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渔灯
只剩一个玄神境王溪,三个璞玉境小辈,王眷宏王眷微两兄弟都还活着,王眷宏和另外那位王家少年剑修,身上都布满密密麻麻的伤痕,唯有那王眷微,除了看着狼狈,没有受太重的伤。
王眷微虽然也有出剑,但是其性格使然,剑不够快不够狠,加上畏死,整场战斗下来便一直在躲,竟是未杀一人!
王溪脸上闪过失望:“逆子!想我王家世代英雄,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成怂包了!宏儿!把这不争气的东西砍了!就当我王溪从未有过这么个儿子!”
王眷微脸上闪过愕然,不知是因为身处战场的缘故,还是父亲那句话导致,全身开始颤抖,躲避着围攻他的两个璞玉境的攻击,眸子里带着泪光,一声不吭。
王眷宏看着弟弟的身影,终究是没忍心对自己弟弟出手,这个少年抬起头:“爹......眷微还是个孩子。”
“你不敢出手,我自己来!”看来是真的对自己这个儿子失望之至,王溪震开两个对手,裹挟一道剑光而来,真的就要把王眷微斩杀。
那老者许虹筠脸上闪过唏嘘,最终还是选择了出手,祭出一方巨大的盾牌,将王溪这一剑拦下来,然后轻轻摇了摇头:“我偏要他活下去!”
那围攻王眷微的两个璞玉境,也识趣地停手,王眷微不用再躲,呆呆站在喧闹战场中央,脸上带着茫然无措,看着自己的父亲。
但王溪似乎就真的下定决心要杀他,一击不成,连出两剑,一剑击退许虹筠,一剑继续朝着自己儿子而来!
另外那边王眷宏看见这一幕,有心阻拦,但是对手纠缠不休,只能大喊:“眷微别怕,你既然不想死,那就好好活着,快乐地活下去!你的那份,哥给你补上!”
王眷微还有些犹豫,但是那边王眷宏猛的抬剑,身上浮现与之前王不留一样的烈焰,这个自小就对自己呵护有加的哥哥,留下一抹宠溺笑容,嘴唇蠕动。
他说,“跑!”
王眷微喘着粗气,最后看一眼哥哥,不顾一切提起修为朝着战场外跑去,速度之快就连寻常的观海境都望尘莫及!
加上许虹筠授意,无人阻拦的王眷微很快就消失再风雪夜中,再也看不见,也从未回头。
浑身都开始燃烧的王眷宏露出一抹笑容,这笑容里带着决然和释然,猛的冲向那两个围攻他的璞玉境而去......
最后剩下那璞玉境剑修,眸子里闪过凄然,一咬牙,竟是舍弃一切,直接大袖一卷,将两个对手一揽,抱住大喊:“王阜无愧!”
王眷宏杀完两个璞玉,回身看来,在化成飞灰之前,刚刚好撞上三人,继而炸开。
再杀两人。
王溪看着这一幕幕,直到两个儿子的身影都消失不见,男人不知道是什么样复杂的心情,长长叹了口气,身侧有把小巧飞剑出现。
本命飞剑“渔灯”。
“罢了,是我大房对不起王家,那就让我王溪,多拉几个人陪大家伙走这黄泉路吧!”
这把本命飞剑出现的瞬间,那许虹筠脸上竟然浮现骇然,不可置信道:“不可能的,这把剑怎么会在你这里?你......你是那临溪客?”
没有答案,王溪只抬手出剑。
三个玄神境身上陡然有一条只有王溪可以见到的丝线出现,这三条丝线连接天地,他抬起头,看到线头的另一端,是一座霞光阵阵的巨大宫殿。
飞剑渔灯动了。
瞬息斩两条线。
两个玄神境就这么消失在天地间,仿佛从未存在,那个许虹筠恐惧已经溢出脸上,前一刻还气势汹汹的这个玄神境巅峰修士,转头就跑。
他脑子里尽是三十年前赵国那位临溪客。
传闻他本命飞剑渔灯......可斩因果!
第一剑递出时,王溪生机便所剩无几,如今第二剑递出时,原本是壮年的王溪,刹那经历中年到暮年的过程,最后化作一具干尸轰然落地。
渔灯却未停,斩断许虹筠头顶丝线。
继而轰然碎成霞光,剑气飒然布满战场。
恰好就是那边苏昊祭出剑光之时,这个男人的这把本命飞剑绽放霞光,斩三个玄神,两个观海,溢散剑气破甲三百。
王溪临死之前,是曾抬头看天的。
那时候他没有走马灯在眼前浮现。
只是大好风雪夜,再无王家剑修。
略略遗憾。
————
苏昊微微喘着粗气,大言不惭:“看到了没有?这样的剑法,我至少还能再递出二十剑,你他娘的再磨磨唧唧,你的人就该死绝了!”
周老六忽然看向远处,神色肃然。
岳群也察觉另外战场的变故,脸色有点难看,深吸一口气,问苏昊道:“你叫什么名字?”
苏昊毫不犹豫道:“你爷爷叫冯半青。”
“冯小剑仙?”男人哑然失笑,其实岳群曾经到过冯家做客,也见过那时候脸上没有刻字的冯半青,他没有揭穿苏昊,“如你所愿。”
“退兵!”
陆中宫也好,其他人也好,甚至那失去了五千个弟兄的天歌骑也一样,没有表露任何情绪,在岳群下命令瞬间,便有序离开。
苏昊有很不好的感觉,灵力枯竭浑身无力,每一寸肌肉都在散发着剧痛,最可怕的是,他看到了周老六的肃然神色。
白发少年知道答案了。
苏昊沉默了很久,直到天边有微光也没有踏步往前,风雪淹没前路,淹没少年。
这是苏昊第一次真正畏惧去某个地方。
最后苏昊也只是拂去肩上落雪。
长长一拜,转身回客栈。
————
初雪这夜。
赵国似乎也想着歇一歇,全线停战,宋婉儿自开战来第一天得闲,坐在那个家伙的小院前,看着落雪渐渐把那几朵娇艳的小花覆盖。
赵央央不知为何兜兜转转来了这院子,今天穿了条白色的长裙,抚裙坐在红衣少女身边:“怎么今天没看到那头小猪?”
“在外门瞎逛。”
赵央央道:“记得我刚见到这两个家伙的时候,苏昊这臭小子才是个灵身境四重,就敢跟冯半青掰手腕,输的挺惨哈哈!”
宋婉儿不吱声。
赵央央又道:“这小祸害死了也好,眼不见心不烦,我们玉剑峰打师尊开始就不让人省心,这再多一个宗主就该提前回家养老了。”
红衣少女倔强道:“他不是祸害。”
顿了顿,又坚持道:“他也没死。”
白裙少女眸子里闪过哀伤,这一个月来宋婉儿都是这样,谁问都说没事,但每次出战手段都及其果断狠辣,凡是跟他们小队碰面的赵军,没有一个是有全尸的。
赵央央记得,那件事发生之前,宋婉儿在玉剑峰的居所,是种了许多红艳艳的小花的,可如今宋婉儿,已经一个月没回去了,小花都已经覆盖在厚厚的雪下面,腐烂成泥。
她自从回到宗门之后,便只来这里,一坐一整夜,然后次日清晨依然御剑下山出任务,不修炼不休息,也从未在人前掉过半滴眼泪。
甚至苏昊和那没回来的十一个人的葬礼,全宗门的人都到了,唯独宋婉儿没来。
赵央央忽而看向远方。
夜色里走来两道身影。
红衣少女冷声道:“这里不欢迎你。”
是个蓝衣少年,夜色中露出一张白皙的俊朗脸庞,那双眸子看着平和,盯着看久了,却能从中看到一丝......疯狂!
宇文昊神色自若,扭头对着其身后的侍女问道:“佩佩,咱是不是走错了?逛着逛着出了宗门,到了他宋家后花园?”
“回公子,奴婢觉着这里应该是灵剑宗。”
蓝衣少年冷笑道:“哦……原来是我家,那你宋婉儿欢不欢迎我,好像不太重要啊,难不成我灵剑宗弟子宇文昊在自家宗门散步,还要你同意不成?”
赵央央蹙眉道:“有屁就放,阴阳怪气个什么劲?告诉你,别人怕你宇文昊,本姑娘可不怕你,不顺眼了一样揍!”
“赵师姐自然有这个本事,宇文昊对赵师姐心服口服,不过我今日得闲过来,不过是凭吊,赵师姐总该没理由出手吧?”
宋婉儿没有再说话。
宇文昊遂看了一眼佩佩,后者心领神会,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壶酒三套杯具,也不进院子,就在门外一字摆开。
赵央央眉头紧锁,她倒是没有想到,这个宇文昊竟然真的就是过来吊唁,只是她不太明白,为何这个平日里目空一切,且做事不择手段的宇文昊,会吊唁素未谋面的苏昊。
蓝衣少年神情严肃,三杯酒倒了两杯,剩下一杯他自己抓在手里,感慨道:“以宇文昊的身份来说,其实我挺讨厌你的,若非是你我早已经踏入观海境,但你的死法不错,作为一个剑修,我宇文昊敬佩你,你我恩怨,都在这酒中!”
宇文昊仰头饮尽杯中酒。
“今日之后......一笔勾销!”
出乎意料的,蓝衣少年真就躬身一拜,其身上顿时有三把飞剑、一把佩剑冲天而起,竟是以祭剑之礼来吊唁苏昊。
这是剑修之间,最崇高的礼仪!
许久之后,宇文昊直起身来,四把剑都收回,就要转身离去,那边宋婉儿忽然道:“之前几次暗杀谁人所为,你我心知肚明,如今倒是这番惺惺作态,真让人恶心!”
宇文昊停步:“确实是我,但如今人都死了,不管宋姑娘信与不信,但为了避免将来麻烦,我还是多说一句,这一次的凶手另有他人,而我之前往后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宗门!”
红衣少女倔强道:“你如此笃定他死了?他若没死呢?你要如何?跪下来为你之前所做之事道歉,恳求原谅么?”
宇文昊头也不回往外走去,其声音久久回**在院子里:“若他不死,那么我宇文昊就当着全宗门的所有人的面,向他下跪道歉又如何?”
宋婉儿咬牙:“那你便等着他回来吧!”
离了院子,主仆二人并肩而行。
佩佩问道:“公子下定决心了么?”
宇文昊神色有些焦虑。
其实他需要再准备准备。
不过那个人既然背叛了宗门,那么就不值得怜惜,只要筹划得当,便不再需要圣器,从他身上取得一切就是!
蓝衣少年眉头很快舒展,大步向前。
“我宇文昊只要还活着,那么灵剑宗便无人可以侵犯,赵国是这样,老祖宗也一样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