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疯子

“是么?那……”我话还没说出来,就看到一位穿着和服的服务员热情地迎了上来,十分热情地向余涟说道:“余先生,您又来了?”“嗯,还是老地方。”余涟点点头,应道。“没问题,那间包间一直为余先生您留着的。”服务员十分热情地说道。

“今天随便来点,两人份的,好点的。”余涟一边带着我向里面走去,一边向服务员说道,突然他脚步一顿,走在他身后的我差点撞在他身上,还好及时止住脚步。正想问他干什么,他却转过头去向服务员说道:“对了,再来两壶米酒。”

“好的,余先生请先进去,我们马上准备。”服务员鞠了个躬,服务态度非常好。这时,余涟才转身继续往前走,来到了一个包间前,他推开门走进去,脱了鞋直接坐在了榻榻米上,而我则是先关好门,再脱了鞋坐上去。

“那那些化学药品店的熟客都调查过了么?有没有可疑的?”我向余涟问道。“嗯,问过几个了,都是很正常的人——那几个家伙完全没想到再去调查一下,就像是为了完成任务一样,问完各个化学药品店里的老板就回来了,还是我亲自跑了一趟。”余涟说道。

“哈哈哈哈,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余警官一样想得那么周到嘛。”我哈哈笑道,但余涟却不以为然,说道:“这可不是做一个刑警该有的觉悟,我觉得他们该回警校再学学了。”

“但的确,即便还没调查完,我也感觉这些人中没有人会是‘剧场’,那些老板也提过了,都是常年在他那里购买甲醛的人,每次都是定时定量去买的,都是用于实验以及教学——这样他们那里也好囤货,不会有人突然间买大批量的甲醛这类的东西。”余涟继续说道。

“那这样的话……线索就又断了。”我皱眉说道。“没事,要找的话还是会有蛛丝马迹的,我已经跟上级请示过了,鉴于‘剧场’也很有可能引起很大的舆论,上级同意联合其他市级城市警局展开调查工作,到现在为止,只要有一家化学药品店出现不正常的甲醛销售,我们立马就能知道。”余涟说道。

“那挺好的。”我点点头,又跟余涟闲聊了些,但余涟一直都心不在焉,好像一直在想着什么似的。等到服务员把菜上上来,我给自己和余涟的杯子里都倒上酒,这才向他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剧场’和‘搏击’杀人的意图都很明显,也就是所谓的想要成为那一束‘光’对吧?”余涟和我碰杯,一饮而尽之后说道。“是的,说不定‘剧场’就是受了‘搏击’的影响,这才成为了第二个‘搏击’的吧?”我点点头,说道。

“‘剧场’要杀的是那些犯下了滔天罪行,从道德上讲,所有人都恨不得他死,但法律却不足以判其死刑亦或是太长刑期,甚至能够在监狱里好好表现减刑提前出来的人才是。”余涟一边向杯子里倒酒,一边说道。我点头,表示认同余涟的说法。

“这是监狱那边的电话,你明天去那边看一眼,确定一下近期出狱的人的身份信息和犯的事,然后在和那些人接触一下——我们警方的人不好和那些人接触,你不一样,你伪装成社区医生就行了。”余涟推给我一张名片,上面有一个名字:裴景同。这个人我听说过,是C市监狱的副狱长,听说是个挺可怕的人,但是一直无缘得见。

“有问题么?”余涟见我一直看着那张名片,端着酒杯问我。“哦,没问题,放心吧,交给我就行了。”我摇摇头,一边说话一边把名片接过,放进了兜里。

“吃吧。”余涟喝下那杯酒,动起了筷子,吃相并不好看。我也动筷子,但余涟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开口道:“对了,有一件事忘记告诉你了。”“什么事?”我嘴里含着生鱼片,抬头看他。

“就在今天,项伟的房东把这东西送到了局里。”余涟一边吃东西,一边拿出手机,打开之后翻出一张照片给我。那依旧是一张A4纸,上面用各种纸上的字拼凑成了一段简短的话,大体是这样的:

有人生来为生存,有人生来为灭亡。

但灭亡中终会有一丝独特的——雅致。

那会是怎样一种感觉?

我在无声地歌唱,你在追悔中倾听。

命定的终极来临;

你将登台演出,你将饱含诗意!你!会美不胜收……

“是‘剧场’。”我看完,觉得背后升起一阵凉意。这个“剧场”很显然比“搏击”更加疯狂,他好像把杀了项伟这件事当作了塑造艺术品,而项伟就是他选中的那件艺术品。

“这上面除了项伟的指纹之外就没有别的了。”余涟说道:“他把项伟的一切都当做了艺术品,但我觉得很奇怪,他的心脏到底去哪了?难道是‘剧场’的某种怪癖不成?”“有可能吧,他已经是个疯子了。”我把手机还给余涟,几乎有些吃不下饭。一想到我们在明,而这个比“搏击”还要更加疯狂的“剧场”在暗,他可不一定会像“搏击”那样有原则,说不好会不会对我们这些人动手。

“根据项伟的房东所说,他一共付了三个月的租金,在那里住的时间少之又少,即便是在屋子里也极少露面。但他有一次曾经回去拿过一封信,但那个信封已经找不到了,可能那封信就是这个。”余涟又说道:“‘剧院’的精神已经有些不正常了。”

“嗯,要尽快阻止他。”我点点头,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生鱼片,蘸上酱汁放进口中,心底却在不断地思索着。我何止知道“剧场”的精神已经有些不正常了?我甚至能够感受到他在写下这封“诛杀信”的时候是怀着多么激动的心情,对,我能感受到他那种激动无比的心情,就比如“剧场”是一个艺术家,在某一天他突然发现了隐匿在尘世中蒙尘的艺术品,那是一件万分值得激动的事情。

信中所提到的“灭亡”、“雅致”等等词汇不断出现在我脑海中,这些词无一例外,都令我觉得毛骨悚然,我不由得在想:这个“剧场”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为什么会把这些寻常的词汇用得如此骇人听闻?他称项伟的死为“命定的终极”,又把项伟的残尸放到舞台上进行所谓的“盛大演出”。

正常人是绝对不会觉得有任何美感,但他却称项伟将因为他的做法而“饱含诗意”、“美不胜收”。这是正常人能够想到的语句么?这两个成语是这样用的么?很显然不是,只是我猜不透这个“剧场”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罢了。

我和余涟在静默中吃完这顿饭,结账时余涟说要送我回去,我没有拒绝。下车时,余涟叮嘱我一定要记得他交代的事情,我点头表示了解。发动机的声音响起,余涟的车远去,我听到了一阵口哨声。现在的时间不算晚,小区门口许多人在散步、跳广场舞,但那阵口哨声似乎有着某种魔力,驱使着我向吹口哨的那个人看去。

那是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男人,身高有些矮,但有些气质。他留着一头长发,烫成了卷发,还染的浅棕色,看起来有些异样,但绝对不奇怪——千万不要被我的描述所误导,从而认为他是一个非主流时代的遗存。我保证,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奇怪,甚至还因为这个发型有了别样的气质。从他走路的方式就能看得出来,他是个很斯文的人,不管怎么说都应该拥有着良好的家教。

他就从我面前走过,口哨声十分具有穿透力,直到他远去,我才回过神来。我摇头一笑,心想自己怎么会盯着一个男人看这么久的同时向小区大门走去。前方的空气中还残留着那个男人身上的奇妙香水味,这个味道很特殊,但很好闻,我不由得对那个男人有些好感,心想他一定不是个普通的人,下次再见,一定要和他交个朋友才行。

我已经走近了大门,从兜里拿出门禁卡,险些把余涟给我的名片弄掉,但好在我眼疾手快,没让它掉下去。接着就是刷门禁卡、进入小区,然后走到我住的那栋楼上电梯、回家。这是经历过很多遍的事情,但今天这个时候使用电梯的人有点多,有老有少,他们看我这么年轻还拄着手杖,一瘸一拐的样子,显然都有别样的情绪。但我并不在意,只是按下楼层,静静地等待到达我所居住的楼层。

直到电梯里的老人和小孩下了电梯,那个小孩转头问了我一句:“叔叔,你为什么要一瘸一拐的啊?”我一时无言以对,眼看电梯门就要关上,我便笑了笑说:“出了点事,我摔了一跤,所以才拄着手杖啊。”

话音刚落,电梯门关上,几秒后就来到了我所居住的楼层,我拄着手杖走出电梯,掏出钥匙打开房门,换了鞋之后把手杖放在写字台上,给妈妈打了个电话,这才去洗澡、睡觉。

“这真是很充实的一天呢。”临睡前,我在心里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