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 我们一起放假

徐之简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神情已经恢复了正常

许沅没直接问他什么,而是私下给他发了信息问发生了什么事。

徐之简:【还不是杀千刀的严锐,把我当驴用!新项目这么多事,他居然想让我帮他担一半,你说他是人不是人?】

许沅:……

她盯着通知看了一会,问道:【你们招哪些人?】

徐之简立马丢来一份文件,许沅打开粗略看了眼,都是设计层面的岗位,跟她的专业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徐之简:【你想来吗?】

许沅思考了一会,【不想】

徐之简:【……】

徐之简:【你们开心就好】

公司的发展方向确定以后,整个研发部都变得忙碌起来,严锐那边的活还在策划阶段,离制作还远,所以许沅主要是在忙沈总这边的活,因为沈总决定扩大产能。

整个材料部门的人都因为他这个决定忙得不可开交,许沅整日整日待在实验室,连回办公室的机会都没有,就更别提和严锐见面了。

她没能领会到严锐所说的“偷懒”精髓,依旧以做学术的态度对待工作,这样干的结果就是,她引起了季瑶的注意。季瑶对她的工作能力大为赞赏,然后被领导重用的结果就是,事更繁重了。

就算是许沅也有些吃不消。

她不想拿一些难题去麻烦学长,毕竟她不想和学长牵扯太深,而且赵明烛自己的活就已经够多了,她看得出来,季瑶是想留赵明烛在嘉陵工作的。

所以她只能去麻烦自己的师傅张莉,作为公司的老人,她反倒是清闲一些,而且张莉人真的很和善,每次都很耐心地解答,如果不是赵明烛无意间看见了她的参考资料,她可能永远都不会发现有什么问题。

那次实验,她需要参考公司以往的实验数据,这东西她当然没有,只能去问张莉有没有,张莉一口应下,第二天就把完整的数据资料给她了,她在实验室对比数据的时候,赵明烛刚好也在,他看了几眼后突然问道:“许沅,你这个资料哪来的?”

“莉姐给的。”许沅随口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倒不是有什么问题。”赵明烛犹疑道,“就是太详细了。”

许沅心头突然一跳,她停下手里的活,转头看他。

赵明烛犹豫了片刻,意有所指道:“以张莉的级别,不大可能弄到这么详细的资料,更不要说还在一天内找齐了,这在大公司里是不大可能出现的工作效率。”

“学长的意思是,这份资料不是莉姐给的?”

虽然她这么问,但许沅此刻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在这个公司里,比张莉级别高,能轻松弄到所有资料,还会帮她的人,只有严锐了。

“嗯。”赵明烛无奈地笑了笑,“可能是严总给你找的,大家只有对领导的需求才会这么上心。”

虽然他和严锐是情敌关系,但他并不打算在这些事情上隐瞒些什么,那太不光彩。

许沅顿时就心烦意乱起来。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运气好,没想到是严锐在背后为她保驾护航?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之前和张莉谈起严锐,她看起来还和严锐不熟悉,那是最近严锐才找上她的吗?

许沅有一肚子问题想问,想立马冲回办公室找严锐问清楚,他到底什么意思,他做这些事情是想干什么?为什么帮她但又不想让她知道?

这算是道歉吗?

短短的十几秒内,许沅想了很多,但到最后这些念头都被她压了下来。

她脸色有些发白。

赵明烛看了她几眼,欲言又止,就在他决定要说点什么的时候,许沅却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抢白道:“学长,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心中有数。”

赵明烛怔了一下,半晌才点点头。

这件事许沅压在心里,谁也没说,她没去问张莉,也没问严锐,她只是不再找张莉请教任何问题,哪怕她的工作因此开始进展缓慢。

在她开始频繁加班后,张莉似乎看出点什么,虽然她没挑明,但她看许沅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然后没多久,徐之简就来实验室上门送关心了。

他还是那样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看上去就像是来闲聊一样,问:“弟妹,最近的工作还顺利吗?需不需要我帮帮忙啊?”

许沅瞥了他一眼,眼神透彻,像是看穿了一切,“我记得你学的也是电子相关的专业,懂材料?”

徐之简被她那一眼看得愣了一下,竟然有些心虚,他过了几秒才含糊道:“我们学霸都是全才。”

许沅垂下眼睛,不明所以地笑了笑,她突然不想再和他绕弯子,她轻声问:“是你懂,还是严锐懂?”

徐之简眉头不自然地挑了一下,他道:“你都知道了?”

说完了他才后知后觉地单手捂住了嘴。

许沅被他逗笑了,一时之间不知道他是不是装的。

“嗯,我都知道了。”许沅的眼睛很清澈,也许是还没进入社会的缘故,所以无论是眼神还是眼睛本身,都很干净,让人在对着这样一双眼睛的时候,无法说谎。

徐之简也不例外。

他摊开手,第一时间给自己甩锅,“你自己猜到的,不是我泄密的啊!”

许沅问:“他让你不要告诉我吗?”

徐之简把严锐卖得彻底,他点点头。

“为什么?”

“这我哪儿知道。”徐之简撇撇嘴,“严锐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要是不讲,谁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他揣测,“也许他学雷锋呢。”

许沅笑了,笑完她沉默几秒,道:“你回去告诉他,不用再帮我干什么,我不需要。”

听她这样说,徐之简突然收了笑,他看了她一会,到底忍不住问,“你认真的?为什么?他只是想帮你。”

这话要是真的传回严锐耳朵里,他估计得难受得吐血。

他都有种冲动,想直接告诉许沅严锐到底是在什么情况下挤出来的时间帮她,他们那个该.死的新项目忙得人焦头烂额,他每天都在担心严锐哪天就猝死了,可许沅居然还不领情?

徐之简不自觉地站在严锐那边,人都是有偏向的,他没看见许沅六年里的等待,他只知道严锐这些年受的折磨。严锐以前不这样的,他以前又嚣张又肆意,光站那儿就是个大写的年轻气盛、意气风发,他是天才,他学了两、三年就赶上了别人十几年的努力,他如果顺利进了国家竞赛队,现在指不定在哪个比赛里招摇过市,而不是在这个该死的公司为人背锅。

他如今的温和沉稳,不是什么值得夸赞的成长,是荆棘刮出的血痕,他的每一丝改变,都该让曾经见过他的人感到触目惊心,人脱胎换骨,就是死过一回。

许沅并不在意他语气里那丝若有若无的指责,严锐有个真心为他考虑的朋友她很高兴。

她道:“如果他想知道为什么,让他自己来问我。”

徐之简考虑了很久,最后还是原封不动地把许沅的话转达了。严锐抗住了,没吐血,但脸色像是刚诈尸了一样难看。

他当然也没去问。

急得徐之简头顶冒烟,心里抓心挠肝地难受,他发誓再也不管这两人的破事,有这个操心的功夫,他不如去找个对象谈恋爱,就当着他俩的面秀恩爱,气死这两别别扭扭的傻逼。

大家都二十四五的人了,眨几次眼半辈子都过去了,能不能直接一点?分就是分,合就是合,痛快一点,大家都舒服。

他脑嗨了几分钟,又认命地去帮严锐干活,对象没有,钱也没有,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来受这个苦???

许沅说到做到,不管再难的事,都一声不吭地自己扛。

她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她身后没有支撑点,只能自己一个人坚强地往上爬,不,她又想到,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以前她没什么目的地,现在是有的,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靠近他,孤注一掷地靠近他。

太过于拼命的结果就是身体的透支,那一阵许沅感觉自己走路都在飘,她这几年健身把身体养得挺好,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腿软的感觉了。

那天她从十七楼开完会往十八楼走,还只爬了一半的楼梯,就觉得气短心慌,她腿一软,就往后倒去,若不是有一只手稳稳地撑住她,准会摔得够呛。

她庆幸地回头道谢,“谢——”

面前是严锐冷若冰霜的一张脸。

那一刻许沅有些恍惚,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来着?她让徐之简带话后,这人就跟死了一样,她还以为他就打算这么耗着,耗到她要死了再来见她最后一面。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好生气啊。

严锐握着她的手臂,好像没有要松手的意思,许沅皱了皱眉,眼睛定定地看向他,问道:“有事吗?”

语气平淡,公事公办,很好。

严锐的神情越发冷漠,两人视线交锋,像是兵戎相见。

他有些发狠地说道:“公司你家开的吗?这么卖命是有人会给你颁个劳动光荣奖吗?”

许沅蓦地瞪大眼睛,他这种熟悉的讲话口吻让她竟然有些感动,有些东西果然是刻进基因里了,一碰就忍不住共鸣。

虽然被讽刺了,但她却气不起来了,她呆呆道:“严锐,你……”

话说到一半,许沅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脑子里空空如也。

严锐说完也有些后悔,他镜片下的眼睛缓慢地闭了闭,似乎在平复心情,几秒后,他压着声音道:“给你放半天假。”

许沅摇摇头,倔强道:“我不。”

“我去跟季瑶说。”

“我不放假。”

两人谁也无法说服谁,但楼梯间显然不是个僵持的好地方,谁知道下一秒会不会有别人出现,对峙片刻后,严锐无可奈何地泄下气来,他似乎是妥协了,看着许沅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们一起放半天假,行吗?”

许沅紧绷的神经突然松懈下来,氧气灌进每个细胞里,充沛又活力。

“我们”这个词取悦了她。

但她依旧不甘示弱地与他对视,“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