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买凶杀人

下午4点多的时候,赵雅琪命案现场的勘查工作基本结束,尸体被法医车拉走做进一步的尸检。就在严政他们准备从现场撤离的时候,保安老陈忽然带着一个年轻的女保安来找警察。老陈说按照他们的排班表,他下午4点下班,这个叫小菱的女保安是来接他的班的。两人交接班的时候,他跟小菱说了小区发生命案的事。小菱一听死者是4幢1911室的业主,就想起了她两三天前看到的一个可疑情况。

严政把目光转到那个名叫小菱的女保安身上,问:“是什么可疑情况?”

小菱个子不高,人也比较瘦,保安服穿在她身上,总给人一种衣服比人大一号的感觉。她用力地扯扯自己的衣服下摆,说:“是这样的,应该是三天前吧。那天下午也是我在小区门口值班,当时4幢1911室的业主赵雅琪应该是从外面购物回来,在小区门口下出租车的时候,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因为嫌我开小区门太慢,她还骂了我两句。就在她进入小区之后,我才发现她坐的出租车后面,还紧跟着一辆红色的凯美瑞。一开始我以为是前面的出租车挡住了红色凯美瑞的去路,但后来出租车开走后,红色凯美瑞又停了好几分钟才离开。当时我就觉得这辆红色凯美瑞有点可疑,好像是在尾随跟踪出租车似的。后来证明我想得一点都没错,昨天中午赵雅琪从外面吃饭回来,那辆红色凯美瑞又跟在她屁股后面出现了。等赵雅琪走进小区后,从红色凯美瑞驾驶位上走下来一个短头发的女人,戴着墨镜,朝着我们小区里张望好久,还拿着手机对着赵雅琪偷拍了几张照片。我觉得这个女人有点可疑,正想上前查问,她却很快又钻进车里,掉头离开了。”

欧阳错问:“门口的监控设备有拍到这个女人和她的车吗?”

小菱摇头说:“应该没有。她好像很小心的样子,车子停在监控范围之外,人也站在我们保安亭的侧角,那是一个监控设备拍不到的位置。”

旁边的聂国权忽然说:“我老婆开的就是一辆红色凯美瑞。你还记得那辆车的车牌号吗?”

“记不得了。”

严政问聂国权:“你手机里,有你老婆的照片没?”

聂国权不太肯定地说:“我找找看。”在手机里翻了好久,才说,“有一张。”他把老婆的照片在手机里打开,递给小菱看。小菱只瞧了一眼,就马上认出来了,说:“对,就是她,虽然她当时戴着墨镜,但我还是认得出来,错不了,就是她。”

“这个黄脸婆,果然是她。”聂国权一跺脚,“我早就应该想到是她了。”

“为什么这么说?”严政问道。聂国权说:“就在上个月,她知道了我和琪琪的事,跟我大吵大闹了一场,我实在受不了她的纠缠,就提出要跟她离婚,可她死活不同意,还咬牙切齿地说一定要找到那个狐狸精,叫她不得好死。”

欧阳错问:“所以你觉得赵雅琪是你老婆杀死的?”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聂国权气愤地说,“她肯定是通过跟踪我,知道了琪琪的住址,然后又开始对琪琪进行盯梢。就算不是她自己动手杀人,我觉得琪琪的命案也肯定跟她脱不了干系。”

听他这么一说,严政也越发怀疑起他老婆来。她问:“你老婆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哪里?”

“她叫宋敏,这个时候应该在单位上班吧。她在我们县的科工商务局工作。”

“那你带我们去找她吧。”严政看看手表,“从这里去新安县,至少也得两个小时,你跟你老婆说叫她下班后在单位等着,你晚上要带她去参加你们银行举行的一个晚宴。”

聂国权摇头说:“她跟我的关系早就闹僵了,肯定不会跟我去参加什么晚宴的,所以得想别的办法拖住她。”

他掏出手机给宋敏的办公室打电话,宋敏果然还在单位上班。他说:“今天有个水泥厂老板想找我谈贷款的事,你晚上陪我去见一下,回扣拿多少你跟他谈,这个事我不好跟人家明说。”宋敏很爽快地就在电话里答应了。欧阳错不由得哑然失笑:这可真是知妻莫若夫啊!

严政让聂国权带他们去新安县找他老婆宋敏。聂国权开着自己的小车在前面带路,欧阳错和熊甲申坐在他车上。严政和康佳佳则开着警车跟在后面。高速公路上一路畅通无阻,两个小时后,他们来到了新安县县城。严政出发前已经向新安县公安局发了协作函,进入主城区后,当地辖区派出所的两名民警上了他们的警车,协助他们一起办案。

来到宋敏所在的工作单位科工商务局时,已经是傍晚6点多了。太阳已经落山,城市的街灯又还没有亮起,整座县城都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严政让聂国权给他老婆打电话,告诉她说自己已经到了。挂断电话没多久,就看见一个短发女人踩着高跟鞋从科工商务局办公大楼里边走出来。

聂国权指着她对严政说:“她就是我老婆。”严政点点头,迎着这个女人走过去。

虽然丁州市警方来的几名办案人员都穿着便装,但陪同办案的当地派出所的两名民警身着制服。宋敏抬头看见丈夫身边站着几个表情严肃的陌生人,而且还有两个身着制服的民警,顿时警惕起来,停住脚步观察两三秒钟,忽然掉头就走。

康佳佳立即从后面追上来,拦住她的去路。宋敏瞪着她问:“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康佳佳朝她亮了一下证件,说:“我们是丁州市公安局的刑警。”

“丁州市公安局?刑警?”宋敏脸上的表情不由得变了一下。

严政从后面走上来,问她:“知道我们为什么大老远来找你吗?”

宋敏摇摇头,忽然回头朝聂国权望一眼:“该不会是他在外面犯了什么事吧?”

“不是他,”欧阳错说,“是你自己的事。”

“我自己有什么事?”

“我们都找上门了,你就别在警察面前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好不好?”欧阳错冷笑地看着她。

“我怎么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宋敏表情愠怒地瞪他一眼。

严政问道:“对于你丈夫聂国权在丁州市买房子包养情妇的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当然知道。”宋敏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朝丈夫盯过去,“就为了这个事,他还要跟我闹离婚呢。”

严政说:“你去丁州市找过那个叫赵雅琪的女人,对吧?”

“是的,我就是想看看能把我丈夫迷得神魂颠倒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宋敏反问道,“这个不犯法吧?”

“这个当然不犯法。”欧阳错提高声音道,“但是如果你去杀人,那就犯法了。”

“杀人?”

严政说:“就在昨天晚上,这个叫赵雅琪的女人,被人杀死在自己家里。”

“真的吗?”宋敏退后一步,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这可真是老天有眼,报应不爽啊!”

见她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严政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问道:“昨天晚上11点至今天凌晨1点之间,你在什么地方?”

“晚上11点至凌晨?这不就是半夜里吗?”宋敏说,“我肯定在家里睡觉啊。”

“有谁能证明吗?”

“没有,”宋敏摇摇头,又用目光狠狠地剜了自己的丈夫一眼,“谁叫我摊上了一个不要脸的老公呢,他去陪别人了,晚上当然就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在家里睡觉了。”

“那也就是说,并没有人能证明昨天晚上你在家里,对吧?”

宋敏好像这才明白对方的意思,说:“你这是在问我的不在场证明吗?你们怀疑那个女人是我杀死的?”

“赵雅琪抢走了你老公,你又暗中跟踪调查过她,知道她住在什么地方,也大致了解她的生活规律,有杀人动机,也有作案条件,最重要的是,她被杀的时候,你也无法提供确凿的不在场证明。那你自己说说,你值不值得我们警方怀疑?”严政冷声反问道。

康佳佳朝宋敏做了一个请上警车的手势,说:“走吧,跟我们去一趟丁州市公安局,协助我们把这个案子调查清楚。”

“你这是什么意思?”宋敏用力挡开她的手臂道,“仅仅是因为我没有办法证明自己在自己家里睡觉,你们就要逮捕我吗?谁会在三更半夜睡觉的时候还去找个时间证人?我要是早知道那个男人会在半夜动手,我肯定就……”她心情激愤之下,竟然口不择言,刚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情况不妙,立即闭上嘴巴,但是已经迟了。

严政目光一闪,盯着她问:“你刚才说的‘那个男人’,是谁?”

“我……”宋敏支吾着,一时说不出话来。欧阳错在旁边说:“严队,别跟她废话了,把她带回局里审一审,她就什么都招了。”他边说边掏出明晃晃的手铐,摆出一副立即就要抓人的样子。严政在旁边看着,故意沉吟着不说话。

宋敏哪里见过这般阵势,早已吓得脸色煞白,摆着手说:“你们别抓我,我说,我说……”

她告诉警方,自从得知丈夫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之后,她就十分伤心。原本还想通过一哭二闹三上吊来挽回丈夫的心意,直到丈夫以离婚来威胁她,她才不敢再过多纠缠,但在心里,对那个插足他们家庭的第三者,越发恨之入骨。后来有一次聂国权去丁州市跟那个女人幽会的时候,她跟踪他,知道了那个女人住在丁州市城市时尚家园小区。三天前,她又开车去丁州市,近距离观察过那个女人。这个叫赵雅琪的女人确实比她年轻漂亮,要想从这个女人身上把丈夫的心夺回来,她深感无能为力。想来想去,唯一能让丈夫回到自己身边的办法,就是让那个女人马上去死。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她对赵雅琪这个狐狸精就动了杀心。

她以前跟朋友一起打麻将的时候,在赌桌上认识了一个外号叫铁板的外省男人。据说这家伙坐过牢,是个混社会的主儿,平时专门替别人平事,当然是收费的那种。听人家说,他还杀过人,但因为能力大,居然被他摆平了,连警察也不抓他。以前打麻将的时候,他俩加过微信,但一直没有什么联系。她心里冒出这个杀人的想法之后,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个铁板。如果请他出手,无论这事成不成功,都跟自己扯不上什么关系,警察也不会怀疑到自己头上来。所以她立即在微信里联系了铁板,说自己有个事想请他帮忙。铁板约她到自己出租屋楼下的一间茶餐厅见面详聊。

两人见面后,宋敏跟他说了自己要请他办的事情,铁板很爽快地答应了,然后就像电视剧里的职业杀手一样,对她简洁有力地说了四个字:“地址,照片!”宋敏愣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急忙把自己打探到的赵雅琪在丁州市城市时尚家园小区居住的具体房号跟他说了,又把自己偷拍到的目标人物赵雅琪的照片发到他手机上。铁板看了一下照片:“怎么只有一个侧脸?”宋敏说:“这照片是我偷拍的。”铁板很专业地摇头否决道:“这可不行。人命关天,这可不能搞错,没有清晰的正面照片,万一我认错了人,杀错了人,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宋敏说:“行,那我明天再去一趟丁州市,争取拍几张那个女人正面的清晰的照片给你。”然后又问他的价格,铁板说:“既然你已经是我的老熟人了,那就给你一个优惠价,五万块吧,先付三万块定金,事成之后再付剩下的尾款。”宋敏觉得很划算,立即从手机银行里给他转了三万块钱作为定金。然后第二天,也就是昨天,她又赶到丁州市,通过暗中跟踪赵雅琪,终于在她坐进一家餐厅吃午饭的时候,躲在她对面餐桌后边用手机偷拍了三张她的正面照片,并且从手机微信里发给了铁板。铁板收到后只给她回了一句话:等我的好消息!

宋敏第一次到丁州市的时候,花三千块钱,买通了一个在城市时尚家园小区做保洁员的阿姨,让她做自己的眼线,平时多盯着赵雅琪,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向自己汇报。结果这个保洁阿姨今天中午突然给她打电话,告诉她说赵雅琪被杀了。宋敏有点不敢相信,问:“是真的吗?你没看错吧?”保洁阿姨说:“绝对是真的,错不了,我们小区里来了好多警察,住户们都在议论这事呢。”宋敏这才相信是真的。她完全没有想到铁板的速度这么快,办事效率这么高,昨天下午才发照片给他,今天中午就收到了赵雅琪被杀的消息。果然不愧是干这种事的高手!于是她二话没说,立即把剩下的两万块尾款打给了他。

宋敏原本觉得自己并没有动手杀人,中间又隔着一个跟赵雅琪完全扯不上关系的铁板,警方绝不会查到自己头上来。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留下了蛛丝马迹,竟然让警方这么快就开始怀疑自己了。最要命的是,她看到警察,心里一慌,竟然说漏了嘴,现在想掩饰也掩饰不住了。

“你这个臭八婆,原来琪琪还真是你杀的!”聂国权听宋敏说到这里,早已按捺不住,突然冲上前,甩手打了她一个耳光。宋敏也不是吃素的,尖声叫道:“你这个王八蛋,自己在外面搞女人包二奶,还敢打我?”飞起一脚,踢在聂国权的裆部。聂国权痛叫一声,伸手抓住她的头发。宋敏立即抠住他的眼睛,两人很快就扭打成一团。欧阳错和康佳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两人拉开。

严政对宋敏说:“现在不是看你们两个人打架的时候,那个铁板住在什么地方?赶紧带我们去找他!”

宋敏一边整理着自己凌乱的头发,一边说:“他就住在岑边菜市场三楼的一个出租屋里。”康佳佳把她推上警车,在她的指引下,警车很快就开到了岑边菜市场门口。

这时天色已晚,菜市场里灯火通明,但买菜和卖菜的人都已经不多,显得有几分冷清。宋敏抬起头,往三楼指一下,说:“他就住在三楼。”

严政点点头,让她带警察上楼找人。楼道里一片漆黑,楼梯又陡又窄,老熊脚下一个没留神,差点摔了一跤。康佳佳急忙拿出手机照亮,严政朝大家打个手势,所有人都把右手放在腰间抓住配枪的枪柄。他们这次要抓捕的是一个身负命案的杀人凶手,很可能会遭遇激烈的抵抗,所以出发之前,大家都申请了配枪。

小心翼翼上到三楼,却发现三楼共有四个住户。严政问宋敏:“他住在哪个房间?”宋敏摇摇头说:“我不知道,我只看见他是从三楼走下来的,具体住在哪个房间就不清楚了。”严政朝欧阳错做个手势,示意他一家一家地敲门。大家则都跟在后面全神戒备。

欧阳错上前敲了敲第一个房间的门,并没有人出来开门。犹豫一下,又去敲第二个房间的门,刚敲几下,房门就“吱嘎”一声,打开一条缝隙,一个烫着满头火红鬈发的中年妇女露出半边脸来问:“什么事?”

欧阳错说:“我们想打听一下,有一个叫铁板的人,是住在这里吗?”鬈发女人朝对面房间努努嘴,说:“他就住在那间屋里。”见欧阳错转身要去敲那个房间的门,她又补充说,“不过,他已经搬走了。”

“搬走了?”欧阳错敲门的手停在了半空,回头问,“什么时候搬走的?”

鬈发女人说:“昨天吃晚饭的时候吧,我看见他提着一个行李包,急匆匆地走了,临走的时候他还跟我说,这房子他不租了。”

康佳佳问:“他有说去什么地方吗?”

鬈发女人摇摇头说:“这个我可没问,他这人不怎么好打交道,跟别人说话总是凶巴巴的,我也不敢多问。”

严政凑到那间出租屋的窗户前往屋里瞧了瞧,里面黑乎乎的,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往屋里照一下,这只是一个狭小的单间,里面除了一张空****的床铺,并没有其他摆设。地上全是垃圾,还胡乱地扔着几件破衣服,想来是铁板走得太过匆忙,没有来得及收拾。

欧阳错想了一下说:“不对啊,昨天傍晚的时候,赵雅琪都还没有死,这个铁板为什么要逃啊?”

“笨蛋,”康佳佳说,“他是先给自己谋好退路,然后再去咱们丁州市杀人的。”

严政又转过身问鬈发女人:“可以把房东的电话告诉我们吗?我们想找房东问问铁板的情况。”

鬈发女人警惕地打量着他们,问道:“你们是……”

康佳佳说:“我们是警察,来找铁板调查一个案子。”

鬈发女人看过她的证件,这才放心地点点头,说:“我就是这儿的房东。铁板就是租的我的房子。”

“你就是房东?”严政有点意外。

“我真的是房东。”鬈发女人像要证明什么似的,这才打开门从屋里走出来,“我有房产证,你们要不要看一下?”

“不用不用,”严政赶紧摆手说,“我们相信你。”鬈发女人这才放下心来。严政又问:“铁板找你租房的时候,有没有跟你签租赁合同,提交身份证复印件之类的?”鬈发女人把嘴一撇,说:“我这破房子,有人租就不错了,哪还敢要人家的身份证。反正给钱就住,不给钱我就赶他走呗。”

严政不由得有些失望。这样一来,想要找到这个铁板可就有点困难了。如果他真的是杀人凶手,并且作案之前就想好了退路,足见他是一个心思缜密、计划周详之人,绝不会轻易让警方找到。而且从案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白天的时间,他如果搭乘交通工具逃跑,现在很可能已经在千里之外了。

欧阳错他们不由得有点泄气,低着头,正要下楼离开,鬈发女房东忽然在后面说:“你们要找铁板,也许我可以帮你们想想办法。”欧阳错回过头问:“你有办法找到他?”房东点点头说:“我昨天看他,并不像要出远门的样子,估计他很有可能只是换了个地方租住。”欧阳错皱一下眉头说:“整个新安县城也不算小,他如果换个出租屋躲起来,那也很难找到了。”

房东笑笑说:“不难找的。我加入了一个新安房东群,整个新安县城里有房子出租的房东基本上都在群里了,平时主要是在群里曝光一些拖欠房租甚至逃租,或者专门借租房为名偷窃出租屋里的电器家具的租客的照片和信息,提醒其他房东留心,注意不要上当。我手机里有铁板的照片,只要铁板还在新安县城里租房子住,就肯定能找到他。”

严政见她说得这么肯定,心中觉得这也是个不错的办法,就说:“那就太感谢你了,请你帮我们在群里找找他。”

房东说:“好。”立即掏出手机,在房东微信群里发布了铁板的照片,然后问:“这两天,有哪位房东把房子租给这个人住了吗?”消息发出去没多久,很快就有一个微信名叫“夏天不睡觉”的群友回复说:“这人昨天上午找中介联系我,租了我的房子,傍晚时入住。”

鬈发女房东本想说有警察在找铁板,但看到严政正在冲着自己摇头,便又改口说:“这个租客原来在我这里租房,我手里还有两百元押金没有来得及退还给他,请问他现在住在什么地方?我去给他退押金。”“夏天不睡觉”朝她发来一个竖大拇指的表情,然后告诉她说:“就在东盛里23号2楼202室,你自己去找他吧。”

鬈发女房东立即把手机屏幕上的地址拿给严政看了,又跟她详细说了东盛里的位置。严政记下地址,向她道谢后,立即带着大家往东盛里赶去。

其实东盛里距离岑边菜市场并不远,也就两三条街的距离,十几分钟后,警车就开进了东盛里,找到了23号。这是一幢三层旧楼,一楼开着一家摩托车修理店,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机油味。严政观察一下地形,让老熊和当地派出所的一名民警在一楼楼梯口守着,自己则带着其他人上了二楼。

来到二楼202室的门口,隔着大门就能听到屋里传来的麻将声。严政做个手势,她和康佳佳两个守在大门两边,照例由欧阳错上前敲门。屋里的麻将声停了一下,房门打开一条缝,一个平头男子的脸在门缝里闪了一下,看到宋敏站在外面,立即又把门关上。宋敏早已看清对方,叫道:“他就是铁板!”

欧阳错不等屋里的人把房门锁死,立即对着大门就是一个正蹬,“哗”的一声,房门被他硬生生地踹开。“警察,不许动!”严政和康佳佳立即举着枪闯进门去。

屋子中间摆着一张麻将桌,桌边的三个男人都吓呆了,做梦也想不到打个麻将居然还惊动了带枪的警察,赶紧双手抱头蹲在地上。欧阳错一看,刚才给他们开门的平头男子铁板并不在麻将桌边,四下里看看,忽然听见厨房方向传来轻微的响动,立即拔枪在手,小心地朝厨房走去。刚到厨房门口,就看见刀光一闪,铁板抄着一把菜刀,突然从厨房里跳出来。

欧阳错急忙闪身避开,谁知铁板拿着菜刀并不是要袭警,而是架在自己脖子上威胁道:“你……你们想怎么样?你们再逼我,我……我就死给你们看!”

欧阳错一时愣住了。如果对方挥刀砍他,他倒是有办法一招制敌,可是对方拿刀抵着自己的脖子,以死相挟,他投鼠忌器,一时间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把枪放下,都给我退后!”铁板梗着脖子大声叫唤。欧阳错回头看看严队,严政冲他微一点头,他只好把手枪插回枪套,双手举起做投降状,说:“好了好了,我们把枪收起来,你也把刀放下,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

“说个屁啊,都他×给我让开,放老子走!”铁板的情绪有点激动,挥舞着手里的菜刀说,“要不然老子就死给你们看!”

欧阳错只好无奈地退到一边,就在这时,康佳佳突然从他身后闪出来,抓起桌上的一枚麻将,猛地掷出,“叭”的一声,不偏不倚,正好打在铁板握刀的手腕上。铁板只觉得手臂一麻,手里的菜刀再也把握不住,“当”的一声掉在地上。

欧阳错立即上前,脚下一钩,手上一带,就把他放倒在地,然后整个人都扑上去,将他死死地按住。康佳佳一脚踢开地上的菜刀,把铁板双手反转,麻利地给他上了铐子。欧阳错这才松下一口气,将铁板从地上提起,按坐在一把椅子上。

旁边三个打麻将的同伴一见这个场面,个个吓得脸色煞白,呆若木鸡。严政冲他们挥挥手说:“警察办案,不关你们的事,赶紧走吧。”三人如蒙大赦,立即下楼去了。这时楼下的老熊也收到信息,知道铁板已经被抓获,立即带着那名派出所民警上了二楼。

“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吧?”严政挪过一把凳子,坐在铁板面前,问他。

铁板抬头看了宋敏一眼,沮丧地点点头,说:“知道。”

“这么说来,你承认案子是你做的了,对吧?”严政问。

“是我做的又怎么样?我铁板向来敢做敢当。”铁板装出一脸硬气的模样,“不就几万块钱嘛,多大点事啊。”

严政立即站起身,朝欧阳错等人挥挥手,说:“先把他带回丁州市,咱们再好好审审他。”

“是。”欧阳错和康佳佳答应一声,正要将铁板带下楼,铁板却一脸莫名其妙地嚷起来:“什么情况?为啥要带我去丁州市?”

欧阳错在后面推了他一下,说:“你在丁州市杀人了,当然要带你回丁州市公安局进行调查。”

“丁州?杀人?难道那个女人真的被人杀了?”铁板这才明白这帮丁州市的警察来找他的目的,“错了错了,你们搞错了,我根本没有去过丁州,更没有杀人。”

严政皱眉道:“你刚才不是承认案子是你做的吗?”

铁板说:“咱们弄岔了,我说的案子,跟你们说的案子,不是一回事。”

欧阳错发火道:“怎么就不是一回事了?你收了宋敏五万块钱,然后跑到丁州市,杀了一个名叫赵雅琪的女人,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

“错了错了,你们真的搞错了。我,我根本就没有杀人!”

“没有杀人你看见警察就跑?还拿把菜刀拼死反抗?”

铁板急得直跺脚,说:“我以为你们是宋敏找来的帮手,是来要我归还那五万块钱的。那些钱我都已经输光了,哪里还拿得出来?至于说到杀人,就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铁板告诉警方说,自己以前根本就没有杀过人,他之所以在外面说自己身负命案,连警察都不敢抓他,那是为了给自己增加面子,在外面吹牛的。他坐过牢倒是不假,因为诈骗别人的钱财,他在老家坐过三年牢。出狱后在老家待不下去,就跑到新安县来打工,在工厂干了两个月,又嫌工作太累,只好从工厂出来,冒充黑社会成员在外面招摇撞骗,混吃混喝混点钱花。

前天下午,以前的牌友宋敏忽然找到他,说是想请他杀一个人。虽然他不敢真的去杀人,但这样送上门的钱不赚白不赚,所以他满口应承下来,宋敏请他开价的时候,他怕要价太高把对方吓走,所以只开口要了五万块钱。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宋敏居然一口答应,还当场预付了三万元定金给他。他真是高兴坏了,钱到手后,他当然不会真的傻到替宋敏去杀人,而是在第二天就立即开始找房子搬家。

他本意是想把宋敏这三万元定金骗到手就算了,谁知今天中午,她又给自己打过来两万块钱,这对他来说,真不啻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啊。他想也没想就收下了。刚才他正在自己新租的房子里打麻将,忽然看见宋敏带着几个人来找他,其中还有穿制服的警察,他以为自己骗钱的事被宋敏发现了,当即就慌了神,掉头跑进厨房拎起一把菜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想把他们吓跑,谁知不但没有把警察吓跑,自己反倒还莫名其妙地成了杀人凶手……

铁板说到这里,早已没有了先前的硬气,“扑通”一声跪在严政面前,说:“警察同志,你们千万别误会。我虽然收到宋敏的钱,但真的没有去杀人,也压根就没想过真的要去杀人。我就是小打小闹骗点钱花,真要叫我去杀人放火,我可不敢。杀人那可是死罪,你们一定要调查清楚,要是让我冤死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原来你是个大骗子!”宋敏怒气冲冲地跑上来,飞起一脚,踢在他的下巴上。铁板顿时满嘴流血,痛声大叫。康佳佳按住宋敏说:“你应该感谢他,如果他真的没有杀人的话。要不然你雇凶杀人,一样逃不了刑责。”

严政见铁板瑟瑟发抖的样子,不像是伪装出来的,就问他:“昨天夜里11点至今天凌晨1点,你在什么地方?”

“昨天半夜里吗?我就在家里啊。”铁板说,“昨晚我们几个人打了一宿的麻将,从昨天晚上9点多一直到今天中午,都坐在麻将桌边没有离开过。本来我身上的钱都输光了,后来宋敏又给我打过来两万块钱,所以我下午又把他们几个人叫过来接着打,一直打到现在,如果不是你们进来,我们还没有散场呢。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问他们三个。”

严政问:“就是刚才离开的那三个人吗?”

铁板说:“是的。我有他们的电话,现在就叫他们过来给我做证。”他用戴着铐子的手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正好那三个牌友下楼后,并没有急着离开,都还围在楼下看热闹呢。接到他的电话,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畏畏缩缩地上了二楼。

严政见那三个人面如土色,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就说:“我们今天不是来抓赌的,你们放心,我们是来调查另外一个案子的,这个案子跟铁板有点牵连。现在想问你们一下,昨天晚上,你们和铁板一直都在这里打麻将吗?”

“是,是的。”三个牌友一齐点头。其中一个还补充说:“昨天晚上我们打了一个通宵,大概从昨天晚上9点一直打到今天中午才结束。”

“这期间铁板有没有长时间离开过?”

“没有,除了上厕所和泡方便面吃,其他时间都没有离开过麻将桌,更没有下楼。”牌友说,“中午散场后,我们都回家吃饭了,谁知这时候他又突然打电话给我们,说自己又有钱了,叫我们过来接着打,然后我们就都过来了,一直坐在麻将桌边打到现在。”

严政看看这三个证人,又看看铁板,似乎一时间难下决断,就招招手,把老熊等人叫到一边,问他们对三个人的证言有什么看法。欧阳错说:“这个铁板收到宋敏的钱,答应替她去杀人,当晚赵雅琪就被人杀死在自己家里,假如真如铁板所说赵雅琪的死不关他的事,他只收钱没杀人,那这个事也太巧合了一点吧?”

严政看着他问:“你的意思是说铁板在说谎?”

欧阳错两手一摊说:“这不明摆着的嘛。钱是他收的,人也是他杀的,这事跟他绝对脱不了干系。”

“可是人家现在有不在场证明,这个怎么解释?”

“谁给他证明?就靠那三个牌友的证词吗?”欧阳错往铁板那边瞧一眼,“这几个家伙不都是一路货色吗?”

“你怀疑这三个人在做伪证?”严政有点吃惊。

“不但有可能做伪证,而且还有可能是他们几个合起伙来作案。”欧阳错分析道,“我总觉得那个赵雅琪住的小区保安严密,她又住在十九楼,如果凶手是一个人单独作案,并不容易得手,我猜凶手很可能有同伙,甚至极有可能是团伙作案。”

老熊点头认可他的想法,说:“虽然你的推断有点偏激,但我觉得也不能排除你推断的这种可能。”

严政见他们两个都持这个看法,就问:“那你们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欧阳错说:“这个还用问吗?把这几个人,包括宋敏在内,全部带回咱们丁州市,全部隔离审讯,我就不信他们不说实话。”

严政回头看了屋里那几个人一眼,想了想,最后决定采取一个折中的办法,将宋敏、铁板及三个牌友,一起带回辖区派出所,然后组织警力隔离问讯。前后差不多花了三个小时,才把五个人问完。但得到的回答,跟已知的情况并没有什么出入。宋敏花五万块钱买凶杀人,铁板收钱后并没有帮她去杀人,而是立即搬家,想骗走她这笔钱。在案发时间段内,铁板一直在跟三个牌友打麻将,其间并没有长时间离开过,他根本没有作案时间。

最主要的是,经过派出所两名民警在铁板新租的房子附近调查,发现就在他楼下的摩托车修理店门口,安装有一个监控摄像头,楼梯间的大门正好在镜头拍摄的范围之内。经过查看监控视频可以证明三个证人并没有做伪证,铁板昨晚上楼之后,一整个晚上,确实没有再下楼,直到今天中午才下来吃午饭。

如此一来,铁板身上的作案嫌疑,就被彻底地排除了。

深夜12点,严政他们开着警车,失望地离开了新安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