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男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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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木槿原本已经打算放弃做郁珺的节目,但是因为在欧莫那里看到了郁珺的照片,因此又改变了主意。她早上一上班就给郁珺打电话,可是对方的手机一直关机。蓝木槿想,她不会出事了吧?还有,不知道警察抓到欧莫了没有?
可是她没有时间想这些,甚至连周园的事也无暇想,因为今天要录节目,是她和新上任的女主持人舒彦第一次合作,因此她的压力很大,必须全力以赴。
节目做下来,让蓝木槿简直快发疯了。这个舒彦根本就没有按照蓝木槿事先跟她沟通的方案来做,而是完全按她自己的想象去引导嘉宾。并且舒彦和嘉宾是初次见面,因为事先蓝木槿和嘉宾沟通的时候,她都以各种事由不到场。所以舒彦在现场提问的问题嘉宾也完全没有准备,效果可想而知。蓝木槿好几次从摄像间冲进直播间打断他们的谈话,可是适得其反。最后蓝木槿索性由着他们了,而且把录制的时间加长,这样等剪片的时候余地也大点。
蓝木槿觉得有必要跟舒彦好好沟通一下了,于是下了班主动请舒彦吃饭。蓝木槿找了个环境幽静的咖啡馆,让舒彦点了一些喜欢吃的三明治和小糕点,自己就只喝椰奶。她吃不下东西,因为心里堵。但是吃到最后,蓝木槿发现自己还是不能说服舒彦,相反,舒彦表示这个节目的形式和内容都太陈旧,想用自己的方式改变。
蓝木槿说,改变当然可以,创新是必要的,可是舒彦对节目的想法必须要跟自己这个编导,特别是嘉宾说出来,这才是关键。如果舒彦仍然自说自话,那么她只好向领导汇报了。
其实蓝木槿平时最鄙视打小报告的人,她也绝对不会这么做。如果她这么做的话,这会儿也就不用跟舒彦这么说了。
舒彦很聪明,明白蓝木槿只是想借领导说事儿,于是终于把那句话说出来了:她可以听蓝木槿的,但是有一个条件。
舒彦说:“我想用我自己的名字命名栏目,你觉得如何?我觉得一个栏目的好坏主持人是很关键的,而且可以通过树立主持人的形象来创建栏目的形象。比如国内很有名的访谈节目‘鲁豫有约’和‘非常静距离’就是这样的。”
蓝木槿想了想说,这个建议不错,她完全可以考虑舒彦的提议,并且会跟领导商量的。
这个时候舒彦才笑出来。她的语气也温柔了许多,并且表示这顿饭她请了。
蓝木槿回到家里越想越憋屈。虽然平心而论,舒彦的这个提议不错,可是钟夏才死啊,尸骨未寒,凶手没有落网,自己做为她最好的朋友,却要亲手把她们合作了多年的招牌节目“漫步”毁掉,然后再为别人做嫁衣。
洗完澡,蓝木槿打开电脑上网。离林章的节目还有一会儿,蓝木槿打算一会儿听听郁珺回来了没有。
蓝木槿登录上QQ,发现周园的头像居然亮着。这好似在她原本郁闷的心情里扔了一小颗炸弹。不知道为什么,每当蓝木槿看到周园的头像亮着的时候,都会觉得他是在为自己而亮,虽然她知道很可能不是这样的。
蓝木槿跟周园说话。她说刚才去跟朋友吃饭了,所以这个时候才上网。
周园只是淡淡地表示知道了。蓝木槿以为他故意如此,于是赶紧补充:朋友是女的。
谁知周园仍然淡淡地说:你不用解释,我不在意跟你吃饭的人是男是女。
这句话令那颗小型炸弹瞬间就爆炸了。她问:你是不在意跟我吃饭的人,还是不在意我?
周园说:你自己理解。
蓝木槿说:周园,你就只会用这种阴阳怪气的腔调和我说话吗?
周园说:你看看,咱们是谁不好好说话。好不容易跟你说着话了,你却来跟我吵架。
蓝木槿说:你还知道说着话很不容易啊?你要是还在乎我,怎么会这么不容易?
周园说:蓝蓝,我累了。我睡觉去了。
蓝木槿更委屈了:那你就不关心我累不累?
周园说:累了就睡呗。
蓝木槿被噎了一下,想再说什么,周园的头像已经灰了。
蓝木槿气得脑袋里“嗡嗡”作响,抓起手机就给周园打电话。
电话通了,周园说:“你又发神经啊?”
蓝木槿忍无可忍,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周园,我受不了你了,咱们分手吧!”
电话里安静了几秒钟。在这几秒钟里,蓝木槿居然想到了很多。首先,她意识到自己这句话虽然憋了很久,但还是冲动了,因为一旦说了,她就要面临不可预知的结果,而她还没有做好准备。然后她想,周园会有什么反应?
蓝木槿完全无法预料周园会有什么反应,这让她又一次觉得,她根本就不了解他。
真正了解一个人的标志不是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喜欢什么,而是知道如果发生某件事情他会怎么做。
周园终于说话了。他说:“好的。”
然后,他没有等蓝木槿说话,就“咔嗒”一声把电话挂掉了。
蓝木槿呆了好半天,才突然哭出来。
直到这个时候,蓝木槿也无法明白,周园这句“好的”究竟是他一直在等自己说分手因此发自内心,还是实际上他不想分手,但并不愿意放弃尊严来挽留自己。
蓝木槿唯一明白的是,这段长达三年的爱情终于画上了句号。
这样想的时候,蓝木槿居然没有想象的那么难过,相反还有解脱的感觉。这让她突然想到——自己是不是真的不爱周园了?
她想起来林章对她说的那句话:如果不愿意为他不开心了,那就是不爱了。
蓝木槿突然想到,林章的节目该开始了。
她打开网络收音机,听林章的节目。她想,自己是在节目里拨通热线,告诉林章她解脱了,还是节目过后私下打电话给他呢?此时此刻,她有着强烈的倾诉欲望。
让蓝木槿意外的是,节目一开始,林章就用他那“阳光穿透泉水”的嗓音告诉所有的听众朋友:郁博士回来了。
郁珺跟听众打招呼,然后开始接听热线。林章并没有说郁珺暂离节目的原因,郁珺自己也没有提起。蓝木槿想,林章见到郁珺了,他能不能说服郁珺尽快跟自己见面呢?
蓝木槿在“夜心声”快结束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拨通了热线电话。她相信郁珺和林章都在第一时间听出了自己的声音。她开门见山地说,自己刚刚结束了一段很久的恋情,虽然是一时冲动提出来的,但是在潜意识里已经酝酿了很久。
郁珺说:“这位姑娘,既然已经结束了,那么就不要再多想,希望你能够早点从阴影里走出来,找到真正适合自己的人,不过,我并不建议你立即投入到下一段恋情中。”
蓝木槿说:“我不会的,我突然觉得没有感情的负累很轻松,所以我暂时不会让自己再开始新感情的。”
林章说:“我很高兴,你终于想明白那个问题了。”
蓝木槿问:“什么问题?”
林章说:“你爱不爱他那个问题。”
蓝木槿说:“其实我还是不太确定到底爱不爱了。”
林章说:“那答案就更明显了。如果爱着一个人,自己会非常确定,而如果不确定,那多半就是不爱了。”
郁珺说:“林章,你的记性真好,还记得她上次电话的内容。”
林章说:“那是,我还记得你当时说过的话,你说,那个男人即使还爱她,那也是更爱他自己。”
郁珺说:“是啊,这样的男人在意的是自己的满足感,而并非对方。”
蓝木槿说:“我想问两位主持人一个问题,那就是,爱情真的有保质期吗?”
郁珺说:“我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爱情其实就是一场化学反应,爱就是人体分泌出的一种物质,叫做多巴胺。多巴胺可以令人产生**,可是总会有分泌完的一天,大约十八到三十六个月后,当多巴胺不再分泌,两个人的**也就消失了。”
蓝木槿说:“那照郁博士这么说,爱情只是一个传说?或者说,天长地久的爱情只是一个谎言?”
郁珺说:“也不能这么说。**虽然没有了,但是两个人可以产生一种类似亲情的感情,如果把这种感情称为爱情也是可以的。但关键是,并不是每一次**过后的结局都是亲情。有些男女在**过后却像两个陌生人一样,发现彼此不再了解了,或者是太过了解了,这样就可能会互相伤害。更有些男女变得像仇人一样,一刻也不能够忍受对方,那么结局就可想而知了。
蓝木槿说:“对,我和他就应该是第二种情况——变得疏远。我和他经历过太多的事情,原以为那些考验过后,我们的感情会牢不可破了,但是谁知道……”
林章说:“爱情其实就是一个互相磨合、互相折腾、互相征服的过程。等到有一天,该磨平的都磨平了,该妥协的都妥协了,该得到的都得到了,两个人终于可以相安无事、和平共处的时候,也许就是爱情消失的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
蓝木槿这个时候很想私下问问林章,他是不是已经身经百爱了,所以才看得如此透彻。
蓝木槿说:“听你们这么说,我真的很失望。我真的不想再谈恋爱了,就单身一辈子……”
蓝木槿说到这里,突然间打了个冷战。自己刚才说什么?单身一辈子?
是这么说的。蓝木槿想起了幽兰契。哦,不,我不要单身一辈子……可是……
蓝木槿心乱的时候,节目结束的时间也到了。
珺郁一边看着林章把话筒关掉,放节目结束曲,一边自言自语:“原来这丫头是真的有心事,我上回还以为她乱编的。”
林章说:“你怎么会觉得她是编的呢?你不会觉得每个打来电话的人都是编的吧?”
珺郁说:“当然不会这么认为,主要是……呃,不说了,下班。”
林章说:“主要是,她想约见你却被你拒绝,你要人家装作听众在节目中跟你交流。”
珺郁面色一变,问:“你怎么知道的?”
林章说:“郁老师,人家一个小姑娘挺不容易的,很崇拜你,很真诚地想邀请你做节目,你就给人家一个机会,行不?这样吧,明天晚上,我们一起吃饭……”
珺郁却恼了:“原来那丫头居然把功夫做到了你这里,手段真是不简单啊!这么一说,我现在倒是认为她今天晚上的故事仍然是编的。哼,果真是一个骗子!你如果不相信我可以告诉你,我有一个做摄影师的朋友今天告诉我,他昨天被她骗了,不但伪装成客人去探听他的消息,而且伪装成他的助理偷着进到他家里了。你看看她整天都做的什么事,你还是离她远点吧!”
林章没想到自己居然弄巧成拙了,平时伶牙俐齿的他此时却百口莫辩了。他听着珺郁离去的脚步声,做了一个哭泣的表情,正巧被玻璃墙那边的甘茉儿看到,“扑哧”一声,把刚喝的一口水全喷出去了。
林章收回哭脸,暗想,那双筷子今天失恋了,心情一定不好,自己这双筷子该怎么去安慰她呢?哦,对了,郁珺刚才说的摄影师就是欧莫吧,昨天那木头究竟做了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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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木槿一整夜都没有睡着,快天亮时才迷糊着睡过去。第二天早上她头昏脑胀地去上班,把自己关在机房里整理前一天的录像。可是她总是心神不定,在飘忽的状态下工作总是出错,不断返工。
午饭因为没有胃口就没吃,下午的时候蓝木槿又困又累,趴在工作台上睡着了。醒来时已经到了下班时间,蓝木槿又看了一遍手机,QQ,博客,微博,邮箱,周园没有留下一点儿踪迹。蓝木槿苦笑了一下,周园的自尊一向无价,怎么可能回头呢?自己只是不习惯那个人真的消失罢了。
她背上包离开电视台,出门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回头,她看见的居然是林章。不知道为什么,蓝木槿一看见林章,凄凉的心房就突然有了温暖的感觉。他穿着黑色的T恤衫,外面套了一件天蓝色毛衣外套,很阳光地冲她笑着。
“筷子,你怎么来了?”蓝木槿想,他今天来,肯定是带来了关于幽兰契的消息。只是自己今天对任何事情都没有兴致,包括幽兰契。
林章说:“当然是来找你吃喝玩乐挥霍人生喽。”
蓝木槿一听,莫名地有了精神,不由说:“好啊,咱们走!”
林章带蓝木槿去吃自助小火锅。他看着她海吃海喝的样子,笑道:“喂,你是不是知道我晚上要请你吃饭,所以一天都没有吃东西吧?”
蓝木槿一边嚼着羊肉卷一边说:“对啊对啊!”
林章说:“我很担心你这样吃会不会把这家餐厅吃垮。”
蓝木槿喝了一口林章给她端的热椰奶,笑了。这是她从昨天晚上到现在第一次笑。蓝木槿说:“我就要把这家餐厅吃垮,筷子,有没有啤酒?”
林章一本正经地说:“不许喝酒。”
蓝木槿不满:“为什么不许喝酒?我就要喝。”
林章说:“不能喝,要不你跟我一起喝可乐吧。”
蓝木槿说:“不喝可乐,我就要喝啤酒。你为什么不让我喝酒啊?”
林章的表情仍然很正经:“因为酒会乱性嘛。”
蓝木槿一怔,然后笑得止不住,快跌到地板上了。林章无奈地看着她:“完了,这木头彻底傻了。”
他们吃饱喝足离开餐厅的时候,林章看着热闹而且有序的餐厅,摇摇头说:“木头,你居然没有把这家饭馆吃垮,我们下次继续来吃,吃垮为止……”
林章又带她去KTV唱歌。蓝木槿一上来,二话不说就点了一首王菲的《红豆》,这是她一贯的开场曲。
林章没有想到蓝木槿的歌唱得这么好,虽然跟原唱差了点,但是已经是很高的业余水平了。KTV里不需要太专业的歌技,重要的是感觉,蓝木槿唱歌的感觉就很到位。
“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林章正陶醉在歌声里,却突然听到蓝木槿泣不成声了。既而蓝木槿把话筒丢在一边大声哭起来。还好林章来之前就预料到了,身上备了纸巾,这会儿派上了用场。
却没想到蓝木槿这一哭就止不住了,林章只好起哄:“哭、使劲哭、加油哭、再大点声、一、二、三,哭!”
蓝木槿本来很伤心,却被林间弄得啼笑皆非。这一下却好了,想哭也哭不出来了。
她恨恨地说:“以后我不再唱这首歌了,我得换一首主打歌!”
林章说:“还是听听我的主打歌吧。”
林章唱的是水木年华的《轻舞飞扬》。“我以为她会一直在我身旁,我以为爱像永远那么长。在一个月光淡淡的晚上,她去了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轻轻飞舞吧轻轻飞舞吧,忧伤随着歌声在飞扬,我忍不住想把思念对她讲……”
林章唱歌的时候,发现蓝木槿偷偷对着他笑。唱罢,林章说:“木头,你敢笑话我?”
蓝木槿说:“嘻嘻,坦白吧,你这首歌是在怀念哪个姑娘呀?”
林章说:“哈……上学的时候,隔壁班的姑娘,我只是暗恋啊,一直没有表白。”
蓝木槿说:“切,暗恋最没劲了。你还是跟我讲讲初恋吧。”
林章说:“这个就是初恋啊。”
蓝木槿说:“暗恋不算初恋好不好?讲后面的故事。”
林章说:“后面没有了。”
蓝木槿说:“谁信啊?像你这么帅又有才的男人一定有很多绯闻的……哦,对了,你唱歌真好听啊!”
林章说:“真的真的?我当真了啊,我会跟你抢麦克风的……”
等到他们唱到尽兴了,林章才问:“木头,你前天是不是去找欧莫了?”
蓝木槿像一台卡了的电脑,缓冲了好一会儿才从吃喝玩乐状态切到侦探推理状态。
“是洛波跟你说的吗?”蓝木槿问,她暗想,洛波是林章的老同学,既然他可以把自己去找欧莫的事情告诉林章,那么也一定能告诉更多事情,不由好奇心大起。
林章却说:“是郁珺告诉我的,她是听欧莫说的。”
“什么?!”蓝木槿差点从沙发上蹦起来。她把机器按了静音,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她是什么时候告诉你的?昨天晚上吗?”
林章说:“很意外吧?郁珺和欧莫居然认识,我也很意外。”
蓝木槿说:“这个我是知道的,我意外的是,欧莫昨天告诉郁珺我去找过他。”
林章说:“这又怎么样?如果他们认识的话,并不难想象。”
蓝木槿就把前天发生的事一股脑儿告诉了林章。
林章听得津津有味,听完了说:“如果是这样的话,咱们可以得出两个推论。第一:那个叫宋秋的钟点工在离开欧莫家之后,并不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溜之大吉,相反,她联系到了欧莫,并且把家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欧莫;第二:欧莫在更衣柜的暗道里逃走之后,联系到了郁珺,把这件事告诉了郁珺。”
蓝木槿说:“不对,应该是欧莫在暗道里逃走之后,联系到自家的钟点工,来探听警察有没有去过的风声,这种可能性更大。至于是欧莫找到郁珺还是郁珺找到欧莫,可能性各为百分之五十吧。”
林章说:“有道理,不过郁珺和欧莫是什么关系呢?欧莫真的那么恨郁珺,打算杀了她?那郁珺岂不是很危险?”
蓝木槿说:“所以警察一定会去找郁珺,而且肯定已经找到了。如果郁珺知道欧莫对她有威胁,那么她肯定会协助警察找到欧莫的,所以欧莫这会儿说不定已经落网了。”
林章说:“所以,郁珺才毫无顾忌地对我说你跟欧莫的事。她不担心让我知道她跟一个逃犯联系过。”
蓝木槿说:“那也未必。郁珺跟你说的时候并没有提欧莫的名字,她肯定以为你不认识他,而且她并不知道你对这件事如此关注。还有,她这么诋毁我一定是想挑拨咱俩的关系。”
林章说:“想弄清楚这些事并不难,我找洛波就行了。”
蓝木槿说:“他肯告诉你吗?”
林章说:“会的,因为我现在正在帮他做一件事,他有求于我。”
蓝木槿好奇道:“什么事?和幽兰契有关吗?”
林章说:“那还用问,洛波要我冒充他跟幽兰契案唯一的幸存者——田溪见面。”
蓝木槿:“啊?是我听错了,还是你说错了?”
林章说:“都没错。洛波这几天以另外的身份跟田溪在网上聊天,现在要见面了。他当然不能自己去,也不能找其他男警察去,因为,那家伙为了赢得田溪的信任,居然冒用了我的身份。”
19
田溪和林章约定的见面时间是第二天下午四点。
在蓝木槿的强烈要求下,林章答应蓝木槿可以在不暴露自己的条件下围观。
见面的地方是一家咖啡店二楼。蓝木槿提前了二十分钟到,找了个带窗帘的位置坐下。窗帘半遮着座位,所以她可以看清楚外面的情景,但外面的人很难看清楚她。
洛波自己没有去现场,安排了男同事化妆成服务生观察田溪的动向。其实洛波并不担心田溪会对林章构成威胁,他只是担心田溪会像欧莫一样跑掉。虽然目前并没有任何证据怀疑田溪是凶手,但是她是这个案子目前最有力的突破口。如果她消失了,情况会变得很不乐观。
田溪的身体并无大碍,很快就出了院。她没有回那座充斥着死亡气息的老房子,而是暂时住进了公安局招待所,有专人负责保护她的安全。
萧景经常来看她,发现她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不稳定。萧景给她安排了心理医生,但效果并不好。那天洛波在田溪的档案里找到了她的QQ号码,于是灵感突至,用自己平时不经常使用的一个QQ号码加了田溪为好友。
田溪整日憋在房间里,无心画插图,大部分时间用带去的笔记本电脑上网打发时间。
洛波利用工作之余的有限时间跟田溪在网上聊天。为了消除田溪的疑虑,洛波有意“暴露”出自己的身份,让田溪相信他居然就是电台主持人林章,所以自然能够敞开心扉。
昨晚当林章跟蓝木槿说这些的时候,蓝木槿说:“我怎么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呢?一定是洛波掌握了比较重要的线索,才会对田溪这么费尽心思。”
林章看了蓝木槿一会儿,说:“不说你是冰雪聪明的姑娘都不行,好吧,我坦白,洛波的确是掌握了比较重要的线索,他通过查看田溪的手机通话记录,找到了一个跟田溪联系密切的男人。这个男人是云城人,在案发当日来过青城,第二天又走了。”
蓝木槿很惊讶:“这个人岂不是有重大嫌疑?既然找到了,那抓了他审问不就是了?”
林章说:“这个人从青城离开之后就下落不明了。洛波向田溪了解情况,田溪只说那个人是她的一个网友,经常联系,但并没有见过面,更不是恋爱关系。重要的是,田溪发誓那天自己一直在家里,并没有见过他。”
蓝木槿问:“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章说:“他叫易连山,是名职业培训师,主要向各大企业讲授市场营销方面的技巧和案例,经常在全国各地到处跑。警方找到了他的经纪人,得知案发当天他的行程就是青城,但是他并不是来青城讲课的,事实上他是一个人开车来的。高速公路查到了他的车确实是那天来的,第二天走的。因此,他是一个重要嫌疑人。”
蓝木槿说:“那欧莫岂不是清洗了嫌疑吗?”
林章说:“不,欧莫的嫌疑甚至比易连山还要大,他在案发当晚去过现场,而且有红蜘蛛可以作证。洛波他们已经查清楚了,我们在欧莫家看到的那只红蜘蛛就是当晚田溪看到的那只。”
蓝木槿说:“天啊!真是那只红蜘蛛!其实已经无需红蜘蛛证明了,欧莫那晚准备求婚的钻戒就戴在死去的祝若的手指上。现在警察还没有抓到欧莫吗?”
林章说:“没有。全城的警察布下天罗地网搜索欧莫,可是欧莫像蒸发了一样。”
蓝木槿说:“这都是你在洛波那里换来的情报?那你没有跟洛波说郁珺的事情?他们显然联络过。”
林章说:“我当然说了,他们肯定会再次找郁珺的,但结果就不得而知了。”
蓝木槿问:“那你知道不知道那几个姑娘都是怎么死的?有没有可能凶手是几个姑娘中的一个,包括田溪?”
林章说:“洛波没有说她们的死因,但他告诉我,她们几个人的嫌疑不大,凶手应该是外人。最关键的一点是,那个打热线电话的人嫌疑最大,而他打电话的时候,那三个姑娘早已死亡。”
蓝木槿说:“那话题再拐回去,你跟田溪这次见面究竟有什么文章?洛波给你下达了什么任务?”
林章说:“天机不可泄露,嘿嘿,等明天你不就知道喽?”
蓝木槿问:“那你有把握吗?你可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哦。”
林章说:“放心吧木头,洛波把他跟田溪的聊天记录发给我了,我已经做足功课了。”
可是蓝木槿看到林章和田溪见面的时候,心还是悬得高高的,一点儿都不能放心。离的有一段距离,他们谈话的声音也小,所以蓝木槿虽然在现场,却无法听到一个字。不过,她知道林章会用洛波交给他的录音笔把他们的谈话录下来。
如果蓝木槿不认识他们,一定会以为他们是一对刚刚进入状态的情侣呢。他们面对面坐着,田溪看起来比那天在医院里的状态好很多,黑色直发齐刘海,公主式的白衬衣外搭粉色开衫,林章还穿着蓝色毛衣外套,里面的黑色衬衣则换成了白色,再加上王子式的头发和鼻子,这两个人看起来居然就是一对璧人。
这幅画面让原本就有些兴奋的蓝木槿更兴奋了。那天一起唱歌的时候,蓝木槿确定林章目前是单身,所以现在她很八卦地想,洛波让林章冒充自己跟田溪见面,且不说洛波的目的能否达到,说不定倒促成了一桩美好情缘……
且不说蓝木槿如何八卦,这边林章和田溪的谈话已经切入正题。
这次与田溪见面的目的林章非常清楚。田溪是要林章陪她一起去见自己的男朋友易连山。
田溪和易连山是通过网络游戏认识的。田溪是个标准的宅女,除了绘画之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玩网络游戏。而易连山虽然游侠似的满世界跑,却也喜欢用网络游戏调节紧张繁忙的工作。
虽然他们在虚拟的世界里碰撞出了花火,并且产生了浓浓的依恋,但是田溪一直以各种理由拒绝与易连山见面。
对于拒绝见面的原因,田溪对洛波的解释是:他们只是普通朋友,而且,她要信守幽兰契的约定,将单身进行到底。
田溪对林章,也就是网上的洛波的解释是:她还没有认定对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还在考虑中。
当洛波把易连山来去青城的证据摆在田溪面前的时候,田溪感到非常忐忑。易连山真的在那天来过吗?他来做什么?他知道自己的住处,出事那天他到了现场也是有可能的,但肯定不会杀人吧!那几个姑娘跟他无冤无仇呀!
而且,田溪想不明白,为什么那天之后,易连山跟她的联系突然中断了。她用任何通讯方式都无法联系到他。这让田溪越来越怀疑,易连山真的跟这个案件有关联,否则他为什么隐匿起来?
一直到两天之前,易连山突然跟田溪联络了。
易连山是用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给田溪发短信的,内容是:小溪,我是大山,我知道还活着。二十四日晚上六点我在醉心茶楼二楼等你,你一定要来!
这件事田溪并没有跟警察说,她的想法是:为什么易连山知道自己还活着?自己是幽兰契案唯一幸存者这件事,警方对外界封锁了信息,民间相传的说法都是四个姑娘全部死亡。
所以出事那天易连山一定进了老房子,知道自己只是昏了过去。易连山的职业虽然不是医生,但却在正规的医科大学里深造了五年,深谙医术,所以他能够肯定田溪当时并无性命之忧。
接下来田溪想的便是:有没有可能易连山真的杀人了,只对自己手下留情?
所以,如果易连山真的是凶手,出于感情,田溪不愿意把他交给警察,并且她还是很想见他一面的,一是挂念,二是渴望知道真相;而出于理智,田溪又不敢单独赴约,因此她决定物色一个人陪她一起去。于是林章成了最佳人选。
这些想法田溪都对网上的林章,也就是洛波讲了。
此时,在咖啡店,田溪对林章说:“我现在担心的是警察会跟着我。虽然我有自由行动的权利,但是这些天我因为害怕一直都没有出过房间。今天我出来的时候他们就问了我很久,并且肯定会偷偷跟踪我,不过我不怕,因为我见的是你。可是明天晚上呢,如果被警察跟踪就糟了!”
林章低着头,用勺子搅了一会儿咖啡,抬起头说:“你看我这个办法怎么样,咱们明天……”
林章的声音很低,因此田溪不由把耳朵凑得近了一些。这个非常暧昧的动作被蓝木槿尽收眼底,她已经构思了好几百条取笑林章的话了。
田溪听完林章的话,慢慢地绽开了笑容。她说:“看来我没错,找你就对了。咱们明天就这么办。”
看着田溪甜美的笑脸,林章心里很纠结。刚才说的摆脱警察跟踪的办法是洛波教他的,怎么会管用呢?况且,摆脱不摆脱跟踪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警察早就知道了她跟易连山的约会地点,所以肯定会布下天罗地网,易连山根本就跑不掉。
20
按照计划,洛波和萧景是这样分工的:洛波负责看住田溪,萧景负责和同事们守在醉心茶楼。
田溪是下午四点的时候出门的。她的出行理由是:绘画的颜料用完了,需要自己去买。虽然公安局的招待所不是看守所,是自由出入的,但是田溪不同,工作人员早就得到上级的指示:密切注意田溪的行踪,如果她出去一定要经过警方的同意,并且要有警察陪同或者跟踪,具体做法视情况而定。
是洛波亲自陪田溪买颜料的,这足以令田溪感受到监视力度的强大。按照林章的计划,田溪选择了和醉心茶楼方向完全相反,而且距离很远的一家商场。她对洛波说,她需要的颜料只有那家商场有。洛波没有表示异议,反而说:“你天天闷在这里也不好,不如趁买东西的机会好好出去转转,我会全程做你的司机、保镖外加拎包的。”
田溪微笑着上车,掩饰着心内的不安。洛波没有开警车,也没有穿警服,白色T恤套黑色小皮衣,不管是做司机还是保镖都有点浪费资源,更别说当拎包的了。
到商场的时候是四点二十五分,洛波停好车,跟田溪一起走进商场。卖颜料的地方在三楼超市,他们一起乘扶手电梯上去。田溪很快就挑好了颜料,然后说还想买一些生活用品。洛波接过田溪手里的购物篮,跟着她转,真的成了她的拎包男。
当田溪不断往购物篮里放女士用品的时候,洛波有点头大,暗想,这个姑娘弄得还挺像真的,想蒙过自己这个警察。不过,我洛波是谁呀……
不一会儿,田溪就快把洛波手里的篮子填满了。那种栀子花味道的湿巾田溪抓了好几包,塞进了购物篮。然后,田溪轻轻地拍了一下洛波的手臂,问:“洛警官,累不累?你看那边是饮料区,我请你喝饮料吧。”一边说,一边抬手向后面指着。
洛波顺着她的手回头看了一眼,田溪趁着这一瞬间的工夫,手伸进购物篮,抓起一包湿巾塞进了自己的牛仔裤口袋。
洛波回过头,微微一笑:“不用了。买完了吗?如果买完了咱们走吧。”
田溪说:“你看,还是累了吧?完了,走吧。”
他们一起去收银台结账。东西很多,收银员手脚麻利地将篮子里的东西一件一件地用扫描仪解码,装袋,然后报出金额。
田溪将银行卡交给收银员,收银员刷卡,田溪输入密码,然后签字。
这个时候,田溪在前,洛波在后。田溪把银行卡装进跨包,一只手用力从收银台上提起那个超大的购物袋,另一只手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那一包小湿巾,从购物袋的缝隙里塞了进去。
田溪把购物的小票放在塑料带里最上面的位置,然后转过身,将购物袋往洛波的怀里一塞:“拿着,我系下鞋带。”洛波接了购物袋,田溪蹲在地上系鞋带。
洛波随着购物的人群往外走,经过检测通道的时候,报警器突然发出刺耳的声音。
站在道通处的保安敏捷地挡住了洛波:“先生,对不起,请等一下。”
洛波把购物袋里面的小票交给保安:“你看,我这都付过钱了,你们的系统是不是有问题啊?”
保安把购物袋接过来,示意洛波再次经过检测通道,这一回没有听到刺耳的声音。保安把购物袋放回收银台,请收银员将物品和小票进行核对,不一会儿,收银员发现是一小包湿巾没有付钱。
收银员连声向洛波道歉:“对不起,先生,真是对不起,是我工作的疏忽,少刷了一样东西……”
洛波大度地一挥手:“没事,这个东西我就不要了,我可以走了吧?”
洛波再次走出通道的时候,田溪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洛波微微一笑,掏出手机给萧景打电话,告知情况,让萧景按原计划行动。
洛波给萧景打电话的时候,田溪已经打过了林章的电话。林章事先在商场旁边的小公园里等候,于是几分钟之后,田溪和林章会合了。
这个时候是五点十五分,离六点钟的约定时间还有四十五分钟。从这里到约定的地点,坐汽车要半个小时左右。他们打了辆车,直奔醉心茶楼。
林章偷看一眼默不作声的田溪,见她低着头,眼睫毛却在不停地颤抖,看来是紧张得不行。小姑娘今天显然是精心打扮的,头发上别着玫瑰发卡,身穿有玫瑰花边的白色毛衣和牛仔裤,小短靴。她在期待着她的王子,或者,她的魔鬼。
林章将她上下打量一下,说:“有这么漂亮的姑娘等着,他怎么可能不来呢?”
田溪莞尔一笑,放松多了。
气氛刚刚缓和下来,田溪的手机就响了。她急忙掏出来看,然后把手机递给林章,脸色发白。
手机屏幕上是一条短信:我们不去茶楼了,六点半海景公园山顶的小凉亭见。
林章愣住了。此刻汽车已经快过醉心茶楼了,海景公园在相反的方向,而且很远。看来这个易连山够老奸巨猾的。
田溪朝司机大喊:“师傅,调头,我们不去醉心茶楼了,去海景公园!”
司机放慢速度,不满地说:“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改地方了?”
林章说:“师傅,不管到哪儿,车费该多少我们就给您多少,您多挣点不好吗?”林章一边说,一边把手伸进上衣口袋,摸到了手机,按了重播键。
司机说:“你说得简单,现在正是车流高峰期,从这里到海景公园要穿越市中心的,这会儿市里早就堵死了。”
林章说:“这样啊,那咱们就从外环绕过去嘛。”
司机说:“这可是你说的啊,那就走外环吧。”
林章说:“放心吧师傅,车钱不会少您的。”说着看了一眼手表,“六点半之前能到海景公园吗?”
司机说:“能到,不过如果你们再换地方,我可就不能送了,马上要交接班了。”
林章又跟田溪说:“海景公园山顶的小凉亭,那个地方好,我以前跟姑娘约会的时候常去那里的。
田溪低下头,脸有些红。
林章悄悄把手指放在手机的红键上,摁断了电话。
洛波开着车,一边听着蓝牙耳机里传来的断线声,一边嘀咕:“海景公园?靠,还来这手啊!”他放慢车速,通过对讲机朝萧景大声说:“老大,情况有变,易连山把约会地方改到海景公园山上顶的凉亭了。你马上让一部分人撤离醉心茶楼,到海景公园。要快!他们的约定时间是六点半!”
他听到萧景用平静的声音说:“知道了,我带三分之二的人马上去海景公园,剩下的人暂时在醉心茶楼待命。你也去海景公园。”洛波微微晃了晃脑袋:“乖乖,这么淡定!受不了你……”
洛波把车调头,从外环走,去海景公园。因为他从商场出来要比林章他们晚,所以这个时候,他的车和林章他们的车虽然都在外环上,但是洛波距离海景公园要更近一些。而萧景他们是从醉心茶楼出发的,就相对林章他们远了,因此洛波和萧景正好把林章他们夹在了中间。
二十多分钟后,洛波赶到了海景公园。他把车停在海景公园对面的广场上,然后下车,一个人向海景公园走去。
这个时候是六点二十分,距离易连山和田溪的约定时间还有十分钟。
天色将黑未黑,公园里的人不多,往外撤的都是老头儿老太太,往里进的都是年轻情侣。洛波走进公园,一眼看到山顶的凉亭露出来一个尖儿。凉亭的身子被山挡住,看不出来那里是否有人。
洛波点了根烟,叼在嘴里,找了个木椅坐着,看样子在等他的姑娘。
眼前忽然就闪过一个人影。那个人穿着深蓝色的夹克衫,戴着棒球帽,帽沿很低,加上墨镜的遮掩,所以看不清楚面容,只觉得他走路的姿势挺拔威武,气势汹汹。
目标出现了!洛波早就看过易连山的照片,虽然脸部没有得到确定,但气质错不了。他身上背着一个黑色的电脑包,鼓鼓的,不知道里面都塞了些什么东西。
易连山朝着后山的方向走去。洛波的姿势没变,通过挂在耳朵上的微型对讲机小声向萧景汇报:易连山已到后山。
刚汇报完,田溪和林章就到了。洛波选择的位置很隐秘,所以他们看不到他。
田溪一眼看到了山上的凉亭尖儿,心跳不由加快了频率,步子有点儿迈不动了。
林章问田溪:“是你自己过去呢,还是我陪你一起去?”
田溪犹豫了片刻说:“你跟我一起去吧,我一个人害怕。”
他们一起朝后山走去。
他们开始往山上爬的时候,萧景他们赶到了。
萧景挽着同事焦阳的胳膊走进公园,两个人看起来就是一对侣情。洛波第一眼根本就没看出来那个女人是萧景,她戴了假发和墨镜,穿着性感的黑裙子,红色大围巾,妖娆妩媚,与平素判若两人,洛波不由看呆了。他知道,萧景这么打扮,一定是为了不让田溪认出她。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完全隐没在云里,空气有些凉,风吹过树木,树叶纷纷往下坠,声响反而加深了公园的幽静感。
藏在暗处的洛波向上级汇报:易已到亭中,田和林在上山。
守在外面的董渊发出了各种指令,便衣们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埋伏在了各个要害位置。董渊早就下了命令:欧莫跑了,一定要把易连山抓拿归案!
萧景和焦阳在公园里相依而行,不时窃窃私语,一步一步紧逼凉亭。
田溪和林章接近凉亭了。他们看到凉亭里站着一个人,身形挺拨,手插在裤袋里,一动不动,像一个雕塑。天色已黑,他又戴着帽子和墨镜,面容很不真切,只能分辨出是瘦脸颊、长下巴。
田溪和林章都看过易连山的照片,所以确信此人就是他。三个人默然相望了片刻,距离五米。
林章的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一只手里握着手机。他的手指轻轻一动,摁下了拨出键。
易连山突然开口:“溪溪,那个人是谁?是不是警察?”
田溪说:“他不是警察,如果你不相信我,你为什么还敢来见我?”
田溪说:“那你告诉我,你让我来到底有什么事?”
易连山说:“我想带你走。”
田溪一惊:“去哪儿?”
易连山说:“和我在一起。难道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田溪不说话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对面那张看不真切的脸,牙齿咬着嘴唇。
易连山说:“现在她们都死了,只剩下你一个人了,你还有什么顾虑?溪溪,跟我走,我爱你。”
易连山说得很动情,声音虽然宏亮,却在微微颤抖。
田溪问:“你怎么知道我没死?那天晚上你来过我家是不是?她们三个人是不是你杀死的?”
易连山说:“溪溪,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杀人呢?”
田溪说:“可是我知道你那天晚上来过,不然,你怎么可能知道我没死,而她们都死了?”
易连山说:“我真的没有杀人,你是了解我的对不对?”
田溪说:“那你告诉我,你那天晚上到底来过没有?”
易连山说:“这些很重要吗?我今天见你,不是跟你来纠缠这些没用的问题,你只要记着两点——第一,我没有杀人,第二,我爱你,要带你走!”
田溪看着易连山不说话,眼角开始闪烁泪光。
易连山说:“溪溪,过来,来我的身边。”
田溪不动。
易连山说:“我知道你想过来。来吧,让我好好看看你,你今天真好看。”
田溪的身体轻轻地摇晃了两下。
易连山飞快地走过来,一把拉住了田溪的手,然后把她拉进了凉亭。
林章还在原地站着,知趣地背过了身体,但是耳朵像天线一般竖着,听他们的动静。更重要的是,他衣袋里的手机还在接通状态,在给洛波做现场直播。
洛波一字不漏地听着,手机里的声音也通过对讲机传到了所有便衣的耳朵里。
萧景挽着焦阳的胳膊上山,洛波则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洛波的任务是在半山腰堵住下山的路,他已经勘察过了,上山和下山仅有这一条小道。
林章听到动静,回头看见萧景,不由松了一口气。他事先知道萧景会乔装改扮,所以很容易就认了出来。林章悬在半空的心落了地,开始在原地晃悠,打算伺机离开。
易连山和田溪站在凉亭靠里的位置说着什么。因为声音低,其他人都听不见。
萧景和焦阳走到了凉亭附近,那里有一个石椅,他们依偎着坐下去。
机不可失,林章迅速朝山下走去。他穿着运动鞋,因此走得无声无息。待易连山回头看的时候,林章已经不见了。但是易连山并没有什么反应,可能是更愿意林章离开吧。
洛波则蹲在山坡的一个大石头后面,这个角度可以窥视到山顶凉亭的情形。他看见焦阳和萧景的身影挨在一起,亲密得不能再亲密了,心中升起一团怒火,暗暗骂道:焦阳,没看出来啊,你小子平日里看着挺正经的,现在居然仗着公务沾咱们老大的便宜。咱们老大是多么冰清玉洁的姑娘啊,我都不敢动她一根头发,你居然……咱们老大跆拳道八段啊,你要是敢假戏真做,小心被她劈成八段……
易连山也看到萧景和焦阳了。他看了一眼他们抱在一起的样子,心里一动,回过头来,把田溪也揽进了怀里。
田溪感到周身一热,下意识想把易连山推开,可是被他抱得更紧了。田溪无力再挣扎,于是任由他紧紧抱着。
易连山轻轻把墨镜摘掉,将田溪放开,脸对着她的脸。这个时候,田溪终于第一次清楚地看到了易连山的脸。
这张脸很年轻,岁月还没有在上面刻下什么,可是为什么这双眼睛看起来饱含那么多的内容呢?这不是一双二十几岁男人的眼睛,而是一双四十几岁男人的眼睛。同时,这双眼睛还饱含深情。于是,田溪被他彻底击败了,对他说:“好,我跟你走,不管你去哪儿我都跟着你。”
易连山的眼睛里迸发出了眩目的光彩,一时竟然语塞,缓了一下才说:“那我们走吧,你饿了没有?我先带你吃点东西吧。”
这时,突然有人拍了一下易连山的肩膀。易连山没有防备,吓了一跳,一回头,看见一个长得很精神的小伙子站在他身后,拿着一根香烟,腼腆地说:“老兄,能不能借个火?”
易连山就把手伸进衣袋里掏打火机,手刚伸进去,焦阳一脚就踹在了易连山的膝盖上。易连山猝不及防倒在地上,还没有来得及爬起来,一支手枪已经抵在了他的脑壳上。
与此同时,萧景也一把将田溪拽到了自己怀里。田溪吓得哇哇大叫起来,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拉她的女人是萧景,不由得傻掉了。
易连山吓得声音都在哆嗦:“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焦阳出示证件:“我是警察。我们怀疑你跟幽兰契案件有关,所以,请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易连山说:“协助调查?你不会拿我当凶手吧?”
焦阳说:“不会,你现在只是犯罪嫌疑人。”
易连山的声音冷静了一些:“我跟你们走可以,但是你们不能给我戴手铐。我今天刚见到我最爱的姑娘,你们当着她的面,要给我留点尊严。”
焦阳哭笑不得:“那你站起来吧。别耍花样,这山底下可都是我们的人,子弹是不会长眼睛的。”
田溪突然哭了:“萧警官,你们早就知道我跟他见面是不是?林章是不是你们的人?”她的声音又高了一点:“山,我不知道警察会来的,真的不知道!”
易连山从地上站起来,看着田溪,语气很温柔:“溪溪,你放心,我相信你不会出卖我的。而且,我没有杀人,警察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焦阳年轻冲动,忍不住说:“哼,没有杀人,如果你真的没有杀人,你为什么不敢光明正大来见田溪?还耍花样,一会儿换一个地方……”
焦阳说:“现在不是你狡辩的时候,先跟我们走吧。”
萧景拍了拍田溪的肩膀:“我先送你回住的地方吧。”
田溪满脸都是泪水,不说话,只是哭。萧景拉着她往山下走。
易连山被焦阳抓着胳膊,走在萧景他们后面,焦阳另外一只手里握着枪。
易连山刚刚往下迈第一步的时候,被焦阳抓着的胳膊突然一使劲,焦阳的身体立刻失去了平衡。焦阳还没有来得及调整平衡,易连山的脚尖已经踢到了焦阳的手腕上。焦阳手中的枪被踢飞,而易连山另一只脚也踢过来了。焦阳的身体彻底失去平衡,跌出小路。幸亏路边有树,焦阳抓着树,才没有滚下山去。
萧景听到后面的动静,知道不妙,赶紧回身。易连山离萧景并不远,根本无法从她的枪口下逃脱。易连山呆了片刻,突然往前跃了两步,大声喊:“别过来!如果过来,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易连山站的位置地势很陡,山坡上又有很多嶙峋的怪石,所以如果跳下去后果难以预料。
萧景说:“易连山,你不是号称没有杀人吗?你现在突然反抗不是不打自招吗?这样的话,你今天更难脱身了。”
易连山说:“我没有杀人是不错,可是你们为什么来抓我?那天晚上,我……确实到过现场,所以我说不清楚了!再加上只有田溪一个人没死,你们是不会相信我没有杀人的!”
萧景说:“我们并没有说你杀没杀人,这都是你自己说的。如果你真的没有触犯法律,那惟一的选择就是跟我们回去做笔录。你刚才说你到过现场,所以你就是凶案的目击人,有义务协助我们调查。”
易连山摇摇头,眼里全是绝望。他叹了口气说:“与其被你们冤枉成杀人犯,不如我现在自作了断吧!”
易连山说完,身体猛然朝前一跃,然后重重地摔在山坡上,接着一路滚下山去……
田溪大哭一声,想挣脱萧景,可是挣了几下没有挣脱。
焦阳回过神,急忙朝易连山跳下去的地方奔去。刚到山边,便看到一个白影在山坡上晃了两下,同时听到一个男人的叫声,听起来像易连山的。
然后,山坡上响起洛波的声音:“老大,我抓住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