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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警这些年,我逐渐发现自己似乎拥有一种特殊的体质。

只要我和蔡小静发生剧烈争吵,一定会下大雨,也一定会有案件发生,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一定会接到师父的电话,然后仓皇出逃。

后来,我和大龙还有茶壶说起,大龙还语带不屑地说:“听来听去,我感觉你说的好像不是自己体质特殊,而是在内涵蔡小静无理取闹吧。”

我连忙还击:“喂,你少在这里胡说,小心我告你诽谤。”

事实证明,我确实拥有这种特殊体质。

就在半个小时前,我接到了师父的电话,他说在育和化肥厂的废弃厂房内发现了一具不明男尸,值班的他和大龙正赶往那里。

挂断电话,我看向了旁边的蔡小静,她耸了耸肩:“又有案子,又要出现场,又要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了?”

我一时语塞,竟然不知道如何作答,只是说了一句干瘪的“对不起”。

蔡小静转身为我开了门:“好了,陈警官,时间紧迫,你该走了,你的队长,你的小组,你的工作需要你。”

如果蔡小静继续和我争吵,我反倒觉得心安理得,如今她这个反应,更让我感觉惶恐和愧疚,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拿上外套,匆匆出了家门。

启动了车子,我看到了后视镜挂件上我和蔡小静的照片。

那还是三年前,我们刚刚恋爱不久,一起去外地游玩时拍下的。

当时,我承诺她,每年都会带她出去,夏天就去长白山或者莫高窟,冬天就去三亚或者西双版纳。

如今三年去了,我们一次都没有出去过,每次休假,我都在加班或者办案子,偶尔休息,也会以累为借口,在家补觉。

起初,蔡小静还会和我争吵,甚至闹分手,后来她逐渐变了,也不爱吵闹了。

她若有所思地说:“你先去忙吧,你有你的真相需要探寻,也有你的正义需要守护。”

我抬眼看了看二十二楼的灯光。

我想,此时此刻的蔡小静一定非常失落吧。

开车赶到育和化肥厂废弃厂房的时候,师父、大龙和轮值的法医老迟已经到了。

穿过巡警同事设置的警戒线,我匆匆上了三楼。

在一个空旷的车间里,我看到了正在勘查尸体的师父和老迟,随行的技术科同事正在采集相关证据。

见我来了,大龙快步迎了过来,小声道:“喂,你什么时候开始种菜了?”

我一怔:“种菜,种什么菜?”

大龙撇了撇嘴:“当然是苦瓜了,看到你的苦瓜脸,我就知道你又和小静吵架了吧。”

我瞥了他一眼:“废话连篇,说说基本情况吧。”

“今晚九点五十五分,指挥中心接报警,在育和化肥厂废弃厂房内的三楼车间,也就是我们所在的这个地方,发现了一具不明男尸。报案的是两个外地民工,为了省房租,他们经常来这里的废弃车间过夜。今晚,他们来到这里,看到角落里多出了一个蓝色大铁桶,感觉有些奇怪,就打开了铁盖子,没想到里面竟然藏着一具男人尸体。”大龙指了指旁边的一个蓝色大铁桶:“就是这个桶。”

这时候,我走到师父和老迟身边,看到了那具躺在地上的男尸,赤身**,面目全毁。

“受害者系男性,面部损毁严重,应该是死后被强酸腐蚀,已经无法辨认容貌。”接着,我们的视线挪到了受害者的裆部,老迟继续道,“另外,受害者的**,阴茎和睾丸也被强酸腐蚀了。”

这时候,老迟轻轻摸了摸受害者腹部的伤口:“至于死因,我的初步判断是死于利器刺破脾脏,大出血导致死亡。当然了,确切死因还需要进一步尸检才能够确定。”

其实,当我看到受害者被损毁面容的时候,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没想到他的外**也被损毁了。

我看向了师父和大龙,他们也和我有同样的怀疑。

同志嫌疑人?

在此之前,东闽市已经连续发生了两起故意伤害案件,案情也非常特殊。

2015年3月2日的清晨六点,美都快捷酒店的值班经理报案称,该酒店1323客房的一名房客被伤害,他已经拨打了急救电话,受伤房客被紧急送往了附近医院。

受伤房客叫做焦博龙,男,三十四岁,东闽市人,某文化传媒公司人力资源总监,其面部和外**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硫酸损毁,尤其是外**,阴茎和睾丸损毁严重。

被送往医院后,经过抢救后保住了性命,但是外**遭到了无法复原性腐蚀,只能做切除处理。

当时,负责这起案件的是其他中队的同事。

在焦博龙苏醒后,办案民警对其进行了询问。

焦博龙称,3月2日凌晨一点多,他和朋友去了一家叫做“方向感”的酒吧喝酒,朋友有事先离开了,他就一个人坐在那里看表演。

不久,一名陌生男子坐了过来。

那名男子自称阿健。

阿健非常健谈,也会制造话题,两个人聊得很投机。

接着,焦博龙接了一通电话,离开了座位。回来后,二人又聊了十多分钟,焦博龙感觉有些头晕,然后就没有意识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了方向感酒吧,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躺进了美都快捷酒店的客房。

他说自己是被剧痛叫醒的,剧痛来自于面部和下体。

他模糊地睁开眼睛,却发现左眼看不到东西了,耳朵也听不清声音了,手脚被绑在了**,无法行动。

他一边大声呼叫,一边试图挣脱。

他的呼叫引起了酒店保洁人员的注意,得以获救。

与此同时,办案民警也调取了方向感酒吧室内和外部的监控录像,确定焦博龙所说属实,3月2日凌晨,他确实是和朋友一起进入酒吧,没多久,朋友离开。两个小时后,也就是凌晨三点多,他在一名陌生男子的搀扶下走出酒吧,乘坐出租车离开。

由于酒吧内部昏暗,虽然拍到了陌生男子的正脸,但是监控质量较差,无法准确分辨陌生男子的容貌。

至于酒吧外部和快捷酒店内外的监控,拍到的陌生男子已经进行了伪装,无法辨认容貌。

办案民警也找到了当晚载客的出租车司机,对方也未能提供有价值的线索。

陌生男子利用焦博龙的身份证开了房,搀扶焦博龙进入客房的时候,携带了一个背包,包内疑似装有伤人使用的强酸以及其他作案工具。

五点十分,陌生男人离开酒店,之后去向不明。

五点三十二分,酒店保洁人员进入客房。

在接下来的调查中,办案民警得知焦博龙是一名同志,方向感酒吧也是一家隐蔽的同志酒吧。

在深入走访中,办案民警得知,酷爱健身的焦博龙还是东闽市同志圈里小有名气的熊男,不仅长相帅气,身材也特别棒。

除此之外,焦博龙非常喜欢使用同志交友软件,更喜欢在上面约炮,解决欲望。

当时,办案民警认为这就是一起针对焦博龙的报复案件,极有可能与其约炮行为有关。

至于焦博龙本人,虽然也提供了部分约炮对象的账号,但是逐一排查后,并未发现任何线索。

之后,案件进展甚微。

没想到两个多月后,再次发生了类似案件。

2015年5月29日晚十二点左右,一名年轻男子报警称,他在位于佳禾新城社区的家中被人伤害,面部和外**都受到了强酸不同程度的损毁。

警方赶到后,受伤男子已经被送往了医院。

受伤男子叫做苏诣彬,男,三十六岁,清河市人,某土地规划中心科员,他和焦博龙一样,虽然度过了危险期,保住了性命,但是外**遭到了无法复原性腐蚀,做了切除处理。

据苏诣彬称,当时他和朋友去方向感酒吧喝酒,朋友有事先走了,他本来也想离开,没想到一个陌生男人坐了过来,他们就聊了聊,没想到聊得很投机,陌生男人又叫了一杯酒,他喝酒之后就感觉很困,接下来发生什么事情就不知道了。

当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在家中,手脚也被绑住了,面部和下体已经被强酸损毁,剧痛难忍,他挣脱绳索后报警,后由邻居将其送往了医院。

在调阅了相关监控后,办案民警确实发现了凶手的影像,只是对方进行了伪装,无法分辨容貌。

联系到焦博龙被伤害案件,这一次,办案民警重点询问了苏诣彬的性取向。

起初,他还有所隐瞒,后来还是承认了,他也是一名同志。

和焦博龙一样,长相帅气,身材健硕的苏诣彬,也是东闽市和清河市同志圈里很受欢迎的熊男。

他喜欢在社交软件上发布自己健身的照片,甚至在国外某社交软件上,他还发布了不少色情短片,粉丝过万。

在对苏诣彬人际关系进行走访排查的时候,办案民警了解到苏诣彬也喜欢在同志软件上寻找“对象”。

这一点倒是和焦博龙非常像。

至于焦博龙和苏诣彬,他们表示在圈内的聚会上见过,算是认识,但并不熟悉。

连续发生了两起强酸伤人案件,办案民警也意识到了这极有可能是针对同志作案的系列伤害案件,因此案件移交给了特案组。

在初步案审会上,特案组的同事针对两起伤害案件进行了并案分析。

从作案过程和作案手法上来看,这是典型的有预谋的报复案件:凶手先是主动找到受害者搭讪,然后疑似在酒中下药,继而带走受害者,实施犯罪,强酸损毁面部和下体。

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报复。

哪怕只是在人群中多看了他们一眼。

凶手肯定和焦、苏二人有着隐秘的联系。

因此,调查方向仍旧是深挖焦博龙和苏诣彬的人际关系。

只不过,由于涉及同志这一特殊群体,在走访和取证过程中,我们的工作进展并不大,甚至还受到了不小的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