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君心难平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孙家主自然也明白，这些人在打什么主意。
轻叹一声，孙家主缓缓起身，冲着众人拱手说道：“咱们这样吧，诸位共同选出几个人来，去临近府县走一遭，看有没有愿意买粮。
记住了，此事必须缜密，必须不漏任何风声痕迹，否则给刘大人知道了，多半还得砍价。”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心中都在考虑，自己该选择谁去办此事才最稳妥。
孙家主沉默片刻，心中终于打定主意。
他朝众人继续说道：“另外我会另寻两位兄弟，随我去拜会刘大人，看他是否还有买粮的意向，争取把价格再谈一谈。
官府的手段诸位也是知道的，若是等到官粮运过来，也就什么都晚了。
所以咱们这次，必须够快才行。诸位现在便选一选，议一议吧！”
说完这番话，孙家主坐回原位，目光盯着地板，仿佛成了一尊石雕。
众人也都明白，孙家主这是有意不参与其中，来彰显自己的公平。
于是一众粮商赶忙应了一声，开始商议。
几乎同时，皇宫之中，大臣们也都在为永新州的事争辩不休。
奉天殿内，朱元璋横眉立目，眼中满是嗔怒。
御座下方，胡惟庸似没察觉到朱元璋的不满，嘴里依旧在兀自说着。
“诸位大人啊，你们说说，这种事，若是放在立国已久的时候，自然是大罪、重罪。
可如今国朝新立，万一将事情传了出去，引得各种流言蜚语，岂不是要让朝廷难堪？
江西官员犹豫，所以托了些时日，其实也算不得太大的过失吧？”
说完这些，胡惟庸看向朱元璋，同时将身子微躬，仿佛是在等待朱元璋的决断。
可没等朱元璋开口，一旁的御史却是忍不住了。
“胡大人这话似乎有些偏颇了，若是为了避嫌，免去言语上的麻烦，便让十数万百姓蒙难，那么传扬出去，朝廷又该背负何等骂名？
此等恶性若是不加惩治，今后朝廷如何统御天下？吏治如何治理？”
一连串的质问发出，一些浙东党人瞬间响应、请命。
奉天殿内吵闹一团，让朱元璋几乎快要头痛。
他将手指按在御座的扶手上，连着倒了几口气，这才勉强将心情平复下来。
看着下面吵作一团，仿佛是菜市场里村妇的官员，朱元璋心中恨不得将他们都给罢免了。
压住火气，朱元璋看向一侧的李善长。
此刻的李善长犹如灵魂出窍一般，手拄拐杖，低眉顺眼，仿佛周围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甚至连朱元璋的目光投在身上，也没有引起他的丝毫反应。
朱元璋侧目看向刘伯温，结果刘伯温的反应，也好似事不关己。
一时间，朱元璋心中更加火大，才压下去的火气，也在此时再度上涌。
“够了！”
朱元璋的一声怒吼，瞬间将所有人的争吵都压了下去。
众人看向朱元璋，一时间不知所措，更有甚者心生惶恐。
他们今日在这里争论的，原本是蛟龙出没，是祥瑞还是灾秧。
可也不知为何，吵着吵着便成了如何处置江西官员，以及解决灾情。
这种变化，从虚妄转为实质，而且牵涉的事务过多，谁也不能保证，不会是哪个缓解触怒了朱元璋。
李善长见朱元璋怒了，终于是恢复到了正常的状态。
他上前一步朝着朱元璋拱手说道：“陛下啊，当务之急，或许不是争论如何处置江西官员，也不是要确定灾祸还是祥瑞。
如今大明初立，更该稳定人心，让百姓能够吃上饭，有田种，这才是重中之重。
臣以为，大司农刘贺既然已在救灾，倒不如将此事，交由大司农处置。
一者他在灾区，更了解当地情况。
二者救灾本就是大司农的职责，如今赶上，也许便是天命所驱，陛下何不顺势而为？”
朱元璋闻言，心中一阵怒意上涌。
他又不傻，自然明白李善长是早就想要了一切，故意在等自己询问，或是在等这样一个契机。
朱元璋为人虽说算不得刚愎自用，可也最不喜欢被人操纵。
只是这次，他似乎也没什么选择的机会，毕竟事情已经如此，若是再抽调人选，去江西赈灾救民。
那官员去了还得熟悉地方，而且和刘贺有许多地方职责相冲，只会让事情更加麻烦。
沉吟片刻，朱元璋道：“罢了，这件事便依着李先生了。”
说完，朱元璋豁然起身，目光环视众人。
待到众人一阵“圣明、万岁”的高呼过户，朱元璋顺势抛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鉴于江西的情况，咱想了个主意，咱打算另外成立一个衙门。
这衙门便叫拱卫司，只是和原本负责禁军的，有些不同。
具体事宜，咱日后会用公文，和你们说明白，今日左右也到了时辰，便先将事情和你们知会一声。”
说完，朱元璋目光再度在每一个官员身上瞧了一边。
确定没人有什么异常，朱元璋继续说道：“杨宪，你带上咱的圣旨，去告诉刘贺，咱赐给他尚方宝剑，让他做钦差，给咱将江西水患治理好后，直接回京！”
说着，朱元璋昂首而立，似乎生出许多感慨。
回想刘贺离京时，他的目的，以及如今的近况，朱元璋心中隐隐生出一丝无力的感觉。
杨宪闻言，越众而出，躬身叩拜后，这才应声。
众人听到朱元璋居然是派了杨宪，一个个心中也都生出了许多想法。
特别是李善长、胡惟庸以及刘伯温等几人，心中更已经猜到，朱元璋派遣杨宪，多半是要借机给杨宪什么新的职权。
联系到拱卫司，几人心中顿时对杨宪生出几分忌惮。
特别是胡惟庸，此刻他更是心中忧虑，唯恐以往的恩怨，会让自己成为杨宪用来立威的靶子。
“好了，诸般事宜已然定下，既然没别的事，你们便散了吧！”
众人闻言，赶忙叩首领命。
然而就在众人准备离开时，朱元璋却是将刘伯温给喊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