,这种生活一直持续到十年前,他去泰国做了手术,成了一个所谓的男性。
然后,刘浩林来到千里之外的东闽市,还改成了现在的名字,也就是那时候起,刘浩林和他一起进入了公司,两年后他还结了婚。
当张睿得知这个秘密的时候,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他忽然感觉自己拥有了控制的力量。
他将这个重磅信息提供给了“完美陌生人”,并得到认可,而关于刘浩林爸妈和妻子的秘密也被逐渐发掘了出来。他和其他“挖掘人”的任务完成,而接下来就由“引导官”负责利用各种手段对刘浩林的妻子发布威胁指令,最终将其彻底控制,犯下灭门举动。
灭门之前,张睿听刘浩林聊起过妻子的种种古怪,他还偷偷去了刘浩林居住的社区,看到了失魂落魄的刘浩林之妻,他知道一切,却还是静静地看着他们一家被引入绝境。
不知道为什么,当张睿看到刘浩林一家被灭门的新闻时,心里竟有一种怪异的爽意,那种对于完美之物毁灭的快感。
之后,他便正式加入了黑色热带鱼,彻底沉溺其中,随时接收组织发来的任务,他也在热带鱼、挖掘人、引导官、观察者和清道夫五个不同身份中来回穿梭,体验着不同的感觉,摧毁着不同的人生。
张睿说完了自己的故事,彭清松听后也跃跃欲试。
他问张睿为什么想要邀请他加入黑色热带鱼,张睿解释说因为当时他们将目标家庭定在了彭清松的小学同学身上。所以,彭清松第一次接受的身份就是挖掘人。在成功完成任务三个月后,彭清松得知小学同学杀害家人并自杀的消息。他有些害怕,害怕警察找到他,所以想退出,张睿却告诉他,一旦加入黑色热带鱼,将不能退出,如果强行退出,下一个被摧毁的目标就是自己,彭清松只好被胁迫着继续做下去,直到现在。
这也是讯问最后,彭清松情绪崩溃的另一个原因。
为了不引起注意,黑色热带鱼的成员都是异地负责制,比如身在东闽市的彭清松接收的就是有关东周市或者清河市的任务。
这一次,他接到了组织的任务,就是摧毁东周市的模范家庭李麒麟一家,而他担任的就是“引导官”。
他根据“挖掘人”提供的信息,通过单线联系,逐步控制了李麒麟,让对方在各种怪异举动中丧失了自我,然后不断强化这种恐惧和绝望,并且暗示对方可以杀掉家人以获得彻底解脱,直至李麒麟真的犯下灭门恶行。
听了彭清松的供述,我说出了初次潜梦时观察到的内容:“有目击者称,李麒麟在灭门之后,曾反复打开卧室的灯,并在阳台上站了十分钟才自杀?”
彭清松啜泣着说:“那是他在向观察者发出信号,意思是他已完成灭门举动,随后就要自杀了……”
吴岩追问道:“你是说李麒麟家对面的公寓里隐藏着‘观察者’?”
彭清松点点头,然后趴在桌上,失声痛哭起来。
而在彭清松疯狂残忍的故事中,唯一没有提及的就是宝叔推测的造梦师或与梦境相关的人和事。
吴岩和路天赐也意识到案情的重大和复杂,第一时间向省公安厅刑侦总队进行了汇报,随后制订了周密的抓捕方案,第一时间控制了彭清松口中的张睿等人。
那个张睿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个子不高,模样清秀,戴着眼镜,蓝色衬衣,看起来斯斯文文的。
对于警方的讯问,他却矢口否认,称自己和彭清松只是普通朋友。
至于黑色热带鱼,以及彭清松提到的各种内容,他更是撇得一干二净,反侦察、反讯问的能力很强。
吴岩知道,轮番讯问不会起到正面效果,反而会让他更加防备,这家伙与彭清松不同,他是在享受完成每个任务的乐趣。
此时,吴岩提出了潜梦的要求。
虽然这并不在办案程序之中,但鉴于情况特殊,吴岩坚持进行梦境观察,宝叔也认为这不失为一个打破僵局的方法。
张睿喝掉了含有助眠药物的水之后睡着了。
Naomi将唤醒时间设定为五分钟,我们一行三人潜入了张睿的梦境空间。短暂的触电感之后,梦境场景从一条走廊开始。
宝叔从口袋中摸出三支手电筒,分发给我和吴岩。
走廊很黑很深邃,两侧也没有房间,我们不知道身处于这个走廊的什么位置。
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我们仍旧在走廊之中。
吴岩不禁感叹道:“这家伙的梦和别人的梦都不一样,竟然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走廊,也不知道走到哪里是个头。”
宝叔突然停下了脚步:“这走廊没有入口和出口,更没有尽头,这是回廊梦境。”
“回廊梦境?”吴岩感叹道,“这梦境的名词还真多。”
“回廊梦境是典型的防御梦境,象征着错综复杂的环境或心理,也意味着梦境主人拥有不可告人或羞于启齿的经历。”宝叔解释说,“他将这些秘密藏在梦境最深处,由回廊保护,以防窥探。”
“这么说,这个张睿也有造梦能力了。”吴岩追问道。
“回廊只是防御梦境的一种表现形式,这很可能是梦境主人隐藏的秘密激发了潜意识的保护机制,潜意识发出防御指令,营造出了回廊。不仅仅是他,任何人的潜意识保护机制一旦被激发,都可能出现防御梦境,而防御形式千奇百怪,可能是一条无尽的回廊,一片海洋,也可能是一座五指山,这就是梦境的奇妙之处!”宝叔摇摇头说。
“那我们走不出去了?”吴岩又问。
这时候,宝叔从口袋里摸出了那个酷似罗盘的钟表。
梦境解离器?
没错,就是在杨逸凡案件中,我被困在贯通梦境里,宝叔用它打破了梦境时间的固定程式,带我离开的。
我追问道:“梦境解离器不是针对濒死梦境的吗,对于防御梦境也起作用吗?”
宝叔笑笑,说:“这东西都能将你从贯通梦境中带出来,何况一个普通的防御梦境。”
接着,他启动梦境解离器,我们三人彼此握手,周围的空间迅速旋转起来,越转越快,当我感觉五脏六腑都快被甩出来之时,那种感觉戛然而止了。
那一刻,我们三人坐进了一辆车子。
我和吴岩因为强悍的甩动,忍不住哇哇呕吐起来,只有宝叔镇定地坐在中间。
而开车的人正是张睿!
宝叔淡淡地说:“这里是张睿的第一层次梦境,现在经历的场景应该就是他被警方控制之前做的最后一件和黑色热带鱼有关的事情。他非常在意,加之接受警方的讯问,更会本能地反复回想,才会有回廊梦境进行防御,而我们进入梦境的切口也会以此开始。”
窗外两侧空空****,只有一条笔直的公路。
张睿开车回到了他任教的技术学院。
除了一栋孤独的教学楼,周围空****的,什么也没有。
宝叔环视道:“这个场景里刻意突出了这栋教学楼,模糊甚至忽略了其他,说明张睿将他的秘密藏在了这里。”
张睿下车后,从包里拿出一沓资料,径直来到教室,走到学习资料储物柜前面,将它放进了第二排的柜子里。
吴岩推测那些东西很可能和黑色热带鱼有关。
宝叔转头问他:“你们在调取证据的过程中,有没有检查这些资料储物柜?”
吴岩摇摇头,说:“这些都是学生的柜子,和案子没关系,我们并没有调取,况且都是一些学习资料,张睿也不会把那么重要的资料放在这么显眼的位置吧。”
我走到张睿的身边,侧眼看着他:“或许他也认为别人会这么想,才把这么重要的资料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吧。”
吴岩感叹道:“这家伙就不怕学生发现吗?”
我耸耸肩,说:“这所技术学院就是一所‘发证学校’,也就是说来这里上学的都是来混证毕业的,他们才不会去翻阅那些枯燥无味的学习资料呢!”
吴岩无奈地笑了笑:“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刺痛感袭来的时候,我们三人离开了梦境。
随后,吴岩和路天赐赶到张睿任课的教室,却发现所有学习资料全被带走了。
原来,张睿在被警方带走时,曾请求警方留给他一分钟时间,让他把当天的班级事务布置一下,其中有一项就是让班长更换班级后面的储物柜资料。
当时来带走张睿的刑警也没在意,谁会想到那一刻他就在借助学生的手不动声色地毁灭证据了。
幸好负责更换的班长没有将学习资料卖掉,吴岩在其中找到了张睿藏匿的东西,正是记录了有关黑色热带鱼的重要资料。
面对证据,他只能承认自己的罪行。
通过张睿等人的供述,隐藏在东周市、东闽市和清河市三市之中的黑色热带鱼组织被逐渐牵扯出来,并逐一被查获,涉案近百人,有企业老总、广告策划人、三线演员、大学老师、商场服务员等等。
在那其中,我竟然看到了三张熟悉的面孔,没想到他们竟然都是东周市黑色热带鱼组织的一员。第一个是灭门惨案的报案人,李大海的好朋友王嘉宁,他的身份是“清道夫”。案发后,他进入案发现场,清理了可能会引起警方注意的线索,其中包括彭清松和李麒麟单线联系的手机等等。之后,他以报案人身份进入了案件。
第二个是班主任王老师,就是向警方提供李麒麟在课堂上情绪失控信息的那位老师,他的身份是“观察者”。他住在李麒麟所在公寓的对面楼里。
那一晚,他接收到了李麒麟发出的“开灯”信号,李麒麟做梦也不会想到那个他每天接触,热情开朗的王老师明明知道他已坠入深渊,却不施救,只是眼睁睁看着他迅速坠落,直至摔得粉身碎骨。
第三个就是李大海的同性恋人肖俊乐,那个文文弱弱的大学生,我记得当时我们和他谈起李大海的时候,他也伤心地哭了。
只不过,我们看到的只是表层故事,暗藏在背后的真相却与之相反。
根据肖俊乐供述,他是大一的时候通过小学同学介绍进入了黑色热带鱼,每天睡觉打游戏的大学生活消磨了他的希望,而在黑色热带鱼之中,他找到了莫大的乐趣和存在感。
一年前,他接到组织发来的任务,此次他的身份是“挖掘人”之一,负责深挖李大海身上的秘密。从那一刻起,那个稳重内向的中年男人被他盯上了,在他长期深入的跟踪中,发现了李大海的同性恋人。他将这个信息反馈给了负责人,得到的回复是继续挖掘,为了得到更多“实锤”,他便主动出击,出现在了李大海身边。
只是李大海到死都不知道,那个瘦弱爱哭的肖俊乐是一匹狼,不动声色地潜伏在他的怀里,而他早已是对方的盘中之餐了。
肖俊乐说出这些的时候,毫无悔意,表情甚至带着一点骄傲。
吴岩问他:“他那么信任和照顾你,你就不会感到一丝愧疚吗?”
肖俊乐突然笑了出来:“这才有意思,不是吗?”
那一刻,我突然感到一种后怕。
在和肖俊乐初次见面之时,我们以为自身的年龄和阅历远远凌驾于对方之上,所以将他看成了笼中雀,一切都在我们的控制之中,殊不知,他才是真正的控制者。
他只有二十一岁,却将人命视如草芥,甚至将玩弄他人的生活和命运当作乐趣。
乐趣?
他说得那么淡定轻松。
那种从人性暗处生发而出的恐怖和邪恶,远远超出了屠戮本身!
与此同时,李小璠的男主,那个人间蒸发的蔡鹏的身份也被揭开了。他并不是“挖掘人”,负责深挖李小璠的“挖掘人”从他手里买走了秘密,所以他才在灭门案发生后选择“逃离”。
在随后的调查中,东周市的黑色热带鱼负责人在供述之中,提到了有关“造梦师”的关键信息。
他说,虽然造梦师存在于组织之中,但没人知道,也没人见过那个人,或者说对方究竟几个人,是不是人都不能确定。
后来,他在和其他城市的负责人的交流中得知,造梦师的工作就是制造梦境自我,然后对选定目标的梦境进行入侵,配合现实的威胁和控制,互相影响和强化,最终达到灭门目的。
“那他是怎么做到的呢?”吴岩追问道。
“这个我确实不清楚。”负责人摇摇头,“每次任务到了引导官环节,造梦师会指定地点,然后由引导官威胁目标前往,具体做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我推测,包括李麒麟在内的目标人物,一定在“指定地点”经历了什么,而整个经历和梦境自我侵蚀有极大关联。
宝叔提出的梦境自我侵蚀症得到了印证,但造梦师的身份依旧是谜,案件仍在进一步的侦破当中。
真相浮出水面之际,我心中却没有一丝欣喜快慰。
这个隐秘组织潜伏在各个城市之中,就像一条隐藏在深海之中的邪恶之鱼,东周市、东闽市和清河市或许只是这条鱼身上很小的鳞片罢了,它的真身仍旧隐藏在阴郁寒冷的水中。
随后,省厅成立专案组,吴岩和路天赐被抽调,成为成员。
专案组对全省范围内的黑色热带鱼组织展开了代号为“清鱼”的大规模清查行动,更多涉案人浮出水面。
李麒麟灭门惨案背后隐藏着如此庞大和恐怖的秘密,这是我和吴岩,甚至是整个特案科都没有想到的。
案件移送检察机关起诉前,吴岩接到医院方面的电话,说李麒麟因为并发症导致呼吸衰竭,最终抢救无效死亡。
或许,对李麒麟来说,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我不知道如果他醒过来,在被告知这一切真相后,要如何面对残破不堪的余生。
也或许,那个被梦境自我侵蚀的他已经变了,再也回不到阳光开朗的高中生模样了。
隔日,宝叔因为工作事宜回了美国。
吴岩开车送我回去。
离开前,他特意对我表示感谢:“如果这一次没有你的帮助,案件恐怕没那么顺利。”
我笑笑,说:“我也从中学到了不少刑侦知识。”
他伸出右手:“期待和你的下一次合作。”
我握住了他的手:“我也一样。”
回到家,我连衣服都没换,就倒在**睡着了。
我被沉重的疲倦带入了一个深邃的梦。
我梦到自己潜入了黑暗的海底,周围都是阴郁冰冷的海水。
这时候,我发现暗处有两个光点,越来越大,越来越逼近,我这才看清,那是一双眼睛,阴鸷而充满杀意。
接着,我看清了,那眼睛背后是一条巨大的蛰伏的热带鱼,它摆动着身体,似笑非笑着,缓缓向我张开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