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伏虎山

扶虎山,位于建康郡的东郊,名字虽是霸道,山势却十分平缓,景色更是难得的秀气,没有北方名山大川的恢弘壮阔,多了几分江南山水的温婉。

徐志桓和纪平,一前一后,来到了扶虎山下,半山腰上隐约有炊烟升起,不难看出,此地是有人隐居,而这隐居之人,正是徐志桓对荀踽所说要拜访的朋友。

不多时,徐纪二人便来到了山腰处的草庐,二人熟门熟路,像是常客,那草庐虽简朴,却屋舍俨然,环境清幽,门外小路被打扫的也是整洁干净,再加上主人种植的奇花异草,别有一番趣味。

徐志桓轻扣竹扉,见无人应答,又听得屋内似有人谈话之声,遂轻推竹门,竹门自开,而映入眼帘的是一处空旷场地,场地周围摆放着一些竹制的兵器,再往内方才是草庐的正屋,果然是别有洞天!

徐志桓见那场地有一长一少二人,各执一根竹棍,在那儿较量武艺,对到来的徐志桓和纪平竟未理睬。

只见得那年少的双手执棍,挥舞起来亦是十分有章法,他左右开弓,竹棍舞的飞快,时而从头顶划过,时而又重砸向地面,站于门外的徐志桓和纪平听的真切,耳边不时传来空气被撕开的声音,呼呼作响,看的明白,地上尘土亦被击的飞扬起来,真是招招凶猛!

那年纪大的也是丝毫没有慌乱,他左手握拳执棍,直抵在胸口,右手则背在身后,身着白色的练武服饰,下摆是衣带飘飘,面对那少年的进攻,他只轻松使棍格挡,少年那雷霆霹雳般的进攻,在他看似不经意的动作间三下两下便被化解了。

十几个回合下来,那少年已是有些疲累,棍法也逐渐松懈,那年长者瞅准时机,将竹棍顶端“倏”地刺入地面,左手则在末端使力,竹棍瞬时弯曲出了一定的弧度,待那少年将要劈头挥棍而来之时,年长者只轻轻一泄力,那竹棍宛如一条快鞭,“啪”的一声抽打在少年手中的棍上,那少年手中竹棍应声断成两截,又连着往后踉跄了好几步,方才找准重心,未曾跌倒。

那少年方欲抖擞精神,使断棍再战,那年长者早已是一个侧身,动作快如迅雷,毫无拖泥带水,待少年回过神来,年长者手中棍尖离少年喉管只一步之遥,而他的右手仍是背于身后。

“胜儿,今日的你所用之枪法,较昨日略有进步,只是你用棍之事还是有些拿捏不准,故此,被为父乘机所攻,倘若战场之上,你性命忧矣。”年长者将竹棍收起,边说边伸手讲鬓角上几缕白发别到耳后。

“谢父亲教诲,孩儿自当勤加练习。”那少年双手抱拳,恭敬而温和地说道。

二人操练刚结束,这急性子的纪平就难耐心中激动,连连高声叫好:“好!温家枪法果真是名不虚传!纪平每回随志桓公子来看,都有收获!温先生以后得空真得指教纪平一二!”

徐志桓笑着向这一老一少抱拳施礼:“舅父,方才我与纪平前来拜访,见舅父与温胜表弟正在切磋武艺,故未敢打搅,只在一旁观摩。”

各位,你可知这二人是谁?此二人年长的就是徐志桓生母温夫人之兄温庭筠,今年四十三岁的年纪,头发已有不少发白,看着略显苍老,年少的就是温庭筠之子温胜,如今刚满十六岁,眉清目秀,皓齿明眸。

“原是志桓和纪平校尉来了,快屋里请,胜儿,去给你志桓表哥和纪平校尉看茶。”温庭筠作请的手势,邀徐志桓与纪平进屋。

徐志桓彬彬有礼,拱手称谢:“多谢舅父,有劳温胜表弟了。”

进到堂屋内,当中摆放一茶案,两侧是蒲团坐垫,茶案上堆放着十数本兵书,每本都有被多次翻阅的痕迹。茶案后是一扇竹窗,窗台上点着几根香,幽幽升起清烟,甚是好闻,透过窗户,能看到窗外幽深静谧的竹林。

“志桓,上次舅父让你回去熟读〈太公兵法〉,你可有何感触?”三人还未落座,温庭筠便问起了徐志桓的功课。

徐志桓边说边席地坐于蒲团垫上,口中感叹道:“舅父啊,志桓回家之后,一直在研读〈太公兵法〉,太公能辅佐我晟国太祖统一我天下十三州,实乃是兵家至圣。”又顺手接过温胜端来的茶水,抿了一口,这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徐志桓又接着说道:“只是,我在看‘火攻’、‘水攻’这两章时,心中觉得以水火攻城,虽能拿下城池,可城内军民百姓却是无辜,使他们白白葬送了性命,若我是主帅,实在是于心不忍。”

“志桓能在乱世中保有仁爱之心,实在难得,只是乱世之中,以仁爱治世恐难收其效,须知乱世本为弱肉强食,若自身尚不能自保壮大,又如何以仁爱之心待人?志桓日后切记,当断则断!”温庭筠有些担忧,他的这个外甥心肠太软。

温庭筠随即又对志桓问道:“志桓可知你父帅此次是如何攻下镇南、泰中两郡的?”

徐志桓想了一下,神情有些失落:“志桓知道,听说是志尹献策,以火攻取得镇南郡,以决水取得泰中郡。”

“没想到徐志尹这般年纪,用兵却如此狠辣。料想应该是他那个舅舅荀慎给出的馊主意吧?”温庭筠眉头紧促。

听到荀慎的名字,想起今日在西门驿馆受到荀家兄妹羞辱之事,徐志桓的又用力地握起了腰间的那块玉佩,良久,徐志桓沉闷地说道:“荀家逼死我母亲,这个仇,他们别想就这么算了!”。

温庭筠看出了徐志桓的不忿,凝重地端起茶杯,也品了一口茶水,轻描淡写地问道:“如今你父亲已尽得润州江南五郡,势力延展至江北的泰中郡,已与江北彭啟相接,看来你父亲与彭啟的决战,早晚要来了。”

徐志桓看着窗外的竹林被风微微吹动,沉吟了片刻,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压低了嗓音说道:“可是,就凭徐家现在的实力,根本不够与彭家决战。”

一阵风自窗外吹来,初春的寒意氤氲在草庐之中,屋内静极了,只有煮茶的器皿发出滋滋的声响,温庭筠察觉到了寒意,回首对伺候在一旁的温胜说道:

“胜儿,去把窗关上,建康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