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再入戒律房

出了一口恶气,王钰心中已是舒畅无比。

不管楚丞舟说的这“惩罚”是真是假,他丝毫不在乎。

关小黑屋而已,这算得了什么。

但是,闵荀和他的属下可不这么认为。

因为昨日,探事司的安排已传达下来,春夏两季的汴梁巡逻,将由六组的人全权负责。

换句话说,在六组轮值期间,官家所关心的所有事务,都将交给其余五组去处理,他们休想直接插手。

朝官军卒的非法阴谋活动,官员贪墨腐败问题……

民间奇事异闻及激进分子妄议朝政等,这些大有油水可捞的活儿,一样都轮不到他们了。

按照皇城司规矩,在轮值期间喝酒狎妓者,一律杖责二十。

六组共五百人左右,这五百人因为王钰一人,全部受到牵连。

此时,他们正好逮到这个机会泄愤,三下五除二,就把他捆绑的不能动弹。

身后被人拉扯,楚丞舟面露不悦。

闵荀小心翼翼探出头来,确定王钰无法施展拳脚,才走到前面,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他提着长袍,甩着乱发,口中喋喋不休,“让你打我!让你打我!”

其他人见状,无不暗暗拍手称快。

楚丞舟冷言道:“带进戒律房!”

六组的人一听,可真乐坏了,再次把王钰当成了一枚“弃子”!

众人极尽所能地羞辱他,掐着他的胳膊在地上前行。

就在王钰被丢进门的时候,楚丞舟突然上前,猛地推了他一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好好反省!”

门在身后关上的刹那,王钰心头暗喜。

因为手中的一团纸,让他知道,这些都是楚丞舟有意为之。

解开绳索后,王钰把纸展开来。

发现这是一张简单的建筑图纸,图上六间房屋比肩排列,一头正是这间戒律房。

另一头标着一个“安”字,应该是皇城司的“安全屋”。

居中四间,有三间是库房。

有一间是亲事官指挥的临时休息室,与安全屋只有一间之隔。

王钰知道,在大宋时期,不管是民居还是官衙都是砖木结构。

屋顶靠大梁,檩子,椽木作为骨架。

然后,在椽木上铺瓦,瓦下填土灰,依凭土砖建成的屋山,做成传统“人”型屋顶。

为了方便后期屋顶的修缮,还会特意在屋山上留下便门。

抬头望去,王钰发现戒律房吊顶是木板拼成的,拆除一块,爬上去并不难。

爬上桌案,他仔细观察,发现墙角一块木板确有松动的痕迹。

看来,楚丞舟的用意很明确,就是让他从戒律房,神不知鬼不觉地去安全屋。

等等,进到安全屋之后,要做些什么呢?

昨夜他提到有人要对张申母子不利时,楚丞舟那表情分明在说,他早就做好了完全的防备。

按照正常的思维,将人转移无疑是最佳策略。

也就是说,张申母子如今早已不在安全屋了,此事只有楚丞舟知晓。

这番安排,难道是要他潜入安全屋,守株待兔?!

王钰盘腿坐在桌上,看着手腕上的勒痕,间恍然大悟。

原来昨夜的捆绑问审和逃脱训练,到今早上与闵荀的冲突,都是楚丞舟一手促成的。

他要的就是王钰在众目睽睽下被关押,然后瞒天过海进入安全屋,给刺客一个“惊喜”。

这样一想,似乎都通了。

那么,楚丞舟希望自己如何对待刺客呢?

在皇城司近万人中,王钰武艺居中偏下。

虽然结合他后世的训练,跑酷有点秀,但与专业刺客对抗,他自知绝对讨不到便宜。

那么,楚丞舟选他的目的,一定不是抓住或者杀死刺客。

王钰低头看向自己,宽肩窄腰大长腿,在大宋宛如沧海一粟,太过稀松平常。

他看中的,到底是自己哪一点呢?

王知县命案,张宅獒犬杀人案中,自己到底表现出了什么让他印象深刻的“特异功能”?

不会是让自己假扮张申母子,作替死鬼的吧?

想到这里,王钰打了个喷嚏,突然想到了长姐。

抛开性别不谈,楚丞舟这个妥妥的心机婊,把人卖了,别人还会开心的给他数钱。

长姐哪里会是他的对手,未来令人堪忧。

转念一想,自己除了推理出作案凶手,表现最优秀的项目就是——心灵抚慰了。

难道刺客也需要安慰?

不对不对。

他试着反向思考,刺客一定是被陆大人直接或者间接派来的。

作为被倚仗的刺客,任务顺利完成是首要目标,如果完不成,将会受到惩罚。

而惩罚对刺客带来的心理影响,便是——王钰懂了!

就在这时,吴拉姆的身影,在他脑海里若隐若现。

潜意识中,拉姆始终是因他而死的。

如果张申母子出了意外,张家命案就会迟迟没有结果。

这对于归心似箭的拉姆而言,将永远得不到安宁。

王钰不想这样。

想到这里,他躺下来,在脑海中把行动的路线演练了一遍又一遍。

等他醒来时,天色大暗,已是晚上了。

皇城司酉时散衙,此时外面人声正嘈杂,看来不久之后,就该行动了。

外面逐渐安静下来。

王钰站在桌上,拆掉吊顶那块四方形的木板,一个纵跃把住插在墙壁中的龙骨,爬了上去。

顺利钻过屋山,连续爬过两个无人的库房,王钰停下来大口喘着气。

这些木板吊顶看似结实。

上来之后,他才发现,这些都是表象。

两端的龙骨很短,这就导致中间的木板都是悬空的。

虽有寥寥几块木片,竖在吊顶与檩木之间,起到一点加固的作用。

但成年男子若踏步走在上面,只怕还没站稳,就会踩塌。

只有像蛆一样爬行,才能避免掉下去。

古书中总说“梁上君子”多么潇洒,如今看来,在长出“翅膀”之前,真憋屈的很。

接下来一间,是临时休息室,在不确定是否有人的情况,他不敢贸然上去。

贴耳在木板上,听了约莫十来分钟,他才开始行动。

木板伴随他的前进,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就在他爬到中间时,闵荀的声音蓦然传来,清晰如耳语。

“半夜三更,无人时,你去戒律房打探一下。

我会帮你看着,你好好给他点颜色瞧瞧。”

“闵指挥,这能行吗?”

这人有些抗拒,“楚司使说过,谁都不许靠近,否则与他同罪。”

“你怕什么?有我在,还能让你吃亏不成!”

闵荀厉声呵斥,顿了顿又道,“我知道你喜欢瓦子的金枝姑娘,等收拾完那厮,我出银钱带你去快活个够!”

“此话当真?”这人色胆包天,当即就应了下来。

中间的支撑力最是薄弱,趴的越久,出差错的机率就越大,他暂时赌不起。

王钰只好趴俯不动,状如死蛆。

好在两人似乎听到什么动静,一起出了门。

王钰这才迅速爬行,来到屋山的洞口,才舒了一口气。

一想到刚才闵荀的坏点子,他不禁气急发笑。

这个时代的人当真是无聊,竟然会把“整人”当作娱乐项目。

既然他们这么喜欢,以后有的是机会陪他们玩个够。

气息平顺后,王钰不敢再继续耽误。

他趴在木板上,正要往前蛄蛹,打眼一瞧,吓得他呼吸漏掉了一拍。

前方竟然躺着两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