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帧

若这是一场梦就好了,那么他就可以在不久之后同夜空一同被太阳唤醒;若是有时光机就好了,那么他就可以回到不是很久远的过去,拒绝柳成的那次邀约;若是能被雷劈中穿越回古代就好了,那么他就可以不必面对这残酷的现实;若是有超能力就好了,那么他就可以改变别人的记忆当这一切没有发生过。

可惜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浓烈的血腥味将时帧拉回现实。

“这不该我的事,你也看见了,我只是轻轻推了她一下,是她自己倒霉。”时帧向这位真实姓名大概率叫做胡琪的女人解释道。

“我看见了,是你杀了她。”女人冷笑道:“现在我们是共犯了。”

“不,我没有要杀她的主观意识,这最多算是误杀,是误杀,误杀判不了几年的。”时帧争辩道。

“可你收了我的钱,到时候我就说自己是买凶杀人,你是收钱办事的凶手,这四十万的转账记录就是证据。”女人道。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为什么这样恶毒?毁掉我对你有什么好处?”时帧难以置信地看着女人那精致的脸。

现在和女友复合组建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已成了一个遥远的梦,现在他唯一的祈求就是自己能作为一个自由的普通人活下去。

“我为什么不能做这种事?反正我的人生已经毁掉了,再多拽一个人下地狱何乐而不为?”

时帧探了探倒在地上的女人的鼻息,她已经没有呼吸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随即他绝望地望向胡琪问道,“你要我怎么办?”

“先把我刚才给你的那四十万还给我。”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想着钱?”

“如果你不把钱还回来,我现在就报警和你同归于尽。”

时帧摇了摇头,操作手机把钱打回了女人的账户,然后他等待着胡琪的下一步指示,他们已经彻底变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

“柳成雇你来找我,所以你是?”胡琪问道。

“我是一名侦探。”时帧回答道。

“那你一定对刑侦方面很有心得,接下来就要靠侦探先生想一个处理尸体的万全之策了。”

时帧愣了一下,如果真的把尸体处理掉了,那他就是货真价实的杀人犯了。到时候再被警察抓到的话,他将百口莫辩,他解释不了是误杀的话为何要将尸体处理掉?

胡琪见时帧还在犹豫不决,开口劝道,“别担心,世界上所有的犯罪,被抓了才有罪,没被抓就是无罪。这件事过去之后,我会将四十万还给你。”她见提到钱后对方似乎有些动摇,便将筹码再次提高,“不止刚才那四十万,我再多给你二十万,然后我们两个就当没有发生过这件事,分道扬镳永不相见。”

沉默良久后时帧长叹一声,点了点头同意了她的提案,可是自古以来的杀人事件,最难办的就是处理尸体,若不能不留痕迹地让尸体消失,被抓也只是时间问题。

有职业因素也有个人兴趣的缘故,时帧曾读过很多悬疑侦探小说,此刻他拼命在脑海中搜索那些故事中可行地处理尸体的方案。

率先浮现在脑海中的是一本叫《谋杀的艺术》的小说,书里面男主角杀人后将被害者的尸体放进了粉碎机,然后配上谷物做成鸡饲料,喂给鸡吃,再把鸡骨头重新磨成骨粉,喂给新的鸡吃。如此一来,那具尸体便连一星半点儿人类的细胞也没有残留下来了,正是因为这完美的处理尸体的方案,男主角才得以逍遥法外。

遗憾的是时帧并没有一台粉碎机和一座养鸡场,所以自然没有办法模仿故事里男主角的做法。

古今中外的推理小说中,对尸体的处理方法不外乎那么几种——找荒无人烟的地方或自家花园埋掉,这是最蠢的一种处理方案,在尸体被找到的那一刻就等同于宣告自己就是凶手;让虫子或动物将尸体吃掉,这一点也可以排除,一是没有办法将动物或大量的虫子带到家中,二是喂给野生动物的话恐怕会被它们将肉弄得到处都是,毕竟野兽是不讲究用餐礼仪的;用强酸将其溶解,这是一个好主意,但强酸在国内是无法通过正常途径购入的,所以也只能排除掉;用火烧掉肉身后再将骨头剁碎处理,要实现这个方案首先得把尸体带去荒野,在城市里弄出浓烟的后果可想而知,而且把一具成年人的尸体带到荒野,实在太过显眼了。

排除了所有不现实的方案后,最后只剩下了唯一一种可行的方案,那就是将尸体的肉弄碎后从厕所冲下去。可没有粉碎机的情况下,想用普通的菜刀将尸体剁成肉糜,那工作量也太大了。

想来想去,时帧忽然想起来去年夏天看过的一个悬疑故事,那个故事里的主角杀人后用铜板和电磁炉将浴缸改造成了一个大号的锅,将尸体煮至骨肉分离后处理起来方便了许多。

虽然这间房子里没有浴缸,不过可以用大号的锅来代替,毕竟故事里的主人公时间紧迫,而时帧现在的时间充裕。

先把尸体肢解,然后用高压锅来炖煮至骨肉分离,一锅放不下就重复这过程多次。脂肪和胶原蛋白之类的会溶解到汤里,再分批从厕所冲下去,这件事要有耐心,过多的冲水次数一定会引起邻居的怀疑,剩下的部分先放到冰箱冷冻,然后在白天以一个半小时一次的频率冲水,最后再将骨头弄成接近粉末的状态处理掉。

不过臭味也是一个棘手的问题,油脂堆积在排水管道里难免会腐烂然后散发恶臭,若不用专业的下水道溶解清洁剂恐怕没有办法处理,还有血迹和别的痕迹也要抹除。

想到这里,时帧忽然觉得有些恶心,他干呕了好一阵,肠胃的不适感才缓和了一些。虽然是一名侦探,但真正接触杀人事件这还是有生以来头一次。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自己怎么就会变成了一个杀人犯,一切都毁了,自己再也回不去以前的生活了。

想想还真是讽刺,一小时前他还无比厌恶自己当下的生活状态,但现在时帧觉得那种生活好珍贵,他愿意付出一切回到之前那种贫困潦倒但一身清白的日子。

人一旦开始胡思乱想,便很难由自主意识控制大脑停下思考,后悔和负罪感很快就将时帧淹没了,他蹲在那具尸体前陷入了恍惚。

“喂,你怎么了?没事吧?”胡琪问道。

“侦探先生?”见时帧不回话,胡琪也蹲了下来,蹲到他身旁,她这才看到这男人已泪流满面。

“没事的,不会有事的。”胡琪将时帧抱进了自己怀里轻声宽慰道,或许是即将成为一名母亲的缘故,此刻她身上散发着母亲慈爱的气息,这是世上最温柔也最能抚慰人心的气息。

在胡琪怀里啜泣了几分钟后,时帧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示意对方将自己松开。擦干眼泪后,时帧打开手机备忘录列了一份购物清单,上面记下了橡胶手套、锯子、剁肉刀、高压锅、下水道溶解剂、除臭剂、地板清洁剂等接下来处理尸体要用到的东西。

接下来时帧要分别去几家相距一公里以上的超市将购物清单上的东西凑齐。离开前,他将鞋底擦了擦,即便看不到一丝血迹了,攥着抹布的手也没有停下,擦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胡琪出声提醒他才放下抹布。

“我待会就回来,等我回来敲门时我会先敲两下,十几秒后再敲三下,敲完这三下后过去十几秒我会再敲最后两下,你一定要听到敲门声响过七次以后再开门。”时帧嘱咐道。

“我在猫眼里看到你的脸再开门。”胡琪说道。

“不可以!一定要等到敲门声响足过七次才行。”时帧的声调突然提高了几分贝。

“好,我知道了。”胡琪点了点头。

时帧将门打开一个很小的缝隙,用右眼确认了一下楼道里是否有人,随后将左脚探了出去,等到整个身子都离开了屋子,他猛地将扶着门把手的右手抽出,从外面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