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查立民喝了一口咖啡,苦涩中带着一丝甜蜜,就像他的人生。他想,是苦多于甜,还是为了苦中的那点甜呢?

他把咖啡杯放下,望着落地窗外的景色。

手机震动起来,查立民瞄了一眼,然后不耐烦的按下拒听键。对方似乎不甘心,还没等调整好情绪,又来了。

“你干嘛老打我电话。”查立民对着话筒吼道。

“你在哪?”夏菲在那头问。

“我在客户这呢。”

“查立民,你撒谎也打打草稿行不行,客户电话都打到公司来了,说你根本就没去——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在哪?”

查立民根本没等夏菲把话说完,又把电话撩了。

两个人开始了拉锯战。最后还是夏菲输了,抖动不止的手机,像耗尽了最后一丝体力,安静的躺在桌子上。

查立民脑子现在只有一件事。他拿起微烫的手机,翻着那个陌生号码,再次拨过去,得到的是一如既往礼貌的回复: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过去的几天里,他已经数不清拨过多少次这个号码,永远接不通,倒是那次之后,又接到了一条短信,让他今天下午来飞洲国际大酒店一楼的咖啡厅。

查立民看了看屏幕,然后编辑了一条短信:我已到,你在哪?

有了时间的缓冲,他已经不像接到林春园短信时那么激动、那么兴奋、那么的不知所措了。积累在心中长达十年的疑问和思念,现在只被一个念头所替代,那就是赶紧见到她。

林春园果然还活着,她就夹杂在马路上的那些陌生人中。

查立民盯着桌上的手机发怔。

一个影子悄无声息的来到他的身边,挡住了阳光,他猛然抬头,看清来者后脸上的诧异不言而喻,“怎么是你?”

“别东张西望,我正在执行任务。”吴宏磊微笑,说着与表情不符的话。

不远处的邱洋正看着这边。他要确认这个在十分钟内见过两次的男人,是否真的只是巧合。

“我还要问你呢,你为什么在这?”吴宏磊抓抓鼻翼,用着很轻的声音说道,他现在像是演戏。

查立民闪过一个念头,那个陌生号码其实是吴宏磊发来的!他盯着吴宏磊,吴宏磊气色不太好,眼睛下方像被浓墨染上了重重的一圈。查理民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还是不至于无聊到这种程度。

“我——,”查立民略有犹豫,“我见客户,到早了,所以过来坐会儿。”他指了指对面的商务楼。

“出去了,”吴宏磊依旧面对查立民说话,对象其实是耳麦里的人,“我已经暴露,你去跟着他,我——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做。”

“幸亏有你!”吴宏磊通完话后摸摸下巴。

“对我说?”

吴宏磊点点头。

“查什么案?”

“不重要。有事儿问你,你最近——有没有接到过什么奇怪的短信或者电话之类。”

查立民端详着吴宏磊的表情,“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就是随便问问。”

“和你的案子有关?”

“我现在不能多说。”

查立民缓缓的把身子靠向椅背,看着窗外,似乎在抉择,过了一会儿,他又向前,双手伏在桌子上,“确实——”

“滴滴”短信响起,是那个号码:把他甩掉!

查立民触电似的抬起头四处张望,未果,发现吴宏磊目光狐疑,赶紧拿出烟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怎么了?”

“哦,那个,没事,客户说今天有事儿回不来了。”

“是吗?”吴宏磊歪着脖子怀疑的问道,“你刚刚说‘确实’什么?”

“确实——确实是没收到什么奇怪的电话。”

“那就好!”吴宏磊意味深长的盯着查立民的手机说道。

“你不用去执行任务吗?”

“我已经暴露了,而且我觉得——”吴宏磊表情严肃,“我的任务现在就是看着你。”

“什么?”

“因为我觉得你有危险——你有事儿在瞒着我。”

“瞒着你?有危险?”查立民笑,但他觉得脸部的肌肉正在微微颤动。

“他又回到电梯了?”吴宏磊微低着头,对着领口的话筒说道,“你跟上去,注意隐蔽,没猜错的话他应该去天台了,天台上没有监控,伺机观察,他一有行动,你逮捕他。”

“你到底在办什么案子?”听到天台两个字,查立民敏感起来。

“你认识一个叫刘文海的人吗?”

查立民摇摇头。

“邱洋呢?”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吴宏磊摊摊手,“但我有预感,预感你会被牵扯进去,所以你一定要跟我说实话。”

查立民斜着身子凝视吴宏磊,“不懂!”

吴宏磊不说话,脑子里迅速的过了一遍,因为林春园让他俩陷入到了一场旷日持久的迷雾中;一场看似毫无其言的刘文海自杀案,却使得尘封已久的往事与当下又联系在了一起;而现在刘文海的案的嫌疑人邱洋却和查立民出现了在同一个地方?

一根看不见的纽带正将众人的命运牢牢的维系起来。

第二个受害者会不会是查立民?!

这就是他不好的预感。

他双手交叉在胸前,看着查立民,想起了前两天他和夏菲幸福镜头,这是一个千辛万苦,好不容易生活才刚刚步入正轨的男人。

查立民的短信又响了,他低下头:把他甩掉,然后上天台。

“我想去洗手间?”

“我跟你一块去。”

“你——,你这是在监视我。”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该做什么,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作为朋友,我只知道现在要和你在一起。”

“你有事儿瞒着我?”

“没错,也不能说是瞒,因为我自己都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现在还不能确认,所以不能告诉你。”

“和——她有关?”查立民尝试着问道。

吴宏磊既不肯定,也不否认。

两人出了咖啡厅的门,径自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到了门口,查立民停下来,“真的有必要寸步不离吗?”

吴宏磊笑了,“我在这等你,还有——我不是在监视你,而是在保护你,我怕你又走入歧途。”

查立民泯泯嘴唇,然后进了洗手间。

“你那有情况吗?”吴宏磊半低着头对着领口的话筒说道。

“师傅,真让你说对了,那小子果然上了顶楼,我现在正上去呢。”

“看来前面确实是怀疑我了,所以才下楼到咖啡厅来试探,”吴宏磊顿了顿,“让他们监控里找到我,我会一直跟着一个男人,把他也监视起来。”

吴宏磊站在原地,他感觉到了山雨欲来。但究竟会发生什么,他还是无法确认。

等待的时间有点长,吴宏磊缓缓的看向卫生间的门,“蹭——”的一下直起身子,“卫生间里面是不是有窗户,外面没有监控?”

“是啊!”

吴宏磊赶紧冲进去,里面哪还有查立民的影子,查立民用了最简单的一招把吴宏磊甩了。

“快从监控上找一个男人,穿着灰色的体血衫,蓝色牛仔裤,白色旅游鞋,平头,身高和我差不多……”

“等等,师傅,我这遇到了麻烦,邱洋上了天台,但是他从里面把门顶住了,我上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