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聊天记录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的景象让我意外。

还是那间审讯室,还是那个目光锐利的警察,一切与之前的梦别无二致。我又开始做这个梦。

张厚谦正盯着我,我身边的桌子上摆放着之前那三分证据。一份指纹对比检测结果,一份聊天记录和那份字写的歪歪扭扭的信。

“顾科,铁证如山,你还是不肯认罪吗?”张厚谦循循善诱,“如果你主动承认,我们警方会向法官申请减刑。”

张厚谦还是用一副面对罪犯的脸色看着我。其实不用我承认,他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

“警官,我承不承认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你也认定了自己的答案,何不直接把我送进监狱。”

因为是在梦里,我不在乎自己的言行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反正是在梦里。

张厚谦又狠狠地拍向桌子,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眉毛横竖:“态度恶劣!”

我无视他的怒火,视线落在聊天记录上,我看到露出一角的白纸上有我的QQID和“王如酒”三个字。

我搜寻了自己的好友列表,确定没有“王如酒”这号人。

不知何时张厚谦已经走到了我身边,拿起我正盯着的文件,将A4纸一张张地摆在我面前,指着这些文字说:“顾科,这是你和赵玖的聊天记录。言语间可以看出你当时对生活的不满,这,就是你的作案动机。”

我对张厚谦的话语充耳不闻,将注意力完全放在那聊天记录上。

我可以清楚的看见这资料。

是聊天软件的那种对话格式,一个是我的聊天帐号,还有一个我不认识,ID为“王如酒”,后面跟着帐号数字。

我:最近你还好吗,俄罗斯的天气很凉,你不要感冒了。

我:我觉得心很烦,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我已经向列宾递了申请,在等结果。

我:我向颜子玥坦白了,我们分手了,所以……我可以跟你在一起吗?

上面的对话时间跨度很大,从2018年五月三日到八月二十日,对方终于回答了。

王如酒:好,我十一月回来,到时候我们面谈。

我:真的吗?你是答应我了吗。

王如酒:嗯……不然呢?

我:真的,真的!?

王如酒:真的,等我回来再说吧,我还有课,下次再聊。

我:好。

上面的对话在八月二十日完成,接下来又成为了我的独角戏。

我:等你的日子里,冯河墉跟陈清分手了。我才知道冯河墉赌博,欠了很多钱,他坚持跟陈清分手了。

我:今天看了一场画展,想起了你。

我:抱歉,我本来不想对你说,但是只能对你说。颜子玥来找我了,想复合,我拒绝了。她做出的那些事情,我是没有办法接受的。

我:我觉得颜子玥……她完全的变了一个人。

终于,对方回话了。

王如酒:顾科,我收到了一份恐吓信。

我知道,这里说的这个恐吓信应该就是张厚谦给我看的那封。

我:什么!?你真的收到了一封恐吓信!?绝对是颜子玥干的。你不要怕,这件事我来处理。

王如酒:你不要冲动,等下个星期我回来,我们一起商量解决。

我还想往下看,想要知道最终的结果是什么,但这份资料已经是最后一页,戛然而止。

“十一月二十五日,赵玖回国,你们碰面。”见我看完,张厚谦适时开口,“十二月四日,你跟颜子玥见面,最后以双方都不愉快收场。在你们会面的餐厅里有人听见你说,如果敢动赵玖一根汗毛,你会提前下手杀死她。六日,颜子玥死在爱琴酒吧的厕所里。”

一口气将一大段话讲完,张厚谦逼问我:“顾科,这就是你的动机!”

我还在盯着那聊天记录发呆,面对张厚谦的质问无动于衷。

我的视线一直停留在王如酒这个帐号后面的数字上。

先不去管这些话语,我就在想,这串数字会不会,真的是赵玖的帐号?我咽了咽口水。

我一直怀疑我这个梦跟现实世界有一定的联系,而这正是一个验证我猜想的机会。

我抬头看向张厚谦,对他说:“警官,你能不能把王如酒的帐号数字写在我手上?”

我现在戴着手铐,不方便写字。

张厚谦没想到我会说这话,皱了皱眉头,问我:“你干嘛?”

“我……我……”我支支吾吾地,也不知该怎么对我梦境中的人物解释,只好抛出诱饵,“警官,你帮我写了,我就告诉你我跟赵玖怎么认识的。”

张厚谦鹰一样的眼睛突然亮起来,盯住我,似乎在思考我在耍什么花招。最终,他咬住我抛出的那个诱饵,走到我身边将王如酒的帐号数字写在我手上。

“好,现在你该告诉我你是怎么跟赵玖认识的了。”写完,张厚谦又回到他的座位,用一种胸有成竹的语气对我说。

他大概认为我要认罪了吧。

不过我对这梦接下来的发展毫无兴趣,只希望马上醒来。

张厚谦一直在提问。

而我一直悄悄低头看手中的号码,在心中默记,等着天亮梦醒。

“颜子玥有患过什么疾病吗?”张厚谦问我。

“没有吧。”我没怎么听,只顾记号码。

“你觉得颜子玥有什么行为古怪的吗?”

“还好吧。”

“你喜欢这样?”

“一般。”我敷衍道。

终于,那种熟悉的眩晕感再次出现,我抓紧最后一点时间背了一遍号码。

很快,我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接着,我醒了。

醒来时如我所料,头痛得厉害。但我强撑着拿过手机打开社交软件,把还未忘记的数字输入,点下搜索键。

王如酒。

当这三个字出现在屏幕上时,我的猜想被证实了。

输入数字的时候我都在嘲笑自己发疯,梦里的事情怎么能够当真。但当王如酒这三个字闪烁在屏幕中央时,我愣住了。

九位数字,再怎么巧也不可能巧到这种地步吧?

事情真实发生我反倒不知该怎么办,拿着手机,盯着那帐号,恍恍惚惚地。

我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但明显我没有。我思绪一时转不过来,手机什么时候黑屏的我都不知道。

经历过最初的震惊,我渐渐恢复过来开始思索。

首先,这个梦的秘密绝对不能被别人知道。其次,既然梦里的事情很有可能是真的,那么,贯穿始终的我杀死颜子玥的这件事,会不会……也是真的?

冒出的这个想法把我给吓了一跳。

我怎么会杀人。

这肯定是假的。我拼命告诉自己,梦只会是梦,再怎样它也不会变成现实。无数遍重复着这样的念头,我颤抖的手总算平复。

隔了一会儿,我将手机摁亮解锁,王如酒还占据着我的手机屏幕。我想了很久,最终加上“我是顾科”的备注后发去。

我心里还抱着一丝念头,或许这不是赵玖?

我等着对方好友验证,但直到中午,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想起那份聊天记录,对方基本上没怎么回,应该不常上QQ。

不知为何,消息石沉大海我反倒安心不少。

我强迫自己把梦里的事情都抛在脑后,收拾东西去学校上课。

当我到达教室时,冯河墉正趴在他常驻的位置上养神,我走到他身边坐下,趁着教授没来问他:“还没缓过来?”

冯河墉睁开了眼睛,见是我,又闭上,用发哑的嗓子回我:“我这是豁出命才撑住的面子。你以为啤的白的混喝那么容易?唉,不说了,说多了嗓子疼。”

说完这句,冯河墉当真不开口,从裤兜里拿出润喉糖吃着。

我好笑地看着他。

正想说点什么,但是腹部猛然疼痛起来。

这种疼来得迅速而突然,仿佛有一只手伸入腹腔抓着你的五脏旋了一圈后松开。我疼得趴在课桌上,手紧紧地攥成拳头,不自觉冷汗开始滑落。

这痛来的快去得也快,在我还在心里暗骂不该喝那么多酒时,疼痛已然消失不见。只有我额头上的汗水证明我刚才经历了什么。

我心里嘲笑冯河墉的心思消失,伸手从他口袋里拿出另一颗润喉糖吃下,权当是个安慰。

这是堂大课,等课程结束差不多该吃晚饭了。冯河墉正处于热恋期,出了楼道口腻腻歪歪地跟陈清走了。我以为我又得回小屋草草解决晚饭时,颜子玥从一旁跳出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嘿。”

一回头,她背着背包笑容灿烂地出现在我眼前。

“子玥你怎么来了?”我意外。

她走到我身侧挽住我的胳膊抬头看我:“想你了。”

现在是深冬,颜子玥穿了一件脖子周围带绒毛的羽绒服。她小小的脸簇在白色的绒毛中,衬得她皮肤越发白皙。

我这时候才注意到,她现在的肤色跟刚开始见到她时已经有了差别。她现在白了很多。

我心里只是疑惑了一下就释然,也许她是易白体质,没了太阳自然白回来。

我顺势牵住她的手揣进口袋里:“明天休息,我们去哪玩?”

听了我的话,她眼神发亮:“去游乐场吧。我看天气预报说明天会下雪。下雪天去游乐场坐摩天轮多浪漫啊。”

“好。”我一口答应她。

很久没有跟颜子玥约会了,我心里对她有愧疚,觉得自己这个男朋友做得很失败,有意想要弥补她。

我们俩去附近的餐馆吃了晚餐后我送她会宿舍,在她上去之前她从背包里拿出一条灰色的围巾围在我脖子上。

“送你的。”她眉眼带笑,“之前看你没围巾就想着送你一条,总算完成了,这个冬天用得上。”

看着她喜滋滋的脸,我心里发暖。从我父母离婚以来我已经很久没有收到这样的礼物了。

我上前两步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说了谢谢。

她开心得很,双手环住我的腰:“顾科,对我不要说谢谢。我做的这一切都是我该做的,为你,怎样都没关系。”

她话语间的卑微让我心疼到心酸。我之前是多没把她放在心上啊。

我把她搂得更紧了。

从此刻开始,我的心扉开始为她敞开。