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詹姆斯

一阵冷风吹过白雪覆盖的沙漠，冰凉的寒气吹过我**在外的脖子，渗进我的皮大衣，我打了个冷战。太阳正在地平线上冉冉升起，小行星撞击造成的喷射物消散后，天空一天比一天明亮，太阳依然在褪去它的光芒，像一盏慢慢熄灭的灯。地球现在就是这样一颗日益黑暗、寒冷的荒凉行星，这样的噩梦似乎看不到尽头。亚瑟说我们还剩十一个月，在那之后地球将彻底不适合人类生存。

十一个月，我们能成功吗？

我们别无选择，只能努力尝试离开地球。

过去的一个月，我、哈利和亚瑟之间建立了一种高效却时常互相猜疑的工作关系。现在，我们的第一个成品即将发射——一架环绕地球的太阳能无人机。它将带回世界各地的影像，希望它能传回剩余幸存者的消息，我一直在祈祷，希望我们不是这个支离破碎的世界中仅存的人类。无人机长约三米，顶部装有黑色太阳能电池板，机身两侧是两只短机翼，底部呈白色，看起来像一只脸朝下躺在雪地上的巨型企鹅。无人机取名为“金丝雀一号”，虽然“企鹅一号”看上去更加形象，不过也不太合适。

哈利把平板递给我，说：“你来发射？”

我按下发射键，无人机迅速垂直升空，虽然已经充满电，太阳能电池也能在飞行途中不断为无人机充能，不过，它中途还是得降落几次，直到太阳升起。

我们预计它会在七十二小时内返回，这取决于风向。

三天后，我们就能知道结果了。

这是几周来我第一次在家里过夜，也就是中央司令部那个小小的隔间，艾玛、艾莉和萨姆也在一旁。

艾玛的小腹现在刚刚能看到一点儿隆起，艾莉三番五次地问起自己的弟弟/妹妹，不知道她的好奇心是继承自我还是艾玛，艾玛总是耐心地回答她的所有问题。

艾玛还找到了新的事情做：殖民地规划师。她和夏洛特还有田中泉一直忙着设想我们在新家园的生活，我们可能会面临巨大的挑战——如何种植粮食？会遇到什么病原体？在面临其他生物威胁时，如何保护自己？

艾玛告诉过我，她的梦想就是在一个新世界建立殖民地。虽然从科学角度来讲这一想法十分诱人，但我想还有一部分原因在于她想创立一个新社会，一个重新开始、而且是由全人类共同创造出来的新世界。我看得出她喜欢现在的工作，同时她也和我们一样，十分担心未知的未来。闲暇之余，田中泉就全身心投入到研究亚瑟提议的休眠机制的工作当中，用她的话讲，这一过程“既巧妙又恐怖”。她计划在下个月进行相应的科学实验，并主动申请当志愿者，但福勒不同意，他决定从军队中抽选参与实验的志愿者。我觉得田中泉肯定会更加小心谨慎，确保实验具有绝对的安全性。

我和哈利、赵民、格里戈里还有福勒则忙着改造殖民飞船，方法很简单，将原先用于装载战斗无人机的停机坪改造成人类殖民者的居住区，人们睡在厚实、真空密封的休眠袋里，配备和飞船系统相连接的机械检测器。六只机械臂可以抓起封存的休眠袋，转移至出眠舱，解封休眠袋并唤醒殖民者。我们的计划已经取得了初步的进展，那就是飞船最多可以搭载一万三千名乘客。目前而言，装下所有的幸存者后还有剩余空间。几天后，我们便能知道地球其他地方是否还有幸存者，以及飞船的容量是否真的足够。如果不够，我们到时候再想办法。

太阳能无人机已经离开三天，依然没有返回。早餐过后，我来到中央司令部情报室，发现无人机还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我拿起会议桌上的无线电对讲机，调至九号营地频道联系哈利，问道：“你们收到无人机的消息了吗？”

“没有，”他说，“不过目前还没有超出预定的时间范围。”

“我知道，我认为至少应该能收到远程无线电的信号。”

“可能是电量不足。”

“也许吧，”我嘀咕道，“我现在去你那边。”

我抵达九号营地时已是深夜，为了节省能源，打印厂和仓库外面的灯光都已经熄灭，我知道里面的人肯定还在忙活。我们现在实行三班倒。工厂外堆放着一堆回收部件，等待着重新加工、熔化然后重新打印。

仓库内，新隔间的建造——或者说公寓，我们已经开始这么叫它——正如火如荼地进行中。穿着大西洋联盟军服的工人们正在LED照明灯下组装各种部件，将3D打印出来的塑料砖块搭建起来，看起来就像大人们在昏暗的灯光下玩乐高方块。

我们将仓库内的办公室改装成一系列实验室，其中一个小房间兼做我、哈利以及军队指挥共同使用的任务控制中心。

我在控制室找到了哈利，他正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除了哈利、福勒和厄尔斯，几乎所有人都服用了兴奋剂。虽然补给日益减少，他们三人还是只喝咖啡提神。老派作风，我很喜欢。

“有消息了吗？”我一开口，吓了哈利一跳，他揉了揉眼睛试图清醒一点儿。亚瑟站在一旁，一副十分无聊的样子。

“没有。”哈利嘀咕道。

我指着亚瑟说：“你之前声称只需要三天的。”

“是吗？”他假装惊讶地说道，“天哪，那我得赶紧升级我的网站，让我的未来客户知道‘末日照片网’不能保证七十二小时交货啊。”

“真好笑，”我语气冷淡，“你觉得无人机出什么事了？”

“要我猜？肯定是你们的猴子同伴把它打下来了。”

“不太可能——”

“嘿，”哈利说，“有动静了。”

根据程序设计，“金丝雀一号”不会接收数据——为的是防止亚瑟入侵系统。它可以广播并录制无线电波音频，并用音频广播给我们发送加密数据。不是接收，而是发送。这是哈利的主意，他使用的是老式的音频—数据调制标准，是几十年前为拨号上网开发出来的。他听到喇叭里传出的机械噪音后，露出了微笑。

“有没有让你回忆起以前的好时光？”

“那会儿我还没出生呢，哈利。”

“这样啊，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噪声平静下来后，主屏幕上开始闪出几个字。

已建立数据连接

来源：金丝雀一号

“所有人现在立即离开！”我对工作站里的十几名工作人员喊道。和大西洋联盟的所有人一样，他们有权知道调查的结果。但这一信息过于敏感，我们要在正确的时间用合适的方法告诉大家。

等房间里只剩我们三人后，哈利打开了最终数据。看着屏幕，我的心先是提到了嗓子眼儿，然后又沉到了谷底。

“我还以为你会很高兴呢，詹姆斯。”亚瑟说。

“别自以为是，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