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傀儡左臂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船舱狭小舷窗上的透明水晶折射到燕青眼中的时候，公输械终于重重地松了口气，原本有些木讷的表情瞬间舒展。
尽管燕青已经从公输械的表情中看出了答案，但还是小心地出声询问道：“成功了？”
“成功了！而且，你和傀儡左臂的融合非常完美。”公输械放下了手中的工具，然后下意识地做了一个擦汗的动作。
尽管他并没有出汗，其实作为人傀儡他也根本就不会出汗。可是长年以来模仿真实人类一举一动的行为习惯，早已深入他的灵魂。
燕青醒来后也早已感觉到了左臂重生的奇妙感觉：“怎么使用？”
公输械嘴角微微挑起，每次别人提到他最得意的机关术，他总是一副这样的神情：“如你所想，如臂使指。”
果然，只要燕青意念一动，左臂旋即便会做出相应的动作，非常灵活，仿佛那截傀儡左臂原本就是他的血肉一般！
“非常神奇！”燕青再次不由得出言赞叹道。
“是的，每一个见识过公输家机关术的人都会这么说。”公输械毫不谦虚道，他也的确没必要谦虚。
“谢谢！”燕青很认真地对公输械道。
他知道这截傀儡左臂其实是公输械的备用零件，公输械现在却毫不犹豫地拿来了给自己使用。接着公输械又把这截傀儡左臂之中所隐藏的一些机关暗器术法全部已已告知了燕青，并亲自指导他控制练习。
将傀儡左臂中的这些机关暗器术法全部熟悉了一遍之后，燕青更加震惊了。不但震惊于傀儡左臂中机关术法的巨大威力，还震惊于在这小小的一截傀儡左臂中竟然隐藏着十八种各类机关暗器。而据公输械所说，这还是因为傀儡左臂中有些机关术法需要配合人傀儡的其他部位零件配合使用，因此只有一截傀儡左臂的燕青无法发挥出它的全部威力。那么可想而知，拥有整副人傀儡身躯的公输械自己身上又该有多少种让人意想不到的机关术法。
“还有，你傀儡左臂中那个名唤‘暴雨梨花’机关暗器，你最好不要轻易使用。”公输械提醒燕青道。
公输械所说的“暴雨梨花”乃是隐藏着燕青傀儡左臂中的上千根钢针暗器，同时也是傀儡左臂中威力最大的一种机关暗器。
“为什么？”
“因为那种机关暗器太过厉害，对于傀儡左臂来说负荷太大，到时候我可不想费心费力的再帮你修复受损的傀儡左臂。”
最后公输械又煞有其事的教了燕青一段道家的《静心诀》：冰寒千古,万物尤静；心宜气静,望我独神；心神合一,气宜相随；相间若余,万变不惊；无痴无嗔,无欲无求；无舍无弃,无为无我。
燕青完全搞不懂为何公输械非要逼着自己学这么一段道家《静心诀》，也不认为随便念念这么几句简单的口诀就真的能够使人静心凝神、无欲无求。
公输械慎重道：“或许这《静心诀》真的没有什么作用，不过这是公输家人傀儡世代相传下来的规矩。尽管你只有一截傀儡左臂不算是真正的人傀儡，但这个规矩也不能破。”
看公输械如此慎重，燕青忽然想起了公孙胜曾经告诉过他的一些关于公输家人傀儡的事情。
人傀儡有自己独立的思想、意识、灵魂，却没有血肉感知，因此便不能体会人世之苦乐，长此以往，往往容易性情扭曲，进而滋生心魔，而一旦让拥有超强机关术加超强机械身体以及近乎不死不灭的人傀儡滋生心魔，那么后果简直不堪设想。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公输家不再制造人傀儡，导致人傀儡制造术失传的主要原因。
为了不使人傀儡的制造传承彻底断绝，公输家这才特意保留了公输械这个思想意识最为干净纯粹的人傀儡。而公输械也是当世仅存的唯一一具人傀儡。这也是为何公输械一直修道，并以道士形象示人的原因。因为只有道家无欲无求、顺其自然的精神内涵才能更好的抑制人傀儡的心魔滋生，防患于未然。
“看来你已经明白了《静心诀》的真实用处，不过我也只是按照公输家家族规矩办事，你肯定是用不着的。”
也许是刚刚念了两遍《静心诀》的原因，公输械又恢复了之前一贯木讷死板的表情。
他看着燕青十分认真地交待道：“如果有一天《静心诀》对我不起作用了，我希望到时候你不要手软。”
燕青摇了摇头：“我相信你的为人，不会有那一天的！”
“世事无常，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而公孙胜其实也是因为有这样的顾虑，才特意把我安排到你身边的。”公输械无所谓道：“我想以你的聪明，刚刚应该也猜到了公孙胜的这一层用意。”
燕青苦笑一声：“你这家伙，为何非要把话说破，弄得大家都尴尬才好。”
“我都不觉得尴尬，你尴尬什么？”公输械也摆出一副笑容，似乎是想缓解一下刚刚的尴尬气氛。只是他此刻的笑容还是有几分生硬，远没有别人提起他的机关术时那种得意洋洋的表情那般生动。
梁山舰剧烈的晃动打破了燕青和公输械之间的谈话，他们迅速走上甲板。
发现梁山舰周围一片猩红的血迹，是李俊等人利用梁山舰机关术捕猎鱼群的血迹。而鱼群的血腥气又引来了一群嗜血的鲨鱼，将梁山舰给包围了。
“哈哈！过瘾，真是过瘾！”李俊和童氏兄弟正在兴致勃勃地不停往船上叉鱼，丝毫没有注意到燕青和公输械到来。
“小乙，你的胳膊真的好了？”李师师则兴奋地扑到燕青怀中，看着他刚刚被移植上去的傀儡左臂，即想摸又怕摸坏了。
燕青提起左手温柔地抚了抚李师师的脸颊：“你觉得呢？”
“那太好了！”看到还有其他人在旁，李师师脸颊微红赶忙挣脱了燕青的怀抱，欠身对公输械行了一礼：“谢谢公输道长！”
“师师姑娘不用客气，这是怎么回事？”公输械指着梁山舰甲板上一小堆渔获，还有正在忙着捕鱼的李俊和童氏兄弟不解地问。
经过李师师解释，两人这才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刚才正在航行的梁山舰正好迎面碰上了鱼群，李俊他们想当年在扬子江捕鱼谋生的时候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么多鱼，这次在海上碰上了，怎么也得过过瘾。等到这三个家伙捕了一堆鱼后，因为血腥气又引来了鲨鱼，这三人又说自己当年在扬子江从来就没捕过像鲨鱼这么大的鱼，于是就又非要捕一条鲨鱼来。
这时，李俊也注意到了已经成功安装好傀儡左臂的燕青，冲他咧嘴一笑：“小乙，你等着啊，一会儿咱们吃鱼翅，正宗的东海鲨鱼鱼翅！”
果然，不一会儿，李俊和童氏兄弟利用梁山舰上的一些机关，相互配合还真就捕上来了一条身长将近一丈，足有二三百斤重的大鲨鱼！
“乖乖！咱们扬子江哪里有这样大的鱼勒，这得多少人才能吃完这一条鱼呢？”童威围着这条大鲨鱼转了一圈，寻思着怎么下刀解剖。
公输械指着甲板上的一堆渔获还有这条大鲨鱼，没好气的对李俊和童氏兄弟道：“你们捕这么多鱼，你们几个人又吃不完，这不是即造杀孽又平白浪费吗？”
童猛看着自己的渔获傻笑道：“没事，吃不完就晒成鱼干，日后慢慢吃。用海盐腌制起来也能保存。”
李俊则对着公输械讪笑道：“道长见谅，我们兄弟当年在扬子江做渔民的时候也是穷怕了。那时候一天能捕一千斤鱼就是我们这辈子最大的奢望了。啧啧，今天好不容易在海上碰上了这样的机会，总要圆一下当年的想办办不到的奢望。”
公输械虽然不认可李俊和童氏兄弟这样的做法，可现在说什么也迟了。只是有些不悦的交代他们：“捕上来的鱼一条也不能浪费了，否则，我就把你们丢进海里喂鲨鱼！”
李俊自然也知道公输械其实也就这么一说，但还是拍着胸脯跟他保证道：“这你就尽管放心吧，像我们这些穷人家出身的人，只要是到口里的吃食，断然就没有浪费的道理。就算是你舍得扔，俺们还不愿意嘞！”
公输械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淡淡的交代了一句让李俊把鲨鱼牙齿留着，他可以用来做机关暗器后，就独自回到了船舱。
这时，正在研究怎么处理这条大鲨鱼的童猛丝毫没有注意到，这条大鲨鱼还没有完全死透。他刚刚下刀，耳边却突然传来了燕青的疾呼：“童猛小心！”
接着只见大鲨鱼如同大蒲扇一样的尾鳍携带千钧之力直直地扑向了自己的面门，这是大鲨鱼的临死一击！
与此同时，燕青身形犹如闪电一般，挥着左臂扑了上去！
“嘭！”只听一声巨响传来，大鲨鱼的尾鳍停在了童猛面前一寸处，再也动弹不得。
止住这条大鲨鱼尾鳍的正是燕青的傀儡左臂！
燕青一脸惊奇地看着自己的傀儡左臂死死抓住鲨鱼尾鳍，一时竟顾不上巨力给他身体带来的冲击。这左臂似有灵魂一般，竟是引着燕青奋力向前。燕青从未体验过这种感觉，自己恍若灵魂出窍，任由左臂的意志操纵一般。
数百年前，那个独挡阴阳师大军，护佑万民的倩影此刻与燕青缓缓重合。
半晌，燕青缓缓开口：“这是神英的意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