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三颗石》报馆
这天,《三颗石》报馆正忙碌着,校对们拿着样刊在屋子里来回穿梭,纠正着错别字。主编催促编辑们快点看稿,编排新的版面。姜德仁创立的这家报馆,原本只是一本无人知晓的文艺月刊,发些酸诗和散文,旧体小说也发一些,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作者来投稿,主编姜德仁亲自选稿,矬子里拔将军,苦苦支撑着这样一份杂志。
日本人打进上海,姜德仁觉得机会来了。
他投怀送抱亲自给高桥板一送去一些样刊,希望日本人给他加大投资,把《三颗石》办成两报一刊,以扩大影力。日本人还真给他批了一大笔钱,要求他把《三颗石》办成日本人的阵地,蛊惑人心,抵制抗日。
姜德仁收了日本人的钱,连连点头。“嗨!嗨!”
这次组织上决定锄奸,就是要打掉这个汉奸报馆,敲山震虎,重拳出击,给日本鬼子一个颜色看。中国人一心抗日,决不当亡国奴。
下午3点,报馆里来了一个女子,穿旗袍和一件宝蓝色薄呢外套,化着淡妆,眼如星子,眉如弯月,唇红美若仙人。秘书问她找谁,她直接说出“姜德仁”三个字,好像老朋友。
秘书说:“那我去给您通报一声?”
“不用了。我是来送请柬的,19日的演出,诚意邀请你们社长跟朋友二人一起来看演出。”
“好,那我转交给他!”
慕春红正跟秘书说着话,忽然有人伸出手来按住那请柬。
“哟?这不是那个谁吗?今天怎么有工夫亲自跑过来送请柬?”
慕春红回头一看,只见按住她手的人正是姜德仁。只见他身浅咖色格子西装,打扮得很日式,头发也梳得很油亮,和日本人一样。
“来都来了?干嘛不跟我见一面?来!”
姜德仁做了一个“跟我来”的手势,带着她在办公桌和油印机之间穿梭,进入里间的社长办公室。屋里布置得倒还雅致,整齐,小花小草摆放着,有点情趣,就是桌上摆放的一面小日本太阳太惹眼,慕春红最恨日本鬼子,看见那面小旗眼里就冒火,但她又必须得控制自己,要表现得淡定,火不外露。
“慕春红,你说说你这个人,让我说你什么好呢?前阵子太君让你去府上唱戏,你偏不肯,东躲西藏的,差点儿惹了大货,这会儿怎么又想通了?这贴子倒又主动送上门来了?”
“我一个唱戏的小女子,除了会哼唱两句,表演个身段,也没别的本事,不值得太君挂念。小女子上不了台面,上次东躲西藏,都是因为胆小,这次送请柬来,全当是我赔罪啦!”
姜德仁拿过请柬来仔细看,然后说了句:“19号,好的,我去!”
慕春红说:“那好,我回去准备了!”说着便往外走。
姜德仁突然叫道:“慕春红!”
“嗯?”
“没什么,19日见!”
安静的报馆里突然传来了刺耳的机器声,不知是什么机器在运作,搞得全场轰鸣,声音淹没了一切。
从报馆出来,慕春红知道事情成功了一半。当时关奇影来戏园找她,要她“钓条大鱼”,她就明白了要跟日本鬼子对着干。慕春红是哈尔滨人,日本人占领东三省,父母带着她一路往南逃难,想去母亲的老家仙居,中途坐船遭日军火炮轰击,船翻落水,父亲胸口中炮,当场死亡,母亲一直拉着春红的手,两人落入水中,被大浪冲开,从此生死不知。
春红来上海唱戏,十里洋场,出名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几年时间,她居然混出名气,万人追捧。钱是有了,但心中依然空空如野,对母亲的思念与日俱增。
钱,这个母亲最在意的东西,春红把它们堆在桌子上,一叠一叠,码放整齐。有了钱之后她才明白,钱不过是一摞摞的纸,高品质的纸,用手摸摸有凹凸的印迹,那是印制时的防伪标志,其它皆与普通纸没什么不同。
这次演出前,关奇冰突然来找她,交给她一个任务,要她19日尽量把姜德仁和他的朋友高桥板一一起约来看戏,春红心里就有数,她觉得关奇冰就是地下党,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春红阅人无数,一眼就认出小关是带着任务来的。
“杀小鬼子的机会终于来啦!”
春红心中暗喜。看自己喜欢的爷们儿是条汉子,她心中更是高兴。她从未向关奇冰表白过什么,也不知关奇冰到底爱不爱自己,她只是一心一意暗恋小关,喜欢一个人没道理。
所以,她对关奇冰言听计从,无限信任他。“不问为什么,你说的都是对的。”她喜欢这样对他说,话虽简单,却包含无限爱意。她心中塑造了另一个“小关”,一个勇敢无畏的关奇冰,而不是那个富家子弟拍电影玩票的关奇冰。
春红替小关约好了人,19日,姜德仁和朋友会来看戏。她知道一场暗杀鬼子汉奸的戏码即将上演。她是唱戏人,还是他?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